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余真是太丟人了……明明剛說過不會錯過光的感情這種大話，卻還是因誤會而差點逃走。」
　　我也錯估了雪小姐當時的慌亂程度，沒想到險些連話都沒說完。
　　「我的說法也不恰當，應該要以更保險的方式開始表達的。」
　　思考雪小姐的事情時總是無法想的太清楚，思緒會被各種感情打亂。
　　「倒是我一時衝動就把雪小姐撲倒了，被用力壓倒在堅硬的木製地板上一定很痛吧……」
　　打開門沒有想太多就直接撲上去了，絕對沒有收好力道……當下也撞出了相當大的響聲。
　　甚至為了確實成功壓制，還反勾住雪小姐的腿讓她失去平衡、並壓住肩膀按倒在地……為什麼這種反射性的小動作就能這麼精確呢。
　　是換作一般人說不定會出事的倒法，就算雪小姐能夠快速恢復肯定也是非常痛的。
　　「余並不在意，倒是光的動作太迅速專業了讓余有點怕……」
　　「有到這種程度？」
　　「嗯……逃到一半看見對方已經繞到逃脫路線上，還用相當恐怖的嚴肅表情瞪向這邊衝過來……然後在理解情況並對應前整個人已經被放倒了。對方的行動總是快自己一步的壓迫感，反而讓余沒有餘力去注意衝撞的疼痛。」
　　聽雪小姐的描述才自覺還是做過頭了。
　　「我不是故意想嚇雪小姐的……對不起。」
　　「不。都是因為有光阻止余，余才沒有斷章取義而犯下大錯。事情也都過去了，不用在意。」

　　稍作休息等兩人都恢復冷靜後，一起決定出發去購物。
　　雖然經歷了不少風波，但確實更加縮短了兩人的距離，結果能夠以比原本更加快樂的狀態出遊真是太好了。
　　我和雪小姐現在應該算是……戀人了？事發當時發出了相當狂熱的宣言，卻沒有好好取得同意交往的回答。
　　不好……又差點忘了，一個人想也沒用。雪小姐就在我身旁，有疑問還是兩人一起思考最好。

　　「雪小姐？我可以認為我們現在是戀人沒錯吧？」
　　雪小姐被過於突然的提問嚇到，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當、當然了，余都說把一切獻給光……啊啊啊啊！這樣正經的回想也太令人害羞了！」
　　雖然雪小姐平時都給人瀟灑開朗的感覺，但是似乎相當不適應這方面的話題。
　　「這句話是可能有很多歧意的，我想聽雪小姐說出明確的回答。」
　　答案已經足夠明顯，但雪小姐紅著臉強忍害羞的模樣真的太可愛了。
　　「所、所以說！余……嗚……光意外的喜歡欺負人……」
　　「誰叫雪小姐這麼可愛呢。」
　　我好像越來越往糟糕的方向覺醒了。
　　單手輕輕托起雪小姐的臉龐，並湊至耳邊微微細語。
　　「……讓我聽聽雪小姐的回答吧？」
　　「咿！……喵…………」
　　雪小姐發出怪異的叫聲後跌坐在地上。
　　……幸好還沒走出森林。這可不是能在人前進行的互動，被看到會出大問題的。
　　我的自制力或許比自己預想的要更弱，不太妙。
　　急忙將雪小姐扶起，輕輕拍落洋裝沾上的塵土。
　　「對不起，雪小姐害羞的樣子與平時的感覺太不同了。總是忍不住……」
　　要多提醒自己得注意了，至少在公眾場所絕不能做出這種行為。
　　「光不也是，談論這種話題時就異常的積極……平時都是更加穩重且冷靜的。」
　　「我也剛有自覺……」
　　「總之！余當然也喜歡光了，說光完美符合余的喜好時就基本等於明示了吧！」
　　「所以兩情相悅、並交換了誓言的余與光當然已經是戀人了……結束！在不趕緊走都要過正午了！出發！」
　　儘管雪小姐還是相當害羞，卻也正面回答了我的問題。並為了掩飾害羞而強硬的切換話題、快步朝向城鎮走去。

　　「啊。請等我一下，我留一下訊息。」
　　昨天沒有任何聯絡就住在小木屋裡了，早晨也預想了要在經過叔母家時留下訊息。
　　「我一切平安……臨時有事住在朋友家一個晚上……這樣就好了。」
　　感覺沒必要而沒有購買手機，這樣看來還是有些不便。
　　雖然四年來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情，就算持有使用機會也相當少……但是處於預料外的狀況時沒有聯絡手段還是令人困擾。
　　將寫好的紙條放在客廳桌上，並將紙條一角壓在花瓶下。

　　「這是……這個時代的家具有些超越余的理解範圍……」
　　傢具店內，雪小姐對著一張長桌說到。
　　以不規則的曲線與粗細構成的桌腳，劃出詭異弧度且帶有扭曲鏤空缺口的桌面，加上整體都是彷彿用各色油漆隨意潑灑而成的狂亂配色。
　　「這大概不是讓人買來使用的桌子……今天的目標是實用型傢具的話，可以跳過這區不看。」
　　傢具店內的一角，有個放滿了各式各樣超現實藝術傢具的混沌區域。是出於店主的興趣擺放的。
　　而雪小姐似乎還沒從強烈的視覺衝擊中恢復，呆呆的楞在原地。
　　「一般傢具在這邊……雪小姐？」
　　雪小姐直視了不可名狀之物，精神安定性降低了……之類的。

　　「傢具店……真是可怕的地方。」
　　拉著受到不可名狀長桌重創的雪小姐離開混沌區域，回到放有一般傢具的柔和空間。
　　「只是那區比較特別而已。」
　　這裡的店主曾是堅持獨特的藝術家，但因為不廣泛受眾的風格而默默無名。
　　最後選擇了放棄創作，回到老家開設傢具店。而那個混沌區域則是留給與曾經的店主相似的新興藝術家展示。
　　但是外部遊客稀少的花森町內，宣傳效果似乎並不是非常高。且傢具店也不是旅行中的遊客會感興趣的地方。
　　「這裡的店主也兼當收銀員，整間店幾乎都是一個人打理。雪小姐有興趣的話也可以直接找店主詢問。」
　　我剛搬來這裡時，房間需要的傢具也是在這間店購買。
　　當時對奇特的混沌區域感到好奇，店主便將自己的經歷告訴了我。

　　雪小姐似乎也偏好樸素的設計，最後選擇的傢具都是典雅的風格。
　　「好，下午關店後就送過去。」
　　結完帳並確認過送貨問題後離開傢具店，與雪小姐一起往商店街的方向漫步。
　　「感覺結帳時店主說的數字似乎不小……余不懂這個時代的幣值，消費全交給光負擔真的沒問題嗎？」
　　六位數，果然品質優良的傢具還是不會太便宜。
　　「沒問題的，與我預想的金額並沒有太大差距。」
　　「沒騙余吧……？余雖然沒有錢，但是可以去工作的！」
　　沒有身分證明也沒有現代常識，感覺應該很少有地方會錄取……還是別說出口吧。
　　而且與他人接觸的時間一旦拉長，雪小姐的情況也更可能暴露。
　　因為受到詛咒的副作用，雪小姐就算受傷也會彷彿時間倒轉似的立刻恢復。
　　雖然不是很想觸及使雪小姐悲傷的這個問題，但是為了對今後可能發生的意外準備對策，或許也需要更加了解這份詛咒的性質。

　　「那個，雪小姐。如果不想回答也沒關係，可以更詳細的詢問關於雪小姐受到的詛咒嗎？」
　　「……嗯，沒問題。有好奇的部分儘管問。」
　　猶豫片刻後雪小姐以堅定的神情答應了我的請求。
　　「詛咒與魔法是不同系統的技術對吧？曾經雪小姐推測這份詛咒是兩者混合的產物，但這是不可逆的變化嗎？」
　　「詛咒的系統余並不特別了解。但以魔法的時間論層面考慮的話，是的。」
　　「現在的余是被驅逐於常規時間之外的存在，而能夠自由行動是因為『世界時間』依然在正常流逝。」
　　「理論上來說余在脫離常規時間的當下，就成為了一種恆定而不可變化的固形。」
　　「余可以與使世界整體運作的『世界時間』一起前進，但是屬於余自身的『個體時間』卻不能改變。」
　　「比較好理解的比喻……假設世界與時間是一條『河流』。『河水』是世界上的一切人事物，而『流動』則是時間狀態。」
　　「在這條河流中，只有作為『余』部分的河水遭到詛咒凍結，成為自身不再流動的『固態』。」
　　「但是變成『固態』的余，依然可以依靠『河流』整體的流動一同移動。」
　　「而『時空放逐』就是把變成『固態』的余撈起，丟進別的河流內。」
　　
　　「狀態變化的部分則會更複雜一些……」
　　「這部份得先拋開剛才余的舉例，只要理解『世界時間』與『個體時間』的分別就好。」
　　「余隨著『世界時間』前進，『世界時間』內的變數會嘗試對余進行影響。」
　　雪小姐伸出手，緩緩的在自己的手臂上由上往下劃開一道傷口。
　　「雪小姐！？」
　　「這樣比較好理解，光看著就好。」
　　雪小姐手臂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轉了』。
　　由上往下劃開的傷口，彷彿影片倒轉一般、由下往上還原了。
　　「以『世界時間』來看，余受傷了。但是以余的『個體時間』來看，余沒有變化。」
　　「這個過程中會形成一種個體狀態不對等的『誤差』，而余恆定的『個體時間』會將身上的『誤差』往恆定的方向牽引還原。導致發生這種類似倒轉的情形。」
　　「簡單的結論就是，現在施加在余身上的一切變化都只是『誤差』所帶來的現象。但這終究也只是『誤差』，『個體時間』中的余是不曾發生變化的，也就沒有手段使這份詛咒痊癒。」
　　「而余現在的意識是隨『世界時間』一同流動，所以這副軀體能感受到的各項知覺也是隨『世界時間』的標準，也就是一切正常。」
　　「但這其中有一點余想不通……那就是余現在的記憶能夠保存，而不會被視為『誤差』並還原。」

　　最簡單的解釋為，雪小姐身上的變化都是這個世界的『錯覺』。
　　實際上雪小姐本人是不曾有過任何改變的，從受到詛咒的那一刻起。
　　「大致上明白了……接下來只是我的猜測。雪小姐曾說過，對這個世界的生物施加魔力會被『某種力量』排斥。」
　　「先根據雪小姐的推測，將『某種力量』假設為『靈魂』。」
　　「既然處於恆定狀態的雪小姐身上發生了『記憶』的變化，那這份『記憶』就是被保存在了依然『維持正常時間』或是『超越正常時間』的部分上。」
　　「這個世界上也有不少信仰崇尚靈魂輪迴的理論。以現有的情報判斷，說不定雪小姐目前的『記憶』是直接被保存於不受恆定束縛的『靈魂』內。」
　　雖然是相當大膽的猜測，但是以現有的情報能做到的推論就到此為止了。
　　「當然都還只是猜想程度的內容……」
　　理論上為完全不可變化的雪小姐自身上保有了記憶，這其中說不定能找到現狀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