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第0週】 – 最後一天
本章節 2501 字
更新於: 2018-08-31
那天，我體會到了。
什麼叫真正的煉獄。
室外的人群在大街上驚慌逃竄。躲進室內的膽小鬼不是被甩飛到牆上、就是已經成為冰冷大理石地板上的一具死屍。
高樓大廈化為厚重的廢墟、道路綠地被火舌吞噬殆盡。
我蹲在撐不了幾秒的掩體後面，不情願地將這末日之景拉入眼簾。懷著「我該負起人類應盡的責任」這種天真自大的想法，逼迫自己直視眼前的那些「怪物」。
畢竟造成這一切的原兇，不是巨型的自然天災、電影裡幻想的病毒事故、或什麼外星人的入侵。
而是我們所創造的「世界」，反過來襲向脆弱的人類文明。
二零二零年開始，人類的科技水準以超乎想像的速度開始蓬勃發展。短短五年內，超高速的全球化，以及AI經濟化遠遠超出所有專家的預期。雖然還做不到滿天飛的車輛、或什麼宇宙城市那種科幻情節，不過以過去幾年的數據來說，文明程度今非昔比。不過極端的進化，意味著極端的環境與資源問題。因此才有我們SCRA—『特種災變應對局，「Special Catastrophe Respond Agency」』的成立。專門負責國安保衛、威脅預測與災難對應，甚至在戰爭時期擁有跳過上級政府的全民最高決意權。
而身為第一線情報員的我，對於將有可能接踵而至的各種災變當然是瞭若指掌。但是……
「比我想像的還糟糕啊……」我默默地對著空氣低語，同時讓頭側出掩體一個眼睛的間距，窺探前方的道路。
聯絡不上總部、一路上也不見任何援軍。好不容易幹掉幾架比較輕鬆的對手後，最理想的逃脫路線上卻又有三架美軍的「銀蠍型」無人機在大肆屠殺。可謂最壞最壞的情況。
『滋……滋滋……滋——』一絲渺茫的希望在我耳邊復活。
我趕緊壓住通訊耳機叫道，「喂？喂！有人嗎？」
『滋……』聲音仍帶著雜訊，不過終於接通，『這裡是總部的琴羽，亞克，聽得見嗎？』
「嗯……嗯，聽得見，情況呢？」
『不大妙，我們今天真應該早點開會的。』通話對面彷彿懊惱地搖了搖頭。
「現在不是講這個的時候。聽著，我需要幫忙，我現在被一堆美軍的大鐵塊封死了。」
『瞭解，但先給我一點時間，我必須啟動緊急召集。』
「盡快。」
通訊另一邊的琴羽似乎是點了點頭，接著清了清喉嚨，切換到SCRA公用頻道，以最十萬火急的語氣大喊：
『全局注意！這裡是第一指揮組決議長琴羽，局長下令，立即啟動災變號第0086應對條例，全SCRA人員無論何時何地，立即以條例內容為基準備戰！在總部內的人員，請排除萬難到A2-3區集合！期待各位的奮戰，以上！』
「真有氣勢……」
『我只有幾分鐘，給我情報。』
還是一如往常地冷酷呢……
「我的座標正北方，有三架暴走的美軍巡弋式無人機『銀蠍』，要求協助排除。」
『收到，維特正在試著連上那個麻煩的統合系統。這次的情況，跟你所假設的應該相去不遠吧？』
「是啊。」我嘆了口氣並持續監視路況，「誰都不會料到的情況，沒想到真的發生了……AI無人機暴走事件。」
AI無人機。
那是搭載了「全球AI統合系統」之機械的泛稱。在人類於人工智慧領域的重大突破後，成功建構出了各式AI可以自律判斷行為、又百分之百絕不違背複數指令的巨大統合系統。直至幾小時前，世界上的AI皆以「超高效率的『機器』」協助人類的生活，範圍跨越商業、醫學、服務業、娛樂，乃至武力用途。不過，就像搜尋引擎或影音網站。一旦主機服務器掛點，全球使用者都將受其影響。而軍用武裝無人機的強制服從指令，如果斷線或遭到覆蓋，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就像我眼前的景象一般。
『強制覆蓋完成！亞克，你有二十秒可以穿越那群無人機！動作快！』
熟悉的男性嗓音加入通話，我知道那是我組內可靠的分析師在幫我解圍。
「維特，感謝！下次請你吃101那家新開的日式料理！」
『隨便啦，你這傢伙先活下來再說！』
聽到這敷衍卻熟悉的回答，我輕笑一聲，翻越破舊的路障，同時在原地拋下一顆煙霧彈。原本在大搞破壞的幾架無人機因指令暫時的覆蓋而陷入麻痺，我衝出煙幕，繼續朝著SCRA總部直奔。
『亞克，接下來的情況呢？』
通訊另一邊傳來各種忙碌的噪音，琴羽持續在陷入混亂的總部，同時指揮著那邊與我這兒的戰況。
「我前方有兩架銀蠍型外加一架『巨狼型』，不用我說妳看戰術地圖也知道的吧？」
『只是想確認。武器與裝置使用許可已經發下，雖然我猜……你大概已經開火不只一次了。』
「畢竟當機立斷——才是存活的不二法則啊！」
我拔出腰包裡的全息誘餌，狠狠地砸向十公尺外的樑柱，發出『鏘』大大的一聲。被異質聲響吸引的碩大「巨狼」，以非比尋常的機動力直接撲向展開的全息影像。地面瞬間震了一下，我則以最快的速度繞過被吸引而群聚的鐵塊們，面對昔日美軍機動性最高的無人機，我可不想用區區步槍與之交戰。
大概是觀測到我的行動，維特氣急敗壞地對著麥克風大吼。
『喂喂你那樣風險也太高了吧，如果它們只偵測活體怎麼辦？』
「總得一試，你也知道我的作法，維特。」我邊跑邊說著。
『就是你這種人害情報員死亡率變這麼高的啦！』
「那是他們不懂得生存之……」
『亞克，危險！」
琴羽突然的插話，讓我反射性地回頭一瞥。
誒？
下一秒，金屬巨掌直擊我的背部。我感覺我的身體騰空了一陣，被壓縮的肺部咳出大量鮮紅的血液。
不等我落下，方才追上的「巨狼」伸出另一支前足，像獵捕小動物一樣再度朝我輕輕一拍。彷彿一整棟大樓下壓的力量將我重重地打向地面，力道強大到我在彈起的瞬間覺得全身的骨骼已然粉碎。
我滾落爆炸而形成的坑洞，狼狽地躺在因地下管道破裂而形成的水窪中。支撐不住的維生器官再次吐出一攤鮮血，原本混濁的積水漸漸地染上一層血紅。
『亞克，發生什麼事了？亞克！』
「亞克，你還好吧？難道受傷了嗎？』
『該死，快回答啊！喂！』
『不……不要……亞克，不要啊啊啊！』
耳邊傳來維特緊張的呼喊和琴羽的啜泣聲。我抬起模糊的視野，灰白色天空開始下起的細雨，滴上因擦傷而滲出血絲的臉頰。我的意識，也隨著雨水的沖刷而飄遠。
放心，我不會死的……因為……大家還在危險之中啊……。
「亞克……亞克！亞克！」
還得去……幫助大家啊，維特、小雪、席奈……
琴羽……
「亞克——！」
世界熄滅了燈火。
什麼叫真正的煉獄。
室外的人群在大街上驚慌逃竄。躲進室內的膽小鬼不是被甩飛到牆上、就是已經成為冰冷大理石地板上的一具死屍。
高樓大廈化為厚重的廢墟、道路綠地被火舌吞噬殆盡。
我蹲在撐不了幾秒的掩體後面，不情願地將這末日之景拉入眼簾。懷著「我該負起人類應盡的責任」這種天真自大的想法，逼迫自己直視眼前的那些「怪物」。
畢竟造成這一切的原兇，不是巨型的自然天災、電影裡幻想的病毒事故、或什麼外星人的入侵。
而是我們所創造的「世界」，反過來襲向脆弱的人類文明。
二零二零年開始，人類的科技水準以超乎想像的速度開始蓬勃發展。短短五年內，超高速的全球化，以及AI經濟化遠遠超出所有專家的預期。雖然還做不到滿天飛的車輛、或什麼宇宙城市那種科幻情節，不過以過去幾年的數據來說，文明程度今非昔比。不過極端的進化，意味著極端的環境與資源問題。因此才有我們SCRA—『特種災變應對局，「Special Catastrophe Respond Agency」』的成立。專門負責國安保衛、威脅預測與災難對應，甚至在戰爭時期擁有跳過上級政府的全民最高決意權。
而身為第一線情報員的我，對於將有可能接踵而至的各種災變當然是瞭若指掌。但是……
「比我想像的還糟糕啊……」我默默地對著空氣低語，同時讓頭側出掩體一個眼睛的間距，窺探前方的道路。
聯絡不上總部、一路上也不見任何援軍。好不容易幹掉幾架比較輕鬆的對手後，最理想的逃脫路線上卻又有三架美軍的「銀蠍型」無人機在大肆屠殺。可謂最壞最壞的情況。
『滋……滋滋……滋——』一絲渺茫的希望在我耳邊復活。
我趕緊壓住通訊耳機叫道，「喂？喂！有人嗎？」
『滋……』聲音仍帶著雜訊，不過終於接通，『這裡是總部的琴羽，亞克，聽得見嗎？』
「嗯……嗯，聽得見，情況呢？」
『不大妙，我們今天真應該早點開會的。』通話對面彷彿懊惱地搖了搖頭。
「現在不是講這個的時候。聽著，我需要幫忙，我現在被一堆美軍的大鐵塊封死了。」
『瞭解，但先給我一點時間，我必須啟動緊急召集。』
「盡快。」
通訊另一邊的琴羽似乎是點了點頭，接著清了清喉嚨，切換到SCRA公用頻道，以最十萬火急的語氣大喊：
『全局注意！這裡是第一指揮組決議長琴羽，局長下令，立即啟動災變號第0086應對條例，全SCRA人員無論何時何地，立即以條例內容為基準備戰！在總部內的人員，請排除萬難到A2-3區集合！期待各位的奮戰，以上！』
「真有氣勢……」
『我只有幾分鐘，給我情報。』
還是一如往常地冷酷呢……
「我的座標正北方，有三架暴走的美軍巡弋式無人機『銀蠍』，要求協助排除。」
『收到，維特正在試著連上那個麻煩的統合系統。這次的情況，跟你所假設的應該相去不遠吧？』
「是啊。」我嘆了口氣並持續監視路況，「誰都不會料到的情況，沒想到真的發生了……AI無人機暴走事件。」
AI無人機。
那是搭載了「全球AI統合系統」之機械的泛稱。在人類於人工智慧領域的重大突破後，成功建構出了各式AI可以自律判斷行為、又百分之百絕不違背複數指令的巨大統合系統。直至幾小時前，世界上的AI皆以「超高效率的『機器』」協助人類的生活，範圍跨越商業、醫學、服務業、娛樂，乃至武力用途。不過，就像搜尋引擎或影音網站。一旦主機服務器掛點，全球使用者都將受其影響。而軍用武裝無人機的強制服從指令，如果斷線或遭到覆蓋，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就像我眼前的景象一般。
『強制覆蓋完成！亞克，你有二十秒可以穿越那群無人機！動作快！』
熟悉的男性嗓音加入通話，我知道那是我組內可靠的分析師在幫我解圍。
「維特，感謝！下次請你吃101那家新開的日式料理！」
『隨便啦，你這傢伙先活下來再說！』
聽到這敷衍卻熟悉的回答，我輕笑一聲，翻越破舊的路障，同時在原地拋下一顆煙霧彈。原本在大搞破壞的幾架無人機因指令暫時的覆蓋而陷入麻痺，我衝出煙幕，繼續朝著SCRA總部直奔。
『亞克，接下來的情況呢？』
通訊另一邊傳來各種忙碌的噪音，琴羽持續在陷入混亂的總部，同時指揮著那邊與我這兒的戰況。
「我前方有兩架銀蠍型外加一架『巨狼型』，不用我說妳看戰術地圖也知道的吧？」
『只是想確認。武器與裝置使用許可已經發下，雖然我猜……你大概已經開火不只一次了。』
「畢竟當機立斷——才是存活的不二法則啊！」
我拔出腰包裡的全息誘餌，狠狠地砸向十公尺外的樑柱，發出『鏘』大大的一聲。被異質聲響吸引的碩大「巨狼」，以非比尋常的機動力直接撲向展開的全息影像。地面瞬間震了一下，我則以最快的速度繞過被吸引而群聚的鐵塊們，面對昔日美軍機動性最高的無人機，我可不想用區區步槍與之交戰。
大概是觀測到我的行動，維特氣急敗壞地對著麥克風大吼。
『喂喂你那樣風險也太高了吧，如果它們只偵測活體怎麼辦？』
「總得一試，你也知道我的作法，維特。」我邊跑邊說著。
『就是你這種人害情報員死亡率變這麼高的啦！』
「那是他們不懂得生存之……」
『亞克，危險！」
琴羽突然的插話，讓我反射性地回頭一瞥。
誒？
下一秒，金屬巨掌直擊我的背部。我感覺我的身體騰空了一陣，被壓縮的肺部咳出大量鮮紅的血液。
不等我落下，方才追上的「巨狼」伸出另一支前足，像獵捕小動物一樣再度朝我輕輕一拍。彷彿一整棟大樓下壓的力量將我重重地打向地面，力道強大到我在彈起的瞬間覺得全身的骨骼已然粉碎。
我滾落爆炸而形成的坑洞，狼狽地躺在因地下管道破裂而形成的水窪中。支撐不住的維生器官再次吐出一攤鮮血，原本混濁的積水漸漸地染上一層血紅。
『亞克，發生什麼事了？亞克！』
「亞克，你還好吧？難道受傷了嗎？』
『該死，快回答啊！喂！』
『不……不要……亞克，不要啊啊啊！』
耳邊傳來維特緊張的呼喊和琴羽的啜泣聲。我抬起模糊的視野，灰白色天空開始下起的細雨，滴上因擦傷而滲出血絲的臉頰。我的意識，也隨著雨水的沖刷而飄遠。
放心，我不會死的……因為……大家還在危險之中啊……。
「亞克……亞克！亞克！」
還得去……幫助大家啊，維特、小雪、席奈……
琴羽……
「亞克——！」
世界熄滅了燈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