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退魔師
本章節 7192 字
更新於: 2022-02-16
終於忍耐不住潰堤的情緒,真嵐將腦袋埋進在一旁的雪歌醬懷裡,放聲痛哭了起來,而雪歌醬歪著頭遲疑了一下,接著像是在安撫哭鬧的小孩般,輕輕拍打著真嵐的背部。
而我聽著她的哭聲,則是靜靜地思考著。
是嗎,真嵐她發覺了嗎?
我想起來小姬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不說,並不代表不知道。」真嵐雖然蠢,但她其實並不笨。所以她可能早就察覺我刻意疏遠她的行為,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只不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在工口書籍事件爆發的那時候?
還是在那個道化師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
而真嵐她又是什麼時候察覺的?
我低下眼眸,陷入了沉默,一時間只留下真嵐斷斷續續的啜泣聲迴響客廳之中。
良久,我才開口:「那又怎樣?」
話說出口之後我才發現,我的聲音顯得前所未有的冷漠,就連我自己都不禁懷疑這是不是我的聲音。然而我並沒有遲疑,而是繼續說了下去:「我改變主意了,真嵐、妳還是去睡一覺吧。」
「咦?」
真嵐猛然抬起頭,掛著淚珠的臉上還留著疑惑與不解,但下一秒就整個人突然無力倒下,癱在沙發上。
「這樣可以吧。」雪歌醬、不,鹽月收回手掌,面無表情地對我問道,彷彿剛剛的天真無邪都是錯覺般,剩下的只有冰冷與漠然,而就是這樣的她對真嵐的脖子來了一記手刀,直接把真嵐打暈。
嘛、雖然態度令人不敢恭維,但懂得看情況行事這點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只要妳是打昏她而不是打斷她的脖子,那就沒問題了。」
我隨口回了一句,因為我早就知道鹽月的真面目,所以並沒有多麼意外,然而其他人卻並非如此。染華跟久世霜紅對於鹽月的轉變都難掩詫異,但唯有小姬仍然是一臉笑嘻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八巽,她……」
對於染華忍不住發出的疑問,我擺了擺手示意染華不必在意,並且稍加解釋:「不用管她,唔……就把她當作之前那個鹽月雪歌來看待吧。反正妳只要知道,現在的她是為我所用就行了。」
為我所用──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想笑。
『你擁有支配這孩子的言靈,無須猶豫,儘管利用吧!』
雪歌學姊,妳到底是存何居心呢?
儘管染華眉頭深鎖,看來並不像能完全接受的模樣,但她看了我一眼,在我點點頭示意之後,也沒有再追究下去,而小姬這丫頭則是在一旁搖頭晃腦地感嘆著:「啊啊、前輩的人生還是一如既往的扭曲糾結、難分難解啊!猜忌、懷疑、撒謊、欺騙與偽裝,現在這間屋子裡到底有多少人在說謊?又有多少人在演戲呢?」
……這丫頭腦袋壞掉了吧。
我沒有理會小姬的瘋言瘋語,而是叫鹽月把真嵐抱到樓上的房間去,好讓她能安安穩穩地睡一覺。反正接下來的事也不是她能夠插手的,那麼支開真嵐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鹽月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然後以和她身軀不符的怪力將真嵐抱起,默默地走上樓去。
我不禁又多瞄了幾眼,雪歌醬那天真無邪的模樣,總是會讓我不小心忘記,潛藏在那嬌小身軀下的,那難以想像的怪力以及陰冷怨毒。
但,這才是鹽月的本質。
「前輩,你這是溫柔還是殘酷呢?」
而跟著我的視線,看著鹽月將真嵐抱上樓的身影,情緒莫名高昂的小姬發出了意味不明的笑聲,彷彿是在嘲笑我這欲蓋彌彰的舉動。
對此,我橫了小姬一眼,半敷衍地回道:「那還用說,我這叫體貼啊!」
小姬聞言放聲大笑,她以猖狂的語調詠出嘲弄的話語:「前輩,你這半吊子的溫柔、優柔寡斷的殘酷,遲早有一天會害死你所珍視的人喔。這一點,我可以斷言!」
半吊子的溫柔,優柔寡斷的殘酷。
小姬說的話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是一語中的,所以我沒有反駁,或者該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反駁。而沒有得到我的回應,小姬沒有特別氣餒,只是愉快地哼著小調。
小姬這丫頭,比以前更難對付了。
等到鹽月從樓上下來,再度落座之後,我才又一次掃視在場的眾人。久世霜紅、荻原染華、北穹倏姬、鹽月雪歌,這些傢伙就算用寬鬆一點的標準來看也沒有一個是正常人。
全都是異常!
全都是異類!
全都是異端!
那麼,與她們為伍的我呢?
「……算了,想這些也沒用。」
半晌,我以只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自語,隨即拋開這個毫無意義可言的疑問,將自己的精神專注在這場異常者齊聚的會議。比起莫名其妙鬧情緒的真嵐,我現在有著更重要的事情有解決,沒有那個閒工夫理她。
我沉澱了下情緒,清了清嗓子,再度開口說話:「好了、諸位,雖然剛剛發生一點小小的插曲,不過那不重要,讓我們回到正題上來吧。」
我簡單明瞭地說明一下小姬所遭遇的事情,好讓大家知道現在我們所面臨的處境。而在聽完我的敘述之後,每個人的反應都不盡相同。
「宣戰?」
染華哼了一聲,嘴角流露出不屑的冷笑。
「就妳這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也敢出來搶戲,小孩子還是早點洗洗睡了吧!」
而鹽月雖然保持著一貫的面無表情,但平淡的語氣似乎比平時更加的惡毒。
「宰了她吧!既然都快要領便當了,那不如就乾脆點送她上路,省得拖戲。不就是個過度角色,還敢如此大言不慚。」
……奇怪,怎麼感覺這兩個傢伙注重的地方都有點不太對勁,好像都把矛頭指向小姬耶。難道是她剛剛幹了什麼惹人怨的事情嗎?……呃、可能的因素太多了,讓我根本無法肯定是哪一個。
不過染華跟鹽月基本上都無視掉小姬話裡的重點,一昧地對小姬展開言語上的攻訐,而小姬也不甘示弱、言辭犀利地回嗆。該怎麼說呢,總覺得她們幾個是不是都忘了我們正在討論的主題啊?
相較之下,反倒是作為龍套的久世霜紅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會,然後以不太確定的語氣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倏姬小姐,難不成妳是……退魔師嗎?」
「退魔師?」
從久世霜紅口中說出的是我沒料到會在這時候出現的字彙,雖然我並非第一次聽見,然而說實在的,我對它的認識幾乎等同於零。
雖然曾經有某個傢伙自稱是退魔師,不過後來也證實他其實是更加惡質的存在。嘛、這點就先不提了,不過久世霜紅的這個問題也未免太過突兀了一點,沒頭沒尾的、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有這種推論的?
我有些不明所以,而小姬的俏臉也滿是疑惑與不解,她甚至還咕噥著:「退魔師是什麼玩意啊,可以吃嗎?」
嗯,從小姬的反應看來,她應該不知道何謂退魔師。老實說,其實就連我自己也不是很懂啦。
我稍加沉吟,雖然久世霜紅的問題顯得莫名其妙,但是跟染華及鹽月比起來實在是來得有建設性許多了。所以我思索片刻,決定暫且沿這個方向發展下去。
「霜紅小姐,我並不太懂妳的意思。可以的話,能夠請妳為我解釋一二嗎?」
「榮幸之至,八巽先生。」
聽見我的請求,久世霜紅輕揚起嘴角,勾勒出一抹優雅的微笑,面無血色的蒼白則是為她平添了一絲柔弱的美感。嘛、她看起心情還挺不錯的,難道因為做為龍套的她總算派得上一點用場的緣故嗎?
看來我以後要多派一點工作給她,唉、我真是太體貼了。
就當我還在思索這般無關緊要的事情時,久世霜紅先拋出了開場白般的提問:「不知道八巽先生你對退魔師了解多少?」
「真是不好意思呢,要說我對退魔師的認識,完全就停留在動畫、小說等虛構作品的階段,現實中的退魔師是怎樣的,我一點概念也沒有。」
「八巽先生你說笑了。」
久世霜紅掩嘴輕笑,似乎並不相信我的說辭。真是怪了,為啥每當我實話實說的時候,卻總是沒幾個人肯相信呢?
「雖然由我來說或許會讓覺得有失公允,不過我還是盡可能地摒除自身的立場來說明。」
在進入正題之前,久世霜紅還先說了段前言。我說妳要不要乾脆再補上一句「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台立場。」的話啊,這樣會更方便喔。
沒有理會我內心的誹謗,久世霜紅以嚴肅的口吻開始訴說:「簡單的說,退魔師就是殺手!」
有物曰之「魔」。
乃是正常世界所不必須之扭曲、異質之物。潛藏於正常的表世界之下,活躍於異常的裡世界之中。
世間有魔,必有厭魔者。
最初的起源已經無從考據了,但以退卻這些異常之物為己任的人們,即被稱為退魔師。
退卻……不、這個字眼未免太過委婉了,正確來說應該是──抹殺!
他們抹殺非人、殲滅魔物,如此的行為讓他們在裡世界佔有著重要的一席,可儘管包裝得光鮮亮麗、說得如何大義凜然,都無法改變他們是藉由殺戮而獲得地位、踏著累累屍骨往上爬的一群人。
而時至今日,退魔師所組成的退魔議會,更是已經成為了四大霸權之一。
「……妳是想說,正因為小姬出手幹掉妳,所以她就是退魔師嗎?要是妳真是如此推斷的話,那理由未免也太過牽強了一點吧。」
「當然不止如此,除了我之外,倏姬小姐不是還殺死了另外一個……像我這樣的存在嗎?」
像吸血鬼久世霜紅那樣的存在。
異於常人的,魔。
「再加上倏姬小姐身上出現的異狀,與傳聞中的『退魔衝動』十分相似,因此我才會有這種疑問。不過真相為何,還要請八巽先生你來判斷了。」
我想起小姬剛剛那像是著了魔般的恍惚神態,以及浮現在她眼眸中那一抹詭異的碧綠。
退魔衝動,那就是導致小姬變成這副模樣的原因嗎?
據小姬所言,就像看到別人的睡臉就會不自覺地想在上面塗鴉,又或者看到蟑螂就想踩死,這種宛若條件反射的舉動……嗯,怎麼感覺突然變low了?
沒想到換個形容詞,竟然會差這麼多!這就是語言的藝術嗎?
「唔、退魔衝動嗎?」小姬歪著頭,若有所思地低喃了一句,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臂。「前輩,手借我一下。」
不留給我發問的機會,小姬隨即閉上了眼睛,像是集中精神在感受什麼。見狀,我也只好暫時壓下心頭的疑問,等著看小姬要玩什麼把戲。而大概過了數十秒,當小姬再睜開眼時,她原先烏黑明亮的眼眸已經轉變為碧綠,還閃爍著妖異的光澤。
就在小姬轉變的那一刻,不止久世霜紅,就連不太理會我們之間對話的染華及鹽月立刻跟小姬拉開了距離,明顯擺出了戒備的態勢。
我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生怕小姬又失控暴走,衝出去拔刀砍人。不過好在我的擔憂並沒有成真,小姬這次並沒有任何異動,只是她的手緊緊地死抓著我的手臂而已。
「嘻嘻……這就是所謂的退魔衝動嗎?還真是有趣啊。」
小姬以某種近乎妖媚的語氣呢喃著,讓我的心臟不禁猛然一跳。危險危險,現在的小姬不知為何給我一種在很多層面上來說都很危險的感覺,弄得我有點想逃離小姬的身旁了。
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我勉強克制住內心莫名的悸動,並且為了轉移注意力而將視線從小姬的身上移開,而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久世霜紅驚訝的神情。她張了張嘴,有些遲疑,但還是以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道:
「真是令人難以想像,倏姬小姐,沒想到妳竟然能夠克制住退魔衝動!」
「這都是我對前輩的愛的力量啊!」
小姬以甜甜的語調得意洋洋地如此說道,而她抓住我手臂的力道又更強了一點,使得我一陣的生疼。幸好小姬的握力還屬於普通女孩子的範疇,如果是鹽月的怪力,恐怕這時候我的手臂已經碎了吧。
雖然我並不知道能夠克制住退魔衝動代表什麼,但或許是小姬的這種行為真的很反常吧,因此就連染華以及鹽月的視線此時都定格在小姬抓著我的手上。
「真是囂張的傢伙啊,這就是妳所謂的宣戰佈告嗎?好大的膽子,我看你是活膩了吧!」
「果然還是先宰了她吧!」
啊咧?
不止染華以冷冽的語氣說出意味不明的話,連鹽月也表露出莫名的敵意。奇怪了,他們兩個是不是跟小姬八字不合啊?為啥我總覺得比起被小姬攻擊的久世霜紅,染華跟鹽月對小姬的成見似乎更深呢?
「哎?」
小姬的身子猛然一晃,然後就像是乏力般整個人靠在我的身體上。一開始我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變故,急忙地扶住小姬的肩膀,直視著她的臉龐,卻發現小姬眼眸中的綠意不知不覺中已經消散了。
「嘿嘿……好像有點累了。」
小姬露出有些疲憊的笑容,整個人的精神顯得有些委靡不振,不過除此之外倒是沒有任何異狀。這樣看來,要克制住所謂的「退魔衝動」似乎也費了小姬不少的力氣。
「……看來,倏姬小姐應該是退魔師不會錯了。」
見到小姬恢復原狀之後,久世霜紅才鬆了口氣,不像剛才那般警戒。莫非是屬性相剋的關係,總覺得久世霜紅好像拿小姬挺沒轍的。
退魔師嗎?
我再度轉頭看向小姬,從她剛剛的反應來研判,她應該是不知道什麼退魔師之類的才對,那位什麼又會糊裡糊塗地變成現在這樣子呢?
我的視線又瞄向了久世霜紅,希望擔任臨時解說員的她能解除我的疑惑,而久世霜紅也不負我的期望地開口解釋:
「八巽先生,你也不用這麼意外,倏姬小姐應該是自主覺醒的退魔師,像她這種情況其實不在少數。相反的,幾乎有一半以上的退魔師姐是屬於此類,而倏姬小姐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唔,由於我對退魔師的設定不甚明瞭,因此也就只能半信半疑地姑且相信久世霜紅的說法了。
不過……
偷心賊。
模仿犯。
乃至於退魔師。
小姬這丫頭的角色設定怎麼一直變來變去啊?
「喔──」似乎是恢復了一點力氣,小姬又坐直了身體。她先是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剛剛對話的內容,然後才像是恍然大悟般捶了下自己的手掌心。
「前輩、這麼說來,原來我是正義的一方啊!」
「不對不對!我覺得妳嚴重地誤解了!」
如果硬要這麼解釋的話,那我也只能說作者也未免把妳漂白得太嚴重了!說這話之前,妳自己要不要先算一算妳手頭上有幾條無辜的人命啊?
「什麼正義的一方,別忘了妳之前把我監禁起來,甚至還挖掉我的眼珠咧!病嬌?我看妳只有病沒有嬌吧!腦袋有病就要去看醫生啦,別想在這邊趁機正當化自己的所作所為!」
原本我只是想吐槽小姬而一時衝動說出口的話,沒想到卻展現了出乎意料的強大威力。我從來沒想到,光靠一句話就能徹底摧毀我至今苦心經營的和平場面,更沒想到這句話會是從我口中說出來的。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同盟關係,在一瞬間就崩毀了。
「八巽,你剛剛說你的眼睛是被她挖出來的?」
染華微瞇的雙眼中浮現冷冽的寒意,言語間隱約散發著一股壓抑的殺氣。身體微向前傾的她,一隻手已經搭在腰際的槍上,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跡象。
糟了,沒想到就在要穩住局勢的時候,竟然來這齣!
對於我被小姬監禁,甚至是被挖出眼球的事情,我一直都是三緘其詞、絕口不提的。除了這件事情本身並非什麼值得誇誇其談的事之外,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染華。
信奉「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準則,染華這傢伙的行事作風可以說是……嗯,狠辣!要是被她知道對我下這等毒手的人是小姬,我恐怕就看不到我可愛的後輩,以後只能每逢忌日去她的墳前緬懷一番了。
唉,有個太講義氣的朋友有時候也挺令人困擾的。
「哼!這是我跟前輩兩個人之間的小秘密,沒有荻原學姊妳插嘴的餘地!」
對於殺機畢露的染華,小姬面無懼色地反嗆,同時還態度惡劣地扮著鬼臉。該怎說呢,如果小姬沒有整個人縮在我身後,把我當作擋箭牌的話,或許我會認為她完全沒把染華放在眼裡吧。
貪生怕死也就算了,但妳丫的別拖我下水啊!
「八巽,你現在是打算袒護她嗎?」
小姬的舉動似乎觸怒了染華,只見她將視線從躲在我身後的小姬移到我身上,我的心情頓時一緊,擔心她遷怒到我身上來,急忙開口解釋。
「染華妳是眼睛瞎了嗎?現在怎麼看都不像是我在袒護她,我只是無辜被牽扯進來而已。妳要怎麼對付小姬我都沒意見,但是別把火燒到我身上來!」
「欸──前輩這薄情寡義的負心漢,之前明明還說過要讓我成為你重要的人,可是現在馬上就變卦了。就算你是我所敬愛的前輩,我也不禁有點火大了唷!」
小姬嘟起嘴,相當不滿地抱怨著。
『我可以讓妳成為我重要的人,但卻不可能讓妳成為我唯一重要的人。』
當初在我撞破小姬犯案的現場,因此被她追殺之際,為了脫身、或許不僅僅只是為了脫身,我的確是曾經對小姬這麼說過。然而小姬在這時候搬出這句話,我卻有種怎麼聽怎麼不對勁的感覺,這句話的意思怎麼好像被微妙地曲解了?
但小姬說的也算是實話,所以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喔──重要的人,是吧?」
染華頓時挑了挑眉,嘴角流露出一抹冷笑。而她這次就真的拔出了槍,但不知為何槍口徑然是對準我的!
「這倒有意思了,八巽、我想你應該不介意解釋一下吧。」
冷汗,從我的額頭上滑落。
儘管不知道為了什麼,但現在染華無疑是把矛頭對準了我,讓我一時間感到手足無措。然而,糟糕的事態還不止如此。
「其實我也挺感興趣的,為何那個發育不良的小丫頭可以是你重要的人,而我卻只是可有可無的劣質替代品呢?」
除了染華,就連沉默寡言的鹽月都在這時候插一腳,把事情搞得更加的複雜。雖然她現在仍舊保持著面無表情的冷峻神色,但我總覺得她正對我施加前所未有的壓力。
等等!現在是什麼情形?為啥我現在會淪落到這種四面楚歌的狀態中,有誰能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什麼了嗎?
「前輩,別害羞!勇敢地把你那次大膽的告白說出來吧!雖然會讓人感到很害羞,但是為了讓她們這些敗家犬了解到誰才是勝利的一方,我會忍耐的。」
「哪來的勝負啊?什麼時候在比輸贏了啊!」
小姬故作嬌羞地扭了扭身子,雖然我不懂小姬在講啥鬼話,但她的話無疑是在火上添油,使染華跟鹽月的眼眸中浮現不容忽視的怒火。
該死,小姬這傢伙根本就是在趁機整我的對吧!
可惡,我越來越懷疑自己做的決定是否正確了,竟然會讓這幾個勢同水火、相性完全不合的傢伙齊聚一堂。要她們合作,倒不如殺了我還比較快!
在我邊冒冷汗邊反省自己的不智的時候,像個無關緊要、其實也是無關緊要的久世霜紅,一改方才笑盈盈看著我們的態度,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不該不忽略但卻被忽略的重要事情,忍不住對我開口問道:
「很抱歉打斷八巽先生你們之間愉快的談話,不過有件事我想請問一下。」
雖然不知道久世霜紅有何用意,但她現在的舉動說不定有助於我擺脫目前的險境,於是我忙不迭地答應下來,希望她能夠幫我吸引一些火力。然而她開口,又是一個我摸不著頭緒的問題:
「說到眼珠,倏姬小姐、能夠冒昧請問妳,那顆被妳挖出來的眼睛是什麼顏色的嗎?」
什麼顏色?
我不禁想起稍早看到的那顆眼珠,那深邃瑰麗的鈷藍色澤,實在令人印象深刻。但是突然提起這個,難道是有什麼重要的意涵嗎?
「藍色的,又怎樣了嗎?」
小姬的隨口回答卻讓久世霜紅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讓我的心情也不禁跟著有些緊張起來。
「八巽先生,希望這只是巧合而已。」
久世霜紅稍微吸了口氣,然後輕輕吐出。這種調節自己情緒的方式對一向是保持從容不迫態度的她來說,明顯是相當大的反應了。「不然,我們這回要面對的敵人,極有可能是……」
久世霜紅說道這便停了下來,正當她還在猶豫的時候,一個悅耳的聲音輕快地代替她說出那不祥的字眼。
「惡魔喔!」
一瞬間,伊吹家客廳的氣氛彷彿就此凍結。
因為,這個聲音並不屬於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在前所未有的危險警兆的驅使下,我動作僵硬地將頭轉向聲音的來向,而第一眼見到的便是──
那似曾相識,深邃湛藍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