平衡

下了公車，踩著悠閒的步伐往避風港走，今天順利地不可思議，等一下一定要寫在日記裡面。

我臉上有止不住的笑意，哼著輕鬆的歌曲。

像是跳舞一樣，我輕盈地走上樓梯，每一步都好像可以踩出一圈漣漪跟一個音符。

「今天那個男的是誰？」我聽到有人在吵架，是鄰居嗎？

我祈禱著。

但神這次沒有眷顧我。

我停在我們家門口，深褐色的鐵門後面是吵架的聲源。

「只是朋友而已，你又不肯來載我。」很尖銳的聲音，金屬摩擦的嘶啞尖叫。

我的……完美日……。

像是失足跌進懸崖，被捲進瀑布裡，所有的好心情被激流沖散。

我很慢很慢的脫著鞋子，我希望我進去之前他們就會和好。

沒有，反而像是野火一樣越燒越旺。

我慢慢地轉開鎖，鑰匙很燙，彷彿在叫我不要進去。

可是這是我的家欸，這是我的避風港不是嗎？

我推開門，差點撞到媽媽。

「妳回來啦？」她露出僵硬的笑容，好醜。

「對阿，妳要出去嗎？」我裝作不知情地笑著回應，我也好醜。

「等一下要。」她點點頭，真的在笑。

我快要瘋了。

「那等一下路上要小心喔。」我低聲地說，從她身旁擠過去。

「嗨，爸。」我看到我爸站在客廳，有種擋住我媽進去家裡的感覺。

是錯覺。

「嗨，寶貝。」他露出僵硬的笑容，好醜。

「你站在這裡幹嘛？」我問，明知故問。

「拿啤酒。」他說，但是他連冰杯子都沒有拿出來。

「我先回房間了喔。」我跟他們倆揮手，溫暖的笑著說。

他們沒有揮回來，也沒有對我笑，他們只是點點頭，好像我們不認識。

這是我給他們最後的體諒。

我像是逃跑一樣躲進房間，避免被火舌舔到。

「你剛剛是認真的？要出去？」有野獸在大吼。

「幹嘛？我不能出去找朋友嗎？」金屬摩擦。

「哪個朋友？」

「關你甚麼事，我是你的狗是不是？」

「……妳到底想怎樣？」野獸受傷了。

「沒怎樣啊，我要出去了。」金屬發出得意的震動聲。

碰！牆壁也在震動。

我沒有開燈，縮在床頭的角落，抱著自己的膝蓋，因為沒有人會抱我，我是我自己在暴風雨裡面的燈塔。

叩叩叩。

「妳睡了嗎？」是爸爸，聽起來很疲憊。

我不想理他，他身上的火還沒有熄滅，會燒到我。

叩叩叩。

我縮得更緊了。

「寶貝，我想跟妳說一件事……」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講媽媽的壞話，還有他之後的打算，他有多愛我怎樣怎樣的。

如果他現在的話能夠信，水溝也能長出珊瑚礁。

我戴上我之前買的耳罩式耳機，開始放音樂。

越大聲越好，我聽著迴響貝斯獨特的哇哇音，想像自己往海裡沉。





「現在都幾點了？妳怎麼那麼晚回來？」野獸像是要為傷口復仇一樣。

「聊得太開心了，忘記時間。」

「妳現在是怎樣，要不要乾脆不要回來了？」怒吼穿透了混凝土跟鋼筋，還有我的夢境，將我像鯨魚從海底狠狠地叉起來。

公主徹夜未眠。

但我是王子，我不怕我的名字被找到，我只擔心我連名字都會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