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face 世紀末的狂歡
本章節 2829 字
更新於: 2021-12-27
畸形的雕像 交替的神祇
有一座被遺忘的小鎮 還有那古老的山風
我又再次踏入輪迴中……
【敘述者：無名氏】
看倌，你好呀(Hola)，雖然每天都像隻懶散的蠕蟲在那兒爬來爬去，但我其實最討厭這種無用的昆蟲了呢，我今天也有好好地在天上看著大家喔。
在開始前，不妨先講個故事。
眾所周知，艾比耶魯公國的前身是斯潘尼希帝國，阿爾薩斯聯盟的前身則是圖阿西王朝，這個王朝位於南方大陸，在十六世紀以前奇蹟般地都沒有外來者的入侵，是個被神隱的一方樂土，直到1543年，一個古怪的颱風將整船的斯潘尼希倒楣蛋吹離既定航道，才誤打誤撞地揭開它的神秘面紗，帝國也因此收穫了一個有著滿滿白銀、羊駝和紅銅的殖民地，一直到幾千年後，雙方已經平起平坐的現在，公國都仍以「曾經的征服者」自居。
在這兩百年的統治期間內，圖阿西這塊土地先後一共有114個規模不一的城鎮，這些小鎮叫什麼名字、位在哪裡、歷代行政長官是誰……多虧當年完善的人口普查紀錄，全都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
可是有人說，其實存在著第115個城鎮。
論者的根據是一本叫《圖阿西軼聞錄》的地方志，由當年諸多探險家編纂而成，裡面有一個小短篇，講述一位神學士訪問當地的獵人，請他們講講有趣的見聞，因為他們常在不同的山林穿梭狩獵，較常人要來的見多識廣。
有一個老獵人就說，他知道一個名叫昆琴奇察的小鎮，那是他所見過最奇怪的城鎮，他在1624年的冬天與兄長追著沼澤鹿的蹤跡一路來到西北，那小鎮就位在偏遠的西北大山中，藏身在濃密的樹海裡，四周雲霧繚繞，他和兄長站在至高點望下去，能清楚看到它被包圍在一座連綿的山脈間，就好像整座城鎮被一條巨蛇給盤了起來。
老獵人接著說道，昆琴奇察直到1624年12月5日都還在的，但等到1624年12月6日一早再去看，整個城鎮卻憑空消失了，不只是居民們不見蹤影，就連建築物、牲畜……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的乾乾淨淨，好像那裡從沒有過這個城鎮一樣。
在古圖阿西那114個城鎮遺址陸續出土後，找到神秘的昆琴奇察就成為許多考古學家的下一個目標，公國和聯盟為此還花了大把納稅人的錢投資在這些考古隊上，然而第一個紀元、第二個紀元、乃至第十個紀元過去(註：一百年為一個紀元)，考古隊們一無所獲，人們開始覺得那隻不過是編撰出來的故事，而在選民的抗議聲浪下，公國和聯盟也不敢再這麼花錢如流水，沒了經費來源的考古隊只好分批陸續撤出，只剩下一些不死心的還繼續留下，全體公民彷彿做了一場燦爛而虛幻的美夢，夢醒了之後，日子繼續無聊、一成不變下去。
當公國的第二十五個紀元走到最後一個年頭，十二月的倒數第二個禮拜，一些憤世嫉俗的年輕人開始上街遊行，揮舞著仿圖阿西王朝的斑斕旗幟，身穿奇裝異服，吶喊著世界末日即將來臨；首相為了捍衛迎接新紀元大典的預算，英勇的槓上議長，兩人在國會上演全武行，結果一個被扯掉假髮，一個被打噴假牙……
世紀末的最後一年，這平凡無奇的一天，電視上仍播報著這些平凡無奇的瑣事，看的人癱倒在沙發上，哈欠連連，直祈禱乾脆從天而降個搶銀行的江洋大盜，和警官們來場刺激的槍戰算了。
直到一只加急電報遠從大洋彼岸的樹海傳到人類學與歷史學研究所的所長手上，再往上呈到正忙著脫下秘書裙子的部長懷裡，在美人和公事之間，部長居然破天荒地選了公事，他一把將美人從沙發上推下去，提著褲子滾到電話機前，用顫抖的雙手撥通了首相宅邸的號碼。
「嘟……嘟……嘟……喂，首、首相嗎？是這樣的……」
世紀末的最後一年，月曆翻到了最尾頁，本世紀最偉大的考古遺址，傳說中的第115個城鎮───「昆琴奇察」出土了。
而女孩剛過完她的十七歲生日。
───
我說過的吧，我會在天上一直一直看著大家的，儘管我困的眼睛都───啊，那女孩，別跑啊！這樣我不就要費力滾到妳那邊才看的到了嗎？
「哇啊───好大！真壯觀！」
女孩穿著剪裁優雅的白色洋裝和羅馬涼鞋，帶著一頂寬簷編織草帽，抬頭仰望眼前巨大無比的金字塔神殿，整座金字塔由一塊一塊的石頭堆砌而成，地基呈方形，四邊有看不到盡頭的階梯一層一層往上蔓延，直至頂端的祭祀平台，梯形的設計完美的呈現了幾何建築之美；在金字塔的東南方則有連片的灰白色矮房，是從前居民的住處，而除了這些圖阿西人的建築外，西北方還有圓頂的修女院、尖塔房、大教堂等風格迥異的建築，是公國的前身───征服者，斯潘尼希帝國所留下的遺跡。
在女孩的身旁還有成千上萬來自各地的觀光客、記者、歷史學家、作家以及政府官員，密密麻麻的擠身在這甫出土的城鎮遺跡中，感嘆它的鬼斧神工。
人類學與歷史學研究所的所長正在台上高談闊論，不過沒有人想聽他說話，過不了幾分鐘他就被請了下台，一個身穿高領黑色毛衣的中年人接替他站到台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停止交談，全場只剩攝影師啪嚓啪嚓按著快門的聲音。
黑毛衣大約五十歲出頭，一張臉乾癟清癯，頭上戴著一頂插滿羽毛的可笑禮帽，活像隻老禿鷹似的，然而兩顆眼珠子卻射出炯炯有神的光芒，讓眾人都對他投以敬畏的眼光。
「鄙人名叫約翰 . 史密斯。」他開口說道「正是不才在下和我的研究團隊，發現了昆琴奇察這座遺址。」
站在他身後的一排年輕男女向台下頷首致意，引起無數尖叫、口哨與喝采，場面一下子便狂熱了起來。
「史密斯教授！」好幾個記者猛地站起，衝到台前「教授！能描述一下您發現昆琴奇察的經過嗎？」
歷史學家不落人後，也紛紛甩開膀子擠了上去：「昆琴奇察是一座發展完備的小鎮，具有高度文明，為何在一夕之間就從歷史的舞台上消失了呢？」
人潮推擠下，女孩一不小心便和朋友沖散了，她努力維持著平衡，在快要摔倒之際，胳膊被一隻手穩穩抓住了。
「啊，真失控的場面！站穩點呀小姐！」
「謝謝、謝謝！」女孩扶正帽子，連聲說道。拉住她的是一個皮膚微深的英俊少年，估計是當地人，操著一口流利的公國語在人聲嘈雜中大聲道「嘿，哥們！別推、別推！小姐你抓好我───我的天啊，不過是座古城，有必要這樣嗎？」
「這不只是一座古城呀！」女孩拉著他，興奮的喊道「這是世界遺產！」
「───毫無疑問，昆琴奇察是世界遺產。」台上，史密斯教授緩聲說道「我們在一片被世人所遺忘，荒涼，近乎遠古的樹海中找到了它，當時整個城鎮被深埋在地下，只有金字塔神殿的一角露出地面，要不是我的學生山姆不小心被它絆倒，這座遺址只怕要被埋藏至下一個紀元。」
他接著說道：「很遺憾，關於昆琴奇察的事蹟在現有的資料中描述並不多，恕我們也無法為各位解惑，但是───我們偶然地在公國戲劇院裡找到了一本逸散的回憶錄，創作年代和作者皆已不可考，經過復原以後，我們發現回憶錄的背景正是這座昆琴奇察，呣───雖然裡面有著大量的胡言亂語、神話和迷信，但在相關資料如此稀少的情況下，或許一定程度上仍值得借鑑。」
助手捧來一本藍皮書，頁數不算多也不算少，教授打開書本，枯瘦的指尖以一種輕柔的力度緩緩拂過紙頁，在眾人一頭霧水的注視下，他摘下那頂滑稽的大帽子，像個舞台劇演員一般，深深地朝人們行了個禮。
「那麼，諸君，懇請一心一意、心無旁鶩、豎耳細聽，就由鄙人來為各位講述這篇故事───有關老昆琴奇察的故事。」
有一座被遺忘的小鎮 還有那古老的山風
我又再次踏入輪迴中……
【敘述者：無名氏】
看倌，你好呀(Hola)，雖然每天都像隻懶散的蠕蟲在那兒爬來爬去，但我其實最討厭這種無用的昆蟲了呢，我今天也有好好地在天上看著大家喔。
在開始前，不妨先講個故事。
眾所周知，艾比耶魯公國的前身是斯潘尼希帝國，阿爾薩斯聯盟的前身則是圖阿西王朝，這個王朝位於南方大陸，在十六世紀以前奇蹟般地都沒有外來者的入侵，是個被神隱的一方樂土，直到1543年，一個古怪的颱風將整船的斯潘尼希倒楣蛋吹離既定航道，才誤打誤撞地揭開它的神秘面紗，帝國也因此收穫了一個有著滿滿白銀、羊駝和紅銅的殖民地，一直到幾千年後，雙方已經平起平坐的現在，公國都仍以「曾經的征服者」自居。
在這兩百年的統治期間內，圖阿西這塊土地先後一共有114個規模不一的城鎮，這些小鎮叫什麼名字、位在哪裡、歷代行政長官是誰……多虧當年完善的人口普查紀錄，全都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
可是有人說，其實存在著第115個城鎮。
論者的根據是一本叫《圖阿西軼聞錄》的地方志，由當年諸多探險家編纂而成，裡面有一個小短篇，講述一位神學士訪問當地的獵人，請他們講講有趣的見聞，因為他們常在不同的山林穿梭狩獵，較常人要來的見多識廣。
有一個老獵人就說，他知道一個名叫昆琴奇察的小鎮，那是他所見過最奇怪的城鎮，他在1624年的冬天與兄長追著沼澤鹿的蹤跡一路來到西北，那小鎮就位在偏遠的西北大山中，藏身在濃密的樹海裡，四周雲霧繚繞，他和兄長站在至高點望下去，能清楚看到它被包圍在一座連綿的山脈間，就好像整座城鎮被一條巨蛇給盤了起來。
老獵人接著說道，昆琴奇察直到1624年12月5日都還在的，但等到1624年12月6日一早再去看，整個城鎮卻憑空消失了，不只是居民們不見蹤影，就連建築物、牲畜……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的乾乾淨淨，好像那裡從沒有過這個城鎮一樣。
在古圖阿西那114個城鎮遺址陸續出土後，找到神秘的昆琴奇察就成為許多考古學家的下一個目標，公國和聯盟為此還花了大把納稅人的錢投資在這些考古隊上，然而第一個紀元、第二個紀元、乃至第十個紀元過去(註：一百年為一個紀元)，考古隊們一無所獲，人們開始覺得那隻不過是編撰出來的故事，而在選民的抗議聲浪下，公國和聯盟也不敢再這麼花錢如流水，沒了經費來源的考古隊只好分批陸續撤出，只剩下一些不死心的還繼續留下，全體公民彷彿做了一場燦爛而虛幻的美夢，夢醒了之後，日子繼續無聊、一成不變下去。
當公國的第二十五個紀元走到最後一個年頭，十二月的倒數第二個禮拜，一些憤世嫉俗的年輕人開始上街遊行，揮舞著仿圖阿西王朝的斑斕旗幟，身穿奇裝異服，吶喊著世界末日即將來臨；首相為了捍衛迎接新紀元大典的預算，英勇的槓上議長，兩人在國會上演全武行，結果一個被扯掉假髮，一個被打噴假牙……
世紀末的最後一年，這平凡無奇的一天，電視上仍播報著這些平凡無奇的瑣事，看的人癱倒在沙發上，哈欠連連，直祈禱乾脆從天而降個搶銀行的江洋大盜，和警官們來場刺激的槍戰算了。
直到一只加急電報遠從大洋彼岸的樹海傳到人類學與歷史學研究所的所長手上，再往上呈到正忙著脫下秘書裙子的部長懷裡，在美人和公事之間，部長居然破天荒地選了公事，他一把將美人從沙發上推下去，提著褲子滾到電話機前，用顫抖的雙手撥通了首相宅邸的號碼。
「嘟……嘟……嘟……喂，首、首相嗎？是這樣的……」
世紀末的最後一年，月曆翻到了最尾頁，本世紀最偉大的考古遺址，傳說中的第115個城鎮───「昆琴奇察」出土了。
而女孩剛過完她的十七歲生日。
───
我說過的吧，我會在天上一直一直看著大家的，儘管我困的眼睛都───啊，那女孩，別跑啊！這樣我不就要費力滾到妳那邊才看的到了嗎？
「哇啊───好大！真壯觀！」
女孩穿著剪裁優雅的白色洋裝和羅馬涼鞋，帶著一頂寬簷編織草帽，抬頭仰望眼前巨大無比的金字塔神殿，整座金字塔由一塊一塊的石頭堆砌而成，地基呈方形，四邊有看不到盡頭的階梯一層一層往上蔓延，直至頂端的祭祀平台，梯形的設計完美的呈現了幾何建築之美；在金字塔的東南方則有連片的灰白色矮房，是從前居民的住處，而除了這些圖阿西人的建築外，西北方還有圓頂的修女院、尖塔房、大教堂等風格迥異的建築，是公國的前身───征服者，斯潘尼希帝國所留下的遺跡。
在女孩的身旁還有成千上萬來自各地的觀光客、記者、歷史學家、作家以及政府官員，密密麻麻的擠身在這甫出土的城鎮遺跡中，感嘆它的鬼斧神工。
人類學與歷史學研究所的所長正在台上高談闊論，不過沒有人想聽他說話，過不了幾分鐘他就被請了下台，一個身穿高領黑色毛衣的中年人接替他站到台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停止交談，全場只剩攝影師啪嚓啪嚓按著快門的聲音。
黑毛衣大約五十歲出頭，一張臉乾癟清癯，頭上戴著一頂插滿羽毛的可笑禮帽，活像隻老禿鷹似的，然而兩顆眼珠子卻射出炯炯有神的光芒，讓眾人都對他投以敬畏的眼光。
「鄙人名叫約翰 . 史密斯。」他開口說道「正是不才在下和我的研究團隊，發現了昆琴奇察這座遺址。」
站在他身後的一排年輕男女向台下頷首致意，引起無數尖叫、口哨與喝采，場面一下子便狂熱了起來。
「史密斯教授！」好幾個記者猛地站起，衝到台前「教授！能描述一下您發現昆琴奇察的經過嗎？」
歷史學家不落人後，也紛紛甩開膀子擠了上去：「昆琴奇察是一座發展完備的小鎮，具有高度文明，為何在一夕之間就從歷史的舞台上消失了呢？」
人潮推擠下，女孩一不小心便和朋友沖散了，她努力維持著平衡，在快要摔倒之際，胳膊被一隻手穩穩抓住了。
「啊，真失控的場面！站穩點呀小姐！」
「謝謝、謝謝！」女孩扶正帽子，連聲說道。拉住她的是一個皮膚微深的英俊少年，估計是當地人，操著一口流利的公國語在人聲嘈雜中大聲道「嘿，哥們！別推、別推！小姐你抓好我───我的天啊，不過是座古城，有必要這樣嗎？」
「這不只是一座古城呀！」女孩拉著他，興奮的喊道「這是世界遺產！」
「───毫無疑問，昆琴奇察是世界遺產。」台上，史密斯教授緩聲說道「我們在一片被世人所遺忘，荒涼，近乎遠古的樹海中找到了它，當時整個城鎮被深埋在地下，只有金字塔神殿的一角露出地面，要不是我的學生山姆不小心被它絆倒，這座遺址只怕要被埋藏至下一個紀元。」
他接著說道：「很遺憾，關於昆琴奇察的事蹟在現有的資料中描述並不多，恕我們也無法為各位解惑，但是───我們偶然地在公國戲劇院裡找到了一本逸散的回憶錄，創作年代和作者皆已不可考，經過復原以後，我們發現回憶錄的背景正是這座昆琴奇察，呣───雖然裡面有著大量的胡言亂語、神話和迷信，但在相關資料如此稀少的情況下，或許一定程度上仍值得借鑑。」
助手捧來一本藍皮書，頁數不算多也不算少，教授打開書本，枯瘦的指尖以一種輕柔的力度緩緩拂過紙頁，在眾人一頭霧水的注視下，他摘下那頂滑稽的大帽子，像個舞台劇演員一般，深深地朝人們行了個禮。
「那麼，諸君，懇請一心一意、心無旁鶩、豎耳細聽，就由鄙人來為各位講述這篇故事───有關老昆琴奇察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