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1

本章節 17568 字
更新於: 2018-09-02

//九月初


  「好久沒回來了呢。」

  睽違半年的納爾吉瑞,小黃一下飛機就看見了眼熟的風景,懷念的說。


  「好熱,現在已經九月了,這裡連秋天都這麼熱嗎。」

  「隊長,上次我們可是三月過來,那時候也沒好到哪去。」

  在小黃後面跟了四個人,迪埃特、蘇芬、弗拉維歐、吉爾貝特。四個人都一一副『怎麼這麼熱』的樣子。尤其是吉爾貝特,剛剛才從戈爾德庫斯特回來,又到了這種蠻荒之地,他真的自認是個室內派,雖然以前是做戰車的。


  「納爾吉瑞一年四季都很熱喔,就算冬天也一樣。這邊南邊一點就是赤道了,熱也是當然的。」

  小黃好心的幫他們解說,不過他們並不想知道這種事,只想要涼一點。


  「好了,隊長,我們該怎麼走。」

  「往西北方。」

  「那剛好和我們上次反方向。」

  納爾吉瑞是一個近乎圓形的國家,只是在東南角缺了四分之一,取而代之的是海洋。上次他們去的皇后領位於東北,兩個地方緯度差不多,小黃大概能夠猜到那邊會是什麼樣的天氣。


  「九月的話,除了雨林以外的部分都很乾。」

  「好了別提了,提早難過幹嘛呢……這個國家有火車嗎?」

  「沒有。」

  「好吧。」

  五個人只好又去問詢問處的服務員,蘇芬和弗拉維歐相當顯眼,同一名服務員很快就認出他們。友善的和他們招呼。


  「你們好,這次是要去哪裡呢?」

  「桑海。」

  「這次是大城市啊,那附近的古蹟很有名呢。觀光客也多,你們可以搭直達班車過去。」

  「在哪裡搭?多少錢?」

  「這裡有張時刻表……」

  服務員這次終於能夠直接回答他們的問題了,將常用的客運時刻表交給他們。價錢十分合理,對於世界之敵這幾個外國人來說更是便宜。他們很快就向服務員道過謝,趕上整點的客運。在冷氣的保護之下,看著外部的豔陽高照,一路向北。


  「隊長,我們要搭多久?」

  「看這時刻表,似乎要好一段時間。到的時候應該是晚上八點。」

  「這麼久啊。」

  現在時間早上十點,中途會停下兩次休息,其餘時間都得坐在位子上,是對屁股十分嚴苛的旅程。幸好這條路線很多觀光客,納爾吉瑞為了自己的旅遊業,將客運設計得十分舒適,蘇芬和弗拉維歐將椅子轉過來,和迪埃特、吉爾貝特面對面。同時,小黃也跑過來和他們擠,體型小的她坐進蘇芬和弗拉維歐中間沒有違和感。


  「那我們現在要玩撲克牌嗎?」

  「我覺得在飛機上玩幾個小時已經玩夠了。不如來想想到了之後要怎麼搜索吧。」

  他們的目標是古城桑海。判斷的方法十分單純,根據同樣是靠著神器的影響範圍。不過和瓦列斯等人瞎猜不一樣,由於他們晚了幾天出發,巴斯汀確實的告知了他們範圍是圓形。

  既然是圓形,又要覆蓋黑暗叢林的東半邊,那中心點應該就在桑海那一帶。唯一的困難點是,他們真的不知道黑暗叢林的東半邊是多東半。不如說全世界沒有人知道,就算已經一零三五年了,黑暗叢林的中央還是蠻荒之地,只有鄰近各國劃分一下勢力地圖,沒人在乎,當然,也就無法精確得知這個範圍。

  也就是說,他們要找的區域還有很大一塊,準確地描述的話大概有四分之一個波森那麼大,其中一半以上還在叢林裡面。


  「……我們還是先在市區這邊找過如何?」

  「我完全同意。」

  弗拉維歐和蘇芬開始自欺欺人了,他們兩個對叢林沒有一絲好感。

  「放心啦,一定會在市區找到的拉。」

  這邊還有另外一個。小黃以外,只有迪埃特對野外生活有點自信,而那也只是有點而已。他們突然後悔既然要去叢林為什麼不帶巴斯汀或靜過來。


  「欸?我覺得不會這麼簡單就找到……」

  「小黃、小黃,剛剛隊長說得很對,提早失望並不會有什麼好處。」

  「我覺得這叫面對現實的說。」

  世界之敵風格的面對現實差不多就是這樣,這些人都十分善良,就算想要逃避,心底也會想著有天要認真面對。反過來說,只要未來會認真面對,多逃避一下也沒問題的對吧。


  「那現在要做什麼?」

  「嗯,我的主意是,來考慮怎麼觀光如何?」

  面對小黃的問題,迪埃特似乎已經想好了答案,拿出了不少手冊。


  「古城桑海,遺跡的範圍相當大。現在有人居住的市區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也許我們可以先了解一下。」

  「喔,好耶好耶,我來看看。」

  蘇芬對觀光這檔事還是挺有興趣的,從迪埃特手上接過書本,啪啪啪的把兩百頁全部翻過。之後她滿意地將書交給小黃和弗拉維歐。


  「看起來好像很有趣,真讓人期待。」

  「寫書的人絕對會哭。」

  弗拉維歐看著自己的青梅竹馬浪費能力,笑了一聲,之後和小黃一起看起旅遊指南來。同時迪埃特和吉爾貝特也開始看起別的旅遊書,五個人陷入沉默,蘇芬又不想睡覺,只好看看窗外的野生動物。原野上的各式動物是平常看不到的,遠一點還能見到兇猛的獅群,蘇芬像個小孩一樣對他們揮手。

  他們就這樣安靜度過了一個半小時,客運也來到相當北部的地方,準備往西轉。突然,蘇芬的驚叫打斷了他們的認真氣氛。


  「那是什麼!?」

  「什麼?」

  被這麼緊張的一喊,所有人都抬起頭來。遠方大片濃濃白煙升起,仔細一看,下方還可以看見暗紅色的火焰。

  「失火了?」

  「啊,只是失火而已,不用擔心喔。」

  小黃看了一眼,放心似的笑了起來。這種景象,她在這生活的時候看多了。


  「這裡的九月差不多是旱季,草原上失火是天天都有的事。」

  「真的嗎?不會很嚴重嗎?」

  「說嚴重不嚴重……不如說自然現象?不會燒到人,所以沒有什麼關係。你看,司機也習以為常了。」

  的確,司機的車子沒有加減速的跡象,筆直的往前開去,等到下一個休息站,他會停下來打通電話通報,不過也僅止於此。政府也不會派人撲滅,只會提醒旅客注意而已。


  「這樣會燒到什麼時候?」

  「嗯……我看書上是說,燒到停下來。」

  迪埃特手中的書是有提到這件事,也難怪車上沒有多少人恐慌了。


  「因為從七月到九月都是旱季,所以好容易燒起來。但是這裡的草沒有長很密,所以很容易就會停下。少數才會變成真的一發不可收拾的狀況,不過旁邊的雨林燒不起來,接下來的雨季也能阻止火勢。」

  「原來如此。那麼,就當成風景來看吧。」

  「嗯。這本書上的確把這也列為風景之一,不過只建議在遠方看,每年因為看起來火燒很慢,就走過去被燒死的,好像都有十幾個。」

  他們就這樣看著白煙飄盪,火勢蔓延。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同樣的景色持續了十幾公里。



//

  「到了。」

  晚上六點,他們準時抵達桑海市。這個曾經偉大的都市一度滅亡,又在後續來到的移民者手中重生。現在是納爾吉瑞的第三大城市,主要靠著古蹟觀光而繁榮著,寶石加工業也相當有名,不過材料來源並不怎麼乾淨,和附近的鄰國有點關係,走私讓這座城市取得先機。

  重生之後的桑海市只有原先的十分之一大小,高度則是十倍。市區相當繁榮,為了讓看膩古蹟的人也有個舒適的假期,包括賭場的各種休閒娛樂都有提供。


  「接下來,預定的旅館……」

  迪埃特從背包裡面找出出發前做的紀錄,找到已經訂好的旅館,旅館相當豪華,和瓦列斯同一時間在奧德薩的住處可說是天壤之別。

  天色也晚了,他們決定先不要出城搜索,和當地居民打聽一下消息再說。



//



  「哈?你說遺跡,到處都是不是嗎?」

  在酒吧裡面,一名當地男子聽見迪埃特的問題,笑了出來。


  「你在找什麼遺跡啊?可不會是想要挖寶之類的吧。」

  「某種程度上來說你講的也是沒錯……」

  迪埃特喝了一大口烈酒,他的酒量不錯,已經喝了五大杯還沒有醉意。


  「算了吧。你可能不知道,大概五……不,六年前。這裡曾經掀起一陣熱潮。」

  「什麼樣的熱潮?」

  「尋寶。」

  「哈?」

  尋寶,真是個令人懷念的名詞,迪埃特大概從小學畢業就沒有聽過這個詞了。

  不過,面前的粗猛男人似乎不在意,高昂的敘述起來。


  「尋寶啊!尋找未知的寶藏!當時,不知道哪來的謠言,說有一份貨真價實的藏寶圖,最後指向了這裡。據說埋藏的寶物,夠人一輩子不愁吃穿。當時大家都拚了命的搜索,從其他地方來到這裡就為了尋寶的人也不少。將所有遺跡都快翻了一遍。」

  「結果呢?」

  「結果什麼都沒找到。」

  男人說得很遺憾,自己曾經也是其中一員。


  「現在想想,政府沒有出來說些什麼,可能是他們的陰謀吧,吸引觀光客之類的。不過那段日子很好玩,大家也就都不在意了。」

  「嗯……的確,如果有人問我要不要尋寶的話,要是有時間我也會去。」

  「哈,你懂就好。啊我要說的不是這個,總而言之,遺跡已經被一整個城市的人翻過一遍了,你怎麼找都不會有東西的。」

  「你這麼說是沒有錯……」

  這是個壞消息,迪埃特不覺得神器可以被搬動,所以他們說沒找到的話,大概就是沒有。如此一來,搞不好就真的得到叢林深處去找了。


  「總之,謝謝你的情報了。」

  「不客氣。要是你們有找到什麼,也順便告訴我們啊。」

  「要是有機會的話。」

  兩人乾杯,迪埃特看問不出什麼其他的資訊了,就找個理由離開。在酒吧的角落,他發現了吉爾貝特,一樣也是一個人。

  吉爾貝特舉杯歡迎他入座。


  「隊長,你有聽說什麼嗎?」

  「沒收穫。吉爾貝特,你那邊怎樣?」

  「和你一樣,沒有聽說有關神器的事情。不過,我倒是聽到了一個有趣的事情。」

  「說來聽聽?」

  「叢林裡面,似乎有土著的樣子。」

  「土著喔?」

  「嗯。聽說,他們會定期拉著拉車,上面載著貨物,來和這裡的人交易的樣子。」

  「聽起來很原始啊,真的是土著。」

  「嗯,衣不蔽體,全身刺青的那種。他們在叢林深處有個大部落的樣子,搞不好,我們可以從他們身上找到線索也不一定。」

  「原來如此。」

  「所以,打算怎麼做,隊長?」

  「忘了它吧。」

  「沒錯,忘了它吧。」

  迪埃特和吉爾貝特乾杯。

  等到文明地區真的都找不到神器的時候,再把他想起來就行了。




//

  五天後,他們心不甘情不願的想起來還有土著這件事。

  「你們為什麼不早點說啊。」

  「我們忘了嘛。」

  兩個大男人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弗拉維歐以手摀臉,蘇芬竟然還在旁邊表達理解,這個隊伍裡面正常的碎片就只有小黃一個人了。

  弗拉維歐決定和小黃討論。


  「小黃,你以前在叢林裡行動的時候有看過土著嗎?」

  「嗯……我沒有。不過因為離很遠,不過我想說不準。」

  「原來如此。」

  「要是有的話,我覺得有交易也很合理。叢林裡面有很多外面看起來很有價值的東西,應該會想要交易的。」

  說是這麼說,不過這些土著出來也只是被白人坑,畢竟他們想要的東西,在文明世界都能夠大量生產。當然,他們不知道這回事,還在蠻荒之地過著他們的生活。


  「好吧,那隊長。接下來我們要找到那些土著是嗎?」

  「沒錯沒錯。吉爾貝特你還記得商隊是什麼時候會來嗎?」

  「嗯,我記得是兩週一次,下一次應該是……今天。」

  「這麼趕。」

  迪埃特思考了一下,幸好他們早就在準備萬全的狀態,隨時都能出發,只是需要一點心理準備。


  「商隊交易的地方在哪裡?」

  「就在城北的市場,應該十分顯眼。」

  「好,我去向預言者報告一下。你們先過去。過去之後,吉爾貝特打聽有關土著的情報,小黃、蘇芬和弗拉維歐監視他們,觀察他們是否友善,如果他們提早離開就跟蹤,留下線索讓我們尋找。蘇芬,有機會的話上前交談,試探一下,我很快就會和你們會合。」

  「「「了解。」」」

  迪埃特很快就下了決定,五個人拿了行李,分散行動。迪埃特留在旅館撥電話,預言者很快就有了回應。


  《你好。》

  「預言者,妳好。來向妳報告我們之後的行動,我們決定往叢林深處前進。當地的土著可能會知道一些線索,但在這段期間內,我們可能無法向妳報告。」

  《好的,我知道了。那麼,需要任何支援嗎?我無法及時提供幫助,不過如果需要更多人手的話,我可以調派。》

  「我還不確定,目前看來,如果有熟悉叢林的人來會幫上大忙。」

  《那麼,巴斯汀?》

  「老爺子嗎?這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我想還是晚一點好了。我們並不是要和大神官作戰。又有四個人,戰力相當充分。如果不顧狀況就尋求支援,那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分組。」

  《嗯,你說得很對。那就請你們小心了。》

  「我們會的。有什麼預言可以說的嗎?」

  《是呢。讓我想想……》

  預言者沉默了一段時間,本來就連五分鐘後的預言都很困難了,迪埃特現在問的是幾天後甚至幾周後的預言,她能看見的,少之又少。


  《『在四十天內會下雨。』『六天二十一小時後會有大型地震。』》

  「沒用啊這些。」

  《的確是沒用。可是其他的變數太多,我什麼都看不見。》

  「好吧。還是謝謝妳了,我先和其他人會合了。」

  《『蘇芬遭到攻擊。』》

  「什麼!?」

  《快去吧。已經發生了。》

  「知道了,再見,預言者!」

  迪埃特甩上電話,抓著自己的行李就跑。他把房間鑰匙扔給櫃檯,全速往城市北邊的市場衝過去。靠近市場的時候,他聽見騷動的聲音,事情似乎就發生在前面。


  「讓開!」

  迪埃特大吼,人們反射性的讓出一條路。在他面前,蘇芬和兩名皮膚黝黑的男子對峙著。那兩名男子只在身上纏了兩塊布,明顯是當地的土著。他們手上拿著粗糙的刀刃,看起來像是黑曜石磨成的。和現代武器比起來當然是不怎麼銳利,要傷人卻綽綽有餘。

  兩個人帶著十分的敵意,瞪視著蘇芬。蘇芬則在另外一邊,放低身體,不到最後關頭不拔槍。

  而在雙方中間,有好幾個當地居民,張開雙手,以緩慢的語調,不停重複『不要激動』,制止他們。

  迪埃特發現了弗拉維歐和小黃,在旁邊建築的二樓,要是土著有進一步的動作就準備開幹。

  迪埃特決定保持冷靜的態度,免得刺激到那些土著。


  「怎麼了,有受傷嗎?」

  「還沒有,只是差點被劃到手而已。那些刀子,看起來不怎麼乾淨。」

  迪埃特仔細觀察,黑曜石的刀刃上有許多血跡,還有一些髒汙與液體,如果只是沾到的爛泥還好,要是毒藥的話,會變得十分棘手。


  「冷靜、冷靜。」

  「請問,發生了什麼事?」

  「啊,這位先生。剛剛那位小姐碰到了他們的手,所以被認為是敵意的表現啊。」

  「什麼?為什麼?蘇芬妳做了什麼?對不認識的人惡作劇了嗎?」

  「我什麼都沒做喔。」

  看見迪埃特用懷疑的眼光看自己,蘇芬有點受傷。


  「不,這位先生,不是這樣的。這幾位是……叢林裡面的居民。依照他們的習俗,同輩的女性是不能直接觸碰男性的身體的。直接被碰到,對男性,尤其是這些戰士來說,是極大的侮辱。」

  「是啊。不過,兩位戰士,我們這邊是沒有這種說法的,男女之間的接觸是十分正常的。你們不能照你們的習俗就要殺人,請冷靜點。」

  市民小心的勸阻兩名戰士,戰士們知道這裡不是他們的家園,如果要起大規模衝突,很快地就會被圍攻。他們只能忿忿地看著蘇芬,一邊往自己的商隊之中走回。


  「而且我才二十一歲耶,竟然被當成同輩,這些人會不會自認太年輕了一點。」

  「蘇芬妳給我說小聲一點。」

  迪埃特趕緊摀她的嘴巴。這些男性,看起來活像三四十歲,不過那是因為營養的關係,實際上的確是同輩沒有錯。

  幸好,兩名戰士沒有聽見蘇芬的碎碎念,回去商隊。周遭的人才稍微嘆了口氣,放心下來。看著迪埃特和蘇芬。


  「抱歉了,兩位。那些人沒有惡意,只是……該怎麼說,和我們有點不一樣而已。」

  「沒關係,沒事就好。他們是叢林裡面的人?」

  「是啊,偶爾會來做交易。我們都很小心,他們的習俗很詭異的。剛剛還來不及警告這位小姐,她就上去打招呼了。」

  「嗯,我也沒想過只是握個手會這麼危險,以後還是小心謹慎一點比較好。」

  蘇芬抿起嘴,難得反省。


  「總之,沒事就好,我們走吧。」

  迪埃特看人群越來越多,趕著離開,和小黃與弗拉維歐會合。雖然他很想問那刀子上有沒有毒,或是土著人有多少之類的問題。不過這些問題對一個同伴剛剛被攻擊的人來說,問這些問題看起來都太突兀。

  他並不想引人注目,所以將這些任務交給吉爾貝特,他知道他會問個清楚。


  「呀,真是災難啊。」

  回到旁邊咖啡廳的二樓,弗拉維歐看見蘇芬,揮手打了招呼。

  「連我都緊張了一下。」

  「弗拉維歐先生明明就緊張死了。」

  「還好啦。」

  弗拉維歐輕輕帶過,沒什麼害臊的樣子。小黃在說話的時候,眼睛還是盯著土著商隊的方向。他們的交易還要談一會,不會這麼快移動。


  「對方有多少人?」

  「四十三。三輛拉車,看起來貨物是毛皮草藥,總重量十噸左右。」

  「好多。看得出來是個大聚落。」

  如果這是兩周的收穫量的話,迪埃特可以預見這個土著部落的規模可能有千人以上。要在叢林中有這麼大規模的部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看起來不太友善的樣子。他們連和當地居民貿易的時候,都十分拘謹。」

  「小黃妳這麼認為嗎?」

  「咦?弗拉維歐先生看起來不是這樣嗎?」

  「我覺得他們敵意很重。他們交易並不是因為互相幫助,而是因為沒辦法搶。剛剛沒有攻擊蘇芬不是看在居民的面子上,而是因為戰鬥下去他們會死。」

  「欸……」

  弗拉維歐的看法相當負面,讓小黃有點失望。不過許多時候,這樣的看法才是正確的。

  迪埃特則是兩種意見都會考慮。


  「嗯……的確也有這種想法,我個人比較贊成弗拉維歐的。至於事實是如何,還是等吉爾貝特打聽再說吧。」

  他們就這樣一邊觀察交易的土著,一邊等人。那些土著都是兩到三個人一起行動,眼中帶著警戒。一個小時後,吉爾貝特打聽完情報,找到了他們,土著也交易完畢,準備要離開這裡。


  「隊長。」

  「不急的話就路上再說,吉爾貝特。他們要移動了,我們得跟上。」

  「就是這件事。我覺得最好拉遠一點距離跟蹤比較好。聽說這些土著的戰士很厲害,三腳貓的跟蹤會被發現的。而有我在一起,跟蹤一定是三腳貓,所以還是拉遠一點比較好。」

  「唔,有多厲害?」

  迪埃特聽了愣了一下,還是要他們先移動再說。他們可以先去城市邊緣等著,就算被注意到也不至於太突兀。

  吉爾貝特就在路上把剛剛打聽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些人是勇猛的戰士,在叢林之中生活,以狩獵為生。他們的劍與箭都很厲害,還有一種獨門毒藥,能夠讓箭射中的獵物在五分鐘之內氣管麻痺而死。作法只有他們知道,所以能夠輕鬆狩獵那種兇猛的老虎。」

  「……幸好剛剛沒被砍到。」

  「欸?」

  「剛剛蘇芬一個不小心就和人家起衝突了。」

  「蘇芬啊,妳為什麼一定要對不認識的人惡作劇。」

  吉爾貝特皺起眉頭,眼中滿是對蘇芬的譴責。



  「我沒有好嗎!?為什麼大家都這麼說!弗拉維歐,你最懂我了對吧!」

  「可是蘇芬,妳昨天才把我的左右腳鞋墊對換耶。」

  「好啦對不起啦,下次請你吃蛋糕。」

  「我不要吃蛋糕。」

  弗拉維歐不理會蘇芬,將剛剛的事情和吉爾貝特解釋了一遍。



  「原來如此……不過我沒特別聽說刀子上面有毒。那種毒好像很珍貴,只能沾一點沾一點,不能塗在刀上的樣子。」

  「是嗎?那樣子好一點。不過還是十分危險就是了。有解藥嗎?」

  「我不知道。就算有,也是只有這些土著知道的。」

  「好吧。那之後可能得注意一下。還有什麼嗎?吉爾貝特。」

  「啊,對,我還沒說完。這些土著,除了箭和毒以外,還會用巫術。」

  「巫術?看來在這裡,魔法還沒失傳啊。」

  「我也是這麼想的。聽說這個部落十分排外,在這裡會盡可能避免和這裡的居民交談,而且進入叢林的人很多都被他們殺死了。只是,沒有人活著逃回來的,所以沒有證據。在官方紀錄中,那些人都只算是失蹤了。」

  「……戰鬥不可避?」

  「我希望不是這樣。啊,還有,最後一件事。」

  吉爾貝特說到最後的時候,表情有點複雜。


  「這群人似乎是拜邪教的樣子。」

  「邪教,哼。」

  邪教,所有不是惡神信仰的小眾信仰統稱。可是邪教的相反就是正教,可是要把惡神的信仰叫做正教?他們還不如哼一聲。


  「總之情報大概就這樣,因為是邪教,實際上看到的時候可能很駭人聽聞。大家要有點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已經夠多了……我們走吧。他們也跟著要走了。」

  目前聽起來都是些不好的消息,加上居民排外,他們還不知道要怎麼跟這些土著問路──或著不是用問的。無論如何,先找到他們的村落再做打算。

  他們看著土著的車隊進入森林,等了三分鐘後跟上。



  拉車在叢林裡面留下了顯著的痕跡。地形崎嶇,土著的商隊被迫選擇較為平緩的路走。因此迂迴曲折,前進的速度緩慢。有了這些痕跡,迪埃特等人很容易就能在視線外跟蹤他們。好幾次還因為對方繞了一個大圈子差點被發現。

  除了小黃以外的人的叢林體驗也沒有很愉快。吉爾貝特一腳踩到積水裡面,才進叢林兩步鞋子馬上濕透,接下來每走一步皺一次眉頭。周圍也有很多昆蟲,幸好文明的利器還有點用,研究組那邊拿來的驅蟲噴霧讓它們不敢靠近,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刺鼻到他們流鼻水的程度。

  兩組人馬在叢林裡面前進,一前一後。從下午一點開始,一路到天色快黑。迪埃特開始揣測起來是不是要紮營,如果是的話那就更麻煩了。畢竟現在是在跟蹤人,可不能生火。這個晚上過得肯定很痛苦。

  他猜對了。

  土著的隊伍在晚上七點停下來,一群人在前面休息。迪埃特他們只好跟著停下來,保持距離,同時從高處監視。

  晚上八點,小黃發現事情不太對勁。


  「……嗯?」

  「怎麼了,小黃?」

  「總覺得好像怪怪的耶。」

  小黃瞪大眼睛,看向黑暗深處的火光。其他人的視力都沒她好,甚麼都沒有察覺。


  「為什麼人變少了?早上看的時候我確定是四十三個人……」

  「現在剩幾個。」

  「二、四、六……十八個。」

  「會不會是因為交易做完了就先回去了?」

  「不,蘇芬,他們不是單純來賣東西的。貨車上還有很多貨物,準備要帶回他們村莊。」

  「也是。」

  蘇芬和弗拉維歐站了起來,也加入觀察的行列。眼睛好的小黃看得更仔細了點。查覺到事情比他們想像的還要緊急──在營火邊的戰士們帶著他們的武器,有一半站著,完全沒有放鬆的樣子。


  「不對,他們確信附近有敵人──我們被發現了!」

  小黃聲音提高的那一刻,附近一支箭射過來。土著們自知無法再瞞下去,索性發動攻擊。戰鬥在一瞬間展開,吉爾貝特還來不及拔槍就得先閃避土著的攻擊。在黑暗中,他們已經被包圍了。

  至於原因,他們都不曉得。實際上是他們防蟲劑的味道太大,讓土著們在半途就感到奇怪。六點多,就發現了他們,才計謀停下來包圍。

  四周的土著一邊發動攻擊一邊大喊,講的是世界之敵不懂的語言,遠方休息的那些人也很快的察覺戰鬥開始。毫不猶豫地抄起武器往他們的方向跑來。一時之間箭矢紛飛,不過是視線不好的晚上,弓箭沒有準頭可言,沒有傷到任何一個人。


  「可惡,沒想到到最後還反被突襲嗎!早知道就先打了!」

  迪埃特自暴自棄的怒吼,全身燃燒起來。白火焰爆發性的放出,將黑暗的叢林照亮。

  四周的土著看到這震懾的攻擊,紛紛採取迴避。然而再怎麼迴避還是免不了被波及,一瞬間就有將近十個人被燒昏在地。

  火焰點燃了大量的木頭,即使是富含水分的雨林也不敵神的火焰,燒得十分旺盛。五個人看清了土著們充滿敵意的面孔,趁機準備好武器,準備迎接他們下一波的攻擊。


  「我們無意戰鬥,請收起你們的武器。」

  迪埃特姑且還是試圖用外交手段解決,雖然他自己覺得沒有用,也確實沒有。他們拿著黑曜石的刀劍,紛紛上前。後面還有兩個人拉起弓,箭頭上的色彩鮮豔。

  「哼!」

  蘇芬扣下板機,精確的位置與最快的時機。兩顆子彈一顆打碎了弓箭手的右手,第二顆擊穿了另一名的胸口。同時土著們的戰士逼近,拿起黑曜石劍往吉爾貝特猛砍,口中還大喊著當地方言。


  「吉爾貝特先生!」

  吉爾貝特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小黃拿著彎刀去幫忙,才讓他沒被更多人夾擊。矮小的身形和相去甚遠的大力讓戰士們吃了一驚,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

  繼續猛攻。

  「『無所謂,把他們全部殺光,將心臟拿回去獻給神明!』大家小心點,他們可沒有放我們活路的意思。」

  「就算你不翻譯我們也聽得出來!」

  迪埃特用白火焰朝敵人猛攻。出乎他意料之外,這些戰士的學習力相當強,沒有直接中招,不只如此,還用奇特的手段發動反擊。迪埃特面對的男人身體忽然扭曲,向蛇一樣朝他左方迂迴,以低角度攻擊。


  「唔!」

  迪埃特拿起輕薄的盾牌將襲來的劍身打到裂開,隨後以白火焰反擊。那名戰士被燒暈在地,但隨後又有人從上方襲向他。

  「小心點,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土著!」

  「看得出來。」

  不只不是普通的土著,還是身經百戰的土著,不然納爾吉瑞的軍隊早就對付他們了。他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絕技,各種變化讓迪埃特陷入苦戰,如果要他評價的話,這些人的水準不會輸給路邊的聖戰士。迪埃特將火力全開,也沒有直接傷到多少人。

  旁邊的小黃也是。她對這些土著的理解還太少,現在沒有辦法使用正義。她只是個戰鬥技術很好的一般人,勉強在五個人的圍攻之下不分勝負,她只劃傷了一些人,沒有造成足以讓對方退出戰局的傷口。而小黃的打的這麼辛苦了,弗拉維歐當然也是如此。在這陣混戰中他只能以保身為主,還需要其他人的幫助才不至於受傷。


  「嗯?」

  又一次土著的攻擊,弗拉維歐險些被擦過,看著閃過眼前的黑曜石刀身,弗拉維歐感到了某種違和感。

  他查覺到了某個很重要的事實,擺出架式,正面面對他們。

  而那名土著則是吶喊著,將劍高舉過頭,一邊衝刺一邊揮砍。弗拉維歐看準了目標,猛力揮出。

  弗拉維歐厚重的鋼劍打碎了黑曜石製的刀刃,碎片紛飛。而在這之中,他的劍路直抵土著戰士的腦門。

  「小黃,他們的劍可以打碎!」

  「啊,對喔。」


  小黃的彎刀同樣是十分厚實的款式,只是由於戰鬥習慣,他們反射性地躲避對方攻擊。現在想想根本沒這個必要,兩個人的戰鬥終於輕鬆了些。

  至於蘇芬和吉爾貝特,令人意外的,相較於其他三人,打得十分輕鬆。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些土著沒有和真正的槍手戰鬥過。

  蘇芬連續發動時間暫停,觀察後開火,一槍一個。多虧萬聖節的高火力,有時候一槍兩個。連開七槍,九個人倒地。可惜這之後就沒有了,蘇芬邊閃邊裝彈,還需要個十幾秒。

  吉爾貝特的半自動手槍裝彈量則大的多,加強型的四十顆,不客氣的射擊。流彈在叢林之中紛飛,土著們第一次見識到子彈的危險,主動拉開距離,卻不明白子彈不是可以閃躲的。

  好吧,靜除外。


  五人頑強的抵抗著四十多名土著的圍攻,傾刻之間,土著已經倒下了半數。但他們沒有退縮,在戰場上死得其所,靈魂也一定會受神的寵愛。他們眼中只有使命,將闖入者殺死,心臟帶回去家園,獻給上天。

  在猛烈的攻擊下,小黃和弗拉維歐不敵奮死的氣勢,雙雙掛彩。小黃被飛散的黑曜石碎片糊到眼睛,肩膀在不注意的時候被刺了一刀。弗拉維歐則是在人數壓力下不敵,犧牲左手換取兩個人的性命,中了兩刀。

  幸好刀上真的沒毒,不然狀況可能會更差。

  戰鬥持續了十幾分鐘,空氣越來越熱。迪埃特猛烈的火焰已經將是縣內所有的樹木點燃。他們的汗水不只來自猛烈的戰鬥,還有周遭的熱空氣。火勢之猛烈,從叢林的外部也能看到微微白光。而濃煙,則是壟罩著白光的上方。


  「有點熱啊,隊長。就算這些火焰不會傷人,我們還是會被嗆死吧?」

  蘇芬滿頭大汗,喘著氣問。她的射擊技術不錯不代表她體力很好。

  「還有弗拉維歐,你沒問題嗎?」

  「說實話不好,得趕快止血。隊長,還要繼續打下去嗎?」

  「這不是我們決定的啊。」

  迪埃特也是滿身汗,他從剛剛開始就想製造土著攻勢的空檔,趁隙逃離。然而沒有湊效,反而加大了森林的火勢。


  「吉爾貝特小心上面!」

  迪埃特一聲大喊,讓吉爾貝特快速後退。被燒斷的一根大樹枝砸在剛剛的位置,擋住了土著的進路。這一下,也剛好讓它們認清現實,腦中的嗜血暫時清醒過來。

  他們為了目標,可以奮不顧身。不過他們還懂得計算勝算,再這樣下去,他們會全部被燒死在這裡,而這五名有著奇特力量的人,不見得會死。

  而且,他們還有更重要的東西要保護──食物。辛苦貿易來的成果,要是被埋葬在這場大火之中,剩下的族人就會迎接最嚴苛的日子。

  隨著其中一名土著大喊,他們解除了攻勢,逃離現場。他們朝著之前的營地過去。每個人抓著袋子,扛在身上全速離開。

  世界之敵當然也不戀棧,就算是碎片,被濃煙嗆死的速度也不會比一般人慢上太多。



  「隊長,弗拉維歐拜託你了。」

  「我知道,小黃妳能自己跑嗎?」

  「我沒問題。」

  小黃已經用布把自己的傷口包好止血了,不愧是能幹的孩子。迪埃特以消防員扛法將弗拉維歐背到背上,帶頭奔跑。他自己的火焰他自己最知道哪個方向火勢較小,雖然還是很大。


  「咳咳……!可惡,只有這個時候會希望自己的能力是完全體啊。」

  「還有多遠,隊長。」

  「再八百公尺!」

  視線之中淨是白色,白火焰傷不了碎片,他們得以不受顧忌的奔跑。上方的煙幕越降越低,讓它們呼吸漸漸困難。

  「一百公尺!」

  濃煙已經壟罩了他們的頭,最後的一百公尺看不到前方。弗拉維歐已經昏倒了,碎片們低下頭呼吸最後一口新鮮空氣,快步往前行走,要是摔倒在這,大概是史上最可笑的碎片死法。

  終於,一陣微風吹來,眼前是新鮮的空氣。



//


  「呼啊!」

  終於可以呼吸,四人重重吐出口中的那口氣。迪埃特找了個空地將弗拉維歐放下來,他還有呼吸,只是昏了過去,迪埃特就先查看血流不止的傷口。傷口十分髒,沾了不少泥土碎片,他決定先用水沖洗乾淨。

  找起水壺,迪埃特才發現大事不妙。


  「糟糕了。剛剛忙著逃命,沒有拿行李。」

  「啊,行李被土著幹走了,我有看到。」

  蘇芬無時無刻不在時間暫停,看得很清楚。

  「那些強盜……」

  沒了行李,剩下的只有隨身水壺,迪埃特只能節省著使用。他用了半數將弗拉維歐傷口上的泥土都沖掉,進行簡單的止血包紮。


  「你們還有多少水。」

  「我的水壺還滿。」

  「剩下一半。」

  「不多耶。」

  「你們兩個跟小黃看齊一下好不好。」

  迪埃特咬咬嘴唇,這個量頂多撐到明天。在那之前得確保水源,要嘛在叢林裡尋找,要就是離開叢林,回到有人居住的地方,改日再戰。

  現在狀況看來,後者是比較合理的選擇。


  「小黃,你能判斷我們的大致位置嗎?回納爾吉瑞進行補給是比較好的做法。」

  「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我們進入叢林之後一直往西北邊走,根據指南針走回去應該可以。」

  「多遠?水夠喝嗎?」

  「唔……我不確定……」

  小黃自己的份是絕對是沒問題的。麻煩的是另外兩人,還有昏迷中的弗拉維歐。可以的話,還是希望確保水源。


  「該怎麼做,隊長?」

  蘇芬問得有點焦急,弗拉維歐的狀況讓她不樂觀,希望早點讓他接受正式的治療。至少,得有個地方能讓他好好休息。

  「小黃,吉爾貝特。你們現在能走嗎?」

  「我沒有問題。」

  「我……應該可以。」

  「小黃?要是很疲累的話,休息沒關係喔。」

  剛剛的戰鬥激烈,反映在小黃身上最為明顯,她的年紀又小,疲累是正常的。

  可是小黃搖了搖頭,不想拖累別人。


  「我……我沒關係。我們走吧。」

  「好吧。妳的傷口處理過了嗎?」

  「嗯,我已經止血了,也清洗過了。往這邊走。」

  小黃站了起來,看著指南針指引方向。迪埃特也就讓她走在前面,以便能隨時看到她的狀況。

  他們慢慢地往東南方前進。白天一整天的行走果然還是有差,再加上剛剛那場猛烈戰鬥,速度很明顯的慢了不少。

  而且越來越慢。

  越來越慢。


  「……小黃?」

  「隊長……對不起。我好像還是有點累,我想……睡覺。」

  小黃說完,坐倒在地,失去意識。

  「小黃!」

  事情不對,迪埃特蹲下來,伸手碰他。但是一接觸到額頭,就發現他的體溫過高。


  「好燙!這不是發燒了嗎!」

  「欸?」

  「吉爾貝特,看一下她的傷口。」

  「好。」

  迪埃特的雙手還在抓著弗拉維歐,吉爾貝特幫忙代勞。他們解開小黃的包紮,露出傷口,一看見傷口的狀況,他們知道事情嚴重。

  傷口沒有流血,但周圍的部分紅腫得相當嚴重。一些液體流出來,但是看起來不像淋巴液。傷口感染了,原因單純就是小黃的運氣不好。


  「唔……」

  小黃在睡夢中痛苦的掙扎,大口喘息,臉冒冷汗。感染到這種程度已經很危險了,她需要休息還有乾淨的環境,這些都不是他們馬上可以提供的。

  「怎、怎麼辦?抗生素都在背包裡面。」

  「我背她吧?我盡量背穩一點。只是沒有小黃帶路,我們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回去……」

  他們是一路跟蹤過來的,又因為火災偏離了來路。他們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能按照方位走。現在又沒有了小黃,能夠一路回到納爾吉瑞的機會低得可憐。


  「可惡!」

  迪埃特帶著憤怒,猛捶旁邊的樹木。大樹搖動,一些蟲子掉了下來,成了迪埃特怒火的祭品。

  「咿!」

  突然,一道細小的聲音讓他們冷靜下來。清醒著的三個人朝聲音的來向看過去,只看到一個小女孩在那──一名土著。她身上的穿著十分破舊,只有一塊布遮蔽身體。在小女孩眼裡,三名碎片看起來就像凶神惡煞,她一陣腿軟,坐倒在地。

  「小女孩……土著?」

  雖然現在狀況十萬火急,迪埃特也不能放過面前的狀況。小女孩可能是迷路了,無法回去;也有可能代表著土著的戰士隨後就到;無論是什麼情況,迪埃特決定上前搭話。

  「啊…啊啊……」

  但是小女孩很害怕,就算坐在地上,還是掙扎的向後退。她眼中充滿恐懼,化成淚水,簌簌流下。

  「嗚哇啊啊啊啊──」

  最後嚎啕大哭起來。看到她的哭樣,迪埃特滿臉困擾。



  「隊長,你嚇到她了。」

  「囉嗦耶,我根本沒有做什麼好不好。」

  「什麼都沒有做也是,臉這麼臭。」

  「妳自己臉色也不好看好不好。」

  「至少我知道自己臉色沒有很好看。」

  蘇芬用手刀劈了一下迪埃特的腦袋,將她推到後面。隨後拍拍臉頰,換上平常的表情。


  「別哭了,小妹妹……啊,她聽不懂齁?」

  「嗯,她聽不懂。」

  「那吉爾貝特,幫我翻譯她在說什麼。」

  「現在沒有在說麼,只是在哭而已。剛剛說的是『別過來』。」

  「我看也知道……」

  他們講話的時候小女孩仍然大哭不止。蘇芬已經盡可能用輕鬆態度說話了,可是小黃和弗拉維歐的傷讓她不自主的擔心。


  「小妹妹,小妹妹。」

  蘇芬決定用肢體接觸,摸摸她的頭。就算語言不通,這應該也能安撫對方才對,至少,表示自己沒有敵意。

  小女孩的哭泣終於在蘇芬來回撫摸第四次的時候減緩了,她仍然很害怕,不過發現蘇芬沒有傷害她,稍微冷靜,睜開眼睛看蘇芬。

  「那個……這裡有軟糖,要吃嗎?」

  「妳為什麼沒事要帶軟糖?」

  「下次作蛋糕打算用。」

  「那為什麼不是放行李裡面?」

  蘇芬沒理他,從懷中掏出一顆軟糖,遞給她。小女孩小心地打量著軟糖,口中喃喃說了幾個字。


  「『好漂亮的石頭。』」

  「不、這不是石頭啦……」

  沒辦法,蘇芬再拿出一顆軟糖,將其中一顆放到自己嘴巴裡。

  小女孩的眼睛睜大了。看到這個反應,蘇芬笑了起來,再次遞出手上那顆軟糖。小女孩猶豫了一下,用兩根手指夾起軟糖,露出犬齒輕咬。

  「!」

  發現是軟的,讓小女孩更驚訝了,她試著學蘇芬用力咬下去,那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嘗過的味道。


  「『好好吃。』」

  「還要嗎?」

  蘇芬再拿出了一顆軟糖,但是小女孩很禮貌地拒絕了。

  「『大哥哥大姊姊……不是壞人?』」

  「不是,就算這麼說,她也不懂的吧。」

  蘇芬沒有做出更多動作,世界上也是有搖頭代表對的地區的。她只能用溫和的聲音做出表態。


  「『大人都說叢林那邊來的都是壞人……』」

  「不是這樣的喔。」

  小女孩雖然聽不懂,不過她決定鼓起勇氣。

  「『嗯……嗯……那個、那個,那邊那兩個人受傷了嗎?我剛剛看到她好像很難過。』」

  「是啊,她是我們的同伴。」

  「『要不要,休息?我知道有地方,沒有人打擾。』」

  「真的嗎!」

  蘇芬突然大聲起來,讓小女孩的眼淚又在眼眶打轉。她立刻擺出笑臉道歉。


  「抱歉、抱歉,如果可以的話就幫大忙了。」

  「嗚,咿?」

  再次確認了蘇芬沒有敵意,小女孩點了點頭,開始往前走。

  「『我們村子裡面的戰士很討厭你們,所以沒事絕對不可以出來喔。』」

  「這個傷就是他們幹的說……」

  蘇芬小聲地說,不過本來小女孩也聽不懂。就算聽懂了,她也一定只會道歉吧。她和父親與村裡的關係本來就不怎麼好。

  他們跟著小女孩一路前進,走到一半,小女孩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對了,你們聽得懂我的話?』」

  蘇芬和迪埃特不約而同地指著吉爾貝特,小女孩嚇了一跳,隨後怯生生地向這個高大男人打招呼。

  「『你、你好……』」

  吉爾貝特點了點頭,他的注意力都在小黃身上,沒有餘裕和小女孩打好關係。

  「『那個……我叫明月。』」

  「明月?」

  「意譯的話是這樣。不然,我們也可以音譯叫她瑪拉瑪。」

  翻譯人名的時候常常遇到這種問題,吉爾貝特尋求其他兩人的意見。


  「嗯……」

  「還是叫瑪拉瑪好了。」

  「你好,瑪拉瑪。」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瑪拉瑪的表情一亮,不停點頭。也因為這樣,她腳下一個不注意,差點絆倒,被蘇芬抓住。


  「『啊……謝謝妳,大姊姊。』」

  「不客氣。」

  他們慢慢前進。過了十幾分鐘,他們就看到了他們的目的地──一棟小茅草屋,孤獨地位在一片峭壁的下方。


  「『請進。這裡很安靜,誰都不會來喔。』」

  「謝謝。」

  五個人進入了這間小芒草屋,牆壁和天花板都是草製的,只有地板用木頭鋪過。

  「『床在這裡,有什麼需要的,請自己用喔。因為我聽不懂妳們的話……』」

  說是床,也不過就是有一塊布的草堆而已。旁邊還有兩塊布,全部都看起來很髒,迪埃特決定先讓兩名傷患躺下來,將床單洗乾淨,再幫他們替換。


  「有水嗎?」

  「?」

  「啊,妳聽不懂。」

  迪埃特將腰間的水壺解開,指著裡面的清水給她看。瑪拉瑪看了,面露難色。

  「『我們沒有剩多少水了,現在只剩下水井裡面很髒的水,大家都很痛苦。』」

  說是這麼說,瑪拉瑪還是把這棟小乎最後的一桶水拿出來給他們看。那水也算不上乾淨,迪埃特有點不敢想像水井裡面是什麼地獄。

  但是瑪拉瑪十分謹慎地看著他們,這是她接下來賴以為生的水源了,並不想浪費在無意義的事上,例如說煮沸消毒或是清洗衣物。

  迪埃特沒有深思瑪拉瑪的話中含意,既然對方不想他用,那他就不用。他走出門,很快就看到她所說的水井,從中打了一桶泥巴上來。


  「………」

  「嗚哇,隊長。這東西的水分只有百分之五十吧。」

  「百分之五十很夠了,幫我找幾個鍋子,來蒸餾了。」

  「好滴。」

  迪埃特從隨身的袋子裡面拆了些塑膠包裝,來用這些至少比瑪拉瑪的布還要乾淨。他們又找了幾個樹枝,很快就架起了簡易的蒸餾裝置。迪埃特將泥水倒進大鍋,開始放火。

  「小心點喔,隊長。」

  「這可是我的能力。」

  除了吉爾貝特在兩個病人旁邊,順便物色房屋裡有沒有可用的事物,蘇芬和瑪拉瑪都湊過來看。

  迪埃特的火焰維持著巧妙的大小。如果火太大,會把泥水中一些不太好的東西一起蒸發,混到蒸餾水裡面,如果火太小,蒸餾的速度又太慢。不過迪埃特是這方面的老手,很能掌握火侯。

  他們就這樣看著水蒸氣在塑膠袋上凝結,慢慢滴下。蘇菲又打了兩桶泥水來,沒過一個小時,他們就蒸了整整三公升的水。要暫時應急是沒有問題的了。

  更好的是,這些水還是燙的。他們就趁這個機會將床單洗了一遍順便消毒,準備讓小黃和弗拉維歐躺上去。

  不過在那之前,弗拉維歐先醒來了。


  「唔……這裡是?」

  「弗拉維歐!你醒來了嗎!」

  蘇芬第一個趕過去,弗拉維歐伸出一隻手,她就把他拉起來。

  「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不舒服?不,睡了一覺反而神清氣爽。只是手臂還有點痛而已。」

  「看來沒有像小黃感染……」

  「小黃感染了嗎?那不是很嚴重?」

  「是很嚴重。你先起來一下。」

  迪埃特打斷他們,將乾淨的床單拿過來。弗拉維歐災蘇芬的攙扶下站起身,吉爾貝特抱起小黃,迪埃特就趁這個機會把床單換了,再讓小黃躺回去。


  「弗拉維歐你也躺下休息比較好。」

  「不,我真的沒事。我就坐著就好了。」

  乾草床沒有很大,考慮到真正需要休息的小黃,弗拉維歐就坐在地板上。坐下來之後,他才發現瑪拉瑪,而她正躲在蘇芬背後,打量弗拉維歐。

  「……妳好?」

  「??」

  「弗拉維歐,這女孩是土著的一員,聽不懂我們說話。不過她願意幫助我們。」

  「哈啊……」

  弗拉維歐搞不太清楚現況,不過那方面的事情看起來迪埃特很有把握,他就先問了更在意的事。


  「蘇芬,現在幾點了?我昏倒過去之後發生了甚麼事?」

  「現在晚上十二點。你昏倒以後我們又走了一段路,然後小黃因為感染發燒暈倒。那個時候……應該算是瑪拉瑪發現我們了吧,然後我們就來到這裡。」

  「為什麼一個女孩子可以在這麼晚的時候一個人在森林裡面遊蕩然後還找到我們?」

  「你自己問她。」

  蘇芬聳聳肩,不是不想問,是沒辦法問。而且瑪拉瑪看起來真的是個純真的女孩,他們決定相信她。

  弗拉維歐思考了一會,不知道該不該懷疑,就決定先保持著警戒和她相處。


  「那小黃現在怎麼辦比較好?傷口感染,如果不好好處理,很有可能會死。」

  「只能祈禱碎片的體質能讓她痊癒了。我們連基本的藥都沒有,還是你身上有帶。」

  「我隨身帶的只有嗎啡而已。」

  戰鬥中不需要治療,只需要止痛,不帶抗生素也是很合理的。


  「是嗎,這樣子,真的就只能等待了。」

  「隊長,你看這個。」

  迪埃特灰心起來,同時吉爾貝特在房屋的角落發現了一些東西。

  那是大量的瓶瓶罐罐,裡面裝了些不同的生物組織。奇形怪狀的植物、草藥、蜘蛛、蛇、蜥蜴、不知道是什麼的心臟和眼球,在這些文明人眼裡看起來十分可怕。他們一同看向瑪拉瑪,不過這個小女孩反倒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她以為我們在稱讚她……?」

  「看來不是甚麼邪惡的東西。」

  「老爺子可能會很喜歡吧,我可不喜歡。」

  「不,各位,我找這個出來不是要問你們感想的。我是想問裡面有沒有可能有幫助小黃的材料。」

  「就算你這麼說,我們也不是藥學大師。我唯一知道的故事就只有某種黴菌很厲害而已。」

  蘇芬困擾的說,就算她考試都考一百分她還是只有高中學歷。在這個場合,巴斯汀都比她有用。


  「所以這也沒用嗎……」

  「請你們,拿來,讓我看一下……」

  一到虛弱的身音從他們身後傳來,小黃已經自力坐起,用混濁的眼神看著他們。

  「小黃。身體怎麼樣了?」

  他們趕緊拿著瓶瓶罐罐到小黃身前,迪埃特擔心的問。


  「還…很累。對不起,多勞你們費心了。」

  「別為了這種事道歉。看吧,這裡有什麼能夠幫助妳的嗎?」

  「唔……」

  小黃看了看眼前的瓶瓶罐罐,大都是奇怪的生物組織。這種組成成分太雜的東西,不經過複雜的提煉,沒辦法為現在主流的醫學所用。小黃雖然有點基礎知識,面前只有原料,也什麼都辦不到。


  (對了,在實驗室的時候,確實有提到大呂那邊有他們偏門的醫術……我記得是以植物為主……)

  小黃努力回想,腦袋昏昏沉沉的,隨時可能再倒下去。最後好不容易想起來那份殺菌用植物的清單,大呂醫術還講求一些奇怪的陰陽之類的東西,不過小黃一點都不懂,只能用正式醫學來試圖理解。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小黃挑了三種藥草,實際上使用時機完全不一樣,不過她猜裡面應該都有抗生素成分。至於雜質,管不了這麼多了。


  「放到水裡面煮,濾掉雜質之後的液體,用來沖洗傷口。」

  正確來說應該是要做成藥膏,才能持續發揮藥效,不過這裡沒材料,只能採取陽春的形式。

  「這樣沒問題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接下來就交給碎片的力量吧。」

  說完小黃再次躺下。

  「我想沒問題的,不用擔心,大家。我們可是要拯救世界的耶,怎麼可能,死在這裡呢……」

  說完,她沉沉睡去。

  迪埃特等人馬上開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