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3

本章節 3566 字
更新於: 2022-02-27
溫德爾拿著長劍繼續前進,忽然間,他來到了一處角落,也是周遭濃煙最為濃烈的區域,一股濃烈的化學氣味傳來,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靠近過後,溫德爾發現了煙霧的來源,那邊散亂著顏色詭異的灰燼,從這些碎屑中可以看見微微的火星,顯然已經被燃燒充分,溫德爾明白自己無法從這中獲得任何資訊,於是轉身離開──而就在那個時候。
一枚彎刀無預警從溫德爾的右方揮來,溫德爾使勁扭身閃避,然而還是慢了一步。
刀刃削過他的肩膀,一股火辣辣的痛楚逼得溫德爾不住咬牙,瞪向拿刀偷襲的那道人影。
而那人正是泰倫斯。他的手中拿著彎刀,刀鋒呈現鋸齒狀,另一隻手還拿著小盾牌,他的表情因憤怒而扭曲。
「你這蠢貨,你把所有的計畫都搞砸了。我的計畫現在──拜你所賜,全都變得一團亂。」
「泰倫斯,你的想法是錯誤的,這也是為什麼你必須被阻止。」
「廢話少說。」泰倫斯快步逼近,朝著溫德爾的喉間就是一刺。
溫德爾本想舉劍格檔,但是右肩傳來的痛楚使他無法集中力量,溫德爾發出嘖聲向旁一閃。
刺擊落空後,泰倫斯繼續逼近,以迅速且精準的劍擊從四面八方襲向溫德爾,逼得溫德爾只能招招閃躲,接二連三的攻勢幾乎要逼得他喘不過去。此時,泰倫斯使出了一招溫德爾過去看過無數人使用的招數。
溫德爾曾經對此吃過苦頭,但是他已經知道怎麼破解。溫德爾彎下腰閃過第一記的橫掃,接著無視對方刻意落出的破綻,溫德爾伸腳拌向他的膝蓋。
泰倫斯失去平衡,本高舉準備揮下的劍如今失了準頭,溫德爾撲上前去,要奪下他的武器時,泰倫斯卻將左手的盾牌轉向一個奇怪的角度。
一股惡寒襲上他的身體,溫德爾使勁扭身迴避。這時,盾牌的邊緣處忽然飛射出一枚像是吹箭的暗器,從溫德爾的耳邊呼嘯而過,要是溫德爾剛才沒有閃避,恐怕早已中了偷襲。溫德爾向後拉開距離。
「不過是從外地來的鄉下人,少在那邊自說自話,你根本不理解這個國家所經歷的歷史。」泰倫斯大吼,挺劍就是一刺。
溫德爾換以左手持劍,擋住了這一擊。「即使不理解我也要說,你所做的只會讓原先的狀況還要更糟,要是埃爾文在這裡死去,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末日。」
「他的位子就讓我來繼承,我會接管他的職責,為了先王託付給我的菲德爾只能如此。」泰倫斯說,反手揮出一劍。溫德爾將其格開,不知不覺也跟著大喊。
「當你殺了埃爾文,無情拋棄了周圍所有本該跟你並肩作戰的同伴,選擇孤身一人扛起這個國家時,那又是誰所希望的未來?你的先王難不成也如此希望?」
這時,泰倫斯的表情上出現了一絲猶豫,溫德爾繼續開口。
「你應該也發現了吧,你身上對菲德爾的理想,正是錯誤的泉源。你對理想的追求使得你看不見了本該注視的事物,你的理想最終只會帶來空虛。」
「你說謊!」泰倫斯大喊,從下而上揮出彎刀。而溫德爾的劍也揮往同個位置。
鏗!金屬相互撞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左手持劍的溫德爾與表情憤怒的泰倫斯,兩人的力道不相上下,誰也沒有佔居上風。
忽然間,從旁飛來了一個酒瓶,不偏不倚地砸在泰倫斯的身上,他的臉上滿是驚愕。
「就是現在,溫德爾。」遠處某人的聲音大喊。
溫德爾不需要第二次機會,他揮開泰倫斯的劍,並順勢擒住他的手臂,將他整個人摔在地上,溫德爾以膝蓋從泰倫斯的背後壓制住他,不讓他有任何機會逃脫。
這時,那名及時出手的人影朝著這裡以平穩的步調靠近,臉孔從模糊的影子到浮現熟悉的五官,泰倫斯掙扎著抬起頭,以百感交集的語氣呼喚。
「陛下……」
埃爾文在溫德爾的面前停下腳步。他雙眼注視著泰倫斯的臉孔,不發一語。這時,另一個人影也出現在埃爾文的身邊,步履蹣跚、臉上布滿塵土的雷因一見到埃爾文便瞪大雙眼說。
「陛下,您怎麼出現在這裡?這裡說不定還有伏兵,請先移席到安全的地方,這裡就交給──」
「我哪裡也不會去,雷因伯爵。」埃爾文冷冷地打斷了他的提議。
「可是……」雷因還想繼續爭辯。
「感謝你的擔憂,不過我堅持要留在這裡,比起可能出現的危險,現在有更緊急的事必須處理,你明白我的心情吧。」
雷因咬著嘴唇低頭應答。「是,我明白了。那至少讓我也在一旁,確保沒有任何人圖謀不軌。」
「那就這麼做吧」埃爾文輕輕點了點頭。接著,他抬起頭正眼看著溫德爾的方向。
「這次的事件有勞你了,溫德爾先生。」
「不敢當。」
「不必謙虛,你的英勇作戰我們都看在眼裡,日後再進行論功行賞。但現在……可以先請你放開他嗎?」
「……這樣沒問題嗎?」
埃爾文坦率回應。「沒問題,泰倫斯叔叔不是那種愛耍小手段的人。」
溫德爾聽從要求從泰倫斯的身上離開。身子被壓住的貴族發出一陣呻吟,動作緩慢地站了起來。埃爾文與他對上視線。
「這次是你輸了,泰倫斯舅舅。」
「……是啊,是我輸了。」泰倫斯神情落寞,低聲回應。「就只差……那麼一點點……」
忽然之間,他們之間陷入無語,像是久違重逢的父子,有著說不盡的話語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般。過了一會兒,埃爾文率先打破沉默。
「對不起。」
「為什麼你要道歉?」
「這次一連串的事件或許原因都在我身上,要是我擁有足夠的能力掌控政權,像這次一樣不幸的意外也不會發生,我終究無法如父王一般優秀。」埃爾文的語氣中帶著歉疚,他十分自責,也對這般不成氣候的自己感到悔恨,然而這是鐵打一般的事實。
「當年,在父王過世之前,我沒有從他身上得到任何話語。他沒有告訴我成為一名君王應該要做些什麼,但沒想到的是,父王居然將守護帝國的重責大任託付給了你,現在想來,或許打從一開始父王就不對我懷抱期待也說不定。」
見泰倫斯低頭不語,埃爾文繼續開口。
「泰倫斯舅舅你向來為菲德爾盡心盡力,就算在父王不幸離世後你也不改忠誠,你一肩扛下君王的內政,不僅如此,還負責教導不具備任何君王素質的我,如何成為一名備受萬人景仰的明君。其實,你大可在當時就舉兵叛亂,一舉奪下菲德爾,我說得沒錯吧?」
「……是。」泰倫斯低聲回應。
「然而,泰倫斯舅舅你卻沒有這麼做,明明身懷先王囑託,你依然決定輔佐我成為君王,因為你相信──或者說曾經相信,即使是這樣的我,也有成為君王的資格。這點我一直很感激。」
「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對無法達成而感到羞愧,也對自己的自暴自棄感到憤怒,最終導致了今日這樣的局面,我真的感到很遺憾,泰倫斯舅舅。」
埃爾文沉痛地說完這一番話,他轉過頭,看向溫德爾的方向。
「溫德爾,可以借用你的長劍嗎?」
「是。」溫德爾同意,他向前單膝跪地,雙手奉上長劍,劍身仍然殘留不少鮮紅的痕跡。埃爾文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吃力,但還是硬是將它拿了起來。
「陛下!萬萬不可!這樣的事應該──」這時,身上傷痕累累的貴族大喊。
「不要打斷我!雷因!這一切因我而起,也該由我將它結束,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但是……」
「認清你的本分,雷因!」
埃爾文大吼,讓本想繼續開口的貴族頓時閉上了嘴。
「請跪下,泰倫斯舅舅。」
埃爾文那麼說,泰倫斯毫不猶豫地跪下,像是早已料到如此。他低垂著頭,閉上了眼。
埃爾文將劍高高舉起,然後……放在了泰倫斯的右肩上。
泰倫斯感受到肩上冰冷的觸感,不住訝異地抬起頭。
「我不打算追究你的責任,泰倫斯舅舅。但我有一個要求,那就是繼續輔佐菲德爾。」
「什麼?」
「我已經下定決心,要成為菲德爾的君王,縱使要面對多大的困難,我也願意承擔。然而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不是那塊料,所以我需要能夠與我一同處理的人,我的人選除了雷因以外,就是你了,泰倫斯舅舅。」
埃爾文把長劍放在了一旁,向泰倫斯伸出了手。
「能不能幫我一把呢?」
泰倫斯愣了一會兒,然後接受了。
「樂意之至。」泰倫斯低下了頭,不讓任何人看見他的表情。

「好,那剩下來的就只有收拾殘局了。」埃爾文看著四周情況,露出一臉頭痛的樣子。
煙霧已經散去不少,留下一地的殘骸,像是被颱風席捲過,除了高懸在石柱上的掛毯外沒有一處是完好的。雷因見狀也皺起眉頭。
「比起那種事,倒是考慮該怎麼說明才好……唔……」
「說得也是。」埃爾文也點頭同意。
「果然…還是由我……」泰倫斯也跟著表達意見,不過埃爾文冷靜地回絕。
「泰倫斯舅舅的身分敏感,本身就是容易招致猜忌的位子了,輕舉妄動只會使狀況變得更糟。所以……」埃爾文轉向溫德爾的位置。
「溫德爾,先生……可以麻煩你嗎?」埃爾文將長劍還給溫德爾,上頭的血跡已經黯淡了不少。溫德爾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猶豫。
「真的很抱歉,這次不但將你捲了進來,甚至還讓你幫我們善後……該給的報酬一分也不會少,我以菲德爾君王的名義向你起誓。」
「……我明白了。」溫德爾低聲回應,一手抓住了那把染著血的長劍。就在此時,遠處的門口忽然傳來了衛兵集結的聲音,顯然準備要一舉將襲擊者一網打盡,殊不知,所有的襲擊者都已倒下。
「後面有一個祕密通道,快走吧,再晚離開可能就要來不及了。」埃爾文出聲提醒。
溫德爾不知從哪拿出了黑色的方巾裹住了臉。
「後會有期了,陛下。」
留下這句簡短的告別後,溫德爾便開始拔腿奔跑,轉瞬之間就不見了人影。
「後會有期,溫德爾。並感謝你對菲德爾所做的一切。」無視周遭傳來的異樣眼光,菲德爾的君王朝著人影離開的方位,深深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