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甯繯(1)

《交換代價》番外篇　甯繯(1)
　
耗盡身上所有能量以後，意識隨著修復機能陷入沉眠。
　
捨棄原本擁有的軀殼，星塵原石轉移至甯宇丞的體內，透過這幾年持續補足的能量，偶爾能夠聽見外界的聲音。
　
不知何時開始，變得也能睜開眼睛，未明的思緒仍無法運作，僅能確認自己被包覆在幽深的水底，只有在某些時候清醒，反覆而行。
　
隨著時間，感覺得到周遭事物，接著便是出現眼前的畫面和片段，就像是在重複播放名為記憶的電影，一次次揪痛著心弦。
　
是誰？
　
凝視畫面上的少女，在選擇保護哥哥後成為現在的模樣，星塵原石搜索相關紀錄，透過記憶解鎖，這才想起成為甯繯後渴望被接納的想法，包含後續所有作為。
　
『哥哥……』
　
沒有足夠的能量傳達聲音，甯繯只能透過甯宇丞的視角，看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時歷六年，她總算可以將心裡的想法傳達，消弭好友的愧疚感。
　
『那不是任何人的過錯。』
　
藉由夢境，甯繯說服季羽玲和楊紀輝接受事實，不要抱有遺憾，在心願完結後，她突然想起還有一個人，在這幾年從來沒有停止追逐的行為。
　
「你說過，我哥哥有自己的人生。」
　
走至何翊昭面前，她雙手抱胸，提出質疑，「那你這樣耗著就沒關係嗎？」
　
思慮幾秒，何翊昭只是微笑反問，沒有正面回答，「這話是在擔心我嗎？」
　
「什……誰擔心你了。」被一語道破心裡的想法，甯繯錯愕了下，不由得氣結，「隨你浪費時間，我才不管！」
　
語畢，她還未調頭便猛然被扯過手肘，跌進對方懷裡，湊近的氣息依舊如當年好聞，卻不同於過往捉弄的態度，落在臉頰上的熱度甚至遠比所想還要強烈，夾雜渴望重逢的心情。
　
「真的不擔心我？」問著反話，何翊昭知道這裡是甯繯創建出來的夢境空間，要是想走根本無法阻止，用不著說這些話來威嚇他，「……我只是在遵守約定。」
　
不想違反自己說過的話，他只是想要遵守擔任助手的承諾而已。
　
「你……真的很莫名其妙耶！」眼看何翊昭自己鬆開桎梏的手，甯繯皺起眉頭，心裡說不上這種鬱悶的感覺，「我都說討厭你，幹嘛還一直纏著不放。」
　
──如果真的討厭對方，那她為什麼要來呢？
　
心底深處，甯繯回答不出這個問題，就連剛剛的事，其實也沒有想像中排斥。
　
「我確實是很莫名其妙。」凝視眼前的人就跟過去一樣沒什麼變，何翊昭愉快地勾起嘴角，「想見到妳，所以拚命找著。」
　
這裡是夢，再怎樣也不會成為現實。
　
不過就算如此，他還是甘願落入這樣的世界。
　
「說得輕鬆，還不是因為你多管閒事。」
　
說起六年前的災難，甯繯終究耿耿於懷，那時她把全部的能力用在何翊昭身上，才會沒辦法阻止哥哥的身體崩解，「撇開這點不說，還害人家把……」
　
見對方低頭不語，何翊昭回憶當時的狀況，做出推論，「我這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奇怪傢伙，搞砸妳的第一次嗎？」
　
當然，他指的是初吻。
　
「笨、笨蛋！」捶打何翊昭的胸口，甯繯急忙反駁，「不要用奇怪的說法。」
　
看到眼前的人面色愈發通紅，就像是煮熟的蝦子，何翊昭的心情反而好了起來，不禁莞爾，「不然，讓我來負起責任？」
　
「別想！你這個得寸進尺的傢伙。」意識到自己說過頭，變得很難傳達心裡話，甯繯停頓幾秒，有點啞巴吃黃蓮，「……反正，只要回憶不那麼糟糕就好。」
　
聽出這話沒有拒絕的意思，就連應對都跟過去一樣充滿彆扭，何翊昭不由得輕笑，溫柔抬起她的下巴，以拇指摩娑著唇瓣。
　
俯身品嚐有些顫抖的柔軟，他撥開齒貝，挑弄對方舌尖同時輕輕吮著，溫熱的氣息溢開，在傳遞中交換，柔和的步調等待適應後逐漸轉為激烈，就像在尋找更深的領域，索求忘我的纏綿。
　
「啊……」唇舌分離後，細絲這才從中斷開，甯繯癱軟無力的倚在何翊昭懷裡，她喘息著氣，羞赧地移開目光，卻不知這樣更為撩人，就像是含苞綻放的花。
　
意識到再這樣下去會煞不住車，何翊昭扶她入位坐椅，自己則打算拉開距離，不料突然被扯住衣角，進退不是。
　
「哪有這樣親完就推開的？真不敢相信！」不知道對方這麼做的理由，甯繯出言抱怨，還以為對方其實沒有嘴上說的那麼有膽識，「差勁，難道你是渣男？」
　
「我要真是那種人，才不會放過剛才那種大好機會。」對這番評價，何翊昭既好氣又好笑，猜想甯繯是不清楚男人在面對刺激的時候會有什麼反應，「總之，不是這樣。」
　
「什麼……？」呆愣許久，甯繯這才察覺什麼而通紅面頰，她急忙起身退步，有些結巴，「我、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迅即消失夢中，世界也在原主離去後開始崩解。
　
半睡半醒，似幻似真，相連的羈絆化作夢境，牽連著彼此的緣分。
　
緩緩睜開眼睛，何翊昭回到現實，感受到嘴唇的熱度還在。
　
這樣就好。
　
憶起魂牽夢縈的身影，僅是這樣相見，就足以成為他人生中最為美好的時刻。
　
要是突然擁有太多，他反而害怕這一切都會成為泡影。
　
後來，轉眼又過了好一陣子，當何翊昭再見到甯繯，已經是甯宇丞結婚後的事。
　
「哥哥曾經帶甯繯去過遊樂園，但我沒有。」
　
在地震後，所有的生活都成為泡影，就連她成為甯繯後也只關心哥哥的復活，其實從未想過自己到底要什麼，「你有搭過嗎？雲霄飛車。」
　
位於構築的世界，所有場景只要經由甯繯想像就能呈現眼前，何翊昭搖頭，就連他也只有跟父母去過遊樂園一次，不過因為身高限制，所以沒有機會搭到。
　
後來，家人意外過世，他就更沒有獨自一人前來的理由。
　
「嗯……好吧！」思考片刻，甯繯拉過何翊昭的手，決定透過夢境完成這個願望，「會很順利的，因為是我希望的世界。」
　
奔跑前行的路途，就像在水面踏出紋路，亮起藍紫色的光芒，而甯繯的身影跟著腳程變幻，成長到和何翊昭相同的歲數，多了份成熟的感覺。
　
如果是現實，就連相見都已成不可能的事。
　
玩過自行運作的遊樂設施，甯繯走在前方，心情愉快到甚至忘記還沒鬆開對方的手，見她難得展現的笑容，何翊昭流露溫柔的目光，話語將決定脫口而出。
　
「我喜歡妳。」
　
這份感情，是他心裡渴望能夠成為羈絆的理由。
　
即使夢境無法成為見面的橋樑，這個想法也不會改變。
　
『要是妳喜歡年紀比妳大的，眼前不正好就是嗎？』
　
六年前，他信誓旦旦對著甯繯說過這些話，不過並沒有被接受。
　
「我知道妳討厭我，不過……」面對甯繯的錯愕，何翊昭溫語回應，「這個想法沒有變過，今後也是如此。」
　
聽見甯繯支吾幾秒，就連手也主動鬆開，他低垂眉色，隱去眼裡的失落。
　
到此為止了嗎？正當何翊昭猜想對方或許不願再見，卻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其實沒有那麼討厭你。」彆扭著表情，甯繯只是覺得繼續牽著很害羞，所以才把手抽回來，「我、我才不會同意要討厭的對象負起責任呢！」
　
最近這陣子，她沒有出現在何翊昭的夢裡，主要是想要一些時間，認真去思考自己的心情。
　
對此，她也透過意念詢問過哥哥，究竟什麼才算是愛。
　
「愛有很多種形式。」第一次聽見妹妹來做戀愛諮詢，甯宇丞的心情有些複雜，但也認同何翊昭這些年的付出，「重點是，他對妳而言存在多少份量。」
　
如果認真考慮過，認為對方也很重要，那就不要讓機會錯過。
　
「不過，我只能存在這裡。」
　
就算恢復足夠的生命能量，讓意識體完全活化，她也不可能奪取哥哥的身體，兩人也只能透過夢境的方式相見，「所以我才認為，現實的女性比較適合……」
　
話未說完，張開的雙臂已經將她桎梏懷中，緊擁的力道重得有些發疼，帶著不容抗拒的堅決，彷彿想讓彼此就這樣相融為一。
　
「我只想被妳所愛。」
　
聞得到甯繯身上散發的香氣，還有摸得到髮絲柔軟的觸感，何翊昭貼覆她白皙的頸脖，落下深刻的吻，「不用別人的理解或認同……只要妳接受就好。」
　
愛有很多種形式。
　
即使在別人眼裡，這只是虛無飄渺的存在，但對當事者而言，這是無法被簡而言之帶過的感情。
　
聆聽何翊昭胸口傳來的心跳聲，就跟自己一樣充滿響亮，甯繯閉上眼睛，抬手環過對方的背，依偎同時決定接受這份感情。
　
無須言語的情愫，轉為彼此默認的關係，許久鬆開的擁抱帶有幾分生澀，望著甯繯有些無所適從的反應，何翊昭又忍不住使壞，捧托她的臉龐，仔細端詳。
　
「幹、幹嘛？」被看得有些難為情，甯繯游移目光，語氣有些結巴，她沒有交過對象，心情不免有些飄然，「怎麼突然……別一直看我啦！」
　
「我只是在想，妳這樣子真的很可愛。」捉弄夠本，何翊昭這才笑嘻嘻地鬆手，「會讓我忍不住想欺負妳啊！」
　
錯愕幾秒，甯繯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被捉弄，她不滿地捶打對方一拳，氣呼呼地結束兩人在遊樂園的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