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女朋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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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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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嚴絟走進家門,俯身換上拖鞋後,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地墊。
「小圈,今天回來晚囉?」嚴媽媽從廚房探頭出來,迎接待在玄關的孩子,隨後發現他不同以往的沮喪。
「抱歉,媽媽,沒先說一聲,是臨時決定去的。」嚴絟嘴唇動了動,呆立原地心想:只是為了確認自己在叉叉心中的地位,是不是和從前一樣……
嚴媽媽走近孩子,伸手替他卸下書包,兩手朝客廳一拋,書包乾淨俐落地降落在沙發上。
她偏頭打量自家小寶貝。
「嗯……但是,你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有哪裡不滿意嗎?」
「我很滿意啊。」嚴絟飛快回答,垂眸想了想,又蹙起眉頭喃喃道:「可是…我做了很壞心眼的事,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得到優越感的同時,看著學姊逐漸僵硬的笑臉,罪惡感也隨之襲來。
他討厭自己這樣。
嚴媽媽聞言,面露笑意。
「那麼,是哪方面惹你討厭了?」
「嫉妒…但也不全是嫉妒。」
自從知曉了學姊的存在以來,他的心情一直很複雜,理性上,他很為叉叉高興,也讚賞慧眼獨具的學姊發現了叉叉的好;但他同時也很不滿,對學姊捷足先登的優勢,興起了寶物被搶走的危機感。
明明最開始是我發現他的。看到大家接納叉叉是很開心的事,為何會湧現被遺棄的落寞呢?
不再孤身一人的他,對我還是像從前一樣關注嗎?還是他的心神會被全副奪走,不再屬於我了?
嚴絟忍不住想確認這一點,於是偷偷搗蛋又使壞,想試探叉叉的反應,結果見到他的始終如一後,又深刻覺察到自己陰暗面的醜陋完全曝露了。
心情好差。
嚴絟把自己那點盤算跟私心全都告訴媽媽。
「小圈,這份心情一點也不醜陋,想擁有一個人的全部所產生的獨佔慾,是人都會為此採取的小心機。」
「媽媽也有嗎?」嚴絟茫然無措。
「當然囉!」說到這,嚴媽媽用力握拳。
「要知道爸爸跟媽媽結婚以前,可是閱人無數的萬人迷,多少美人前仆後繼想跟他玩,雖說在爸爸看來,單純是抒壓洩慾,但對方不一定這麼想嘛!所以在那些對他死心踏地、死纏爛打的桃花們還沒向媽媽我耀武揚威之前,就得先挖空心思、耍盡千機擊退她們啊!」
嚴絟呆呆注視媽媽洋洋自得的勝利之姿。
但比起進攻;他更趨於守備。
「為什麼會想獨佔?」
「這得問你囉,為什麼你誰都不好奇,偏偏對沒沒無聞、毫無存在感的叉叉感興趣?」嚴媽媽捧頰,蹲在孩子面前。
嚴絟也蜷縮起來,抱住自己的膝蓋。
「媽媽,他很出名。」每個人經過他身邊,都會為之側目,這可不是跟王子站在一起才發生的效果。
「嗯,可是你都不當一回事吧?」她記得兩人是在八下分班才認識的。
「啊……無法反駁。」嚴絟懊惱埋臉。
「至於有什麼吸引力,好好釐清就懂得了。」
聞言,嚴絟抬頭眨眼。
他嗅到媽媽鼓勵自己積極進取的意味,這不禁令他糾結著眉毛、滿面愁容。
「可是,明明就不可能屬於我……我有那個資格嗎?」
「先別否定得太早啊,可能性和資格是兩回事,別混為一談、擅自總結嘛。」
嚴絟凝望笑口常開的媽媽,忍不住問:「媽媽常常笑得很開心,對任何事都游刃有餘的樣子,曾有過討厭自己的時候嗎?」
「當然,笑得開心,不一定代錶快樂呀。」
「媽媽也會強顏歡笑?」
「嗯。」
「那媽媽從什麼時候開始討厭自己的?」
「這個嘛……比你再早一點吧?」嚴媽媽掐指回憶:「我國小、國中沒能參與任何競賽,因為獲准了又遭反悔,被老師、隊友,甚至同學譏笑是大小姐,當時真是討厭死了被愛護有加的自己,另外,決定跟你爸爸結婚、會見雙方父母之後,卻發現自己原來是他心中最痛恨的人之一,還被他以想要冷靜為由疏遠了大半年,那時也覺得命運捉弄人,很討厭自己的身世。」然而,做父母的可以選擇要不要小孩;小孩卻無法選擇要在怎樣的父母身邊誕生。
嚴絟聽到這,面露驚訝問:「欸?可是居禮哥說,爸爸跟媽媽求婚很多次都沒成功啊?」好像買了快二十顆鑽戒吧?怎麼回事?跟他聽到的有出入?
「是啊,爸爸最終咬牙決定,不違背自己的心意,寧願向痛恨的命運低頭,也要跟媽媽我共度一生,但是,無辜慘遭放置半年之久的我,那股既難受又委屈的心情,又該如何排解為好呢?當然不可能因爸爸回心轉意就憑空消失嘛,所以媽媽就把內心的不爽通通還給他了。」嚴媽媽面帶笑意,說到自己的委屈時,她偏頭撐頰,好似真的頗傷腦筋。
「我知道,媽媽討厭出爾反爾的逃避行為。」
嚴絟恍然大悟,難怪會這樣……爸爸活該。
這時,嚴媽媽輕點孩子的鼻尖。
「小圈,媽媽也曾經討厭過自己,但那都是一時的情緒持續累積、受人擺布所造成的不甘,面對不夠完美的自己,記得釋懷並接受,因為有一天,總會有包容你的人出現,來喜歡你的全部,所以記得別討厭自己太久,才對得起別人那份喜愛你的心意,好嗎?像媽媽就很喜歡這樣的小圈啊。」嚴媽媽說完,抬手揉了揉他的白嫩面頰。
她的小寶貝多可愛呀!
「那是因為我是妳的小孩。」嚴絟無法不垮肩嘆氣。
真的會有喜歡他的人出現嗎?
「不僅如此,你很明理,有好好把爸爸說的話都聽進去。」
「那是我知道爸爸是正確的,我跟別人不一樣……班上的男生…不會有人喜歡和我一起。」
「嗯。」也許有,只是沒說出來;也許沒有,所以不能說出來。
「居禮哥也說國、高中的成長階段是可能危及性命的行事衝動期,叫我要格外注意、保持冷靜。」
「是的。」做為過來人,他們很擔心你。
「而我也親眼見證了,大家都怕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卻又用盡全力去嘲笑與眾不同的同學,光叉叉只是家庭背景如此,就受盡旁人有意無意的折磨,實在太可笑、也太可惡了!」嚴絟握緊拳頭。
「嗯。」是會在校園發生的。
「偏偏他們根本不明白,自己幹了什麼惡毒事的嚴重性。」嚴絟垂下眼,注視自己的拳頭,而後鬆開。
正因為看得太清,所以兩方都無法駁斥,辛苦忍耐得反倒是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了。
「是呀,對此刻的你們來說,同儕間的力量很龐大,能形成一股壓迫。」嚴媽媽十分同意,畢竟自己也曾身歷其境。
大家都是過來人,想忘還忘不了。
她伸手捧起小圈的臉,溫柔安慰:「小圈,再忍耐一下,媽媽無法肯定多久以後,你能找到真正交心的夥伴或志同道合的朋友,但媽媽可以確定,大學或者大學畢業以後,你的視野開拓了,見識到來自四面八方、各有特色的人,你就不需要再隱藏自己了,屆時,誰都無法干預你做自己想做的事,這個世界,沒有誰有權力去否定任何人,包括你的價值,所以……別太苛責自己,好嗎?」
小孩太貼心懂事,做媽媽的也心疼啊!
嚴絟盯著媽媽滿含堅定的目光半晌,他垂下眼簾,輕輕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