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行李〉
本章節 3723 字
更新於: 2022-01-02
據說，位於那遙遠的天際線，有一座天堂般的島嶼。
它遠在人類的鋼鐵翅膀無法觸及的地方。
島嶼被層層濃霧包圍，而且用肉眼是看不見的。
居住在裡面的人不懂悲傷為何物，更不會受到疾病的摧殘，肉體永遠保持在最佳狀態，快快樂樂地生活著。
農作物年年豐收，也不必擔心食物短缺，穩定的基礎造就了科技文明的發展，同時也冒出各式各樣的神奇機器，用來解決當地居民的種種問題。
站在雄偉的建築上，彷彿輕輕跳起就能碰到月亮，撈走一點皎潔的月光放進口袋，那應該是很不錯的感覺吧？
——然而，眼前的景象怎麼看都不像有人居住。
「……如果還找得到居民詢問就好了呢。」
對此，洛奇不免嘆了口氣。
於此同時，靴子不斷踏過圓潤的鵝卵石，發出喀喀聲。
不確定這裡為何會累積一大堆相同的石頭，至少踩起來是挺舒服的，這點洛奇沒法抱怨。
除此之外，他還隱約捕捉到了相當罕見的蛙鳴聲，在這開滿粉色花朵的池畔中迴響。
這代表附近的環境還算乾淨。
對於身為旅人的洛奇而言，這當然是件好事。
有乾淨的水源可以取用，再加上附近的藤蔓植物數量不少，他隨時都能生火紮營。
洛奇掏出口袋裡的銀色懷錶，習慣性地翻開外殼。
「啊，糟糕！」
這句話他不禁脫口而出。
顧著欣賞風景，結果卻把正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搔著臉頰的洛奇走向一顆造型奇特的樹木，那葉片狹長且彎曲，不會完全遮住月光，光線穿透過縫隙的感覺反而恰到好處。
洛奇馬上放下行李，茂盛的樹叢形成了天然庇護所。
之後，他再從附近搬來一些落葉樹枝，把比較顯眼的地方蓋起來。
漸漸有了完成品的模樣，他滿意地笑了幾下。
畢竟作為露宿一夜的場所，這樣已經算是十分高級了。洛奇以前都只能睡在瓦礫堆上，還得預防其他不速之客的侵擾，根本難以入眠。
但是這裡可以將行李藏起來，更不怕被尖尾鼠偷吃。
等洛奇整頓完睡覺的區域後，他暫且留下行李，內心有股探索此處的衝動，於是匆匆轉身離開了那裡。
耳邊，蛙鳴聲依舊。
在不怎麼寬敞的池畔屹立著許多粉紅色的花，配合月光映照，彷彿會發光似的。靜謐的水面更突顯出倒影的美。
「——哇，真漂亮。」
這讓洛奇看得目不轉睛。
他找到了其中一個池畔，脫去身上的背心以及防曬衣物，身體頓時覺得輕快多了。
不過他還是有把一些重要的東西隨身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池畔裡頭有大量綠藻，它們隨波飄動，只不過沒有魚。清澈見底的水面唯有自己女孩子氣的臉龐。
「嘖。」
洛奇皺眉，揮手攪動了冰涼的池水。
倘若裡頭有魚的話，大概也嚇得躲起來了。洛奇心想。
在這周圍有好幾個相似的池塘，粉花叢生，到處都折射水的藍色波動，由鵝卵石鋪成的道路指引著洛奇不斷前進。
事實上，他自己也是無意間才闖進這個奇妙的地方。
西邊有個直徑兩公尺寬的破洞，疑似歲月久遠才導致塌陷，很有可能是唯一的入口。
放眼望去，周圍全是灰白的石牆，洛奇不太相信有動物能夠爬上那種光滑表面。
石牆也剛好環繞住一座森林，就在鵝卵石步道的盡頭，比較空曠的土地則是這些池塘。
洛奇發現，正中央似乎設立了一個廣場，看起來很像以前人們留下的產物。被時間所遺忘了。
雖然環境整潔的令人難以置信，像是有人仍在花費心思整理一樣，但洛奇隨即意識到這樣的想法有多麼荒謬。
叔父曾經說過，舊世代的人們早就都消失了。
撫摸柔嫩的花瓣，洛奇知道那絕對是富含活力的生命，和路上那些奇妙的石柱不同。那些表面上的裝飾，說真的，模樣一點也不像人類。
高自己兩三顆頭的石柱，斑駁痕跡十分顯眼。
「到底是過了多久呢……」
洛奇的疑惑逐漸融入風的低吟之中。
想當然，風是個沉默寡言的旅客。它並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
走到位於中央的廣場，那是個由相同石材所建成的半圓形平台。
它的功能似乎不怎麼明顯，起碼洛奇是這麼認為的。
踏上低矮的平台，他發覺這兒正好被池畔給包圍，在稍微觀察之後，與其說這是廣場，倒不如當成賞花的最佳地點，眼前景象有種置身仙境的感覺。
「以前的人，為什麼要放棄這個地方呢？肯定有什麼原因吧。」
對於以前發生的事了解甚少，洛奇一路上走來經過多少遺跡建築，得到的問題反而還超越解答。
這不禁讓洛奇回想起那些叔父講給自己聽的故事。
關於隱沒在濃霧之中的神祕島嶼，還有那些神奇的機器。
只可惜洛奇永遠聽不到它們的結局。
因為叔父很喜歡吊人胃口，總是拋下一句「下集揭曉」，但下次就又變成完全不同的內容了。
即便如此，洛奇還是很想念他的叔父。
好像有這麼一句話，時常被村裡的大人拿出來講，雖然已經找不到它的準確來源了，但大致上是如此——
『——美好的事物並不長久。』
美好的定義很廣，洛奇馬上聯想到溫熱的烤兔肉，或者在星空底下睡得香甜，概念因人而異。
那麼，古人所指的意思又會是什麼呢？
今天一如往常，在腦海裡又蹦出好幾個問題，其中的某些可能永遠不會得到解答，洛奇只能試著接受這一點，並繼續向前邁進。
如果糾結在一個地方太久的話，時間很快就會流逝掉了，然後自己也會在不知不覺間迷失方向。
即便洛奇沒有明確的目的地，每天每天，似乎都在朝著未知前進，他還是想盡可能地做點什麼來讓內心感到舒坦。
變成完全的行屍走肉，搞不好比死亡還要嚇人。
再說了，自己能有幸發現這個美麗的地方，不也是一場意外嗎？
月光折射池畔裡的水紋，這個時候的傍晚通常有股朦朧感，彷彿身邊的一切都變得難以觸及。
洛奇在這個時段也不常睡覺，除非當天真的很累。
平日就不太清楚的遠方山脈，在夜晚更無法用眼睛觀察到，尤其現在還有這些高大的石牆，頂多聽見在外頭遊蕩的動物嚎叫聲，這喚醒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憶。
洛奇至今仍會打著哆嗦。
既然看不見山脈，同時也是自己暫時計畫的去處，洛奇決定好好放縱一晚。再加上這些堅固的牆壁保護，更有了放鬆戒備的籌碼。
況且，他已經快記不得上一次洗澡是什麼時候了，少說也有三、四個禮拜吧？
雖然前幾天有下雨，但身體的味道可沒辦法如此輕易地抹除。
池子裡的水既冰涼又澄澈，泡在裡面肯定非常舒服。
「好，決定了！」
洛奇快步跑回剛才放行李的地方，臉上的表情忍不住浮現出一絲愉悅，能夠泡澡真的太容易使人高興了。
腳步輕快地掠過鵝卵石步道，因汗水凝固而纏在一起的褐色頭髮，總算能夠得到解放，內心不由自主地感動了起來。
「總之，先去那個有噴泉的吧，天啊，我居然可以選擇？哈哈哈哈……」
洛奇像隻歇斯底里的松鼠，因為眼前成堆的堅果而興奮不已。
他仍有些在意自己不夠男性的樣貌，但苗條的體型其實是有好處的，鑽進廢墟裡找東西相當實用，食物的消耗量也不會太高。雖然時常面對找不到半點糧食的窘境就是了。
抵達那棵造型奇特的樹木，它依舊忠心耿耿地屹立在那邊。
洛奇再次慶幸自己的運氣，不僅找到一個能安全洗澡的地方，還無須擔心隱私的問題。
從花池一直到中央的廣場，除了蛙鳴聲幾乎沒有其它聲音，在月光陪襯下感覺真的很奇妙。
打從離開老家，在這被遺忘似的世界遊蕩，已經過去了兩年。
本以為已經不再眷戀，洛奇卻也沒法欺騙自己太久，他還有好多、好多東西要學。
盼望將月亮捧在手心，想像它的溫度、氣味以及種種的一切。或許只是洛奇一個小小的願望，但那是專屬於他的，誰也不能奪去。
此刻，竟有股無法言喻的感傷讓鼻頭一酸。
洛奇感覺喉嚨卡著什麼東西。
過去習以為常的寂寞，如今卻顯得……無比厭煩。
談到因為糾結而浪費時間啊。
用手背揉著眼窩，洛奇深吸一口夜晚的空氣，並想起自己髒兮兮的身體，不禁苦笑了幾下。
「別哭了，洛奇，你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懦弱的自己。」
壓抑住情緒，洛奇撥開那些偽裝用的樹葉，行李和更換的衣物應該都在底下，因為他十幾分鐘前才放在這裡。
他繼續在底下摸索著。
「奇怪，我有藏得這麼裡面嗎？」
雙手都插進泥土裡挖掘了，還摸不到行李。身上的衣服倒是變得更加髒亂。
洛奇此刻卻顧不得那些，拚了命尋找——結果還是以失敗告終。
他的行李全被偷走了。
「喂喂，騙人的吧……這肯定是一場夢，是夢……」
他捏了手臂的肉，一捏再捏，證明這不是在作夢。
下一秒，洛奇全身癱軟，整個人無力地靠在樹幹上，腦袋還不確定該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
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在短短的幾分鐘內。
不可思議，著實不可思議，洛奇根本料想不到自己的預測會發生錯誤，並且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那麼，下一步該怎麼辦呢？持續待在這裡唉聲嘆氣嗎？
他彷彿聽見叔父在耳邊質問著。
四周沒有半點動靜，但是才過了短短的幾分鐘，無論偷走行李的傢伙多麼厲害，也不可能跑得太遠才是。除非他長翅膀會飛。
「難道是其它住在這裡的人類嗎？是有可能的吧？」
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考量到一些現實因素，似乎也不能直接否決。
這讓差點灰心喪志的洛奇重新打起精神來。
為了繼續生存下去，他一定要搶回行李。
但是，萬一兇手也是個人類呢？到時候該怎麼應對？
身材瘦弱的洛奇肯定挨不了幾下拳頭。
就連唯一的武器都連同背包被偷走了，情況實在對自己很不利。
正常來講，先撤退再想計策會比較妥當。叔父大概也會如此選擇，更何況他還是一名經驗老道的探勘者。
遵循前輩的經驗準沒錯。
然而，雙眼燃起了鬥志的洛奇似乎沒有很在意這個問題。
「另外一個……人類啊？」
視線飄向逃竄可能性最高的地點，就是那一片不算太濃密的森林。
裡頭一片漆黑，散發著危險的氣息。洛奇現在手邊沒有任何道具，貿然闖進去風險很大。
但是一想到叔父也曾鋌而走險過，而且每次都有辦法活著回來，洛奇信心大增。
「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叔父。你教出的徒弟並不軟弱……我現在就要證明給你看。」
感受著自己加速的心跳，洛奇就宛如一支脫弓而出的箭矢，朝森林火速奔去。
它遠在人類的鋼鐵翅膀無法觸及的地方。
島嶼被層層濃霧包圍，而且用肉眼是看不見的。
居住在裡面的人不懂悲傷為何物，更不會受到疾病的摧殘，肉體永遠保持在最佳狀態，快快樂樂地生活著。
農作物年年豐收，也不必擔心食物短缺，穩定的基礎造就了科技文明的發展，同時也冒出各式各樣的神奇機器，用來解決當地居民的種種問題。
站在雄偉的建築上，彷彿輕輕跳起就能碰到月亮，撈走一點皎潔的月光放進口袋，那應該是很不錯的感覺吧？
——然而，眼前的景象怎麼看都不像有人居住。
「……如果還找得到居民詢問就好了呢。」
對此，洛奇不免嘆了口氣。
於此同時，靴子不斷踏過圓潤的鵝卵石，發出喀喀聲。
不確定這裡為何會累積一大堆相同的石頭，至少踩起來是挺舒服的，這點洛奇沒法抱怨。
除此之外，他還隱約捕捉到了相當罕見的蛙鳴聲，在這開滿粉色花朵的池畔中迴響。
這代表附近的環境還算乾淨。
對於身為旅人的洛奇而言，這當然是件好事。
有乾淨的水源可以取用，再加上附近的藤蔓植物數量不少，他隨時都能生火紮營。
洛奇掏出口袋裡的銀色懷錶，習慣性地翻開外殼。
「啊，糟糕！」
這句話他不禁脫口而出。
顧著欣賞風景，結果卻把正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搔著臉頰的洛奇走向一顆造型奇特的樹木，那葉片狹長且彎曲，不會完全遮住月光，光線穿透過縫隙的感覺反而恰到好處。
洛奇馬上放下行李，茂盛的樹叢形成了天然庇護所。
之後，他再從附近搬來一些落葉樹枝，把比較顯眼的地方蓋起來。
漸漸有了完成品的模樣，他滿意地笑了幾下。
畢竟作為露宿一夜的場所，這樣已經算是十分高級了。洛奇以前都只能睡在瓦礫堆上，還得預防其他不速之客的侵擾，根本難以入眠。
但是這裡可以將行李藏起來，更不怕被尖尾鼠偷吃。
等洛奇整頓完睡覺的區域後，他暫且留下行李，內心有股探索此處的衝動，於是匆匆轉身離開了那裡。
耳邊，蛙鳴聲依舊。
在不怎麼寬敞的池畔屹立著許多粉紅色的花，配合月光映照，彷彿會發光似的。靜謐的水面更突顯出倒影的美。
「——哇，真漂亮。」
這讓洛奇看得目不轉睛。
他找到了其中一個池畔，脫去身上的背心以及防曬衣物，身體頓時覺得輕快多了。
不過他還是有把一些重要的東西隨身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池畔裡頭有大量綠藻，它們隨波飄動，只不過沒有魚。清澈見底的水面唯有自己女孩子氣的臉龐。
「嘖。」
洛奇皺眉，揮手攪動了冰涼的池水。
倘若裡頭有魚的話，大概也嚇得躲起來了。洛奇心想。
在這周圍有好幾個相似的池塘，粉花叢生，到處都折射水的藍色波動，由鵝卵石鋪成的道路指引著洛奇不斷前進。
事實上，他自己也是無意間才闖進這個奇妙的地方。
西邊有個直徑兩公尺寬的破洞，疑似歲月久遠才導致塌陷，很有可能是唯一的入口。
放眼望去，周圍全是灰白的石牆，洛奇不太相信有動物能夠爬上那種光滑表面。
石牆也剛好環繞住一座森林，就在鵝卵石步道的盡頭，比較空曠的土地則是這些池塘。
洛奇發現，正中央似乎設立了一個廣場，看起來很像以前人們留下的產物。被時間所遺忘了。
雖然環境整潔的令人難以置信，像是有人仍在花費心思整理一樣，但洛奇隨即意識到這樣的想法有多麼荒謬。
叔父曾經說過，舊世代的人們早就都消失了。
撫摸柔嫩的花瓣，洛奇知道那絕對是富含活力的生命，和路上那些奇妙的石柱不同。那些表面上的裝飾，說真的，模樣一點也不像人類。
高自己兩三顆頭的石柱，斑駁痕跡十分顯眼。
「到底是過了多久呢……」
洛奇的疑惑逐漸融入風的低吟之中。
想當然，風是個沉默寡言的旅客。它並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
走到位於中央的廣場，那是個由相同石材所建成的半圓形平台。
它的功能似乎不怎麼明顯，起碼洛奇是這麼認為的。
踏上低矮的平台，他發覺這兒正好被池畔給包圍，在稍微觀察之後，與其說這是廣場，倒不如當成賞花的最佳地點，眼前景象有種置身仙境的感覺。
「以前的人，為什麼要放棄這個地方呢？肯定有什麼原因吧。」
對於以前發生的事了解甚少，洛奇一路上走來經過多少遺跡建築，得到的問題反而還超越解答。
這不禁讓洛奇回想起那些叔父講給自己聽的故事。
關於隱沒在濃霧之中的神祕島嶼，還有那些神奇的機器。
只可惜洛奇永遠聽不到它們的結局。
因為叔父很喜歡吊人胃口，總是拋下一句「下集揭曉」，但下次就又變成完全不同的內容了。
即便如此，洛奇還是很想念他的叔父。
好像有這麼一句話，時常被村裡的大人拿出來講，雖然已經找不到它的準確來源了，但大致上是如此——
『——美好的事物並不長久。』
美好的定義很廣，洛奇馬上聯想到溫熱的烤兔肉，或者在星空底下睡得香甜，概念因人而異。
那麼，古人所指的意思又會是什麼呢？
今天一如往常，在腦海裡又蹦出好幾個問題，其中的某些可能永遠不會得到解答，洛奇只能試著接受這一點，並繼續向前邁進。
如果糾結在一個地方太久的話，時間很快就會流逝掉了，然後自己也會在不知不覺間迷失方向。
即便洛奇沒有明確的目的地，每天每天，似乎都在朝著未知前進，他還是想盡可能地做點什麼來讓內心感到舒坦。
變成完全的行屍走肉，搞不好比死亡還要嚇人。
再說了，自己能有幸發現這個美麗的地方，不也是一場意外嗎？
月光折射池畔裡的水紋，這個時候的傍晚通常有股朦朧感，彷彿身邊的一切都變得難以觸及。
洛奇在這個時段也不常睡覺，除非當天真的很累。
平日就不太清楚的遠方山脈，在夜晚更無法用眼睛觀察到，尤其現在還有這些高大的石牆，頂多聽見在外頭遊蕩的動物嚎叫聲，這喚醒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憶。
洛奇至今仍會打著哆嗦。
既然看不見山脈，同時也是自己暫時計畫的去處，洛奇決定好好放縱一晚。再加上這些堅固的牆壁保護，更有了放鬆戒備的籌碼。
況且，他已經快記不得上一次洗澡是什麼時候了，少說也有三、四個禮拜吧？
雖然前幾天有下雨，但身體的味道可沒辦法如此輕易地抹除。
池子裡的水既冰涼又澄澈，泡在裡面肯定非常舒服。
「好，決定了！」
洛奇快步跑回剛才放行李的地方，臉上的表情忍不住浮現出一絲愉悅，能夠泡澡真的太容易使人高興了。
腳步輕快地掠過鵝卵石步道，因汗水凝固而纏在一起的褐色頭髮，總算能夠得到解放，內心不由自主地感動了起來。
「總之，先去那個有噴泉的吧，天啊，我居然可以選擇？哈哈哈哈……」
洛奇像隻歇斯底里的松鼠，因為眼前成堆的堅果而興奮不已。
他仍有些在意自己不夠男性的樣貌，但苗條的體型其實是有好處的，鑽進廢墟裡找東西相當實用，食物的消耗量也不會太高。雖然時常面對找不到半點糧食的窘境就是了。
抵達那棵造型奇特的樹木，它依舊忠心耿耿地屹立在那邊。
洛奇再次慶幸自己的運氣，不僅找到一個能安全洗澡的地方，還無須擔心隱私的問題。
從花池一直到中央的廣場，除了蛙鳴聲幾乎沒有其它聲音，在月光陪襯下感覺真的很奇妙。
打從離開老家，在這被遺忘似的世界遊蕩，已經過去了兩年。
本以為已經不再眷戀，洛奇卻也沒法欺騙自己太久，他還有好多、好多東西要學。
盼望將月亮捧在手心，想像它的溫度、氣味以及種種的一切。或許只是洛奇一個小小的願望，但那是專屬於他的，誰也不能奪去。
此刻，竟有股無法言喻的感傷讓鼻頭一酸。
洛奇感覺喉嚨卡著什麼東西。
過去習以為常的寂寞，如今卻顯得……無比厭煩。
談到因為糾結而浪費時間啊。
用手背揉著眼窩，洛奇深吸一口夜晚的空氣，並想起自己髒兮兮的身體，不禁苦笑了幾下。
「別哭了，洛奇，你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懦弱的自己。」
壓抑住情緒，洛奇撥開那些偽裝用的樹葉，行李和更換的衣物應該都在底下，因為他十幾分鐘前才放在這裡。
他繼續在底下摸索著。
「奇怪，我有藏得這麼裡面嗎？」
雙手都插進泥土裡挖掘了，還摸不到行李。身上的衣服倒是變得更加髒亂。
洛奇此刻卻顧不得那些，拚了命尋找——結果還是以失敗告終。
他的行李全被偷走了。
「喂喂，騙人的吧……這肯定是一場夢，是夢……」
他捏了手臂的肉，一捏再捏，證明這不是在作夢。
下一秒，洛奇全身癱軟，整個人無力地靠在樹幹上，腦袋還不確定該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
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在短短的幾分鐘內。
不可思議，著實不可思議，洛奇根本料想不到自己的預測會發生錯誤，並且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那麼，下一步該怎麼辦呢？持續待在這裡唉聲嘆氣嗎？
他彷彿聽見叔父在耳邊質問著。
四周沒有半點動靜，但是才過了短短的幾分鐘，無論偷走行李的傢伙多麼厲害，也不可能跑得太遠才是。除非他長翅膀會飛。
「難道是其它住在這裡的人類嗎？是有可能的吧？」
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考量到一些現實因素，似乎也不能直接否決。
這讓差點灰心喪志的洛奇重新打起精神來。
為了繼續生存下去，他一定要搶回行李。
但是，萬一兇手也是個人類呢？到時候該怎麼應對？
身材瘦弱的洛奇肯定挨不了幾下拳頭。
就連唯一的武器都連同背包被偷走了，情況實在對自己很不利。
正常來講，先撤退再想計策會比較妥當。叔父大概也會如此選擇，更何況他還是一名經驗老道的探勘者。
遵循前輩的經驗準沒錯。
然而，雙眼燃起了鬥志的洛奇似乎沒有很在意這個問題。
「另外一個……人類啊？」
視線飄向逃竄可能性最高的地點，就是那一片不算太濃密的森林。
裡頭一片漆黑，散發著危險的氣息。洛奇現在手邊沒有任何道具，貿然闖進去風險很大。
但是一想到叔父也曾鋌而走險過，而且每次都有辦法活著回來，洛奇信心大增。
「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叔父。你教出的徒弟並不軟弱……我現在就要證明給你看。」
感受著自己加速的心跳，洛奇就宛如一支脫弓而出的箭矢，朝森林火速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