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贈敵以鹽
本章節 4762 字
更新於: 2018-08-29
不出我所料，兩人的正往錢惠香「經貿社」的社團教室走去，也就是出租給輕音同好會的那間。不知為何拿出鑰匙開門的是走在前面那個婦人，依照目前的推測：婦人從其它管道拿到鑰匙，想去社團教室看看，而閒晴老師想要阻止她。
她們來到社團教室，拿出鑰匙，卻發現門沒有鎖，婦人在門上敲了三下後俐落將門打開。
「……惠、惠香！妳這是在做什麼？」
閒晴老師的詫異不是沒有原因，就連正打算偷偷接近的我，看到都差點滑倒。
錢惠香她竟然……竟然躺在賽巴斯的大腿上。
…………蛤？她是有什麼毛病嗎？
現在是期中考耶，妳跟妳們家的執事是在搞什麼東西呀？
「這裡就是『經濟貿易研究社』嗎？」
然而婦人看到這一幕居然不為所動，若無其事地詢問錢惠香，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啊、啊……會長，不是您想的那樣，妳看現在是自習時間，沒有規定要待在教室，只要在下一堂考試之前回去就行了，您看，惠香也正在自習不是……」
「逸閒晴老師。」婦人壓了壓深鎖的眉心。
「是？」
「妳有點吵，請妳閉嘴。」
「是……」
「妳就是錢惠香同學嗎？」
「……妳是誰呀？」
「像、像惠香這麼乖巧的人，不可能連家長會長……」
「給我閉嘴。」
「……對不起……」
啊，原來是家長會長，怪不得覺得有點面熟。
「我聽說有學生擅自出租學校資產，謀取利益，『經濟貿易研究社』的社長，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
「……校規又沒規定不行。」
「沒規定不行就是可以，這就是妳的邏輯嗎？校規也沒寫不能殺人，妳明天該不會要殺人吧？一定要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規定妳才明白嗎？」
「……我有取得顧問的同意。」
「是這樣嗎？逸閒晴老師？」
婦人的語氣咄咄逼人，不過閒晴老師卻有馬上回話。
「……逸閒晴老師？」
「……那個……我現在可以講話了嗎？」
「…………這種事情麻煩妳自己判斷。」
「是！非常抱歉！我覺得……那個……您、您看，我們應該以自由開放的思想，讓學生自主成長嘛。基於這樣的考量，我才會同意……」
「連中飽私囊的行為都能接受，妳『自由』幅度會不會太廣了一點？逸閒晴老師，我還聽說妳在課堂會躺著上課……是不是真有這回事呀？」
「這、這個……」
「看來是有了。這就是妳所謂的『自由』？自由不是隨便呀，逸閒晴老師，我對妳『自由』的詮釋感到懷疑，也無法認同妳包庇學生為所欲為的行為。」
「不要說老師壞話！」
「……算了，這件事我會一併要求學校處分。」
「會、會長，請您不要這樣！惠香是個好孩子，在學校表現很好，也很孝順母親，是真的！」
「是嗎？我自詡認識夠多家長，卻從來沒見過她母親。而且正常的父母會放這麼多錢在小孩身上嗎？打我看到她那個不正經的精靈，就質疑妳所說的話。」
我緩緩地深呼吸，慢慢把氣吐出來。
某種程度，家長會長的理論是正確的，錢惠香的態度高傲，擅自使用校園資源也是事實。該說是罪有應得嗎？
我不是公報私仇，只是錢惠香用那種態度行走江湖，會造成今天的局面實在不令人意外。她是該為自己的態度負責，更何況我們現在是競爭對手，我沒有任何出手幫她的理由。
可是！
可是！
「想去就去呀？」
聲音從胸口傳來。
黑玫瑰像是我肚裡的蛔蟲，一語就道出我心中事。
「……這樣好嗎？」我有點猶豫，過了好一會兒，才將我心裡話說出來。「妳不是不喜歡她？」
這或許才是我真正在乎的原因。
好歹我曾經當她是朋友，好歹她曾經教過我很多。
就算我們現在因理念不合而對立，可那些曾經是無法改變的。
我想幫錢惠香，不管她是不是罪有應得都無所謂。
可是，我更在乎黑玫瑰的感受。
那可是曾經汙辱過黑玫瑰的人呀！
如果我出手幫她了，黑玫瑰會怎麼想？
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黑玫瑰，這個鐵則絕對不能改變。
倘若她不喜歡我這樣做，再怎麼想去也得忍著。
「我是不喜歡她。」黑玫瑰很乾脆地就承認。
「可是，如果主人覺得我器量小會因為這種事不高興，那會更令我生氣。」
從這個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從聲音我就能想像她充滿器度及自信的驕傲神情。
「而且，為朋友著想伸張正義的主人，才是我喜歡的主人。」
……
黑玫瑰呀黑玫瑰。
妳真不愧是我驕傲的黑玫瑰。
「……對不起了。」
「我沒有被主人道歉的理由。」這樣說的她，從我口袋中消失。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走進教室。
「請等一下。」
由於我的出現，使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我，正準備要離開的家長會長，以打量的眼光瞧我一眼，開口道：
「你是……？」
「家長會長您好。我是錢惠香的同班同學，也是她朋友，碰巧聽見你們在討論租借社團教室的問題，想替錢惠香說兩句話。」
有權之人都愛面子，剛才她自己也講了很在乎別人認不認得她，我先針對這點取得她的信任。
此舉奏效，家長會長願意跟我正面討論問題：
「你都說了是租借教室，這種公器私用的行為是學校不容許的，她侵佔其他人的權利。」
戰爭現在才開始。
「您說的對，不過錢惠香卻也同時解決了學校所忽略的問題。」
「學校忽略的問題？你是指什麼？」
我將手一攤，展示擺在角落的爵士鼓。
「租借這間教室的輕音同好會，社員只有兩位，不是正式社團無法使用獨立教室，但樂隊性質的活動並不適合與人共用教室，在這樣的情況下，學校現有的體制缺乏讓他們立足的空間。」
「那麼他們首先要做的，是找到同好，升級成正式社團。」
「您說的對，依照校規現有的邏輯是應該這麼做。但是，這會陷入一種矛盾。」
「什麼矛盾？」
「如果只有兩個人對輕音樂有興趣，他們找不到願意加入的人，那該怎麼辦？他們應該為了升級社團，找毫無興趣的人加入嗎？還是他們應該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少數，別去爭取多數人的權利？我想無論哪個都不是學校該推崇的行為吧？」
家長會長沒有反駁，等待我繼續開口。
「錢惠香出租自己的社團教室，一來解決輕音同好會練習的困擾，二來彌補學校無法提供給同好會的空間，三來更是將學校的資源做最有效的利用，我認為這是多贏的解決辦法。」
自我防衛是人的本能，如果我們的言論被人攻擊，直覺的反應是會為自己立場辯護。
因此與人辯論，不能逆著他的言論，這麼做只會激起自我防衛的本能。順著對方的言論，才有更大的機會讓對方同意我們的觀點。
「但是她用校學資源來中飽私囊。」
「但她同時也用這筆錢升級學校的設備，請您看看這間教室的壁紙，這是隔音紙，能讓樂團的練習聲不會吵到其他教室。這間教室的價值也因此提升，未來也能規劃給其他音樂性質的社團，我想這算是為學校所做的貢獻吧？」
以家長會的立場，最重視的是「如何讓學校提供良好的學習環境」，我藉由順著這點，來合理錢惠香的行為。若是隨便為錢惠香辯護，讓家長會長失去理智一心想證明錢惠香是錯的，那就是最麻煩的局面了。
「學校是社會的縮影，是我們進入社會的緩衝空間，我們在這裡學習如何在制度與市場需求之間取得平衡，未來出了社會也是會碰到的。錢惠香對金錢、對價值的概念領先於其他人，所以想到這種方法，或許不全然正確，但她也在學，她也在成長，學校不正是讓學生犯錯，學習成長的地方嗎？」
所有的觀點都以疑問句收尾，不把話講死，同時也表態「我有可能是錯的」的立場，讓對方擁有決定權，同時也有台階可以下。
「那你說，她違反校規在校園召喚貨幣精靈，這點又怎麼解釋？」
「違反校規固然是錢惠香不對，不過在這貨幣精靈的時代，金錢不再只是物品，而是能思考、有感覺的人工智慧。我認為與貨幣精靈相處、重視他們的意見並不是一件壞事。事實上，一個月前我親眼見證了錢惠香賺錢的本領，我覺得這都歸功於她重視與金錢、重視貨幣精靈的關係，而這也是學校所欠缺的教育。」
在顧及她的觀點之後，我才提出自己的意見：
「而且，會長容我提醒您，錢惠香召喚貨幣精靈與租借教室的問題，應該是兩件不同的事。」
家長會長聽完我說的論點，陷入短暫沉默。
現在是最麻煩的局面了。
對家長會長而言，我就是一個為同學辯護的路人而已，我和她的信賴基底太淺，很難在短時間取得她的信任，而且我好像把所有道理都轉到我這裡來，如果她讓步了，彷彿就驗證她講的話沒道理。
現在也只能賭了，看她到底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五吉！原來你在這裡！」
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老天呀，我找你找了半天，差點沒去廣播你……嗯？這不是家長會長嗎？」
……好呀！摯友你真會挑時間！
「殷才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討論錢惠香的事情，能不能請你以副班長的立場，講講你對錢惠香的看法？」
殷才看了教室內的成員，很快就了解狀況。
「錢惠香的出勤良好，作業也從不遲交，是個行為優良的好學生。另外，對如何賺錢有相當獨到的見解，我在她身上學到很多。」
良殷才熱愛公務，在學校也成績良好，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同樣的話閒晴老師也講過，但出自殷才口中，對家長會長更有說服力。
天外飛來一個良殷才，解決最後那臨門一腳。家長會長以手指壓了壓深鎖的眉頭，嘆了很長的一口氣才說：
「你的名字是？」
「金五吉，逸閒晴老師的學生。」
會長聽到我報閒晴老師的名字，看了她一眼，閒晴老師則趕緊做出陪笑的表情。
「……這件事情我會重新評估。」
會長臨走前，對我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當她高跟鞋的腳步遠離，我才注意到錢惠香的表情，那像是受了委屈、感謝我替她說話、卻又有話難言的臉，口嫌體正直，怎樣妳是傲嬌嗎？
「儘管放心好了，我只是看她不爽而已，並不是為妳這麼做的。」
……咦？可是為什麼是我講這句經典的傲嬌台詞，這樣不對呀！
「五吉，老師很感動！」老師迫不及待地開口。「虧你能講到那個老妖婆無話可說，老師真佩服你！」
喂！人家才剛走，就叫別人老妖婆不太好吧？是說原來妳是這麼看的唷！
「……只是現學現賣而已。」
我的理論根本只是錢惠香跟閒晴老師的觀點，說起來錢惠香自己也能憑理論講贏家長會長吧？只是她的態度過不了長輩那一關，這就叫一物剋一物嗎？
「而且最終還得歸功殷才及時出現，才能讓會長勉強接受。」
「我什麼忙也沒幫呀，只是講講對同學的看法罷了。」
不愧是殷才，為人就是爽快。他發現錢惠香在看他，以燦爛的笑容對錢惠香豎起大拇指，使得對方別過視線，難得露出害羞的神情。
「這樣老師就能繼續放心偷懶了，都是多虧了五吉，謝謝你唷～」
「老師妳那個問題根本就沒解決，麻煩妳振作一點。」
這回連我聽了都忍不住吐槽，瞧她還一副眉開眼笑萬事太平的模樣。
「唉～～才不要勒，一直認真很累人耶，還是隨便一點活得比較開心唷，這是過來人的經驗，讓你們好好參考。」
照妳這個經驗，會成為一樣糟糕的大人吧？這絕對不值得參考。
「那老師要回精貌社睡覺了。」
……喂！
「那張沙發真是……啊～～怎麼會有這麼極品的沙發呢？有當你們顧問真是太好了。」
瞧她陶醉的，好像在沙漠中找到綠洲似的，妳有沒有這麼想在學校睡覺呀！
「就這樣～你們段考加油啦～」
閒晴老師揮揮手後，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出去，我想等等考完試去社辦又會看到她邋遢的睡相吧？人的適應力真驚人，沒想到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那現在該回頭來煩惱攝影器材的事……
「等一下。」
本來正準備離開教室，卻被錢惠香叫住。
這裡本來就是錢惠香的社團教室，我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不過看她欲言又止，我還是停下腳步。
她看起來想跟我說謝謝，可是扭扭捏捏，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模樣，道謝對習慣高傲的她或許不太容易，我沒有催她，等她做好心理準備，我其實並不在意她有沒有謝我，畢竟是我自己想這麼做的。
「……就當作是感謝你。」
但當她把話說完。
「有一支股票利潤遠超過預期。」
我才知道我太天真了。
「我的5萬元已經倍增到9萬。」
她們來到社團教室，拿出鑰匙，卻發現門沒有鎖，婦人在門上敲了三下後俐落將門打開。
「……惠、惠香！妳這是在做什麼？」
閒晴老師的詫異不是沒有原因，就連正打算偷偷接近的我，看到都差點滑倒。
錢惠香她竟然……竟然躺在賽巴斯的大腿上。
…………蛤？她是有什麼毛病嗎？
現在是期中考耶，妳跟妳們家的執事是在搞什麼東西呀？
「這裡就是『經濟貿易研究社』嗎？」
然而婦人看到這一幕居然不為所動，若無其事地詢問錢惠香，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啊、啊……會長，不是您想的那樣，妳看現在是自習時間，沒有規定要待在教室，只要在下一堂考試之前回去就行了，您看，惠香也正在自習不是……」
「逸閒晴老師。」婦人壓了壓深鎖的眉心。
「是？」
「妳有點吵，請妳閉嘴。」
「是……」
「妳就是錢惠香同學嗎？」
「……妳是誰呀？」
「像、像惠香這麼乖巧的人，不可能連家長會長……」
「給我閉嘴。」
「……對不起……」
啊，原來是家長會長，怪不得覺得有點面熟。
「我聽說有學生擅自出租學校資產，謀取利益，『經濟貿易研究社』的社長，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
「……校規又沒規定不行。」
「沒規定不行就是可以，這就是妳的邏輯嗎？校規也沒寫不能殺人，妳明天該不會要殺人吧？一定要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規定妳才明白嗎？」
「……我有取得顧問的同意。」
「是這樣嗎？逸閒晴老師？」
婦人的語氣咄咄逼人，不過閒晴老師卻有馬上回話。
「……逸閒晴老師？」
「……那個……我現在可以講話了嗎？」
「…………這種事情麻煩妳自己判斷。」
「是！非常抱歉！我覺得……那個……您、您看，我們應該以自由開放的思想，讓學生自主成長嘛。基於這樣的考量，我才會同意……」
「連中飽私囊的行為都能接受，妳『自由』幅度會不會太廣了一點？逸閒晴老師，我還聽說妳在課堂會躺著上課……是不是真有這回事呀？」
「這、這個……」
「看來是有了。這就是妳所謂的『自由』？自由不是隨便呀，逸閒晴老師，我對妳『自由』的詮釋感到懷疑，也無法認同妳包庇學生為所欲為的行為。」
「不要說老師壞話！」
「……算了，這件事我會一併要求學校處分。」
「會、會長，請您不要這樣！惠香是個好孩子，在學校表現很好，也很孝順母親，是真的！」
「是嗎？我自詡認識夠多家長，卻從來沒見過她母親。而且正常的父母會放這麼多錢在小孩身上嗎？打我看到她那個不正經的精靈，就質疑妳所說的話。」
我緩緩地深呼吸，慢慢把氣吐出來。
某種程度，家長會長的理論是正確的，錢惠香的態度高傲，擅自使用校園資源也是事實。該說是罪有應得嗎？
我不是公報私仇，只是錢惠香用那種態度行走江湖，會造成今天的局面實在不令人意外。她是該為自己的態度負責，更何況我們現在是競爭對手，我沒有任何出手幫她的理由。
可是！
可是！
「想去就去呀？」
聲音從胸口傳來。
黑玫瑰像是我肚裡的蛔蟲，一語就道出我心中事。
「……這樣好嗎？」我有點猶豫，過了好一會兒，才將我心裡話說出來。「妳不是不喜歡她？」
這或許才是我真正在乎的原因。
好歹我曾經當她是朋友，好歹她曾經教過我很多。
就算我們現在因理念不合而對立，可那些曾經是無法改變的。
我想幫錢惠香，不管她是不是罪有應得都無所謂。
可是，我更在乎黑玫瑰的感受。
那可是曾經汙辱過黑玫瑰的人呀！
如果我出手幫她了，黑玫瑰會怎麼想？
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黑玫瑰，這個鐵則絕對不能改變。
倘若她不喜歡我這樣做，再怎麼想去也得忍著。
「我是不喜歡她。」黑玫瑰很乾脆地就承認。
「可是，如果主人覺得我器量小會因為這種事不高興，那會更令我生氣。」
從這個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從聲音我就能想像她充滿器度及自信的驕傲神情。
「而且，為朋友著想伸張正義的主人，才是我喜歡的主人。」
……
黑玫瑰呀黑玫瑰。
妳真不愧是我驕傲的黑玫瑰。
「……對不起了。」
「我沒有被主人道歉的理由。」這樣說的她，從我口袋中消失。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走進教室。
「請等一下。」
由於我的出現，使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我，正準備要離開的家長會長，以打量的眼光瞧我一眼，開口道：
「你是……？」
「家長會長您好。我是錢惠香的同班同學，也是她朋友，碰巧聽見你們在討論租借社團教室的問題，想替錢惠香說兩句話。」
有權之人都愛面子，剛才她自己也講了很在乎別人認不認得她，我先針對這點取得她的信任。
此舉奏效，家長會長願意跟我正面討論問題：
「你都說了是租借教室，這種公器私用的行為是學校不容許的，她侵佔其他人的權利。」
戰爭現在才開始。
「您說的對，不過錢惠香卻也同時解決了學校所忽略的問題。」
「學校忽略的問題？你是指什麼？」
我將手一攤，展示擺在角落的爵士鼓。
「租借這間教室的輕音同好會，社員只有兩位，不是正式社團無法使用獨立教室，但樂隊性質的活動並不適合與人共用教室，在這樣的情況下，學校現有的體制缺乏讓他們立足的空間。」
「那麼他們首先要做的，是找到同好，升級成正式社團。」
「您說的對，依照校規現有的邏輯是應該這麼做。但是，這會陷入一種矛盾。」
「什麼矛盾？」
「如果只有兩個人對輕音樂有興趣，他們找不到願意加入的人，那該怎麼辦？他們應該為了升級社團，找毫無興趣的人加入嗎？還是他們應該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少數，別去爭取多數人的權利？我想無論哪個都不是學校該推崇的行為吧？」
家長會長沒有反駁，等待我繼續開口。
「錢惠香出租自己的社團教室，一來解決輕音同好會練習的困擾，二來彌補學校無法提供給同好會的空間，三來更是將學校的資源做最有效的利用，我認為這是多贏的解決辦法。」
自我防衛是人的本能，如果我們的言論被人攻擊，直覺的反應是會為自己立場辯護。
因此與人辯論，不能逆著他的言論，這麼做只會激起自我防衛的本能。順著對方的言論，才有更大的機會讓對方同意我們的觀點。
「但是她用校學資源來中飽私囊。」
「但她同時也用這筆錢升級學校的設備，請您看看這間教室的壁紙，這是隔音紙，能讓樂團的練習聲不會吵到其他教室。這間教室的價值也因此提升，未來也能規劃給其他音樂性質的社團，我想這算是為學校所做的貢獻吧？」
以家長會的立場，最重視的是「如何讓學校提供良好的學習環境」，我藉由順著這點，來合理錢惠香的行為。若是隨便為錢惠香辯護，讓家長會長失去理智一心想證明錢惠香是錯的，那就是最麻煩的局面了。
「學校是社會的縮影，是我們進入社會的緩衝空間，我們在這裡學習如何在制度與市場需求之間取得平衡，未來出了社會也是會碰到的。錢惠香對金錢、對價值的概念領先於其他人，所以想到這種方法，或許不全然正確，但她也在學，她也在成長，學校不正是讓學生犯錯，學習成長的地方嗎？」
所有的觀點都以疑問句收尾，不把話講死，同時也表態「我有可能是錯的」的立場，讓對方擁有決定權，同時也有台階可以下。
「那你說，她違反校規在校園召喚貨幣精靈，這點又怎麼解釋？」
「違反校規固然是錢惠香不對，不過在這貨幣精靈的時代，金錢不再只是物品，而是能思考、有感覺的人工智慧。我認為與貨幣精靈相處、重視他們的意見並不是一件壞事。事實上，一個月前我親眼見證了錢惠香賺錢的本領，我覺得這都歸功於她重視與金錢、重視貨幣精靈的關係，而這也是學校所欠缺的教育。」
在顧及她的觀點之後，我才提出自己的意見：
「而且，會長容我提醒您，錢惠香召喚貨幣精靈與租借教室的問題，應該是兩件不同的事。」
家長會長聽完我說的論點，陷入短暫沉默。
現在是最麻煩的局面了。
對家長會長而言，我就是一個為同學辯護的路人而已，我和她的信賴基底太淺，很難在短時間取得她的信任，而且我好像把所有道理都轉到我這裡來，如果她讓步了，彷彿就驗證她講的話沒道理。
現在也只能賭了，看她到底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五吉！原來你在這裡！」
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老天呀，我找你找了半天，差點沒去廣播你……嗯？這不是家長會長嗎？」
……好呀！摯友你真會挑時間！
「殷才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討論錢惠香的事情，能不能請你以副班長的立場，講講你對錢惠香的看法？」
殷才看了教室內的成員，很快就了解狀況。
「錢惠香的出勤良好，作業也從不遲交，是個行為優良的好學生。另外，對如何賺錢有相當獨到的見解，我在她身上學到很多。」
良殷才熱愛公務，在學校也成績良好，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同樣的話閒晴老師也講過，但出自殷才口中，對家長會長更有說服力。
天外飛來一個良殷才，解決最後那臨門一腳。家長會長以手指壓了壓深鎖的眉頭，嘆了很長的一口氣才說：
「你的名字是？」
「金五吉，逸閒晴老師的學生。」
會長聽到我報閒晴老師的名字，看了她一眼，閒晴老師則趕緊做出陪笑的表情。
「……這件事情我會重新評估。」
會長臨走前，對我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當她高跟鞋的腳步遠離，我才注意到錢惠香的表情，那像是受了委屈、感謝我替她說話、卻又有話難言的臉，口嫌體正直，怎樣妳是傲嬌嗎？
「儘管放心好了，我只是看她不爽而已，並不是為妳這麼做的。」
……咦？可是為什麼是我講這句經典的傲嬌台詞，這樣不對呀！
「五吉，老師很感動！」老師迫不及待地開口。「虧你能講到那個老妖婆無話可說，老師真佩服你！」
喂！人家才剛走，就叫別人老妖婆不太好吧？是說原來妳是這麼看的唷！
「……只是現學現賣而已。」
我的理論根本只是錢惠香跟閒晴老師的觀點，說起來錢惠香自己也能憑理論講贏家長會長吧？只是她的態度過不了長輩那一關，這就叫一物剋一物嗎？
「而且最終還得歸功殷才及時出現，才能讓會長勉強接受。」
「我什麼忙也沒幫呀，只是講講對同學的看法罷了。」
不愧是殷才，為人就是爽快。他發現錢惠香在看他，以燦爛的笑容對錢惠香豎起大拇指，使得對方別過視線，難得露出害羞的神情。
「這樣老師就能繼續放心偷懶了，都是多虧了五吉，謝謝你唷～」
「老師妳那個問題根本就沒解決，麻煩妳振作一點。」
這回連我聽了都忍不住吐槽，瞧她還一副眉開眼笑萬事太平的模樣。
「唉～～才不要勒，一直認真很累人耶，還是隨便一點活得比較開心唷，這是過來人的經驗，讓你們好好參考。」
照妳這個經驗，會成為一樣糟糕的大人吧？這絕對不值得參考。
「那老師要回精貌社睡覺了。」
……喂！
「那張沙發真是……啊～～怎麼會有這麼極品的沙發呢？有當你們顧問真是太好了。」
瞧她陶醉的，好像在沙漠中找到綠洲似的，妳有沒有這麼想在學校睡覺呀！
「就這樣～你們段考加油啦～」
閒晴老師揮揮手後，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出去，我想等等考完試去社辦又會看到她邋遢的睡相吧？人的適應力真驚人，沒想到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那現在該回頭來煩惱攝影器材的事……
「等一下。」
本來正準備離開教室，卻被錢惠香叫住。
這裡本來就是錢惠香的社團教室，我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不過看她欲言又止，我還是停下腳步。
她看起來想跟我說謝謝，可是扭扭捏捏，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模樣，道謝對習慣高傲的她或許不太容易，我沒有催她，等她做好心理準備，我其實並不在意她有沒有謝我，畢竟是我自己想這麼做的。
「……就當作是感謝你。」
但當她把話說完。
「有一支股票利潤遠超過預期。」
我才知道我太天真了。
「我的5萬元已經倍增到9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