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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2363 字
更新於: 2022-02-03
能夠安穩待在組織裡的人,抗壓性大概都不低,但不表示他們的心理狀態是正常的。
再可怕的場面,監護人和前輩都只會告訴他們要調適。監護人們也不一定會教他們底下的孩子,所謂的「調適」到底該怎麼做。於是每個人從不確定慢慢摸索,最後形成現在對於生命的態度。

「你不能這麼做!」少女嚴厲的斥責在喧囂的飯廳格外突兀。聲音不大,卻吸引了所有坐在附近的人的注意。大部分的人都瞥了少女一眼,但手上的動作從未停下,看起來就像他們不在乎或是根本沒聽到少女所說的話。
少女擁有白皙稚嫩的皮膚、曼妙的身材,留著一頭披肩的烏黑秀髮,不凡的氣質與身上所穿的衣著讓人一瞬間懷疑為何這樣的女孩會在組織中。
「我不知道啊,溫桲。我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妳懂嗎?我違反了規則……」少年的聲音微微顫抖著,他還抱著自己,偏過頭不願去看少女受傷的神情。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少年,與少女一樣擁有精緻的五官與不凡的氣息,可這時的他臉上卻蒙上一層陰鬱。
「他說他愛我,我卻把他殺了。」少年闔上眼,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他再度哽咽。「即使在死去的那一刻,他都沒有要怪罪我的意思。」
「我後悔了,後悔接下這個任務。」

「但是你不能就這樣離我而去!」少女失控的大喊,瞬間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那些原本裝做沒聽到的人的目光此時也跟著其他人朝少年與少女的方向投去。然而少年只是睜開眼,輕聲向少女道歉便離開位子朝長廊走去。
大概是吵架吧。飯廳中的人對類似的場面也習以為常,沒過多久又是鬧轟轟的一片。沒有人會去安慰此時此刻仍坐在位子上暗自哭泣的少女。

「誰?」正大光明的看完這場「鬧劇」的潔用手肘頂了一下寂的手臂。他沒看過那兩個人,但是少年口中的「溫桲」卻聽過別人提起很多次。
「不會吧你不知道?」寂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潔,被看的那位聳聳肩。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們是誰,感覺也不需要知道。每一輩都有自己特殊的取名方式,就如自己的代號是單名,用花名為代號的人他好像沒怎麼遇過。寂無奈地抹了把臉,「剛剛走掉的是紅蓮,女生是溫桲,比我們大三年的前輩,也是L大人手下的名人。」
「你還真是八卦。」潔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
「明明就是你自己不常聽別人講話!」寂毫不猶豫的給潔一記白眼。



孩子在監護人身旁學習,受到的訓練也會因監護人是誰有所不同。如同自己和寂從K那兒學到如何打架、如何殺人,L是集團內頂尖的色誘高手,在她底下的孩子為什麼有名並不難猜。
他很少跟其他人一起出任務,更多時候圍繞在他身邊的是受過嚴格打鬥訓練的黑衣人。談判、收款、如果「客戶」不聽話就送他一刀,從兩年前就一直是這樣的工作模式。他不知道有名能怎樣,任務還是照接。從他們進到集團就無法離開,他也曾經解決過叛逃的人。

「你在想事情嗎?」K抬起手在潔的眼前揮了揮,回過神的潔搖頭,將裝有現金的手提箱交給監護人後轉身準備離開。
「你知道那個紅蓮的事?」打開辦公室的門,潔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問監護人。
「我只能說,就像我當初教你們的,任務就是任務,本來就不該放太多情緒。」

潔在客廳找到臉上多了條割痕卻仍繼續和別人聊天的寂。與寂正在對話的人帶著爽朗的笑容,露在衣外的手臂有著流暢的肌肉線條,從體格和外表來說,應該不是同輩的人。
「看來你兄弟回來了,我們也回去了。」爽朗君最先注意潔的出現,當他一站起身,附近或躺或坐在沙發上閒聊的人也跟著起立。
「合作愉快。」爽朗君伸出手。
「合作愉快。」寂禮貌得握住那隻手。

等一大群人浩浩蕩蕩離開客廳後,寂朝潔露出討好的笑,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嗨,歡迎回來。」
潔沉默著,他伸手去捏寂受傷的那半邊臉。被捏與傷口被微微扯開的疼痛讓寂完全笑不出來。潔滿意地鬆開手,「你出任務了?」
「嗯,臨時被叫出去的。」揉揉自己的臉頰,寂知道潔大概因為看到自己臉上的傷所以有點生氣。「只是不小心劃到啦,而且剛剛他們也有幫忙消毒跟塗藥。」
「他們?」知道這個每次都會「不小心」的蠢貨沒有把傷口放著不管,潔鬆了口氣。
「就剛剛從這裡離開的那群,跟我聊天的那個是石竹,超厲害的呢,感覺就跟大哥一樣的存在。」
「臨時?」
「啊對齁,」寂這才想起來潔對於任務以外的事物根本沒注意過。「今天傳的轟轟烈烈,紅蓮被關禁閉。所以計劃更動,就找我去了。」
「理由?」像那種名人應該不太可能會被關起來才對。
「說是情緒不穩吧,上次不是有個黑吃黑嗎?被送到狐組的就是紅蓮。回來之後很多人都說他變得有點奇怪。」

潔想到離開辦公室時K說的話。

剛開始「學習」如何毫不猶豫的捅活生生的生物時,K放了一隻大灰鼠在他們面前。灰鼠被用束帶固定在一塊木板上,牠不安的扭動,試圖掙開身上的束縛,不停發出淒厲的叫聲。
「吱——」鮮紅的血液噴灑在他們面前,木板上只剩下抽動的軀體,灰色毛茸茸的腦袋掉落在地上。K將一把在廚房很常見的菜刀插到木板上。
「你們必須丟去情感,尤其同情與愧疚。就算目標顯得再可憐,父親要他的命,你們就沒有放過的餘地。要記住,你們的未來建立在他人的死亡之上。」

他算是把這點實行最徹底的一個。當他第一次將刀捅向目標的胸口時,那是一個柔弱的女人,不停哀求著要放過她。但她最後還是死了,其他人在她身上搜到據說很重要的晶片。同輩的人慘白著臉,在離開時低聲向他說:「我覺得你喪失了人性。」

從那天開始,很多人都會刻意疏離他。比起厭惡,看起來更像是畏懼。連監護人都發現了這點,有次半開玩笑的問他怎麼大家看到他跟看到鬼一樣。寂一手勾住他的肩膀,笑道:「說他是個冷血動物,惹到他小心一刀被捅死。」



「認真聽別人講話啊。」一隻手指戳在潔的臉上,潔不耐煩的拍掉那隻手。
「你有說什麼?」
「我說,石竹說其實你也很有名。」寂起身,站在潔的面前。「有名的原因你也知道。」
「你真的不怕嗎?」潔望著那雙異色瞳,過去他也反覆地問寂這個問題。他知道那個人還是會耐心地告訴自己同樣的答案。一隻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寂的聲音一如往常的令人安心。

「我沒有害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