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亂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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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1-30
隔天,所有去後山的人都死了,所有人─── 老油、營長、那些騎士……包括菲利斯。
據說他們過了半夜也沒回來,其他騎士害怕極了,連夜進山去找他們,後來在瀑布的潭水中打到了他們的水浮屍,屍體浮腫變形,如果不是看到他們身上的騎士服,其他人根本認不出來。
奇怪的是,據打撈的人說,他們一開始並沒有撈到菲利斯,只撈到一隻死去的安地斯鷹,翅膀張到最開,牢牢的把老油護在身下,像是在保護他,他們先把屍體搬上岸,等到在潭邊繞了一圈再回來後,老鷹的屍身莫名其妙又變成菲利斯的屍體了。
駐營地裡充斥著前所未有的沉重氛圍,最多的是悲傷,而悲傷中又參雜著細小的憤怒與恐懼。沒什麼人為老油的死哭泣,大部分都是為菲利斯他們而流淚。
也對,畢竟菲利斯是那麼一個英俊漂亮的青年,聰明、身手矯健、人緣又好。
我的工作夥伴們中,女孩哭成一團,男生坐在一起,抱頭不語。
這都是我事後聽來的,那幾天我消沉的連駐營地都無法去,只是每天躺在床上掉眼淚,奶奶擔心得要死,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我。
我最崩潰的時候是在菲利斯的葬禮上,全駐營地的人都去了,唯獨庫庫,我看到非常憔悴的伊思切爾,她的胸口別了一朵小白花,一看到我就撲上來,我們兩個抱著一起痛哭,伊特薩姆納失魂落魄的和阿蒲一起站在菲利斯的墳前,阿蒲雙眼緊閉,不斷的在替菲利斯祝禱。
變化最大的是卡卡林先生,幾日不見,他整個人已經削瘦的可怕,兩頰凹陷,雙眼布滿血絲,獨自一人站在遠離人群的地方。
雖然這兩個人常常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但在所有人中,他和菲利斯的感情最好。
那天的天空灰濛濛的,好像隨時要下雨,在回家的路上,我又在河堤旁看到兩隻死去的安地斯鷹,牠們的屍體隨著河水載浮載沉,我一步步走下去,不顧鞋裙會濕,把牠們給撈了起來,葬在岸邊。
然後,我在家門前看到了庫庫。
我本來以為他如此大膽跑到這裡是來找安娜的,被胡安叔叔看到還不被打死?但他定定地站在門口,好像又不是,聽到我的腳步聲後,他回頭看了過來,於是,我知道他是來找誰的了。
時隔多日,我們相對無言了許久,最後是他先開了口。
「……妳衣服都濕了。」他輕聲說道。
就這麼一句,讓我本來已經止住的淚水再度潰堤,我一邊崩潰大哭一邊說了好多話,我告訴庫庫我有多麼後悔那天和菲利斯吵架,告訴他菲利斯是多好的一個人,說到後來都有些語無倫次,有些我自己也記不清了,但是庫庫一直靜靜的聽著,未了他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抹掉我頰上的淚痕。
「別哭了……」我聽到他輕聲的嘆息著,然後,他偏頭吻了我。
那是很輕很輕的一個吻,僅止於唇瓣相碰,沒有噬咬纏綿,然而他就這樣虔誠地吻了很久,彷彿要到地老天荒。
而我麻木的接受著,沒有推開庫庫。
奶奶強押著我又休息了好多天,當我久違地回到駐營地時,卻發現安娜竟然也來了。
「我找庫庫。」
當她這麼對值班騎士說的時候我剛好也要走進去,我看到那騎士驚的下巴都要掉了,嘴巴開開合合了好多遍,似乎在說居然有這麼漂亮的女孩要找庫庫,她難道瞎了不成,於是他又哆哆嗦嗦地問道:「不好意思,妳說妳找誰……?」
安娜顯然厭倦應付這種傻不愣登的白痴,不耐煩的嘖了一聲,我在她身後說道:「他在庭院裡。」
安娜迅速扭過頭來,神色不善地盯著我,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裙,塗了大紅唇膏,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朵大肆綻放的,艷麗卻又帶著毒性的惡之花。
反觀我大病初癒,兩頰和雙唇毫無血色,看起來既蒼白又平淡,然而當我看著她,平靜而譏諷地一笑,說著「我帶妳去吧。」的時候,那朵艷麗的毒花瞬間就萎靡了,因為我在氣勢上已遠勝於她。
我和安娜一前一後的走著,我能感受到她充滿挑釁敵意的目光打在我背上,但我仍然沒有理會,過了一會,安娜自己沉不住氣,咬牙切齒地說道:「我都看到了、我都看到了───!你們竟然敢!妳會下地獄!憑什麼,我是唯一理解他的人,是唯一對他好的人,我比妳早了那麼多……妳說話呀───?!」
我沒有回應她,只是帶著她來到了庭院,庫庫正獨自一人坐在樹下。
「訪客有限制時間的,妳抓緊時間吧。」
「妳給我站住!」安娜怒吼道。
我還是不理她,麻溜的走了。該來的總是會來,接下來還會有更多、更多的苦難在等著我,在我沒有推開庫庫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將會與他一起遭受相同的原罪。
但這妨礙我表現我的輕蔑嗎?不曾,惟沉默是最高的輕蔑。
如我所料,第二天,在我要去工作的時候,一群男女把我堵在教堂附近,其中一個叼著菸的女人劈頭說道:「我們是安娜的朋友,聽說妳勾引了她男人?膽子不小啊臭女人?」
「就算那傢伙是魔神,那也是她被魔神欺騙了,什麼時候輪的到妳騎到她頭上?」
「別跟這婊子多說了啦。」另一個少年硄硄的敲著手中的棍子「先打個半死就知道自己錯啦!」
幾個人步步朝我逼近,然而走沒幾步又遲疑的停了下來,我剛開始不清楚他們為什麼停下腳步,後來明白了:照理說我應該要露出很害怕的表情,或是尖叫著轉身逃跑才是。
但是我沒有做出這些他們預期中的動作,一個都沒有。
我當然不會害怕,我現在出奇的冷靜,甚至還有些興奮。
在興奮些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看到地上丟著一根老舊的管子,我就把它撿起來,牢牢地抓著,學著那少年的動作在地上匡匡敲著。
來,都來,一起上啊畜牲───
「喂,這臭女人表情不對勁啊───」
「她眼睛是不是變紅了……」
「哪有,不要亂講……」
幾個人非但不過來,反而開始集體往後退,面露懼色了,但這讓我感到非常、非常的不悅。
在搞什麼啊?還不打過來,這樣我要怎麼享受反擊的樂趣?
一群沒用的傢伙,乾脆我自己……
乾脆我自己來吧。
「啊啊啊─── 好痛!救命───救命───!」
「住手啊瘋子───還不快住手───啊啊啊───!」
那天回到家已經很晚很晚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突然很想回去那裡睡上一晚,我用力把門撞開,門反彈到牆壁發出巨大聲響,嬸嬸聽到就一把摔了手上的盤子走出來吼道:「妳這臭丫頭還有臉回來啊!妳是想把我家的門給撞───」
罵到一半她就消聲了,整個人發起抖來看著我,胡安叔叔和奶奶走在她後面,一看到我也傻了。
「莉西、莉西啊───妳還好嗎?怎麼全身都是血───!」
奶奶嚇壞了,站得遠遠的對我大喊,卻沒有勇氣靠過來,胡安叔叔比她嚇得更厲害,躲在奶奶後面,混濁的眼珠子暴起,我這才想起我還沒扔掉手上染血的管子,於是隨手一丟丟在嬸嬸腳下,嬸嬸呻吟一聲,整個人跪倒在地,我抹掉了臉上的髒污,對奶奶笑了一下,說道:「不用擔心,奶奶,這不是我的血。」
在我回房前,我聽到樓下亂成一片,有奶奶幾乎要哭出來的自言自語、嬸嬸崩潰的哭喊,還有胡安叔叔失去理智的嘶吼。
腳步聲、推門聲、尖叫聲……最後一切趨於平靜,我躺在床上,躺了很久,在一片黑暗中笑了出來。
*
不過,安娜這個女孩還是很讓人敬佩的,她不像她爹娘那樣沒種,隨便嚇唬一下就尿褲子,過幾天後因為我一時的大意,竟在要下工時被人反鎖在廢棄的禮拜堂裡。
「活該───死好───!」
一大群人的咒罵聲逐漸遠去,時序進入十二月,冬天已經來臨,太陽總是特別早下山,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外頭已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可奇怪的是,我並不感到害怕,但也不像前幾天那樣,彷彿被什麼東西控制了身體一般亢奮,我只是精疲力盡,昏昏沉沉地蜷縮在角落,等待明天有人路過把我放出來。
在我快要睡著的恍惚間,我又再一次聽到那個聲音。
「救命、救命啊……」
「誰來救救我們啊……」
「嘻嘻嘻嘻嘻嘻……」
我瞬間坐直了起來。
之前也有聽到,那不是我的錯覺,真的有人在講話!我四處張望尋找聲音的來源,最後發現竟來自告解台底下。
我走過去,猶豫著,好半晌才伏耳下去,輕敲地板問道:「有人嗎?」
那瘋瘋癲癲的笑聲嘎然而止,地下一片安靜,但我又提高音量問了一次───我那時的膽子確實是超乎想像的大:「有人嗎?誰在地下?」
「誰在地下?那妳又是誰?」良久後,那兩道女聲也輕輕響起「妳是那些壞蛋嗎?」
「是的話就饒不了妳───」
「休想永世囚禁我們───」
我愣了一下,忙回道:「我不是壞人,妳們被關在地下嗎?我要怎麼幫妳們?」
「幫我們……」
「她說她要幫我們......」
「既然如此,何不來找我們───?」
隨著那兩道合而為一的嘆息消逝,無論我再怎麼喊,地下再也沒有半點聲音傳來了。
沒有辦法,我只好試著去搬搬看木板,隨著吱呀一聲,木板竟然真的有所鬆動,從間隙中傳來絲絲微弱的氣流。
這下面居然真的有空間!
我使盡渾身解數,好不容易才把木板整個撬開,腳下的地面忽然在瞬間翻轉,我連尖叫都來不及就直直地往下墜落。
「嘻嘻嘻,摔下來了呢───」
「真難看───」
我艱難地爬了起來,看清楚這地下室的樣貌後有些傻了───這裡狹小且髒亂,地板上到處都是汙水和灰色的疙瘩,牆壁充滿黏呼呼的黴斑,角落擺放著好幾個木桶子,散發出陣陣惡臭,而在我對面,有兩個女孩被鐵鍊綑住雙手,半躺半坐在地上。
那畫面讓我即使身為同性都下意識別開眼睛───因為實在是太過悽慘了,她們幾乎衣不蔽體,裸落出白皙的大腿和胸部,身上充滿新舊、深淺不一的暗紅傷痕,奇特的是,她們的頭髮是白色的,很長,直直垂到地板,其中一個女孩抬起臉來打量著我,張口對另一個女孩笑道:「咯咯咯,伊涅斯,看啊,這麼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個大活人。」
另一個女孩也看著我,發出神經質的笑聲。
這兩個女孩是雙胞胎,兩人長得如出一轍,撇去臉上的髒汙不談,她們長的真是美豔極了,比安娜還美,面孔小巧明豔,嘴唇通紅,眼睛細長嫵媚,流光瀲灩,我這輩子從沒見過如此的角色。
這樣的美貌加上被囚禁在這裡這件事,總讓人聯想到不好的事,我遲疑的說道:「我來救妳們出去,別害怕。」
女孩們在我解著鐵鍊的時候很乖很順從,只是時不時的發出咯咯咯的笑聲,看樣子是因為遭受非人的虐待而精神異常,我問她們道:「妳們被關在這裡多久了?是誰做的?」
「是誰把我們關起來的,伊涅斯?」一個女孩頭歪向左邊說道。
「把我們關起來的是誰,瑪悠?」另一個女孩頭歪向右邊說道。
最後,她們露出微笑,異口同聲的說道:「還能有誰,當然是把我們愛人逼走的,那些愚蠢的鎮民啊。」
我的背後冒出了薄薄一層冷汗,我聽到我自己的聲音輕輕的,怯懦的問道:「什麼意思……妳們能,再說清楚點嗎?」
兩個女孩放聲大笑了起來,那尖銳的笑聲在狹小的空間中形成陣陣迴音,接著,她們就像玩接龍遊戲一樣,妳一言我一語的輪流說了起來。
「很久很久以前,昆琴奇察鎮上住著一對漂亮的雙胞胎姐妹花,姊姊溫婉可人,妹妹嬌俏活潑,每天都有無數的男人,有錢的、英俊的,到他們家提親。」
「可惜啊,姊妹倆早已對一個英俊少年一見鍾情,願意為他拒絕所有男人,付出一切───」
「但是好景不常,其他男人心生嫉妒───他們殺了少年,把他的屍骨千刀萬剮,還誣陷姊妹倆是異教徒,把她們抓去審判、火刑,把她們關在永無天日的地牢裡,啊啊,好可憐啊,姊妹倆因思念愛人而日夜哭泣,愛人的屍骨至今未寒啊,他需要她們,究竟何時才能回到愛人身邊呢───」
「妳們,妳們……」我結結巴巴地說道。
姐妹花卻又咯咯的笑了起來,不再理我,我在斗室內轉了兩圈,忽然在地上看到一本散架的筆記本,紙張皺巴巴的,似乎曾在水裡泡過,我吹開了上面厚厚的灰塵,藉著微弱的燈光翻閱起來,卻越看越膽戰心驚。
這是一個騎士的日記,裡面記載著騎士團的驚天大秘密。
「1614年3月7日:
昨天的那場暴風雨真是太可怕了,不過也正因如此,我們這群被流放到南方大陸的死囚才有機可趁,殺了看管我們的騎士,接掌了船隻,只是不知道接下來會飄往何處。」
「1614年3月10日:
我們終於登上陸地了,謝天謝地,這裡剛好是帝國的殖民地,一個叫昆琴奇察的小鎮,幸運的是,由於這裡實在是太偏僻了,帝國似乎沒有派軍隊來掌管,喔,或許帝國連有這座小鎮的存在都不知道呢。老大說他想了個好辦法,叫我們去把那些死掉騎士的衣服給剝下來穿上,偽裝成從帝國來的騎士,真是個好法子!」
「1614年3月15日:
我們很順利的接管了這裡,老大,喔不,現在該叫營長了,他看中一間老教堂,據說是以前傳教士在這裡留下的,雖然這座教堂看起來有點陰森,但是腹地很大,設施又齊全,營長便要求鎮長把它讓給我們,然而那個小老頭和鎮上的人似乎都不太樂意,營長是個爆脾氣,好言相勸沒幾句就要動手揍人了,唉,我趕緊和其他人從背後抱住他,畢竟我們現在可是騎士,不能再一言不合就動粗啊。」
「1614年3月17日
老大後來聽我們的勸忍住了,他自己也說想藉這個機會改過自新,告別死囚的身分,於是我們把船上所有的財物都給了鎮民們,小老頭才同意把那教堂讓給我們,可是他又千交代萬交代,要我們一定不可以使用南棟的那間禮拜堂,但又要派人定時去清潔打掃,一有什麼異狀一定要馬上反應,真囉嗦,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啊?」
「1614年3月25日
我趁著打掃的機會偷偷溜進這個地下室了,沒想到這裡居然關了兩個少女,我的天啊,這些圖阿西人做的事就連我一個前死囚看來都太喪心病狂了!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漂亮的女孩啊?我……咦?等等,我好像聽到外面有腳步聲,三半夜的誰會在廢棄的禮拜堂閒晃啊?
......
我要、死了、殺我的人、不知道、是誰、但是個子很矮、小孩、我沒有力氣了、希望看到這本日記、的人、能把我、好好埋葬、我的名字是,菲、利、斯……」
*
「事情……就是這樣。」我對穆魯說道。
自從出了一連串令人心力交瘁的事以後,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這裡了,穆魯看起來跟之前沒什麼兩樣,只是精神有些不好,我問他,他只說小黑病了(小黑就是那條蛇),而且今天出來的也不是之前那個小少年,而是那個老是愁眉苦臉的人格。
「那兩個被關在地下室的女孩實在太慘了,那間禮拜堂我本來就覺得有古怪,沒想到……這個城鎮裡的人都瘋了吧。」
還有些事我並沒有跟穆魯說,我到處都找不到那本日記主人的屍體,照理說他應該已經死了十年了,可是,可是……我和菲利斯交往的記憶也是千真萬確的啊……
個子很矮,似乎是小孩……我盯著穆魯的側臉,然後猛地在心裡給了自己一巴掌。
在亂想什麼,伊莉莎白?
穆魯並未察覺我的不對勁,聽完我的話後,他皺起眉頭,本來就病懨懨的了,再皺眉就顯得更苦大深仇了,他慢吞吞地說道:「妳要注意,她們說的有可能不是事實,她們有更大的機率是魔女,最好別再靠近她們了。」
「魔女……?」我最聽不得人家說某某某是魔女了,一聽到這個詞就心生排斥,但畢竟對方是穆魯,我只好耐著性子問道。
「是,魔女就是魔神座下的女信徒。傳言魔神男生女相,非常清秀,吸引了許多良家婦女成為信徒,但這些女人最後都無一例外地成為魔神的養分來源,更糟的還直接墮落成魔女,她們口中的〝英俊少年〞極有可能就是魔神。」他嚴肅地說道「回憶那些失蹤女人最後見過的人事物或說過的話,雖然這些人失蹤的時間分散在數百年間,事情的經過卻是雷同的,都是在一個下雨的夜晚進山,回來後聲稱她們在山裡看到了一個英俊少年,沒隔幾天就拋棄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從此不知所蹤……妳別不相信,我奶奶和阿娘就是這樣。」
「我很抱歉……」我疲倦的說道「但她們也可能只是被鎮民殘忍對待並誣陷的女孩,十年啊,她們被關了整整十年……」
我看到穆魯的臉色變的更差了,兩頰甚至透出死寂的灰白,但那是光線的關係,他稍稍一偏過頭,臉色又恢復正常了。
穆魯的眼神靜靜地在魔神遺骸和殘破的羽蛇神塑像間游移,那瞬間我似乎在他眼裡看到了某種……嘲諷。
突然間,我的眼角瞥到了什麼,穆魯也看到了,我們兩個同時轉頭去看山腳下───有某一塊區域冒出了濃濃黑煙。
我感覺不妙,那裡很靠近騎士團駐營地,因為一時想不到如何處置姊妹花,我是先把她們藏在駐營地裡的,難道被人發現了?
「穆魯,對不起───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敘述者:無名氏】
伊莉莎白匆忙地走後,穆魯一個人靜靜的在那尊魔神遺骸前坐了很久,和那空洞的眼眶對視,直到最後一抹夕陽和地平線等齊,整個天空被暈染成血紅的妖異顏色,穆魯終於閉上了眼睛。
再睜眼時,從他口中吐出的已是另一種語言,聽起來古怪、蒼老的緊。
他的眼中帶著一股冷酷的決絕,說起話來聲音如虹,帶的空氣些微震動,像是成千上百的人格一起在講話。
「最難纏的瘋狗出來了,這可不好辦。他的力量越來越強大了,甚至逼死了艾克楚阿……汝等是時候該動手了,再不快點,我怕就來不及了。」
山的另一邊,有道沉悶的驚雷落下,其中似混合著許多人的聲音。
「遵命,大人。」
大雨滂沱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