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人性總是在理智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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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1-25
為什麼會這樣?
陰鬱的天空給予不了李維任何答案,逐漸開始黯淡的世界,沒有一絲絲的光亮,只有那落在身上的雨水,讓李維模模糊糊感受到了身體還在這個世界上面。
私自逃出屋子的興奮以及那種來到外面的新鮮的感覺已經全部都沒有了。
有的只有莫名的難受……
留在內心。集聚的只有一種發霉而開始令人感到異味的陰霾。
慢慢走回屋子那條街道。
夕陽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然後用手輕輕打開那扇破爛的大鐵門。
門上的苔蘚證明著這個破地方到底有多麼偏僻。
李維明白自己處在一個被別人救援的位置上,所以從心底裡面想要說,想要維護那個救了自己的傅月。
想要遺忘這件事情,卻不能遺忘。
想要理解……
可是……
內心深處卻還是難以理解。
難以理解那種行為,難以理解那種動機。
為什麼,傅月會那麼傻,儘管用心去想這件事情,也還是不能理解,傅月為什麼會那麼拼死拼活的,還有那個女人也一樣,有什麼意義嗎?救助自己這樣一個人?或者說這很正確嗎?不是只有自己活下去才是最正確的事情嗎。
雨水讓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潮濕,黏黏的衣物粘在自己的身上,散發出一種臭臭的味道。
讓鼻息之間問道那種不愉快的味道。
即便那個被救了的人是自己。
這種行為卻還是不能理解……還有那些人說的惶惶說的喪家之犬到底是什麼意思,那群人說的傅月曾經到底經歷過什麼?夜也說過,別人也說過,可是唯有自己仍然一無所知。孤獨地活在這個看起來每個人都什麼知道的世界上。
從前李維對這句一無所知不能理解,現在……
可能還是如此。
因為……
自己本身就是一無所知。
隨著「嘎吱」一聲推開那扇門,裡面的那個奇怪的自稱是偵探的陸達正在用一臉調侃的眼神看著自己。
「外面好玩嗎?」
李維沒有說話,只是目光無神的看著眼前。要是在這樣的事情發生之前,自己肯定會怕的不行吧。
只是……
陸達似乎明白了再說下去也毫無意義。
只是說道:「雖然沒有說,我倒是不反對你出去,只不過書一定要讀好……否則你無法在這裡生存下去。」
李維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愣愣地。
雨水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從眼眉上面,嘴角上面,下顎上面,還有眼光之中……
伴隨著那被閃耀地發光水珠。
一珠珠的……
「吶,能告訴我……傅月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李維拉著陸達的衣袖如此說道。
陸達的笑意沒用了。
只是拍了拍傅月那滿是雨水的肩膀。
「別想那麼多,好好讀書吧……」
然後就想要離開……
可是,李維確是死死的濕漉漉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告訴我……求你了……」
「這對你沒有好處……」陸達背對著李維如此說道。
「今天,我聽見了那些人說傅月……」李維如此回答著陸達。「他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麼?傅月又做了什麼……我想知道……」
「他們憑什麼說,我不能理解……」李維如此叫喊道。
哭泣的淚滴伴隨著雨水一滴滴滴落在地面上。
「喂,到時間了……快走吧……」外面一個人打開了門,然後拍了拍陸達的肩膀說道。
陸達看了一眼李維,然後說道:「好啊……我告訴你……」
然後只是看了一眼門外的人,「給我點時間……」然後就關上了門。
他讓李維坐在了地面上,然後他也背靠著門坐在了地面上。
「儘管常住不讓我和你說,但是他是你師傅,你作為他的弟子,有些事情,你是應該知道的……」
「儘管,他也不想讓你加入這個圈子,但是緣分這東西,不是說斬斷就能斬斷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我相見也是緣吧……」
「廢話說了那麼多,實際上,只是不想讓你就這樣輕易的破滅幻想而已,要說切入正題,訴說因果,也很簡單,就好像每個小說開場白一樣,江湖會有許多人,也有許多門派,儘管組織形式和書中說的不太一樣,但是該有的門派也還是有的,比如傅月的門派,雖然今天看起來很是渺小,乃至現在只有你一個後繼者,讓一個毫不知名的外來戶當繼承人,以至於是不是有後來人都不知道,但是在三十年前,葉陽門可是數得著的大門派。然而,即便是這樣的門派,卻在一月之間被人近乎滅門了。」
「門派成員不是被羅織罪名被送上槍決,就是被人暗殺,有的終身監禁,還有的在瘋人病院裡面,曾經有的產業一夜全部消失……不要說這很玄幻,社會來的比玄幻故事還要殘酷的多,那一年,傅月才十九歲,比你現在還要小,那時候他在中亞參加戰爭,等到回來的時候,就只剩下一片廢墟停駐在家門前了。他發誓要報仇,為養育他的師父報仇,為同門兄弟報仇,為曾經羞辱他門派這份恥辱復仇,可是一個人的力量太渺小了……甚至說,一個人儘管知道是仇人是誰?可是一個只有19歲的孩子又能做得來什麼呢?儘管是從戰場歸來……可是哪有怎麼樣呢?你不會比別人多什麼……可以說,復仇基本是不可能的……」
「可是……就在這樣近乎於,明白仇人,卻不能報仇的時候,一個人為他出頭了。那個人就是夜的父親,也是一直資助咱們叢林的那位先生……那個人帶著22歲的傅月手刃了仇人,血洗了他們家,場景我不想描述了……三年時間,這份積累,那種場景比之前被滅門的時候好不了多少。儘管世間有句話叫做冤冤相報何時了,儘管有著太多太多應該珍惜生命的理由……但是,師父師父,師父帶著一個父字,倘若父親被人殺了,這份仇恨到底怎麼樣才會抹除……」
「不管,這種行為對或者不對,傅月都欠了那個人一個大恩情,江湖有一句話,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其他話都是扯幾把蛋,儘管這句話也挺扯淡的,但是偏偏傅月信了。傅月有難的時候,那個人替他出頭了,所以……這次那個老先生失蹤的時候,他也準備出頭……」
「雖然,事情遠遠不止這麼簡單,就說……這場戰爭都莫名其妙,開始的時候,會有提前消息,而我們接到消息只說把那個人的女兒弄走就行了,但是那個人的女兒,也就是夜說,他父親還在那裡,所以整個一車的人就準備救她父親,也就是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但是事實上,事情不是想象那麼簡單,等我們到那裡的時候,那個別墅裡面只有一地的死屍,並且還碰到了許多武裝分子……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們在這裡居然發現了許多電視上看到的面孔。」
「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唯一確定的是,這些武裝不是殺死那群人的兇手,因為彈片口都差了好多……當我們好不容易脫離的時候,傅月卻說,他好像知道應該去哪裡找那個人了,他決定繼續向前,要知道再往前就是叛軍前線和無人區地帶……那裡真的是太兇險了。」
「畢竟,只要在那裡,已經到了對峙地帶了,那裡一旦到那裡,不論你是誰,只要被看見就會被槍殺……」
「所以才叫作無人區……」
「那時候,他問有沒有願意和他去,當時就只有夜一個人……傅月說,我答應你父親要把你帶走,不能把你搭進去。你碰到我是來之不易的緣分。的確,受到那個先生恩惠的不只是傅月一個人,但是卻沒有人願意和他一起去,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去也根本沒有任何希望。只是傅月說,不在於去不去,也不在於找不找到……」
「他去了,決絕然的,沒有人能夠制止他的……後來阿福也想去來著,那是一個曾經被傅月收養的叛逆青年,這樣一想也快有十年了……不過傅月卻讓他照顧你和夜為理由,拒絕了……」
「雖然結局很明顯……他也去找傅月了……」
「乃至於夜最後也為了保護你……從某種角度意義上說,他們的行動不見得是理智的,乃至說,不見得是有智商的,但是世人又有幾個有智商的,江湖本就是一群反世俗的存在,你又能指望這群人怎麼樣……他們或許也只是憑藉著本意來行事吧。」
「為了俠義放棄那些本來對自己來說重要的東西,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包括我……可能都不能理解吧……」
「但是……該說的,我都說了。」陸達嘆息了一聲,打開了門,然後走了出去。
他靠著背面的門板,看著天空。
「你真的是一個傻子……根本不懂得判斷形勢……」
不發一語……
而李維看著那扇門板,都是一臉複雜。
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
水漬在地面上流淌。
他該失落嗎?
或者說是該高興嗎?
李維不知道,也不清楚。
他只是呆呆地。
看著眼前。
不知道該怎麼樣,也不知道該幹什麼表達他的行為?
俠客……或者俠義……
那種東西……
真的有人信嗎?
我不知道……李維在內心之中如此想著。
痛苦猶如一只無形的雙手在擠壓著他的內心。
他走在屋子裡面。
可是腳步卻恍惚有些踉蹌。
他不知道該怎麼樣……
但是……
事實上,也只能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他打開了那本書。
看到了……俠客兩個字。
可是內心之中,確實……
再也難以讀下去。
我該怎麼樣?按照傅月的價值觀,也去找他嗎?這樣會死吧……
又能怎麼樣?即便去了又能怎麼樣?只不過是多了一具屍體而已……
我不知道……
這是什麼?又或者他的所做所為又是什麼?
不能理解……
我不能理解……
俠客……俠義……
這種東西……
於是手裡面那本書只是隨意的準備扔在……
只不過……
在這個時候,一個信封卻掉了出來。
「這是什麼?」李維抱著有意思不如沒意思的心態,喃喃說著。
他已經……
看著那個信封。
撕開,然後看到裡面的內容。
是一個疊著的紙條。
打開了一看……
「俠義是什麼?」
這是什麼標題?
不過……還是看看吧……反正……
「俠義是什麼?
這個對於命題,對於我來說實在是太過宏大。就如同這個國家一樣,這個國家從來沒有經過小國寡民,從建立那一天開始,就是由所有人的信任組成了,說是情非得已也好,說是上天註定也罷,時間過去了那麼久,具體為什麼會這樣誰也無法去考證這一切。
誰也不知道先人是怎麼樣想的。
我們也只是生存在這個諾大國家的小小的一份子。一個人既無法改變什麼,也做不到什麼。當你仰望天空的時候,想到的絕對不是哲學,因為那不是一個渺小的存在擁有的視界。
正因為,明白世間的諾大,所以明白,人更需要的團結和信任,我們所有人流淌著相同的血液,擁有著相同的思考,所以我們理當明白我們單獨一個人什麼也做不到。所以我們需要所有人的力量,可是只要我們能夠團結一致,我們將會爆發出空前的力量,縱使一個人只是螞蟻,但是只要我們在一起,我們將無所不能。
所以我們必須學會互相施捨幫助……
因為……
我們是彼此的手腳,我們是彼此的腹心,我們是袍澤,是兄弟,縱使離得再遠,所以只要你一聲呼喊,我就將會來到你身邊,就如同在安西大地上,在蒙古鐵騎前,我們用史無前例的精神貫徹著我們的彼此的血液。縱使我們是弱小的,縱使我們每個人纖弱不堪一擊,縱使註定會滅亡,比起任何信仰著高尚和神明的傢伙,我們既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也不明白未知的存在會怎麼樣拯救自己。我們唯一明白的是,我們要珍重彼此。
不要小看這一點……
我們憑藉這一點一直從遠古堅持到現在。
從未失手……
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什麼是俠,因為那太遙遠了……可是其實他確是最簡單的東西。
俠是彼此間的信任,是人與人之間的仁義,我們將彼此視作兄弟,視作手足。只要一瞬間的交際,我們便會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不要說這很傻……這才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不是嗎?這才是我們脫離野獸,擁有人性失去**的地方不是嗎?
這才是我們能夠堅持過任何時光,在任何時候都能笑傲群雄的地方,不是嗎?
因為沒有一個人會隨便丟棄自己的手足,更沒有一個人會讓自己的手足隨意的暴屍荒野,一個能斬斷自己手足的人,縱使已經再無法改變,這份痛楚和仇恨也會銘記至死。你可以說,不講情理,也可以說是死腦筋,但是有些事情無所謂。
我就是要復仇……
夜的父親曾經有恩於我,縱使今天,或許他沒有什麼用了,行會說別去了,去了也沒用什麼意義,但是僅僅是因為沒有用就可以隨意的放棄他嗎?只有等到用的時候,才會笑臉相迎,不用的時候就一腳撇開?
這真的是曾經的我們的所作所為嗎?
所以……我決定去了,無論生與死,無論對與錯……
和這沒有任何關係。我清晰的明白我這個人沒有什麼能耐,可能也做不到什麼,但我現在決定用盡我生命中所有的一切來償還這份恩情。縱容沒有人贊同我,也縱然代表不了什麼,但這絕不是什麼一時衝動,僅僅出於這份從內心涌動而出對「人」理所應當的重情義。
我去了……縱使只是一個人,但只要心在這裡,一切都不是白費。
這是……傅月?」
李維看著那封信,手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
只是如此呆呆的看著眼前。
顫抖地將手掌放在了地面上。
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又似乎感覺擁有了什麼……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東西。
令自己感到難以著落,又好像一直存在的東西……
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