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你的身體

看著自己的身體做出不是自己指令的動作，感覺真是詭異又怪誕。莉薇婭和茱莉亞一時之間都有種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尷尬。
茱莉亞（莉薇婭的外表）激動道：「為什麼我們的身體會互換了？！」
莉薇婭（茱莉亞的外表）也激動回道：「我怎麼知道呀！我可不會這種魔法！」
兩人同時無語了，坐在原地沉默起來。
直到莉薇婭嘆了口氣，試圖讓自己站起來。
「……這身體真不好控制，好重啊……」
茱莉亞（莉薇婭的外表）雙眉蹙起，不滿道：「莉薇婭同學，我的身體有那麼差勁嗎？」
莉薇婭這才反應自己說錯了，連忙道：「……啊，不不不，不是那個意思，你看我原本的身體比較小隻，所以不太適應你的身體……」
（「我為什麼會不自覺對她說話客氣……我的身體可是在你手上耶！」）
兩人顫顫巍巍地總算站了起來。兩人活動了一下身子后，逐漸適應了彼此身體的差距。
「首先把事情整理一下吧。」茱莉亞正色道。
果然是訓練有素的公主大人，面對這種情況也能冷靜面對。
莉薇婭回道：「我們遭到了〈詛咒騎士〉的攻擊，差一點就死掉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攻擊停止，〈詛咒騎士〉也消失了。」
「慢著……你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嗎？」
「欸？」
看樣子莉薇婭並不知道是她自己用奇怪的力量擊退〈詛咒騎士〉的。於是茱莉亞簡略把經過說了一遍。
「不會吧……在我失去意識的時候竟然發生這些事情？」
原來在遭到〈詛咒騎士〉的劍氣攻擊后莉薇婭便失去了意識。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她並不知道。
「那麼首先我們可以在這裡假設，有可能是你身上的神秘力量將我們的身體互換了。」
莉薇婭心中一凜，想道：「不好，這樣會把話題引到我的特別之處上，我來自異世界的這件事也會暴露……得想辦法繞過去。」
莉薇婭道：「這不太可能，在我掌握的力量裡面並沒有互換身體這種魔法……而且就算有這個可能，也沒有太多的證據支持……不是嗎。」
茱莉亞摸著下巴思考了好一陣子，才開口道：「……也對，現在沒辦法考究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了。」
「那……我也提出一個想法。那就是我們可能並不是互換身體，而是……互換了意識。」
茱莉亞愣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起來：「嗯……說起來我們的位置跟倒下前是一致的，的確不可能互換了身體！」
「對對，要是互換身體的話，我們醒來的時候所在的位置應該是不變的。但是我們都發現自己跑到了對方的位置，就說明不是肉體互換，而是意識……或者是靈魂互換了？」
「有沒可能是因為〈詛咒騎士〉的劍氣攻擊？那一道劍氣不僅擊中了你，也擊中了我。」
莉薇婭不解道：「為什麼？」
「嗯，你還不知道〈詛咒騎士〉的特性……它的攻擊會傷及靈魂，造成嚴重的傷害。雖然無法弄清楚當時的情況，但有可能那次攻擊裡面強行讓我們的靈魂產生了連接，之後陰差陽錯互相調轉了。」
「嗯唔……也不是……不可能……」
其實莉薇婭也沒辦法確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對她來說靈魂跑到另一個身體上倒不是第一體驗了，身為莉薇婭覺醒的時候也有過類似的體驗。她猜想可能這個世界是存在著讓靈魂轉移之類的辦法。
而且還有門德列歐斯這個先例，他因為意外把自己的靈魂碎片封印在戒指裡面，本身就是一種靈魂轉移。可惜她把戒指放在安娜那裡了，不然就找他去問一下。
「不過現在考慮這個也沒用，重點是趕快通知外邊的人。」茱莉亞嘆了口氣，朝四周打量。那堵不祥的邪惡氣牆依舊存在。
莉薇婭點頭道：「是啊……說起來施術者的魔力比我還多呀，又是召喚骷髏又是騎士的，還能保持結界的運作。就算是我也沒有把握。」
「莉薇婭同學，你難道不知道死靈術士很少一個人行動嗎？這是起碼5人以上協同作戰的結果。」
「欸？真的？死靈術方面我還不太懂……」
「兩到三人負責維持結界，兩人負責召喚不死生物，這是死靈術士的基本構成哦。」
「欸～真的嗎，學到了耶！」
茱莉亞看到自己的臉竟然露出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不由得有種雞皮疙瘩的感覺。
「……比起這個我們還是找找看沒有什麼地方出去吧。至少能找到轉機的地方也不錯。」
莉薇婭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向自己那根斷成兩截的魔杖跟前。
「啊啊，沒想到我的簡易式可變魔杖第一號就這麼斷了……」
「簡易式可變魔杖……就是你之前一直在用的奇怪裝置？」
「是啊。」
「我還以為是什麼特殊的魔法道具……原來那是魔杖啊！」
莉薇婭笑道：「是啊！我覺得傳統魔法實在太沒意思了，可拓展性太低，所以就想通過變形結構來增加泛用性。你看！」
莉薇婭撿起斷開半截的杖頭那一部分，按動上面的機關，然後十分順暢地將鑲嵌魔導寶石的部分推了出來，露出一根剛好可以手持的短魔杖。
「其實原理就是將若干根短魔杖並聯起來，增加魔力的穩定性和輸出性能。我的魔力比較特殊，用普通魔杖總覺得不順手。」
茱莉亞看得有些眼花繚亂，不知道從哪裡入手為好。她只能挑一個最明顯的問題：「可是……為什麼魔杖需要泛用性……？」
「啊……。」
這還問倒了莉薇婭。
茱莉亞這麼一說，莉薇婭才想起了這個世界的習慣。身為貴族，所用的事物自然全都是專人製造的，無非就是有些製造的級別比較高，有些比較低而已。考慮泛用性這件事恐怕只有在底層工作的庶民才需要。
而像魔杖這種魔法道具，需要專門去魔導院轄下的專門機構指定製作。普通工匠製作的是最便宜的貨色，高級工匠打造的是最昂貴的品級。因此正常來說都無需考慮泛用性，只要魔杖用起來順手就行了。
簡單來說，貴族專用品沒有「量產」這個概念。
「嗯唔……這個以後有機會再談吧，現在一時之間不太好說明……」
莉薇婭只能把話題帶過。
茱莉亞看見莉薇婭臉上的尷尬表情，也覺得不宜深究，於是點頭道：「好吧……我們還是趕緊起行吧。」
◆
「說起來彼此的身體狀況如何？」茱莉亞突然問道。
「嗯……明顯覺得魔力量不足。我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魔力不足是什麼感覺……」
莉薇婭把手舉到面前，有些好奇地望著。
「傳說中的〈瑪娜刻印〉……果然很不可思議呢。我能夠感受到你的身體有一股龐大的魔力，彷彿永遠都用不完。但是身體有些虛脫，就算有這麼龐大的魔力也沒力氣全部釋放就是了。」
感覺真是很不可思議。自己竟然會說出不是自己想說的話……原來互相交換身體（意識）是這麼奇怪又新鮮的感覺。
（「我記得上一輩子有一部科幻動畫也是講靈魂互換的，曾經很火，連我這種人也聽說過……叫什麼名字來著……」）
「我們……還是第一次互相之間說過那麼多話呢。之前約你來茶話會到了最後也是草草了事。」
茱莉亞突然說起之前的事情。
「……因為立場不同嘛。」
「是，立場不同。所以你也不要怨恨我的決定。我也有我要守護的東西。」
莉薇婭想起了之前失去意識時所做的那個夢。那個關於茱莉亞和當今皇帝的夢……
莉薇婭嘆了口氣。
「知道啦……。」
兩人再度無言地向前走著。
如果不是因為彼此的立場，或許我們能夠成為朋友吧——兩人同時想道。
啪嗒——啪嗒——！
走道的深處再度傳來骨骼行走的聲音。莉薇婭和茱莉亞馬上警戒起來。
「是〈亡靈骷髏〉——！！」
緊接著，她們看見無數的骷髏如潮水一般向自己湧來。
莉薇婭的第一反應是使用之前用過的〈廣域光破術〉來驅散骷髏。然而剛提起魔杖，便發現自己身體的魔力所剩無幾。
「啊……魔力不足……」
莉薇婭現在的身體是茱莉亞的，可不像原本的自己那樣有著無限的魔力。
「由我來吧……！」
茱莉亞強忍著全身的不適，催動起魔力。
「光明之神啊，你的神聖能將不潔與陰暗統統驅散。光芒照耀之處皆是你的國度，邪惡與不祥之物將無法侵擾！釋放吧，神聖之光吧！——〈廣域光破術〉——！！」
魔法的光芒一瞬間將兩人籠罩起來，凡是進入到光芒範圍內的〈亡靈骷髏〉也皆化為灰燼。
只是茱莉亞的身體（莉薇婭）撐不了長時間施法，光圈不過一會兒就迅速縮小，眼看就要縮到只在兩人身邊不遠的位置了。
這時候，〈亡靈骷髏〉的動作變得奇怪。它們迅速往後退，不再追擊莉薇婭兩人。
「成功了……？」
然而正當兩人稍微鬆了一口氣之際，她們看到了更加不妙的畫面。
那群〈亡靈骷髏〉竟然聚攏在一起，慢慢變成一個猶如小山包一樣的骷髏骨堆。不一會兒，骨堆咔咔咔地分散移動，並且互相組合起來……
咔啦——咔啦——咔啦——
「吼……咕……」
「怎麼可能……」
一頭由骸骨組成的飛龍赫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那是勇者大戰魔王時期才出現過的傳說級不死生物——〈亡靈骨龍〉。
茱莉亞激動道：「竟然還有〈亡靈骨龍〉……？！不可能！現在的死靈術士怎麼可能會這種古代死靈術……！！」
〈亡靈骨龍〉，死靈術士通過召喚術將已經死去的古代飛龍召喚到現世，並驅策其進行各種戰鬥行為的不死生物。由於〈亡靈骨龍〉生前是力量強大的龍，死後也保留一些龍的特性，比如對所有負面狀態有著極高的抗性，不會致盲也不會中毒，對光系魔法也有著一定的耐性。除此之外，它還能對其他不死生物注入力量，使周遭的不死生物大幅強化。不過缺點是失去了飛行能力，也沒有了龍的智慧與噴火能力。
然而，最讓茱莉亞感覺詫異的是，現在的魔導理論體系很難召喚〈亡靈骨龍〉這種不死生物，因為需要極強的魔力以及深厚的大地煞氣。古代的魔族興許還能做到，但現在的魔導士水平全都達不到這個條件。理論上不可能出現〈亡靈骨龍〉這種傳說級不死生物。
而且很明顯眼前這條〈亡靈骨龍〉並非由真龍所變成。普通的〈亡靈骷髏〉怎麼也不可能組成〈亡靈骨龍〉，因為單體的〈亡靈骷髏〉其實力量有限，不是通過數量就能達到。
茱莉亞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某些推斷可能是錯誤的。一個更加大膽的想法在她腦海里升起。
「這樣的話……興許有辦法脫離這裡……！」
「欸？你說什麼？！」
「莉薇婭，在你的左邊口袋裡有一個小瓶子，拿出來給我！」
莉薇婭雖然不知道茱莉亞想要做什麼，但還是馬上從口袋裡掏出那個小瓶子來。小瓶子大概只有成年人的食指那麼長，拇指那麼闊，玻璃質地，裡面裝的是一些白色的小顆粒。
「莉薇婭，你身上有帶手帕之類的布塊嗎？」
「有一塊在口袋裡……怎麼了？」
茱莉亞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然後用魔法劃破了自己右手的食指，在手帕上用血液畫了一個莉薇婭未曾見過的符號。
緊接著茱莉亞將寫了血書的手帕鋪在地上，打開玻璃小瓶，將裡面的白色顆粒圍著血書符號倒成一個圓圈，彷彿是一個非常簡潔的魔法陣。
「你到底是在幹什麼……？！」莉薇婭此時滿腦袋問號，目瞪口呆地看著茱莉亞。
「是古老的〈儀式魔法〉，就是以前範式魔法還沒建立前的古代魔法。不過接下來我要施展的古代魔法跟我們認知的又有些不同……」
茱莉亞盤腿坐在了地上。遠處的〈亡靈骨龍〉已經組好了身體，開始活動起白森森的骨架朝著兩人爬來。
咔啦——咔啦——
骨頭爬行時發出的聲音相當瘮人。
「莉薇婭！在我完成儀式之前儘可能拖住它！把魔力消耗完也沒關係！」
「真的可以嗎？」
「去吧！照我說的去做！」
「好……！！」
莉薇婭再不遲疑，揮動魔杖，不斷射出光彈轟擊〈亡靈骨龍〉。那條骨龍絲毫不懼怕光彈的攻擊，但至少攻擊使它的行進速度慢了下來。
茱莉亞這邊，開始念念有詞起來——
「太上正一咒鬼經，殺鬼凶神鎮敕命。左扶六甲，右扶六丁，前有黃神，後有越章。神師誅伐，不避豪強。先殺邪神，后滅游光，何神敢前，何鬼敢當……」
茱莉亞一邊念，雙手還一邊擺出各種形狀的姿勢來——
「……咒金金自銷，咒木木自折，咒水水自竭，咒火火自滅，咒山山自崩，咒石石自裂，咒神神自縛，咒鬼鬼自殺，咒禱禱自斷，咒癰癰自決，咒毒毒自散，咒詛詛自滅……」
莉薇婭在旁全程看到了茱莉亞的作法。她內心不由得一凜，腦袋回憶起熟悉的事物。
（「這種〈儀式魔法〉……是道術！」）
說時遲那時快，茱莉亞面前的那塊手帕的血書突然發亮，周圍的白色細小顆粒升了起來，竟然聚攏成一條長身的龍。
莉薇婭認得這種長身的龍。不是Dragon，而是長著鹿角，皮膚是魚鱗狀，四爪是鷹爪的「龍」。
一條金龍赫然出現在半空之中。
茱莉亞在做完最後一個手印后，她朝著〈亡靈骨龍〉高喊起來。
「……天師神咒至，不得相違戾，急去千里，急急如律令——！！」
金龍咆哮一聲，如閃電般直衝〈亡靈骨龍〉。骨龍竟被金龍的氣勢逼得連連後退，並在碰撞的瞬間迸發齣劇烈的光芒。
莉薇婭不知道的是，此時在茱莉亞的視角中她循著骨龍的力量源泉一路追到了施術者，看見了施術者的相貌。
「——封印！」
茱莉亞手指一捏，施術者的身上猛地扣上了無形的枷鎖。巨大的力量震蕩更讓施術者向後踉蹌了幾步。
〈亡靈骨龍〉整個散架，而金龍也重新化為白色顆粒，掉落在骨龍的亡骸之上。每粘上一顆，骨頭皆發生明顯的腐蝕反應，發出「滋滋」的響聲和冒著白煙。
不一會兒，〈亡靈骨龍〉便化作一陣白灰，再也無法動彈了。
忙完了這一連串動作，茱莉亞用力呼出一大口氣。她全身痠痛，臉色有些蒼白。
莉薇婭趕緊扶起了茱莉亞。
「剛才你用的魔法究竟是……」莉薇婭忍不住問道。
「這是只在皇族文書《魔法記錄》里記載的古代魔法。我的祖先〈艾力祖帝〉，也就是當年的勇者在討伐魔王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個異民族的魔導士，所使用的魔法跟當時的完全不同。這是那名魔導士在幫忙消滅魔族死靈法師時所用的魔法，我只是照葫蘆畫瓢而已……」
異民族的魔導士，古代魔法，跟道術簡直一樣的〈儀式魔法〉……莉薇婭忽然有種奇妙的想法：可能死後轉生到這個世界的人並不只有莉薇婭自己一個。
在一千多年前，就有一個精通中國道術的人穿越到這個世界，並幫助了當時的勇者消滅魔王……這種事情並非不可能。
「小瓶子里的東西其實就是鹽。原本我隨身帶著也不是打算用到魔法上的，只是那個古代異族魔導士說過鹽能夠驅邪，我就做成護身符帶著。然後剛好這個古代魔法需要用來鹽作為驅動物質……這一切彷彿就有某種命運的指引。」
看著茱莉亞那勞累的樣子，莉薇婭也有些於心不忍，說道：「先別管這些了，我們還是先休息一下，稍微讓身體恢復吧。」
「不！」茱莉亞一把抓住莉薇婭的手，「我剛才知道了釋放這些死靈術的施術者所在位置，並且給了它一下重創。它現在很虛弱，正是追擊的好時機……！」
「可是……！」
「聽我說！那東西就在最底層深處！就是放著考試旗幟的那個地方！不趕緊去消滅它的話，等它恢復過來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