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夜,與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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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2-08
待杜筱回到家,已是傍晚,雨也停了。
她在等待著什麼。阿川跟他回到玄關,便自己走掉了,她要自己面對。
不過,家裏有個能讓自己稍微安全的人,也讓她心裡多了點底子。
做足準備,拉開紙門,青茶的滋味往她臉上而來。
那不是修辭,而是事實描述。
阿爸的茶往杜筱身上撒,潑了她一身濕。
濕潤的瀏海遮住了杜筱的眸,那雙被眼睫覆蓋的瞳裡,就與冰冷的茶一樣,溫度不再。
「好哇!你真好!」阿爸把茶潑完後把茶杯丟到地上,破碎了一地。
「芳心婷那人的女兒怎那麼賤?」杜筱眼簾輕閉,他不想看到人性掙扎的一面。
中午回來的她,給阿爸放了鴿子。
給一家之主——杜文澤,放了鴿子。
他的憤怒是理所當然的,臉都快被扭曲成一塊,但這杜文澤很清楚,他還是需要這個跟陳家大小姐關係好的女兒。
「妳!等等跟她講。」杜文澤的手指直指姆媽,在指了指杜筱,「是,老爺。」,姆媽臉色很難看,但她還是應聲下來。
旋即杜文澤便怒氣沖沖的上樓,留下略顯尷尬的杜筱與她的姆媽。
濕淋淋的髮絲黏在身上、濕透的洋裝微微透著她玲瓏的身材、泛著光的眸閃爍光;她就好似妖精,一個令人心頭無比撼動的絕世妖精。
但姆媽也是女人,她可不喜歡其他女人的女兒比自己女兒還要妖豔,而且這麼艷在外面會被別人視作名媛的,影響杜家聲譽。
「妳阿爸明天會擺點菜宴請陳大小姐,他給你二十塊,要妳去買點洋酒來招待招待。」姆媽道,說話間把兩張二十塊丟到了地上,氣氛極冷。
但杜筱很清楚,姆媽藏了錢,宴請清華的洋酒只用二十塊來買頂多只有些下等洋酒,上海現在這時期讓陳家不開心可是會鬧事的。
阿爸是不可能只給二十元的,除非她偷藏了一些。
「那我明天借用阿川去買。」
「酒行就那麼近,你還需要坐車?」姆媽回罵,杜筱沒有說話,自己撿起了那二十元回了房間。
回了房間,看到欣兒,欣兒看到她全身濕,連忙幫她擦淨身子,換了件衣裳。
輕薄的淺藍旗袍掛在她小巧的骨骼上,襯托出玲瓏。
她的房是家裡最小的,本是給傭人住的,現在卻變成了兩人的房間,實在有些擁擠。
況且,也沒有讓主跟僕住一起的道理,杜家這是不看重她。
「小姐你怎麼了?中午莫名消失,剛回來咋就變這樣了?」欣兒十分擔憂道,她從小就跟著杜筱,表面上是主僕,但早已姐妹情深。
「沒什麼,就是見了見那個羅先生,順帶跟姆媽拿了點錢準備明天買點洋酒招待清華。」杜筱悠然道,躺在頗小的床上,看了看自己的腳、穿著的襪子已被欣兒脫了、墊上了乾淨的白拖鞋,莫名清爽。
「羅先生?他今天在家裡?!」欣兒驚訝,「在您叫我搬東西後,我就直接上來了,也沒下去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欣兒青藍色的眼眸訴說著遭遇,眼裏的不捨沒有散去;她是一個混了洋血的人,頭髮也是紅棕色的,平常都是用白紗來遮住、盤起的,現在在房內就披散了開來。
以外人話來說,欣兒長得比主子好看很多。
她青色的眼珠就如同琉璃、肌膚比杜筱更細緻綿滑、說起話來婉軟迷人,要不是她常年戴個紗,沒人知道她的美貌,要不然這種姿色可是會被軍政府抓去當妾的。
「他來了,但行為有點奇怪,他否認了當初說用清華的計劃,不知為何。」杜筱蹙眉道,繼續躺在床上。
欣兒就坐在旁邊聽她講。
「只能聽了,好歹當初京都那隻派了一個任務,我們做完便是了……芳阿……」欣兒後面想說什麼,但又硬生生的吞回去了。
杜筱沒有聽到她未說出口的那句話,欣兒垂眸不語,她的表情總是低調,現在也不例外,這也讓杜筱沒發現端倪。
「明天酒我去買吧!順便跟清華講下。」杜筱的視野逐漸模糊,今天的她太累了,太想睡覺,什麼事到明天再說了。
「小姐說的是。」欣兒見杜筱已然閉上雙眸,便輕輕起身,墊起腳尖走到她旁邊,親吻下了她的額,臉不知何時已漸紅。
「小姐,晚安。」
*
壁上的掛鐘顯著現在是晚上七時四十多,杜家是老式家庭,八、九點就是大部分杜家人休息道晚的時候了。
除了一些人,還有杜家傭人,她們的小夜生活正開始。
欣兒下樓,她沒有吃過晚飯,想去廚房跟廚娘們偷點饅頭或羹湯來果腹。
到了廚房,他們說在給二夫人做些甜糕當宵夜,欣兒跟他們關係好,沒有費太大力就順了點來吃。
不過這糕有些甜膩味,她不想帶回房間吃、影響房間,只是想說在房外吃完後再把盤送回去,畢盡傭們可不能用廳。
正當她再次上樓時,碰到了人。
「欣?」那人呼喚道,聲音低亢不揚,讓人感覺很耐聽。
欣兒抬眸,碰見了眼前巨碩的山巒,讓她……
開玩笑的,她可沒那別緻的興趣。
瞳聚焦在來人的眼上,那棕色光芒反射著欣兒著短襖的身影。
注意到這般不禮貌,「大小姐晚安,有什麼吩咐欣兒的嗎?」欣兒雖幫杜家做事,但實際上只是杜筱的私傭,找別人的傭做事是會招人厭的。
「晚上好,這麼晚還給阿妹送飯?」她沒回答,改以問題回應問題。
「抱歉,大小姐,這是我貪吃的。」欣兒誠實道。
「啊,這樣啊?沒事,那妳要不要來我房間吃呢?看妳走得小心翼翼的,我挺心疼。」話者,是杜筱的姊姊——杜卿,欣兒臉色慌張了起來。
「不了不了!怎麼能讓我去大小姐的房間呢?」很容易臉紅,現在也不例外。
欣兒顧慮的不多,只是單單覺得不妥。
「沒事,我剛好也有話跟妳說。」欣兒還想拒絕,卻不想杜卿已經拉著她的手走了,她只能默默跟上。
走到一半,杜卿看了樓間的月光照射,口中呢喃:
《夜真美,與欣兒妳的眼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