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八章: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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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1-30
 

  道蕨城中佔地最廣,房舍最為華麗,也是最讓人憧憬與忌憚的地方,仇氏府邸。

  說是家族,也就仇氏三人有血源關係,其他不過都是收編的。

  仇飛虎是仇剡與仇禎的生父,仇家當權者,相傳修為落在拓海期。早些年較常出沒,近來變得神秘,有人說他深居簡出,有人說他並不在道蕨,只有一些重大事件,才會回歸,或有一說只是替仇剡撐腰。

  聯合離開幾日,仇家內部也有顯著的縮減,不過實際從仇家派遣拓荒的人數只有半數,根本不該是這個樣子。

  其中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仇家在此深根,別說外人,就是這些傭兵也不相信誰敢在道蕨惹仇家,他們現在都在屋舍中聚賭,唯有大門的守衛還算盡責。

  這是他們平時的日常,收編仇家,生活有了保障,每月都有薪俸,仇剡也不會要求他們,只要適時拍拍馬屁就好,仇剡吃肉他們有時還能喝湯,就像前些日子那樣,誰還沒嚐過甜頭。

  碩大的宅第顯得冷清,屋舍內傳出歡笑與叫嚷聲,此時卻有一道身影悄然越過。

  他也是傭兵,卻不是自願的,而是……。

  他搖了搖頭,不敢回想那一夜所發生的事,又無法遺忘當她清醒望來的目光,以及自己下跪求仇剡饒命時,兄弟們的怒目。

  緊緊咬牙,快速越過屋舍,這些人早就沒了傭兵的警覺,就算沒有放輕腳步被注意到,也沒人會理會。

  宅院邊緣一間殘破矮房,此處破敗沒人把守,來人解開門上的鎖鏈,推門入內。

  門軸開起傳來一聲尖銳,幽暗塵蟎漫天的屋內,乾草雜物四散在地,壁上久無修補裂縫透著光。

  此處不是人住的地方,可此刻卻有一女子手腳分別被綑綁起來,蜷曲在稻草上,身前地面還有塊破碗油漬滿滿,碗外幾許落下些許殘羹已經臭腐,讓本就難聞的空氣,多了一層臭酸味。

  感覺來人女子抬頭,臉龐好幾處瘀青,看著對方癡癡的傻笑,雙手被綑綁下她扭著身子靠近破碗,咬住破碗,一副期許的樣子。

  來人屈膝,蹲在女子身前,心中是萬般刺痛,他一手按在腰間的武器上,那一夜的經歷再度浮現。

  了結她的生命,讓她真正的解脫,哪怕已經瘋了,也不該遭到這樣的對待,或說瘋了也是好的……。

  「小妹……。」

  他低喚著出聲,看著女子陷入滿滿的回憶,傭兵成立時團長說著他的宏願,想讓入隊的每個傭兵都有家的感受,小妹她說要去美饌成為仙廚,以後傭兵出任務,獵回來的荒獸肉她都做成一桌美食,一次要比一次豐盛,大家的修為也一天一年的提升上去。

  當時他說誰要娶了小妹瘦子都會被養成胖子,猶記她的回答:「我可能不會結婚,以後就伺候幾位大老爺們飲食,如果……如果真有什麼對象,嘻嘻~他一定不是道蕨的人。」

  其實他喜歡她,大哥不喜歡嗎?其他人呢?可惜的是她始終將他們當成兄長,所以這份情感被眾人深埋,期待那個誰出現擄獲她的芳心,期待誰帶她離開蠻荒之地。

  那一夜……他對她做了什麼,他們都做了什麼!

  藥效下他們做出禽獸之舉,藥效下她回應他們,可藥效過後,當她逐漸清醒,看見玷汙她的是敬愛的兄長們,她無法承受,而當下他們還被藥效控制,依舊撕裂她破碎的心,承受不了這一切的她徹底瘋了。

  回神的團長和四弟完全無法接受,就在那時仇剡和紹英傑出現,將他們抓了起來,這一切都是紹英傑,這該死的叛徒,那杯酒被下了藥,斟酒的就是紹英傑。

  他不是團長也不是四弟,面對仇剡他下跪,如同一條狗般搖尾乞憐苦苦哀求,他們不諒解看不起他。他們寧死不屈所以都死了。

  這是他第一次怨恨團長,不是視人不清,是因為他愚蠢,如果大家都死了,誰來替小妹解脫?眼前這情況誰考慮過?!

  「小妹……。」

  司朋又喚了一聲,盡是不捨與疼惜,他伸手想像過去那樣撫摸對方的髮首,一如過去身為兄長的他。

  這動作卻蹙動了對方的神經,破碗鏮鐺一聲掉落,尖銳的叫聲脫口而出,女子看著他像想起什麼,變得惶恐,不斷瓀動著身軀想要遠離,無果下乾脆把臉埋在地面,許是看不見也不再尖叫了。

  這讓司朋更加痛苦,沉著臉緊緊咬牙抽出腰際的手斧,正欲讓她解脫,遠處卻傳來細瑣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

  司朋一個閃身藏到邊緣,順手拿起邊上成綑的乾草遮掩,這地方不該來人,仇剡更是不可能,這傢伙就是個雜碎,連食物也不過當天有過,這幾天甚至沒有一人記得小妹還在此,可如今卻有人到來?

  嘎吱。

  房門悄然推開,先是張望才踏進屋內,來者是個女子,腳步緩慢,步間更是一跛一跛,似乎強忍著不適。

  蹲身在前,來人低首秀髮披落,看著縮瑟的她張口輕啟:「妳……沒事吧?」

  柔聲語帶關切,彷彿聽懂了她的問話,或者只是因為聲音不同,她偷偷露出目光看向對方,很快的注意力轉移到來人手上的葉包,透著嗅覺知道那是食物,讓她張大雙眼,露出垂涎的樣子。

  「呵……沒事呢?我在問什麼,怎麼會沒事呢?」

  女子落下了句,是自答更是自嘲,凝視著她解開葉包,包裹在內是一些糕點。

  這讓她更加激動了,手腳被捆綁下不斷扭曲的身軀企圖靠近,無法拾取乾脆拉長脖子張大嘴巴一口咬去。

  她是吃到糕餅了,卻也咬傷了對方,女子眉頭微皺,並未推開也沒有抽離,只是低聲:「別急,我不會跟妳搶的。」

  說著將糕餅遞得更近些,乾脆坐一邊地上。

  和她一身破爛相比,女子衣裳乾淨華麗,也不像對方遍體鱗傷,一般人對這樣的環境都會排斥,可女子沒有,更沒有鄙視這個人,她未必知道對方遭遇,但被關在此被人綑綁,變得癲狂,都說明她的遭遇絕不比自己好。

  糕點不過幾秒便被吃完了,她甚至探出舌頭在女子手上舔食,一切可能都只是本能行動,沒有任何意義。

  「妳還記得遭遇了什麼嗎?」看著她,女子詢問。

  給她的回應是無聲和那雙大張的眼睛,沒了食物她也安靜下來。

  「妳有沒有喜歡的人?」

  女子又問了一句,依舊沒有回應,她想了下將對方扶起來,毫不嫌棄對方一身髒污,就這麼讓她靠著自己身。

  或許誰又乾淨了?衣服只是遮蔽醜陋,更深的骯髒是肉眼看不見的,也是永遠無法潔淨的。

  「我愛上一個人,他應該也喜歡我,過去他一直守護我,把我看的比自己還重要。也是經歷了一些事我才發現的。」

  「這就發生在幾天之前而已,我的病情得到緩和,可以像一般人一樣,體弱時很多事情想做卻不能做,忽然有天可以了,時那種喜悅妳懂嗎?而且我還有一個深愛我的人,當下我真的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女人,家族得到藥材得以生存,我也能自由活動,還有他會一直陪在我身旁。」

  「呵呵,可是幾天後變了全都變了,他叛離家族離我而去,父親為了家族延續把我嫁給我不喜歡的人,會被那人發現,還是因為我生平第一次用雙腳走在街道的緣故。」

  女子頓了頓看向她:「人生也許就是個笑話,妳以為的幸運卻是不幸的開始,他又怎麼會叛離家族,怎麼會離我而去,一切都是他們的謊言。」

  「如果沒有他,我或許會和妳一樣,可是我想知道他究竟怎麼了,現在在何處,我已經……。」髒了,配不上他了。

  看著身側的她,女子在心中默默落下幾個字。她閉眼倚著女子的肩頭似乎睡著了,安靜的眼眸帶著淚痕,讓女子肩頭也濕了一塊。

  瘋了?又是幾分瘋癲幾分清醒呢?

  女子不知道,看著她楞神,緩緩張口:「如果……如果妳哪天清醒過來能不能幫我討回公道?我……我一個凡人根本抗衡不了他們,可是妳不一樣,妳是修者,妳或許能辦到,能避免更多人受他迫害……。」

  她斷斷續續的說著,不清楚對方是否聽見了,又聽懂了多少,甚至不解為什麼說這些,可能是覺得這樣或許可以喚醒對方,但是清醒真的是好嗎?

  她不知道,她確實恨,恨自己的無能更恨對方的惡行,又深知仇家有多強大,不只表面上的那樣。

  別人不知道仇飛虎的動向她卻知道,遭遇那些讓她昏厥,過了一夜她其實醒來了,可是仇剡不知,而那時仇飛虎出現,並沒有迴避昏迷的她,那時她聽見了對方的言語。

  仇飛虎和四目妖族有所聯繫,以道蕨作為交易,從兩者的交流雖知之有限,卻可確定已經交涉許久,而這次仇飛虎打算把整座道蕨送給四目妖族,換取其他利益。

  這些和她沒有太大關係,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心裡的他,又因自身遭遇哪怕對方尚在人世,也不敢再見了。

  只是這事一但成真,那仇家的勢力會變得如何?仇剡又會擁有多大的權力,被他糟蹋的女子又會增加多少?對於這個毀了她的人生的人,她如何不恨。

  府中的女子都是仇剡以類似的手段強迫來的,這些女子不論順從與否,都難逃一死,反抗的就如這女孩一樣,順從的也會被仇禎害死,仇剡不怕她們逃跑,因為不曾有人成功,護院眾多可能踏出門口前就被綁回來了。

  更可以說仇剡就是享受著對方因為恐懼而逃跑或委身順從,由此滿足他變態的成就感和盡在掌握的扭曲心理,因昏厥的緣故,她沒有被監禁,更因某些原因府中無人,讓她行動未受限。

  只是也就如此,她根本逃不出大門。

  她說這些就只是發洩?其實她也不懂為何跟對方說這些,可能只是覺得對方和自己相同遭遇,也許只想找個對象傾訴。

  「容姑娘……。」

  就在這時屋內傳出一聲,沒有修為的她根本沒發現這裡還有別人,被這個聲音嚇個正著,拉著肩側的人下意識退縮,待看清對方的樣貌後臉龐更被恐懼浸滿。

  不是有多難看,而是他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