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這樣就會覺得開心
本章節 2467 字
更新於: 2022-02-11
第九章〈雨過天晴〉
黃昏的丹芍髮廊二樓，其中一間房裡有人不顧天昏地暗，忙著在本子上振筆疾書。
片刻過後，那名男性才看向坐在旁邊椅子，耐心等候他做筆記的少女。
「照曉郁的說法，魔神最後是不得不回山上吧。」
「哲史大哥怎麼看？有沒有辦法幫助祂？」
「這個嘛……關鍵在於吳家芊的想法，畢竟魔神仔是為她混進人類社會的。」
陸哲史輕推眼鏡，再次確認過筆記內容，這才接著說了下去。
「但是妳剛剛也說了，吳家芊不記得自己有過一個弟弟，旁觀者恐怕不適合貿然介入。」
「……是沒錯……」
吳家緯，這個身分是真實存在的，吳家早夭的小孩。
魔神仔鑽了記憶的空子，讓吳家芊跟父親以為吳家緯還活著，祂才有辦法偽裝成普通人，在吳家裡面生活。
不幸的是，幻術因為魔神仔力量衰弱，出現意料之外的差錯，導致吳奶奶戳穿整個騙局。
由於魔神仔的幻術被破壞，曾經跟祂相處的人們，全都忘記了吳家緯的存在。
魔神仔發現李佑臣還記得自己，原本的想法是引誘朋友上山，伺機搶奪對方的身體；但祂看到李佑臣東奔西跑，就為了找回吳家緯這個朋友，在最後關頭打消念頭。
直到潘曉郁主動找上門，魔神仔察覺她是巫人族的一員，再次萌生奪舍的想法。
鬼怪得到巫人作為宿主，便可以將力量發揮到極致，魔神仔正是看準這點，打算把潘曉郁的身體占為己有，如此一來就能再次重返人間。
問題在於，潘曉郁若是交出身體的控制權，將會變成失去自我意識，讓鬼怪隨心所欲操控的傀儡。
即使同情魔神仔的遭遇，她有自己的生活與目標，不可能為此付出一切。
「妳怎麼了？曉郁。」
聽到陸哲史呼喚自己，潘曉郁抬頭望去，發現對方一臉擔心看著她。
儘管有些遲疑，她還是緩緩開口，道出自己的疑問。
「我只是在想，如果換成別人，一定能做得更好。」
「妳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事實就是這樣。」
潘曉郁不論作為女巫，或者協助鬼怪與人類，全都只有半桶水的程度，沒辦法做到更多。
換成其他的巫人來處理，或許可以想出更好的方法，也不至於像潘曉郁這麼沒用，一被附身就精神崩壞。
「曉郁，我平常在研究什麼，妳還記得嗎？」
「中國文學。」
「嗚！妳說得沒錯，我是念國文系的……」
陸哲史似乎受到打擊，難過得整個人趴在桌上不動，好一會兒才振作起來。
「所以妳看，一個沒有陰陽眼又念國文系的人，也可以像這樣研究妖魔鬼怪。」
「哲史大哥不會難過嗎？沒辦法看到妖怪長什麼樣子。」
「當然會羨慕你們啊！不過現在的我也覺得，看不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陸哲史輕輕一笑，用手指敲了敲平放在桌面，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
「就是因為不知道真相，我必須閱讀書籍或報章雜誌，想知道更多也要問人才行；但就像拼拼圖越接近完成，越有成就感，也讓我覺得很開心。」
「這樣就會覺得開心？」
「我喜歡靈異怪談跟鄉野傳奇，也喜歡付出時間心力，投注在這件事情上的自己。曉郁呢？」
潘曉郁為了學習巫術，花費無數光陰歲月，也犧牲了許多事情。
但是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靠著自己的力量，在溪邊聽到細微的聲音，真正明白精靈的話語──
「嗯，我也是。」
就算做不到最好，她確實有努力過，多少改變了一些事情。
潘曉郁不後悔成為女巫，同樣也喜歡著運用巫術，試圖幫助別人的自己。
「話說回來，救了曉郁的那隻穿山甲，是不是還跟在妳身邊？」
接觸到陸哲史眼睛一亮，閃閃發光的視線，潘曉郁隱約有了預感，對方大概會說什麼。
「曉郁可以把祂請出來，讓我見識見識一下嗎？」
「那個……哲史大哥不是說，看不到也沒關係嗎？」
「能看到當然更好。」
「……好，我試試看。」
潘曉郁輕聲呼喚，如今跟隨在自己身邊，那隻改邪歸正的守護靈。
隔不到幾秒，左手手臂一帶出現朦朧光暈，逐漸凝結成具體的形狀。
「穿山甲耶！嗚呼──！」
平時堪稱穩重的陸哲史，看到潘曉郁手上的小動物，像個大男孩一樣呼喊出聲。
「這可以摸嗎？欸曉郁，這可以摸嗎？」
「等一下……！」
潘曉郁來不及阻止，穿山甲發現陸哲史對自己伸出手，雙眼發出詭異的亮光。
「──呃嗚！」
穿山甲把自己縮成圓球，轉瞬間飛身而起，重重撞在陸哲史的心窩上。
猛然遭到突襲，重心不穩的陸哲史晃了晃，隨即往後倒下。
「……吾之一生，無憾無悔……」
「不要交代遺言啊！哲史大哥振作點！」
事實上，這隻守護靈不是普通穿山甲，而是一種名為「金鯪鯉」的妖怪。
儘管如此，陸哲史被所有動物討厭的體質，乍看並沒有差別──即使是傳說中帶來豐收，協助農作物成長茁壯的瑞獸。
※※※
夜深人靜，南嬴幫所掌控的廟宇當中，一名黑衣男子靜靜站在神桌前。
時間隔不到多久，似乎是他部下的人走了進來，跪在距離男子一步之遙的位置，以恭謹的態度開口稟報。
「報告秦堂主，聖母已得知石定宇入院治療一事，並與李仁皓達成協議，前往龍西堂經營的醫院探視。」
被人稱作堂主，一身黑色裝束的男子──秦亮傑聽完報告，冷冷地對部下說道。
「你替我交代下去，這段時間密切留意赤炎聖母的動向，如有叛變意圖或是徵兆，絕不姑息。」
「遵命。」
部下領命離去，秦亮傑則是回頭望向神桌之上，那尊身穿紅衣的女神塑像。
（虧我特別操作情報，讓聖母以為石定宇已死，還是不能了結那個姓李的……）
南嬴幫玄熊堂，這是幫內五大分堂之一，平時對內執法、維護治安，戰時肩負防禦外敵入侵的任務。
秦亮傑擔任玄熊堂堂主一職，必須確保成員盡數效忠於組織，監視赤炎聖母自然是份內工作。
基於這個背景，秦亮傑本來打算借刀殺人，一舉除掉龍西堂的少主，無奈最後功虧一簣。
（也罷，無用之人就待在那邊，好好看著吧！）
報應遲遲不降臨在罪人身上，終究必須藉由自己的手，替天行道。
轉身背對神明，秦亮傑踏著堅定的步伐，頭也不回地走出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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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丹芍髮廊二樓，其中一間房裡有人不顧天昏地暗，忙著在本子上振筆疾書。
片刻過後，那名男性才看向坐在旁邊椅子，耐心等候他做筆記的少女。
「照曉郁的說法，魔神最後是不得不回山上吧。」
「哲史大哥怎麼看？有沒有辦法幫助祂？」
「這個嘛……關鍵在於吳家芊的想法，畢竟魔神仔是為她混進人類社會的。」
陸哲史輕推眼鏡，再次確認過筆記內容，這才接著說了下去。
「但是妳剛剛也說了，吳家芊不記得自己有過一個弟弟，旁觀者恐怕不適合貿然介入。」
「……是沒錯……」
吳家緯，這個身分是真實存在的，吳家早夭的小孩。
魔神仔鑽了記憶的空子，讓吳家芊跟父親以為吳家緯還活著，祂才有辦法偽裝成普通人，在吳家裡面生活。
不幸的是，幻術因為魔神仔力量衰弱，出現意料之外的差錯，導致吳奶奶戳穿整個騙局。
由於魔神仔的幻術被破壞，曾經跟祂相處的人們，全都忘記了吳家緯的存在。
魔神仔發現李佑臣還記得自己，原本的想法是引誘朋友上山，伺機搶奪對方的身體；但祂看到李佑臣東奔西跑，就為了找回吳家緯這個朋友，在最後關頭打消念頭。
直到潘曉郁主動找上門，魔神仔察覺她是巫人族的一員，再次萌生奪舍的想法。
鬼怪得到巫人作為宿主，便可以將力量發揮到極致，魔神仔正是看準這點，打算把潘曉郁的身體占為己有，如此一來就能再次重返人間。
問題在於，潘曉郁若是交出身體的控制權，將會變成失去自我意識，讓鬼怪隨心所欲操控的傀儡。
即使同情魔神仔的遭遇，她有自己的生活與目標，不可能為此付出一切。
「妳怎麼了？曉郁。」
聽到陸哲史呼喚自己，潘曉郁抬頭望去，發現對方一臉擔心看著她。
儘管有些遲疑，她還是緩緩開口，道出自己的疑問。
「我只是在想，如果換成別人，一定能做得更好。」
「妳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事實就是這樣。」
潘曉郁不論作為女巫，或者協助鬼怪與人類，全都只有半桶水的程度，沒辦法做到更多。
換成其他的巫人來處理，或許可以想出更好的方法，也不至於像潘曉郁這麼沒用，一被附身就精神崩壞。
「曉郁，我平常在研究什麼，妳還記得嗎？」
「中國文學。」
「嗚！妳說得沒錯，我是念國文系的……」
陸哲史似乎受到打擊，難過得整個人趴在桌上不動，好一會兒才振作起來。
「所以妳看，一個沒有陰陽眼又念國文系的人，也可以像這樣研究妖魔鬼怪。」
「哲史大哥不會難過嗎？沒辦法看到妖怪長什麼樣子。」
「當然會羨慕你們啊！不過現在的我也覺得，看不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陸哲史輕輕一笑，用手指敲了敲平放在桌面，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
「就是因為不知道真相，我必須閱讀書籍或報章雜誌，想知道更多也要問人才行；但就像拼拼圖越接近完成，越有成就感，也讓我覺得很開心。」
「這樣就會覺得開心？」
「我喜歡靈異怪談跟鄉野傳奇，也喜歡付出時間心力，投注在這件事情上的自己。曉郁呢？」
潘曉郁為了學習巫術，花費無數光陰歲月，也犧牲了許多事情。
但是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靠著自己的力量，在溪邊聽到細微的聲音，真正明白精靈的話語──
「嗯，我也是。」
就算做不到最好，她確實有努力過，多少改變了一些事情。
潘曉郁不後悔成為女巫，同樣也喜歡著運用巫術，試圖幫助別人的自己。
「話說回來，救了曉郁的那隻穿山甲，是不是還跟在妳身邊？」
接觸到陸哲史眼睛一亮，閃閃發光的視線，潘曉郁隱約有了預感，對方大概會說什麼。
「曉郁可以把祂請出來，讓我見識見識一下嗎？」
「那個……哲史大哥不是說，看不到也沒關係嗎？」
「能看到當然更好。」
「……好，我試試看。」
潘曉郁輕聲呼喚，如今跟隨在自己身邊，那隻改邪歸正的守護靈。
隔不到幾秒，左手手臂一帶出現朦朧光暈，逐漸凝結成具體的形狀。
「穿山甲耶！嗚呼──！」
平時堪稱穩重的陸哲史，看到潘曉郁手上的小動物，像個大男孩一樣呼喊出聲。
「這可以摸嗎？欸曉郁，這可以摸嗎？」
「等一下……！」
潘曉郁來不及阻止，穿山甲發現陸哲史對自己伸出手，雙眼發出詭異的亮光。
「──呃嗚！」
穿山甲把自己縮成圓球，轉瞬間飛身而起，重重撞在陸哲史的心窩上。
猛然遭到突襲，重心不穩的陸哲史晃了晃，隨即往後倒下。
「……吾之一生，無憾無悔……」
「不要交代遺言啊！哲史大哥振作點！」
事實上，這隻守護靈不是普通穿山甲，而是一種名為「金鯪鯉」的妖怪。
儘管如此，陸哲史被所有動物討厭的體質，乍看並沒有差別──即使是傳說中帶來豐收，協助農作物成長茁壯的瑞獸。
※※※
夜深人靜，南嬴幫所掌控的廟宇當中，一名黑衣男子靜靜站在神桌前。
時間隔不到多久，似乎是他部下的人走了進來，跪在距離男子一步之遙的位置，以恭謹的態度開口稟報。
「報告秦堂主，聖母已得知石定宇入院治療一事，並與李仁皓達成協議，前往龍西堂經營的醫院探視。」
被人稱作堂主，一身黑色裝束的男子──秦亮傑聽完報告，冷冷地對部下說道。
「你替我交代下去，這段時間密切留意赤炎聖母的動向，如有叛變意圖或是徵兆，絕不姑息。」
「遵命。」
部下領命離去，秦亮傑則是回頭望向神桌之上，那尊身穿紅衣的女神塑像。
（虧我特別操作情報，讓聖母以為石定宇已死，還是不能了結那個姓李的……）
南嬴幫玄熊堂，這是幫內五大分堂之一，平時對內執法、維護治安，戰時肩負防禦外敵入侵的任務。
秦亮傑擔任玄熊堂堂主一職，必須確保成員盡數效忠於組織，監視赤炎聖母自然是份內工作。
基於這個背景，秦亮傑本來打算借刀殺人，一舉除掉龍西堂的少主，無奈最後功虧一簣。
（也罷，無用之人就待在那邊，好好看著吧！）
報應遲遲不降臨在罪人身上，終究必須藉由自己的手，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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