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僅是需要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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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2-06
本應棲息沙漠的擬龍種歪獸出現在委涅斯地域。
這到底是特殊個案,還是歪獸棲息地域有所變化,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資訊作判斷。為此委涅斯騎士局在翌日便派出團隊,進行為期一星期的野外勘察。
失事航空機的殘骸由市政府回收,在其後會詳細調查其墜落原因。
關於今次事件的報導,佔據了委涅斯當地新聞的頭版。畢竟航空機失事墜落這等大事故並不常見。
捻擊騎士在任務中遭受伏擊也有寫進新聞中,但並沒有著墨太多。
對民眾而言,歪獸的種類和數量也不是什麼重要的。
與墜機的話題性相比,捻擊騎士與歪獸戰鬥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人會對此耿耿於懷。
而不論是哪一件事,對民眾而言,只要過幾天便會淡忘。
坐在失事航空機上的不是自己,犧牲的機組人員也不是自己認識的人。那麼,這就只是一場事不關己的意外。
關於歪獸更是如此,一般人根本不會陷入直面歪獸的事態。
這並非壞事,因為這代表捻擊騎士局充份履行保護市民的職責,讓他們在日常生活上不用膽戰心驚。
至少──到目前為止仍是如此。
蘭伊莎坐在床上,整條右手都被固定住。和平時相比,臉上也沒什麼血色。
「妳看起來還真慘啊。」
霍恩德劈頭先說這麼一句。
想當然,蘭伊莎是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
「我說你……要你好好體恤傷患是會要了你的命是不是?」
毫不客氣的口吻是一如既往,但語調倒是聽得出有氣無力。
「生氣對傷可是不好。我姑且還是有買水果籃給妳的。話說這東西還真不便宜啊……」
「你就是這樣子才會二十五歲還是單身。」
「我唯獨不想被妳說。」
霍恩德放下水果籃,拿了張椅子坐下。
「話說回來,現在是上課時間吧,你偷溜出來好嗎?」
「這個時間剛好沒課,午休完結前我就要回去了。順便和妳講一聲,妳復職前有一半的課都由我頂上了。」
「畢竟你平時很閒嘛。」
「這我是不否定。」
霍恩德是持有名號的高階位騎士。
除了在學院擔任教職,他有時也會被要求做其他事。例如驅除棘手的歪獸,又或是市政府要人的警護之類。
後者和騎士本來的業務並無關係,但他還是知道一個人活在社會,不是一味堅守職務就行得通。
總之,因為騎士局想霍恩德有接其他工作的空閒,他在學院任教的課也比較少。有人要臨時休職或離職時,霍恩德會是補上空缺的優秀後補。
「明天開始就要忙起來就是了,今天閒是因為妳的班級沒課。」
畢竟經歷了那個嚴苛的狀況,又出擊到那麼晚,學院也會體諒學生,給了五年C班一天特別休假。
「說到這個,學生們都沒事吧?我麻醉退去才沒多久,還什麼都不清楚。」
「好像只有洛斯特稍為扭到了手吧,其他人都安然無恙。」
「洛斯特他啊……那應該是為了掩護我才會弄傷吧。真是有點對不起他。」
「喂喂,換作妳保護了別人,妳會想那人向妳道歉嗎?」
「……也對。這麼說有些不太尊重他了。總之,學生們都沒有大礙,那結果還算是不錯吧。」
「自己傷重得要躺醫院還能叫不錯嗎?」
「雖然是痛得要命,但能撿回一命就賺到了。」
「這麼說也沒錯啦……」
除了本身就救不了的機組人員,沒有出現其他死者。
結果不能說是完滿,但不論是哪一個戰場,單是活著回來便已經及格有餘。
反省和後悔,都是活著才能做。
「對了,霍恩德。關於那些擬龍種有查到什麼嗎?」
「那個還沒有。騎士局已經派出了調查隊,現在也只有等報告。」
「是嗎……」
蘭伊莎若有所思般靜了下來。
「……霍恩德,我們和歪獸打交道有多少年了?」
再次問口的她,問了一個很唐突的問題。
「唔?沒算錯的話應該……快要十年了吧?」
「對,差不多十年了。和現在相比,以前還真是疲於奔命。」
歪獸出現於人類面前,已經有六十年之久。
在這些年裡,人類對歪獸的抗戰沒有一刻停歇。裝備的改進、訓練的進步……不同的人做著不同的努力,人類才總算存活下來。
人類由守勢轉為攻勢,具體來說是最近十年。
為了更進一步確保人類能安全生活的空間,近十年進行了各種大規模掃蕩作戰。那些作戰,霍恩德和蘭伊莎亦有參與。說回來,兩人轉任教職也只是在三年前而已。
在那之前有好一段時間,他們是過著幾近每天都和歪獸交手的日子。
「現在想想,真虧我能夠捱過那些日子……」
回想起那些日子,霍恩德百感交雜。
「對啊。當時大家都很拚命,拚命到連思考的餘裕都沒有。」
蘭伊莎在這時把視線投放到霍恩德買來,放在床邊的水果籃。
「探病的時候,我們總是先會想到買水果籃呢。」
「……妳想說什麼?」
蘭伊莎的話題轉個不停。
一見之下是沒什麼邏輯,但霍恩德認識蘭伊莎已經很久了。
所以他知道,蘭伊莎一定有什麼言下之意。
稍作思考的蘭伊莎,如此回答:
「我們……不,世人都把習以為常的事情視作理所當然,或許──連一些應該要抱有的疑問都習慣了。」
*
出擊後休息了一天,洛斯特他們也重新開始上課。
在課堂間的小休時間,洛斯特和蕾婭來到走廊盡頭的休憩所。
「蕾婭,我想過了。我們知道的事,還是應該告訴班級的大家。」
洛斯特手上拿著剛買的罐裝咖啡,站在他隔鄰的蕾婭正在啜著紙包果汁。
「在之前是不能確定,但經過了前天的事……我覺得還是該先讓大家心存一個意識。」
即使還是摸不到其尾巴,但洛斯特他們可以肯定歪獸當中存在著深不可測的未知個體──司令體。
這些事,洛斯特並不奢求大家立即相信。他單純認為「有聽說過」和「從未知曉」有所不同。
一旦遇上危急的狀況,認知事態的速度哪怕只是快上一秒半秒,那就有其意義。
「這樣好嗎?」
蕾婭問。她知道洛斯特因為過去的事,有著被人背地裡說些什麼,不太好受的過去。
一個搞不好,或許又會嚐到那種滋味也說不定。
但是──
「嗯。」
洛斯特已經決定了。
不好受歸不好受──但也不過如此。
以前在軍校對自己蜚短流長的人,本質也不純然是惡意。
不想自己或身邊的人靠近危險,想排除危害自身和周圍的威脅──當中也包含著這種善意。
並不是說這樣便能釋懷,回想起來痛楚依然會竄過心頭。
可是……嗯,不過如此。
「事情由我向大家說明。在那時候……蕾婭,妳能先裝作不知情嗎?」
司令體的存在是一件令人難以置信。
受他人質疑、無法獲得他人信任的感覺可不好受。
這樣的風險,讓一個人承擔就足夠。而該承擔這個風險的人,應該是身為班隊長的自己。
「……洛斯特在想些什麼,我大概是猜到的。你是覺得大家要是抱有不信時,倒楣的只有你一人就夠了是不是?你的關心我是很高興……」
喝下最後一口果汁,蕾婭把包裝丟到垃圾箱。
「但我的回答是『不要』喔。還有,我覺得洛斯特擔心過頭了。」
拋下這句話後,蕾婭便說自己要去個洗手間。
擔心過頭……嗎。
把罐裝咖啡拿到嘴邊喝了一口,微苦和酸味在口腔中擴散。
蕾婭是有什麼說服大家的把握嗎?
她頭腦聰明又能言善道,或許是有什麼妙計也不出奇……
「洛斯特……?」
被喚到名字,洛斯特從思緒之中回神過來。
詠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在他面前。
「啊……詠,怎麼了嗎?」
「……蕾婭呢?」
洛斯特和蕾婭是一起走出教室的,詠以為兩人待在一起也是理所當然。
「這個嘛……她稍微走開了,詠妳有事找她嗎?」
詠搖了搖頭。
「不……找的是洛斯特。」
「我?」
「嗯。最近、洛斯特有什麼心事嗎……?」
「咦……」
「費恩也察覺到……不過你也懂他的性格……」
率直地對別人表示關心……這的確不合費恩的形象。
但與那個相比,洛斯特有件事想確認。
「唔……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自從與蕾婭討論過歪獸的行動有異樣後,洛斯特是不時會思考那些事。
他本身是沒打算形於臉色……
「嗯。」
但想法一回事,實際又是另一回事。詠答得斬釘截鐵。
詠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但她說話有時不知該說是一針見血還是不留情面……而且本人對此毫無自覺。
「……最近我是有在想一點事,但不用擔心,我已經決定好如何處理了。」
「是啊……如果有事要幫忙、一定要講、喔。」
「我知道。謝謝妳,詠。」
洛斯特轉校到約雷希姆,最先接納他的就是同一分隊的詠和費恩。
對這兩人,洛斯特一直都心存感謝。只不過要他當面說出來……對象是詠還好,面對費恩總覺得很難開口。
洛斯特試著想了一下自己打楚心底對費恩道謝的樣子……但實在不太想像得出來。
這樣子我也沒資格說費恩啊……洛斯特在心中暗自苦笑。
把要說的話說完,詠先回去了教室。在她離開的前一瞬,洛斯特見到她的臉因害羞而泛出紅暈。
詠的表情變化很少,洛斯特也曾經以為她是個很難懂的人。然而只要認識久了,便能知道她的情感十分豐富。
「哦──洛斯特,你在這兒啊。」
詠離開後不久,接著出現的是希昂。
「剛才詠她一臉通紅在那邊走過……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是嗎?我也不太清楚……」
「有夠可疑……不過算了。洛斯特,我單刀直入地說了,你近來在煩惱什麼?」
「……我就這麼容易被看穿嗎?」
「對。順帶一提荷莉和雙胞胎也看出來了,再加上你今早臉色又特別凝重……誰都知道有什麼不妥。」
「……好吧,我認就行了吧。」
蕾婭能夠從自己的表情察覺出自己的心情,詠剛才也說了類似的話,現在又到希昂多說一次……不如說整個班級都看出來了。
可是……原來如此。
在明白自己沒有撲克臉的才能同時,他也有些理解蕾婭說自己擔心過頭是怎麼一回事了。
「事情我會說明的。希昂,能麻煩你先通知大家嗎?在放學後我想佔用大家一些時間。」
「知道了,我會先和大夥說的。」
「謝了。內容就先讓我賣個關子吧,反正待會你也會知道。」
洛斯特說到這個份上,希昂也沒有不識趣地打破沙鍋問到底。
在希昂回去教室之後,洛斯特在這時開口:
「……蕾婭,妳一直在聽著對不對?」
他見不到蕾婭的身影,但就算不特意尋找,他也確信蕾婭一定在附近。
「我說你擔心過頭的原因,現在明白了嗎?」
自己想的果然沒錯。蕾婭一邊說著,一邊從轉角處探出身。
「……嗯,總算是明白了。」
洛斯特抱持了無論被怎樣看待,也要把自己所知的事講給大家聽的覺悟。
不過──那種想法才是多餘的。
覺悟也好,心理準備也好……自己想得太複雜了。
自己或許在不知不覺間害怕了相信。
害怕像以前那樣被冷言冷語、被質疑、被孤立。
即使心裡明白大家不會那樣看自己,還是對踏出一步感到膽怯。
……我真是遜到不行。
根本沒有必要做什麼心理準備。決心和覺悟也不需要。
僅是需要相信──這樣便已經足夠了。
*
委涅斯國際空港。
為了不讓航空機的昇降對住民造成騷擾,空港建於離市中心稍遠的都市東區。
與聯邦和帝國左右相隣,作為中間地帶的貿易都市,委涅斯每天都有為數不少的航空機來往。
數天前的航空機失事,對利用航空機的信心並不構成影響。
意外只是偶有一次,誰都不認為意外會那麼巧降到自己身上。
朵萊榭.博朗──委涅斯捻擊騎士局的,第五工房的工房長,今天來到了委涅斯空港。
平時總是穿著工作服的她,現在正身穿帶有清潔感的窄身裙套裝。
朵萊榭穿工作服也不會給人邋遢感,但若果問哪一套衣服較得體,倒是連比較的餘地也沒有。
本人不愛穿得如此侷促,但今天是對外業務,朵萊榭還是懂得分寸。
她來空港,是為了參與失事航空機的事後檢查和分析。
她的專職是導捻武裝技師,和航空機相關的事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騎士局和市政府也不是真心期望朵萊榭能給出有用的意見,只是名目上騎士局總要派個人出席。
不幸地中獎──正確來說是被迫接下這麻煩事的就是朵萊榭。
總之……快快搞定回去吧。
對朵萊榭來說,把弄導捻武裝要比待在這兒有趣個一百倍。
在空港職員的帶領下,她來到放置貨運航空機殘骸的整備工場。
為了容納航空機這種龐然大物,整備工場的天花相當高,也能見到一些朵萊榭未見過的大型器具。
航空機的殘骸就推放在工場一角。
與早已在場的技師們談了數句,充分理解自己對航空機只有一知半解的知識,朵萊榭便說先自己看一看終結了話題。
這還真慘啊……
輕金屬製的機身殘破不堪,朵萊榭這種外行人都看得出無法修復。
而且……看一眼便能理解為何航空機上會沒有生還者。
自己看到的是被搬到這兒的殘骸,但在現場見到的,想必比自己想像的更悽慘。
朵萊榭從小便憧憬著捻擊騎士。
這件事她很少和別人說,因為不是操捻者的她,無論如何努力也不可能成為騎士。
即使如此,她還是沒放棄加入騎士局。想著要為騎士們盡一己之力,她以導捻武裝技師為目標,學習導捻武裝的相關知識。
本身只是作為一個手段學習,但不知不覺,這個手段同時也成了她的興趣。
與實益兼備的興趣,本人又不懈努力。朵萊榭很年輕便攀上工房長的地位。
然而她能做的,終究是在安全的地方做後援。
不是對此有不滿,她也對自己的工作也有自負。可是,有時候她還是會覺得不甘心。
啊……不行不行。
朵萊榭搖了搖頭。
自己能做的事十分有限,這是她早已認清的現實。
既然如此,在自己做得到的範圍內,她都想做到最好。
航空機事故在她的專長之外,可是工作已經接了下來,那還是該認真去做。
說起來,好像有不少人是被航空機的碎片刺死……
朵萊榭看了看機體和回收的碎片,破裂位置的確尖銳得像刀刃一樣。這樣的碎片飛散,要刺穿人體是綽綽有餘。
但上面都沒什麼血跡呢……
殘骸表面還帶著泥土和灰塵,可見沒有擦拭過。畢竟機體上的殘留物,或許會有空難事件的線索。
朵萊榭不樂見血淋淋的畫面,所以她是鬆了一口氣。
把堆放的殘骸大致看了一遍,最令她在意的……是航空機的引擎。
設置在機身兩側的引擎,其中一個外殼燻黑,上面還有一道彷彿被什麼劃過一樣的切痕。
操作失誤或是機件故障,機械出意外的原因不外乎這兩個。
就專家們現時得出的結論,機件故障的可能性較大。尤其是引擎曾發生不自然的爆炸。
機械這種東西,就算事前檢查得再精密,有問題的時候還是會出問題。技師能做的終究只是把出問題的可能性降低──但出問的題概率,無論何時都決不是零。
只能說是不走運吧……
專家們認真討論著是哪一處出了問題,這都是為了在未來進行對策,減低同類事故再次出現的機會。
而一旦認定了是機件問題──便沒人揣摩除此之外的可能性。
*
放學後, 洛斯特和蕾婭正站在五年C班的講台前。
因為希昂事先告知了大家,所以大家在下課後都留在教室沒有離開。
在黑板上,蕾婭用不同顏色的粉筆繪製了圖表和寫下資料。
圖表顯示了騎士局在過去一年的出擊狀況、歪獸的發現和討伐數,並且用公整的字體寫上發現歪獸的時期和位置。
「……在歪獸的背後,有著能夠恣意操使牠們,擁有高度思考能力的個體。我和蕾婭暫定把牠稱作『司令體』。」
洛斯特把自己和蕾婭所知的情報,向班中的大家闡明。
作為說明的根據,洛斯特有說出帝國軍校發生的事件,但沒有提到自己是當事者。
他並不是想有所隱瞞,實際上那些事他也對蕾婭說了。
但大家應該並未相信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在這情況下說自己是那起慘劇的當事者,總覺得像在打同情牌……洛斯特不喜歡這樣做。
大家的反應一如預想,面面相覷。對於應否相信洛斯特和蕾婭的話,大家仍在猶豫。
一介準騎士的思忖與滲透世間的常識相比,可信性本來就不在同一層次。大家會困惑是理所當然。
「洛斯特……雖然我知道你的性格是不會開無聊的玩笑,但這個該怎麼說好呢……」
最先出聲的是希昂。
「我明白。希昂的反應很合理。只是目前先以『有這回事』為前題可以嗎?不然我們也說不下去。至於最後是否要相信,便交由你們自行判斷,我不會強迫。」
「也對……那先假設剛才的話是真的,你們有什麼打算?」
「我們姑且是有作一些準備。」
這麼說著,洛斯特瞥了一眼蕾婭。而蕾婭亦接著洛斯特的話說下去。
「洛斯特和我有在做委涅斯的街況調查。」
「街況調查?」
「嗯,像是地圖上沒有標示的巷道、有沒有對道路有影響的工程在進行等等。」
這些事和剛才說的有什麼關連?大家臉上浮現出疑問。
而這個疑問,蕾婭在下一句話進行了解答。
「如果說歪獸到底在有什麼意圖,那我猜最大機會,是牠們正在企圖襲擊委涅斯。」
「企圖襲擊委涅斯……」
荷莉重覆著蕾婭的話。
「不是零星數隻的襲擊,而是大規模的侵攻。到那時候,要進行市內迎擊戰的可能性很高。既然如此,對市內街況掌握的情報越多越好。」
歪獸在這一年的出沒位置,一天比一天更靠近委涅斯。
雖然知道那和歪獸對委涅斯的偵察行動有關,但洛斯特他們一直無法搞清牠們這樣做的目的──說得正確點,是可能性太多無從猜估。
「兩天前的任務中,我們受到巴西利斯克這種並沒生息於委涅斯的歪獸襲擊。雖然沒證據確定航空機的失事與歪獸有關,但單論那個襲擊的意思,我想是為了削弱和試探敵對勢力──也就是捻擊騎士局的戰力。」
那次襲擊,造成了騎士局一方超過十人的重、輕傷者。
人類的身體對疾病有很高的自癒能力,但肉體上的傷卻無法如此。洛斯特輕度扭傷的左手腕仍纏著繃帶,要痊癒要花上一周時間。
像蘭伊莎那種肩傷要治好,保守估計也要數個月。當然她在這段期間根本不可能參與戰鬥。
偵察和削減騎士的戰力……如果說這些都是為襲擊委涅斯做的準備──那就說得通。
「可是蕾婭,埋伏的巴西利斯克全數被殲滅了不是嗎?如果說是為了削弱騎士局戰力,會不會有些本末倒置了?」
荷莉提出了疑問。
把準騎士也計算在內,委涅斯騎士局能動員的騎士數目約有一千人。
只是讓十人左右的騎士暫時無法戰鬥,對騎士局的戰力不構成大影響。
「上次出沒的巴西利斯克總數大約是五十隻,以委涅斯年間的歪獸討伐數而論,並不能說是一個很大的數目。對於我預想的大規模侵攻來說,那個數量的戰力對歪獸方來說,是能夠作出捨棄的。」
棄子戰術……對操捻者人數吃緊的捻擊騎士局來說,毫無考量的餘地。
然而歪獸的數量遠在操捻者之上,對歪獸來說,這是能夠實行的戰術運用。
「……洛斯特、蕾婭。若果你們說的大規模侵攻是事實,騎士局的戰力應付得了嗎?」
希昂問道。
騎士局的主要戰力分配在聯邦最北,對歪獸的最前線。
就位置來說,與大陸北域相距甚遠的委涅斯,分配的戰力當然並不算多。
「老實說,我們也不清楚,但也只有相信有辦法應付就是了。」
如果一開始便斷定做什麼也沒用,那就連對策都不用談了。
這時,一手撐著臉頰的費恩緩緩地舉起手。
「我提個問題。歪獸為何要打委涅斯的主意?」
「關於這個的話,大家應該都知道六十年前,聯邦和帝國之間的戰爭吧?」
對蕾婭的問話,大家都點了點頭。
畢竟這是初中就有教授的近代史,即使不記得詳細,也會知道有這回事。
「開戰成因我就不多說了。那場戰爭亦有波及委涅斯地帶,因為委涅斯的地理位置,對聯邦和帝國都是個很好的橋頭堡,雙方都想將委涅斯拿到手。而這對歪獸來說也是一樣的。如果我站在歪獸的立場,我也會打委涅斯的主意。」
和當年不同的,是聯邦與帝國之戰,轉變成人類與歪獸之戰。
委涅斯一帶要是落入歪獸手中,對兩國來說都是個很大的威脅。單是北域的防範已經讓兩國夠頭痛,誰都不想在這之上再加重負擔。
「……如果歪獸真的在想這些,那牠們比我所想的……更可怕呢。」
沒人能否定荷莉的感想。
歪獸很可怕,但自以為暸解牠們有多可怕──這件事或許本身就錯了。
「……好吧,我大致明白了。雖然要確認的事還有很多,但首先……洛斯特你們在做的那個街況調查,現在進行得怎樣了?」
希昂把話題帶回來。
「進度大概是全市的十分之一吧。雖然我也覺得不加快進度不行……」
委涅斯是一個大都市。
單純坐路面電車環市一圈,只要有半天時間就辦得到。可是要把街況查得瞭若指掌,可就不能同日而語。尤其是委涅斯有著獨特且複雜的道路系統,花費的時間和功夫更多。
街況調查是在上次出擊之前便開始做的,至今已經進行了一星期。
但洛斯特他們是學生,平日就只能用每天放學後的時間來做,而且宿舍有門禁時間,速度想快也快不起來。
「……我要幫忙。」
此時,詠站了起身。
「洛斯特和蕾婭做的事需要人手……那、讓我幫忙。」
詠是一個好女孩,這點大家都知道。只是話不多的她竟然第一個開口,使大家有些吃驚。
「……對呢,也讓我來幫忙吧。」
荷莉也接著表態。
「上次出擊時我完全沒想到會被襲擊,害蘭伊莎教官為了保護我而受傷……那種事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只要有減低風險的可能性,無論什麼事我都會做。」
騎士在戰鬥中互相掩護,為了保護誰而受傷是日常事。
每每把這些放在心上只會沒完沒了,荷莉應該也明白這個道理。
但道理和心情是兩件事。換作洛斯特站在荷莉的立場,大概也無法釋懷。
「只有你們兩個做起來也很費功夫吧,我也會參一腳……話說洛斯特你煩惱的就是這件事嗎?我明明就和你說過,你是我們的班隊長,有什麼事要我們做,堂堂正正說出來就行了。」
「對啊對啊,洛隊長就是想太多了。想不通的事只要說出來,大體上都有解決辦法喔。」
「我倒是希望思露在說話前能多動點腦……啊、當然我和思露也會幫忙的。」
「全班上下那麼齊心我也逃不掉吧……」
詠和荷莉之後是希昂,然後是思露和薇露,最後是認命似的費恩。
大家不是全盤相信他們的話,這點洛斯特還是知道的。
即使如此,大家還是選擇了幫忙。
「……洛斯特有一群很棒的夥伴呢。」
蕾婭靠到洛斯特身邊,小聲說道。
「對啊。而且也是妳的夥伴。」
「……對呢。」
蕾婭有點高興地綻出笑容。
洛斯特環視班級的眾人。
「……那麼──讓我重新拜託大家。請助我們一臂之力。」
「「是的!班隊長!」」
全班上下整齊劃一地給予回應。
*
騎士局調查團隊的營地,位置就在航空機失事的盆地附近。
為了調查巴西利斯克的出沒原因,調查團隊展開行動已經三天,但期間完全沒有值得一提的成果。
別說巴西利斯克,連委涅斯地區常見幾種歪獸也很少碰見。
除了擬龍種出沒的調查外,調查團隊亦兼任了歪獸掃討的任務,但近百人的調查團隊,三日間的大範圍搜索只討伐了個位數量的歪獸。
在冬季的野外長時間活動是很嚴苛的,就算沒遇到突發狀況,體力和士氣也會隨時間下降。
就算得不出成果,調查團隊也預定會在數天後撤收。
歪獸的棲息地要是真的產生變化,可是一件不容忽視的大事。在把事態查個水落石出之前,騎士局是不會因一、兩次調查沒成果便罷休。
騎士局從來沒有看輕事態,也不吝於反覆調查。
──對於有「下一次」,並沒有人抱有疑問。
*
黃色的燈光,照亮著中央水道兩側的維修通道。
以希昂為首的五年C班第二分隊成員,正身在委涅斯地下水道。
這也是街況調查的一環。貫通整個委涅斯的地下水道,視乎情況或許能作為通道使用。
希昂他們就是為了探查這兒是否能用而來。
場所歸場所,衛生環境不能說是很好。
日久失修的古老地下水道,滯留污物有機會產生毒氣。不過委涅斯的地下水道沒有那麼古舊,有定期進行打理,水也有在流動,不用操這種心。
氣味是有點嗆鼻,但不至於忍受不了。
水道內的燈光沒有很明亮,只能說是足夠看清四周。
雖然說地下水道就像個迷宮,但其實在各處都有標示位置,也有出入口的標示。就算不慎迷路,花點時間要回到地面並不難。
「人家還是第一次來地下水道呢。」
思露走在前面,一雙水靈大眼四處張望,香檳色的雙馬尾左右擺動,活像一隻好奇心旺盛的小貓。
「希昂希昂,你猜猜看會不會出現鱷魚什麼的?」
「……就算真的在,我想也一定在冬眠就是了。」
下水道鱷魚是很知名的都市傳說。
不過,像鱷魚這些要靠陽光調節體溫的變溫動物,是不可能跑到不見天日的下水道。
假設真的住著一隻鱷魚好了,也很難想像牠在冬季冰冷的水溫下活動。
「好了,思露妳別太鬧了。我們不是來這兒玩的,專心一點。」
薇露如此叮囑著。
「人家也是有好好看的,薇露才是該好好注意吧?妳腳邊有一隻老鼠先生喔。」
「噫……!」
薇露發出一記尖聲。就如思露所說,一隻混身灰黑的老鼠在薇露的腳邊。
老鼠被薇露的反應驚動,一溜煙地跑掉,很快便從視線中消失。
「薇露還真是很怕蟲鼠之類的耶。好啦好啦,不用怕。」
思露摸了摸薇露的頭,安撫著她。
名義上薇露是姊姊,而思露是妹妹。但她們兩人是雙胞胎,在姊妹的上下關係,兩人都沒分得太清楚。
「說回來,洛隊長和小蕾明明都說地下水道由他們調查了,但希昂就是抱打不平,硬是把這個接下來做呢。」
「……既然決定了要幫忙,總不能辛苦的都交給他們吧。」
要是希昂他們不主動一點,以洛斯特的性格一定會把所有麻煩事都攬上身。
「對了,大家……有件事在洛斯特和蕾婭面前是不好啟齒,但大家真的相信嗎?他們說的那些話。」
心情取回了平靜的薇露問道。
她說的是幾天前的放學後,洛斯特和蕾婭向班級眾人說明的事。
「關於這個……」
「這個嘛……」
荷莉和思露兩人都含糊其辭。
「……頂多就半信半疑,妳們都是這樣吧?我也是一樣。」
希昂代替眾人表明心聲。
擁有高度思考能力,能夠指使其他歪獸行動的歪獸──司令體。
據洛斯特他們所說,司令體一直對委涅斯進行偵察,企圖進行大規模襲擊。
但這種事即使羅列了眾多資料,一時三刻還是很難教人相信。
「我們還沒有全盤相信,洛斯特那傢伙也很清楚吧。可是啊,他是在煩惱了很久之後,決定尋求我們的協力。那先不論那些事是否真的,不幫忙實在說不過去吧。」
作為說明的根據,洛斯特說過他之前就讀的學校──帝國軍校中發生的一起事件。
那次事件中,出現了三名軍校生的犧牲者。
洛斯特本人沒有明言,但從他轉校到約雷希姆的時期、事件發生的時間,以及他的態度來推斷……洛斯特大概是當事者。
也就是說,那三名軍校的犧牲者很可能是……
希昂自認腦筋沒有很好。自己猜到的事,其他人應該也猜得到。
不過洛斯特就是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
那傢伙就是有這種正直得笨拙的地方。
但也正因為他是這種人,所以和他說了什麼無關,希昂不會對相信他抱有猶豫。
「喔喔,換作是以前的希昂,老早就和洛隊長吵起來呢。」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很清楚那時的自己很幼稚啦。現在回想起來也想把當時的自己捏死。」
在洛斯特剛轉校的一段時間,希昂總是頂撞被委任為班隊長的他。
其中不多不少……不,幾乎都是因為妒嫉。那時的事可是希昂的黑歷史。
「人家覺得洛隊長早就沒在意就是了。」
「對啊,他就是人太好。不過他是否在意和我在不在意是兩碼事。我總不能把自己做過的蠢事忘光吧。」
為了不在將來犯下同樣的錯誤,希昂也必須記住這些事引以為戒。
「希昂真是有夠認真呢。但你這種直來直往的地方,人家可是很喜歡喔。」
「……嗯,我也是。」
思露和薇露先後說著。
這對雙胞胎就是會動不動就說這種話。思露就算了,薇露也是同一個樣子……由於實在不合該如何回應,希昂只有害羞地搔了搔臉。
「希昂,我是不愛好管閒事,但要是你弄哭了其中一個,我想我是很難饒過你的。」
「荷莉妳別和她們鬧在一起啊……」
希昂用帶些怨氣的眼神看了看荷莉。
希昂對於這個第二分隊沒有不滿,唯一的問題是除了他之外全都是女生。
是有鄰班的人說過很羨慕希昂被女生圍著,但換他來說,這種時候沒有同性友人在身邊真的很苦惱。
基於環境,一路走來會見到一些蟲子和老鼠。
希昂和思露是不怕這些小動物,但薇露早就鐵青著臉,抓住希昂的衣服避在他身後。
至於荷莉……比起像薇露那種害怕,對於老鼠好像是單純地感到厭惡。
不潔是萬病之源──對荷莉這些有涉足醫術的人來說,這個意識根深柢固。
地下水道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來的,希昂他們姑且算是非法入侵。
畢竟就算要伸請批準,他們也不知該拿什麼理由出來。
至於說到為何能那麼輕易進入這種地方,單純是市政府措施上的不足。
地下水道的出入口遍佈市內各處,而且全都有上鎖。只不過那個鎖只是徒具形式,不用鎖匙也不需要工具,徒手便能解開。
這好像是為了防止有人誤入地下水道時,不至於被困死在裡面的權宜之計……這些都是希昂聽自己擔任都市警察的老爸所講的。
「唔……總覺得有點膩了。」
走了好一段時間,思露對一成不變的景色開始感到生厭。
「如果是電影,妳說完這句話後肯定會有什麼發生啊。」
「會是鱷魚嗎?」
「我還是今天才知道妳那麼喜歡鱷魚啊……」
不過如果是鱷魚倒還好。
希昂他們身上穿著騎士制服,也帶備了導捻武裝。
穿上這身裝備,他們提防的當然不是蟲鼠和鱷魚。
從幾分鐘之前開始,燈光所照之處便只有希昂他們一行人。
沒有吱吱鼠叫,亦無飛蟲振翅之音,只有希昂他們的腳步聲和水道的水流聲。
「有點太靜了……」
荷莉的感想是對的。希昂也覺得靜得不對勁。
「對啊……薇露、思露,做好警戒。」
他提醒雙胞胎提高注意。
在出發之前,蕾婭說過一個可能性。
──作為歪獸偵察的一環,牠們有機會經由引導至市外的排水口侵入,潛伏在地下水道。
提出這個可能性的蕾婭也認為機率不大。
只是俗語有云「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而這萬一,今次好像是抽中了。
「真的被小蕾說中了……?」
思露和薇露從腿掛槍套取出嵌刃手槍。希昂亦拔出了自己的寬刃劍。
對於洛斯特和蕾婭的那些話,希昂就如自己方才所說一樣,頂多就是半信半疑。
然而要是在這兒遇上歪獸──要是蕾婭的猜測應驗了,那些話便會一口氣變得具可信性。
杞人憂天是最好的結果,對誰都是。
但世事往往都不如人意。
「──!希昂!上面!」
「!」
希昂聽從荷莉的聲音,把視線往上看。
伴隨著獸哮聲,血盆大口就在頭上張開!
希昂立即舉起穿戴了護臂的左腕。捻應合金制的護臂,閃耀出水碧色的共振光。
「又是這傢伙嗎……!」
本應棲身於沙漠,不該出現在委涅斯一帶的擬龍種歪獸──巴西利斯克。
巴西利斯克把希昂撲倒,護臂卡在牠大張的口之間。
希昂用盡全身的力氣抗衡。要是稍有鬆懈,被咬住的恐怕就不是護臂,而是希昂的頭顱。
「「希昂!」」
薇露和思露有默契地揮動嵌刃手槍,斬向巴西利斯克。
兩道堇紫色共振光的斬擊,讓巴西利斯克心生怯意,放開嘴巴。
在牠離開希昂的一瞬,荷莉進行了射擊。她使用的精確步槍,在各式槍械中也是瞄準精度非常高的類型。
在手槍也能輕易打中的距離,荷莉不可能會射偏。
與荷莉髮色相同的薄荷色彈跡,精準地擊向巴西利斯克的腿關節。
希昂弓身彈起反握寬刃劍,於巴西利斯克動作被牽制住的時機,一劍刺向巴西利斯克的頭部。
寬刃劍由上至下貫穿了牠的頭。就算想反抗,上齶被希昂踩著的牠也無法張嘴。
腦袋這要害被貫穿,巴西利斯克在痙攣了幾下之後,便再沒有動靜。
斷氣的巴西利斯克很快便會碳化。確認沒有危險後,希昂把憋在肺中的空氣呼出,收回寬刃劍。
他看了看剛才被咬住的護臂。受捻流強化的護臂堅固如盾,即使如此還是被咬出輕微的凹陷。
「好了。思露,夢寐以求的鱷魚也見到了,妳滿足了嗎?」
儘管腿多了一對,但巴西利斯克的外型和鱷魚倒有幾分相似。
「這個和人家想的不同……還有我已經不想再見到這傢伙了。」
「這我有同感。」
想到要是被直接咬到的後果……希昂不禁在背上冒出冷汗。
歪獸會在市內出現,是一件荒唐至極的事。
但這麼荒唐的事就是發生了在面前。
如果事前蕾婭沒有提過地下水道可能有歪獸,自己會有所警戒嗎?
想必是不會吧。然後他們勢必會陷入沒帶導捻武裝,赤手空拳和巴西利斯克對峙的局面。
單是想一想都覺得可怕。
「雖然早就明白洛斯特和蕾婭沒有在開玩笑,不過……」
「對呢……他們說的那些話,我想我們要更認真地看待了。」
薇露和荷莉的話,沒有人會有異議。
事實勝於雄辯,已經不能再半信半疑。
──唯有承認了。
他們所說的可不是什麼煞有其事,而是千真萬確。
*
洛斯特和蕾婭正在一家咖啡廳稍事休息。
在角落的坐位,洛斯特把通訊機置於桌面。
通訊機屏幕上顯示了一張照片。
剛剛希昂他們傳來訊息,說他們在地下水道受到一隻巴西里斯克襲擊。與訊息同時傳來的照片,就是那隻巴西利斯克碳化前的遺骸。
「雖然蕾婭妳說過有這個可能性,但都市內還真的潛伏了歪獸啊……」
「我也想不到竟然會猜中。但既然發現了,那可以估計歪獸潛伏在地下水道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一直沒人受到襲擊,大概是牠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讓我們有所提防。除了偵察我們人類的生活之外,或許也有配置伏兵的意義在。」
蕾婭喃喃說著。
洛斯特想起在不久前,費恩說過市區中有來歷不明的奇怪足跡。
幽靈的腳印──如果說其真正身份就是這個……那洛斯特寧願相信是真的幽靈還比較讓人安心。
畢竟幽靈會造成禍害幾乎都是傳聞,但歪獸造成的災禍卻是實實在在。
「本來地下水道應該由我們去的,真是有點對不住希昂他們。」
「幸好第二分隊的大家都平安無事呢。不然大家遇上危險,我們卻坐在咖啡廳偷閒,實在不是感到罪惡感便能了事。」
蕾婭露出一個苦笑,並喝了一口溫熱的拿鐵咖啡。
「對啊……不過嚴格來說我們也不是在偷閒就是。」
桌面上除了飲品和兩人的通訊機之外,還有蕾婭的隨身筆記。
他們正統合班中各人回報的調查成果。有什麼要注意的點由蕾婭筆錄下來,然後兩人再比對市內簡圖商量戰術。
只有他們兩人在做街況調查時,每天的進度不會很多,這個作業他們都是回到宿舍再做。
可是現在街況調查投入了整個五年C班進行,單純以人手計算也增加了四倍,而且洛斯特和蕾婭以外的五年C班成員,全是在委涅斯土生土長的本地居民,調查效率比他們兩人高出很多。
要是和之前一樣在晚上才開始作資料處理,恐怕就得削減不少睡眠時間了。
「但這個該怎麼辦才好……?如果真的只有這麼一隻倒還好……」
洛斯特看著通訊機屏幕上那張巴西里斯克的照片。
「洛斯特擔心還有其他個體潛伏在地下水道嗎?」
「畢竟沒有『只有一隻』的保證……」
既然有第一隻,那就算有第二、第三隻也不足為奇。
對方的目的如果只在於偵察和伏兵,暫時不刺激到牠們應該是不會有動靜。但一想到自己腳下或許潛伏著歪獸,洛斯特實在無法高枕無憂。
「的確呢。這樣的話……」
蕾婭閉目沉思了幾秒。
「乾脆讓牠們知道這個地方不是個好的埋伏之處吧。難得希昂他們傳來了照片,就該好好利用。只要一切順利,不用我們出手便會有人把地下水道好好『打掃』。」
重新張開的淺翠色雙眼,發出了打著什麼主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