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八章: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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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1-10
  

  夜行一段,在雲凡神識覆蓋下並沒有出現意外,方才的埋屍處,幾刻鐘後被荒獸佔據。

  如今三者於附近歇息,聞華依舊昏迷,天未亮怕是醒不來了。

  其實這段距離並不保險,只是容秀竹的狀況繼續夜行會有生命危險,雲凡不得不緩下。倒是這段路,都是她攙扶聞華的,明明自身狀態也差,卻沒向雲凡求助,也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

  雲凡閉目似在調息,實則心念轉入小世界開始審問。

  那個叛徒者無須審問他就坦白了,倒不是他怕雲凡,而是恐懼身邊的東西。

  若說憎惡可以灼燒靈魂、審問靈魂、以及讓境界未到的靈魂實化,那麼功德之於靈魂就有另一個作用,顯現。

  人死七日本魂離體,渾噩七日回首來路,七日後魂去,遊蕩幾度歲月再入世,死前魂怨依於殺者,同有七日,放執消散,固執徘徊。

  這事情就在剛剛發生,不只如今怨念最深,更因背叛,徬徨的魂魄化作凶煞怨魂被功德之光顯化,當他直見曾經夥伴的慘況,早已無法經歷直接崩潰了。

  最終他在小世界自刎,雲凡沒阻止他,亦沒有殺他的念頭。

  容華輝,是容家二長老。這傢伙就不是心善之人,別說自主招供了,就是逼供都讓雲凡花上一段時間,如今沒了憎惡再身,逼供沒有過往方便,哪怕搜魂亦沒辦法。

  雲凡的狀況與一般人不同,真實境界可以讓小世界囚禁高他兩、三境的部分人,這只是估計,如若對方是個不世妖孽,也可能出現低境界無法關押的狀況。

  容華輝這人並不是妖孽,除了肉身因為荒氣相對強大外,比起皇都那些人還要弱上不少,所以並無法脫離小世界,至於逼供就是沒有憎惡與搜魂,花上點時間雲凡還是能辦到的,最終他還是從容華輝嘴裡挖到些訊息。

  這也讓雲凡大至理解荒蕨城的勢力分屬。

  荒蕨城有一主三家,容、邱、計。三個家族並不算大,也不算小,是城內維持經濟的重要命脈,容家以開立藥舖維生,起初身後有丹協支持,近來與丹協鬧將,使如今容家變的險峻,邱家走大通為主,兩家產業或有疊合,但影響並不大。只是哪個家族不願做大,容家岌岌可危的狀況下,邱家嗅到了併吞的可能性,便搭上野心勃勃的容華輝。

  伏擊容秀竹此事有二,其一,認為容秀竹此行實際上是前往皇都採購藥材緩解家族危機,故此不願讓她返回道蕨,其二,容秀竹前往皇都所打的名號,替小醫仙購買藥材。

道蕨有一號人物人稱小醫仙頗有好評,不論是道蕨的傭兵,或是散修,輕易不敢得罪,小醫仙也是唯一能配置出讓他們前往荒區,不會遭遇強大荒獸的丹藥之人。

  伏擊容秀竹,就能斷了小醫仙的委託,間歇影響兩者,甚至是小醫仙對容家的態度。

  計家是個打鐵家族,家族十分低調,從容華輝口中這家族鮮少和人起口角,貌似家族人數也不多,如不是供應兵器護甲等必備品,要說是散戶也不為過。

  最後則是仇家,道蕨大眾默認的主家。仇家不算是真正的家族,他們領頭人姓仇,叫仇飛虎,育有一子一女,仇禎與仇剡。

  仇家以傭兵起家,仇飛虎曾是個傭兵頭子,他吸收一眾傭兵,在荒蕨城擁有強大的影響力,他的勢力都是由傭兵團中抽取來的,可以說整個仇家全是武夫,如果在荒蕨得罪這人,那就是在找死。

  「呼……。」

  緩了口氣,雲凡吸收著這傢伙給出的訊息,眉頭輕輕蹙在一起。

  「怎麼感覺世界很黑暗嗎?」

  輕狂調笑道。

  「有點。」

  雲凡不否認,當下與這些武夫打的難分難捨,一方面是為了更加理解荒區的武者以及荒氣在他們身內運作,另一部分是他們為受雇者,不想下死手。

  後來容華輝將他們化作野獸徹底激怒了雲凡,既然救不了只能避免他們傷及無辜。那一刻也是容華輝就被雲凡刻上了必死標籤。

  背叛夥伴的背叛者,雲凡本也無法饒恕,只是他對夥伴的坦白卻又讓雲凡動搖了。

  站在容秀竹的立場,這人當然是背叛了,就算情有可原也無法抹滅背叛的事實,但是對方拿他全家性命相脅,他能如何?

  如果他是雲凡身旁的人,雲凡會殺。如今雲凡只是旁人,才能客觀的理解矛盾與對方複雜的心理。

  之於容華輝,用此邪法控制他人,本就該死。可實際上容華輝也不過是道蕨其中一人,這種以人為契,控人化獸的生死契約在道蕨屢見不鮮,有些是強行控制,更有武者自主賣身。

  對此,他能有什麼想法?

  「修仙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早點習慣對你來說才是好事。」輕狂道。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雲凡沉聲。

  「慢慢來吧!先去拿下那妮子再說!」

  「嗯,嗯?你胡說什麼?!」

  雲凡應了聲,隨後才發現被對方帶了節奏,不過這時的輕狂卻沒在回應。

  雲凡神念落回外部,輕狂卻還在小世界內。

  看著那方屏障魔氣騰升,輕狂嘆了口氣。

  你知道,我也相信你知道,卻又拒絕面對。

  我曾以為我很了解你,到頭來我才發現我並不了解你,或者說……你也不了解自己。

  ※※※

  「容小姐就不試著反抗嗎?」

  睜眼,雲凡有些輕佻道。

  雖然小世界與外界有時差,卻也過了半個時辰,期間雲凡盤坐調息,樣子就如受傷之人養傷一般,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容秀竹卻未動手。

  雖然算是出手相助,但眼下情況也是敵友難分,哪怕容秀竹有殺心也是正常的,當然這也不過是測試,如果對方真的動手雲凡是不會任她出手。

  「你、你是好人。」

  容秀竹低聲道。

  「小子她說你是好人,讓她看看什麼是壞人,拒收好人卡!」輕狂登時道。

  輕狂……你皮了?!

  雲凡臉色一僵,遮掩心中的尷尬,起身勾起一絲冷笑:「我是……好人?」

  「你……。」

  看著他,容秀竹想開口,卻發不出聲,此際對方的目光就如同野獸,滿是貪婪,目光下她彷彿赤身一般,無從遮掩。

  「幹得好,讓她知道什麼是壞人!」

  「讓她知道,這世界只有一種人叫女人,還有一種野獸那叫男人!」

  腦海中不斷傳來輕狂徹底崩壞的聲音。

  「你閉嘴!」雲凡不由向體內的她怒號,冷眸看向容秀竹:「把東西交出來。」

  「交、交什麼?」

  容秀竹心頭一慌,不安出賣了她。

  「跟我裝傻?不交出來我就殺了他,反正這傢伙本就想殺我。」

  雲凡抽出龍泉劍尖指向聞華。

  「不、不會的……你是好人……你和他們不一樣……。」

  容秀竹喃喃自語,不是在回答雲凡,而是在說服自己。

  「哦?不會嗎?」

  雲凡越發冷漠,語落殺氣騰出體外,不說這身殺氣就是同界者都會心慌了,更何況容秀竹一個普通女子。

  她空洞的雙眼浮現恐懼,身子不主得顫抖,本就有舊疾,心神動蕩下,心臟周圍的經脈開始磨損,一口鮮血回沖咽喉,隨時會傾吐而出。

  這口鮮血被她強忍了下來,淚眸望去,顫聲道:「給、我給你,你……請您高抬貴手別傷害他……。」

  她惶恐的從腰際取下儲物袋,顫抖的遞來。

  接過儲物袋神識一掃雲凡微微楞神:「妳在跟我開玩笑?」

  儲物袋中的藥材不少,但絕不算多,同時這些藥材全都有解毒的效果。

  聽此容秀竹先是一愣,而後搖頭:「這是小醫仙托我代購的,要被她知道,你在、在道蕨會有很大的麻煩的。」

  「是嗎?殺了你們不就沒人知道了。」

  雲凡道,龍泉一斬而下,這讓容秀竹連忙動身,將早已昏厥的聞華擋在身後,這一激動,心脈承受不了,強忍的鮮血脫口而出,整個人氣息也萎靡了下來。

  「你答應的……你明明答應了!」

  「是我是答應了,但妳不老實。」雲凡冷笑。

  「我、我沒有。」

  「沒有?那麼你們容家的藥材呢?我不相信妳千里迢迢前往皇都,就只為了什麼小醫仙託付,偏偏妳剛剛卻想拿此讓我知難而退。容小姐,妳先不仁怎可怪我不義!」

  「容家……」聞言,容秀竹苦澀道:「是,我是想替家族謀生,只是藥材……藥材就藏在馬車底部的儲物袋,早、早被那把火給燒了。」

  聽她這麼說,雲凡神念掃過小世界,倒真的在馬車下找到好幾個儲物袋,更因為在小世界儲物袋裝著什麼,量有多少,一探便知。

  藥材並不珍貴,只是數量龐大,以商家來說怕是一年半載都不會斷貨。

  「姑且相信妳。」

  雲凡道,目光隨後一縮:「妳對這小子倒是在乎,既然這樣妳們兩人我放一人。」

  他取出一枚丹藥俯身對著容秀竹:「這是枚毒丹,妳來決定誰吃,沒吃那人就可以活命,至於吃的……。」雲凡沒有繼續說下去,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看著丹藥,惶恐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果決。

  接過丹藥,容秀竹想也不想,一口吞下。

  丹藥在她體內化開,想像中的劇痛並沒有發生,反而產生一種修補的錯覺,只是腦袋也越發昏沉:「你……。」

  她想說什麼,可惜藥效作用下,只說了一個字,身子已經傾斜躺落,落下時她看見對方勾出的笑容,平靜中露出幾分愉悅,又讓她不知該稱邪惡還是其它。

  「你很得意?」體內輕狂道。

  「還不錯。」雲凡回答。

  心靈有部份相通的狀況下,輕狂是知道雲凡為什麼這麼做的。

  容秀竹體弱,遭遇之前總總,經脈本就受損,雲凡迫使她恐懼,讓經脈徹底損傷,再以護心丹修補。不這麼做護心丹的藥效過強,會讓容秀竹的心瓣膜出現隔膜,血液不流通反而會害死她,不修補心脈她又無法活著回到荒蕨城。

  以容秀竹的狀況,哪怕最低階的丹藥對她來說藥效都過大,雲凡不是醫者,做不到如小醫仙那種溫和的手段,所以只能先傷後補。

  「你就不怕她氣急攻心,直接喪命嗎?」

  「她不會,她無時無刻都在抵抗死亡,所以更珍惜生命,不到最後她不會放棄。」雲凡解釋。

  這話讓輕狂沉默,雲凡是最有資格說這些的,當初他的狀況與容秀竹相比只有更糟,所以哪怕吞毒,她也會忍到毒發,只為了替對方爭取那九死一生的可能。

  只是雲凡這套路雖說是因為對方,不得而為,輕狂卻能感受他的情緒,這戲他演得愜意,特別是對方選擇犧牲自己的時候。

  或許雲凡有自己的想法,但那時的雲凡讓輕狂有些害怕,以為是那傢伙佔據了雲凡的肉身。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輕狂又問。

  「繼續演。」雲凡聳肩,再度盤腿而坐。

  日漸升,那方昏厥的兩人,其中一人漸漸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