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僮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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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1-26
  從潮濕的五月開始,我就一直在做一個夢,我夢見遙遠的南方大山之中有一個聲音在呼喚著我。

  那個聲音是如此的深邃而又遙遠,每當我想要遺忘這件事情的時候。

  夢境總是適時在提醒我他的存在。

  那個聲音存在於夢中,存在於一片幽深又令人感覺到不寒而慄的潮濕之中。

  我竭力地把它歸咎於夢境,可是那種被水泡過的潮濕卻總是驚醒著我。

  就好像我每次竭力醒來,整個身軀都變得濕噠噠的。

  這種情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不知道。

  如果硬要歸根結底,我想一定是從一個朋友從南疆帶來的一瓶酒開始的。

  是了……一定是的。

  因為對於我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家裡蹲,這是我唯一可能和外界接觸的事件。

  我記得那一天,那個似乎剛從南疆探險回來的國中同學和我討論了很多的話。

  什麼……

  諸如……

  「你知道一個人在不缺錢不缺權,在年邁時,最本能的願望是什麼嗎?」

  「是什麼?為孩子閨女多留點記憶嗎?」

  「……當然不是……而是獲取更多的生命——乃至永生。」

  當時我看著他興緻鑿鑿的,真以為他是喝懵了。

  不過我一個常年熟讀各大娛樂作品的家裡蹲,自然是不能笑話他這點胡說八道。畢竟我說過的傻話,可比他多多了。

  「永生?我還超越宇宙呢?」

  「不……是真的,」他當時從他背包拿出了那瓶有著各種奇異花紋,像是劣質補課班門外賣給小學生的裝著假酒的假酒壺,「從前那個傳說是真的,向南方或北方前進,在那迷失的盡頭處,打開古老的僮躊之門,那個永遠的盡頭就會浮現……」

  「在那裡……你將會看到緋色之間……還有古老的儀式……」

  「古老的復活儀式。」

  後面……後面我就不記得了……大概就是喝斷片了。

  甚至於最後那個從南疆拿來的酒也喝了。

  然後……我倆好像就一直在看電視。

  不過奇怪的是,我住的房子裡面好像並沒有電視這種東西吧。

  也許是喝懵了,做夢了吧。

  陽光照澈到我的枕巾上面,包括枕巾和床單,尤其是脖頸後方的位置,都變得油乎乎的潮濕,被陽光一照顯示出非常膩滑的深色,身上大大小小的不知道是汗珠還是什麼都水漬從我的身上滴滴滑落。

  慘白而又乾癟的嘴唇不住地喘息著,我扶住自己的額頭,肺部好像被卡住了一樣難受……

  我昏昏沉沉地想著。

  「已經……兩個月了吧。」

  就是工業酒精也不至於一瓶就管兩個月吧。

  這也不是農藥百草枯。

  可是那種極度痛苦地癥狀卻好像在折磨著我每個細胞,讓自己好像像一根麻繩一樣在這個世界上螺旋扭曲著。

  我反覆摩挲自己的額頭竭力讓自己的好過一些,然後硬著頭皮喝了一口水,早上喝水———口腔本來就有些不適應,再加上痛苦的異狀,讓那口水變得像鉛液一樣。

  最後……

  「嘔……」

  我彷彿像是要把臟器都吐出來一樣,瘋狂的嘔吐著。

  「嘔……」

  「嘔……」

  我扣著嗓門似乎像是要把肺部那沉重的東西吐出來。

  然而除了讓眼睛通紅地流出了眼淚,還有嘴角肆意流淌的粘稠唾液之外,再也沒有吐出來任何東西。

  「要不要緊啊……要不然找你哥去看看吧。」

  母親似乎在門外無不擔心的說著。

  我看著門外又想起了我的哥哥,一時間沉默無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是到了眼前這個份子上,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只能矮矮地說一聲:「好……」

  母親在門外似乎很意外我的答覆:「那我去打電話……」

  似乎是怕我擔心一般:「不要太擔心,他到底是你哥哥。」

  我的哥哥和25歲還是家裡蹲的我不一樣,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優秀到什麼程度呢?在當年全國1700萬人參加的學業水平考試當中,他排名第79.當然,依照這個成績,他進入的肯定是國內最好的大學,甚至於沒有之一。

  不過很可惜,這些消息還是後來母親告訴我的。

  在父母離婚之後,他判給了父親,之後就沒有怎麼聯繫過了。

  我還記得比較清楚的一件事,那就是我們在分別之前還曾因為他嘲笑我而大吵過一架,不過就算沒有這事,我和他的關係,從小到大也都是若即若離的。

  一句話形容,不怎麼好就是了。

  他是一個顛三倒四的人,用過去的話講,簡直就是一個街痞子,也不知道為什麼,老天把那麼好的腦袋給了他。

  我和他聊不來。

  後來,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他沒有選擇去什麼研究所,反而本科畢業就到了家附近的一所醫院上班,這我才能偶爾在做身體檢查的時候見到他。

  不過嘛……話雖然有的聊,聊的卻實在不多,他那完全宛如同黑社會一樣的語氣讓我們完全聊不起一起去。

  再加上,我見到他的自卑,就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我連見到我的同學都自卑,更不要說他了。

  可惜事到如今,就算是再不想見面,也不知道求到誰好了,母親帶我並不容易,去別醫院的話,可能連醫藥費都掏不起,只有這所哥哥在的醫院,可以由我那哥哥來掏錢。

  基於此,這就更讓我那無處安放的自尊變得更加苟且了。

  我邋遢地穿上了衣服,我感覺此刻身體的狀態已經大不如幾天之前,我害怕再過幾天,我可能連路都走不動了。

  照這樣下去,我再拖兩天,我可能就要叫急救車了。

  我用拳頭砸了一下牆壁。

  「不就是一瓶酒而已嗎……」

  然而那種痛苦且朦朧的感覺,卻還是讓我拖不得。

  醫院說近,也近的很,甚至於就走了一條街就到了。

  到了醫院,我直接被打好招呼安排進了住院,稀里糊涂的安排了一系列的檢查。

  「這些日子,視力沒有問題吧。」

  一個小姐姐非常耐心的詢問道。

  「沒有吧……」我很是疑惑地回答著。

  「嗅覺呢?有抽搐的癥狀嗎?可以和我握一下手嗎?」

  「嗯……嗯?……嗯……好的……嗅覺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不過我的口腔好像有點火辣辣的。」

  我看著眼前的小姐姐,想要伸出手,可是那種奇怪的感覺再一次浮出了出來。

  最後還是小姐姐握住了我的手。

  「我怎麼了?」我感覺很奇怪。

  「沒有了……一切都好,只是一些例行的體檢而已。」小姐姐沖我笑了笑,然後就離開了屋子。

  然後沒等我摩挲完腦袋,那個男人終於在小姐姐的貼身調笑下走進了屋子。

  我的哥哥。

  看著他。

  腦海似乎又陷入了一陣的模糊。

  只是睡夢之中,我總感覺我的腎臟好像插了什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