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本章節 7363 字
更新於: 2018-08-28

  從侍者端來的托盤取了透明的酒杯,他仰頭飲去半杯,冰涼的液體非但沒澆熄體內的燥熱,反而帶給他更加灼熱的感觸。

  庫洛姆和Lapis在場上跳著舞,純黑色的短禮服裙襬隨動作飄動,柔順漂亮的靛紫長髮在腦後綁成馬尾,蝴蝶形狀的髮飾環著髮圈,紋著銀色薔薇的眼罩為她精緻的臉龐增添不少風采。綱吉很佩服Lapis——應該說,能和她跳舞的人都很厲害。至少自己是沒那個體力陪她無限下腰。

  「嗯……你不下去跳嗎,骸?」

  一首歌曲結束,下一首歌的旋律悠揚響起,綱吉沒有看向身旁的男人,但他知道對方有在聽自己說話。

  「クフフ……」像是聽見什麼笑話,骸低聲笑道:「你想跟我跳舞?」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一個男人跟另一個男人跳舞,這畫面能看嗎?尤其還是這種場合,肯定會被一番嘲笑。

  「你怎麼不去跳呢?」將問題丟回去給他,骸依舊掛著笑容,眼中卻無笑意。

  「……我跳過了。」

  小口啜飲剩下的飲品,綱吉覺得頭開始有些暈。這回真的是他太大意,基本只要出現頭暈的症狀,就可以準備回去休息了。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酒品更不是普通等級的差,要是等會兒後勁上來做出什麼蠢事,Vongola的臉可就丟大了。

  眨了眨微微濕潤的眼眸,將完全空掉的酒杯交給一旁經過的侍者,綱吉轉過頭想和骸說聲自己先回休息室去,卻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已經不在旁邊。定睛細看,才發現此刻和庫洛姆跳舞的,正是方才還在身邊的骸。

  庫洛姆臉上掛著淡雅的微笑,她盯著骸的臉,腳下的舞步平穩流暢,骸牽著她的手,忽然一個下腰,摟著庫洛姆的腰,同樣游刃有餘的淡笑在他臉上很好看,燈光交錯將他的五官照得更加深邃,兩人跳舞的模樣彷彿一幅畫作般漂亮優雅,綱吉看得出神。

  如果換作是自己和骸,肯定會是無比滑稽的畫面吧。

  不自覺地想著,他輕嘆口氣。

  舞曲結束,庫洛姆向骸敬禮,接著轉身往另一頭走去。跳完舞的骸邁步走向綱吉,他並沒有遺忘自己還是Vongola首領的護衛,即便因體力的消耗而出了一身薄汗,也該以保護的主人為重。

  看見骸朝自己走來,綱吉莫名地感到緊張,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或許是因為酒精催化,他感覺呼吸與心跳地頻率又不受控制地擅自升高加速,脖頸間冒出了些許薄汗。

  明明在此之前骸的出現從不會讓他產生這樣的反應。

  同樣取了一個酒杯緩緩啜飲,骸回到原先的位置上背靠著牆,垂下眼簾看起來是在緩和氣息。

  骸的睫毛很長,光線折射下在眼臉留下淡淡的剪影,垂眸的動作讓他看起來有種寧靜的美感,一點也不像是黑手黨界人人畏懼的「幻術師‧六道骸」。綱吉很想告訴骸,這樣的穿著打扮讓他看起來很帥氣,但又覺得這不應該由自己來開口,想了半天卻又不明白如果自己不說,那該是誰來說這句話。

  轉念一想他又發現自己根本不該去思考這樣的事情,現在根本不是說這些話的場合。

  「在想什麼?」

  這句話的語氣很輕,以至於有些走神的綱吉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連忙轉過頭來,愣愣地看著骸,「嗯?」

  耳環金屬的光澤在骸轉頭的動作下更加顯明,綱吉不自主地將視線落在上頭。明明是設計有些誇張的飾品,戴在他身上卻無比合適,甚至還有些帥氣。

  「我說,」似乎對綱吉的閃神感到無奈,骸語氣間帶著嘆息,形狀漂亮的眉宇微微蹙起,「在想什麼?一臉蠢樣。」

  「什麼蠢樣……我才沒有。」皺起眉否認他的說詞,綱吉抬起手撫著自己的脖子。猶豫著該不該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口,「我只是……」

  「只是?」

  要是如實開口骸肯定會用冷言冷語回覆自己,但卻又覺得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吞吞口水,綱吉停頓了好幾秒,才小聲開口道。

  「只是覺得……你穿西裝很帥而已。」

  有些暈呼的感覺佔據了大半思考能力,等他發覺自己到底對骸講了些什麼後,已經來不及了。

  接收到意料之外的稱讚,骸微微愣住,表情變得有些錯愕。很快地他回過神,頓時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嘴角的弧度看在綱吉眼裡卻意外地很有魅力。

  人在面對漂亮的事物時都會有些失常。

  用著不知哪聽來的道理來說服自己,綱吉也尷尬地笑著。當然,看在別人眼裡比較像是傻笑。

  「是嗎……」

  低聲輕喃了句,骸一隻手撫過自己的下巴,視線從地面移向綱吉,眼波的流轉又讓綱吉看呆了眼。

  「那麼,你被我迷住了嗎?」

  聽見問句綱吉下意識就想點頭,當他真的要實施這個動作時卻又發覺有哪裡不對,連忙搖搖頭。看見他的反應骸不顯意外,反而更加高興地揚起嘴角。

  「綱吉……你還沒給我回覆呢。」

  話題忽然轉了個彎,綱吉甩甩頭試圖將那種飄飄然的感覺驅逐體外,然而只換來了微微的昏眩感。

  音樂低沉且悅耳,竄入耳中還帶了點愉悅,周遭的環境給予他的刺激變得輕微,綱吉認為自己是醉了。雖然醉得沒有很嚴重,但也是不舒服的感覺。

  想起自己本來是要回休息室的,綱吉連忙開口迴避這個發展,「我身體不太舒服,先回休息室去了。你……你再下去多跳一點吧,不用管我。」

  「我可是你的護衛,跳舞只是順便。」

  雖然知道骸這麼說是理所當然,但綱吉仍不希望骸跟著自己回休息室。他不想面對骸,至少現在不想。

  方才骸的言論又讓他想起先前被告白的事情。

  他還沒想好該怎麼回覆。

  「總之,你下去跳舞。」

  手撐著牆壁起身,綱吉沒等骸回應,便直接往走廊走去。

  真糟糕。早知道就不要說他帥,否則話題也不會變成這樣。

  走在長廊上,綱吉覺得耳邊的聲音都變得遙遠。皮鞋踩在地板發出的聲響很微弱,迎面走過的幾名侍者向他欠身敬禮。按平時他肯定會回禮,但此刻卻沒那個力氣。

  就在綱吉壓下門把時,左手被人一把抓住,力道並不強。因為沒有脅迫的意味,因此他只是轉過頭,困惑地看向來者。

  「Vongola首領擅自拋下他的護衛,傳出去也不好聽吧。」

  帶著笑意的話語在耳邊響起,骸的手向下滑,輕輕覆上綱吉的手。皮手套的觸感很特別,明明是溫熱的卻又隔著一層物體,「起碼我得看著你躺上床,否則Arcobaleno是不會同意的。」

  ……又拿Reborn來壓我。

  沒在意一臉不滿的綱吉,骸逕自扒開他的手開門,踏入室內。

  「葡萄酒的後勁很強,盥洗後就趕緊睡吧。」

  開了客廳的燈,骸拉鬆領帶、褪去西裝外套,解下耳環收回匣內,然後一屁股坐上沙發,掏出手機似乎是在給誰發訊息。

  摸著牆壁進入浴室,綱吉在洗手台下的小衣櫥找到幾件浴袍,估計是晚上睡覺可以穿的。這回來到Cavallone參加晚宴,本就有留宿一晚再返回總部的打算,迪諾也很貼心替他們準備了換洗衣物,全塞進了客房的衣櫃。他不是第一次在Cavallone過夜,年初新年時綱吉就常來這兒拜訪,畢竟也是自己師兄,又是Vongola的同盟家族,並無不妥。

  微醺讓他的動作有些遲緩,但簡單的盥洗是沒有問題的。花了一些時間洗澡後綱吉找到牙刷,用十分緩慢的速度刷完牙後出了浴室。他的頭髮還有點濕,不過不礙事,也沒到會滴水下來的程度。

  溫熱的水花洗去了內心的焦躁與糾結,綱吉甚至還小聲哼起歌。在距離骸略遠的小沙發坐下,他同樣拿出手機,滑起每日新聞快報。雖然骸讓他趕緊去睡,但沖澡後卻意外驅散了他的睡意。酒精帶來的輕微昏眩仍然存在,但並不會對他的行動構成阻礙。

  瞥了眼坐定位的綱吉,骸沒說什麼。兩人沉默地各做各的事情,就這麼過去十五分鐘,骸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下,用眼角餘光偷瞄,綱吉發現是秦月傳來的訊息,但因為距離關係看不太清楚內容。

  「你該去休息了。」注意到綱吉的舉動,骸立刻收起手機並站起身,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他朝綱吉伸手,似乎是希望自己拉著他的手起身。

  面對朝自己伸出的手綱吉只猶豫了一下便抬手握住。對方的掌心很熱,有些乾燥。

  拉著綱吉站起來,接著骸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指頭捏住髮尾搓了搓,然後他輕嘆了聲,勾起嘴角。

  「明明一直叮囑別人做這做那,對自己卻是放縱嗎?」

  「什麼?」不明白對方畫裡的意思,綱吉愣住。

  沒有對自己的話語作出解釋,骸只是強拉著人進浴室讓他在板凳坐下,插上吹風機的插頭,沉默地替他吹起頭髮。

  確實他還沒吹頭髮,但骸為什麼要關注這點呢?雖然他的確是要吹啦。

  骸的手充當梳子,一面用指頭梳著頭髮一面用吹風機將水氣烘乾,不時還會用溫和的力道按摩頭皮,老實說是很不錯的享受,真沒想到骸原來挺擅長給人吹頭髮的。

  「骸。」

  機械運轉的轟轟聲有些蓋過他的音量,但骸仍能清楚聽見他的話語。

  微微瞇起眼,在這舒服的體會下,綱吉覺得自己的心情意外地平靜。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語句一出,正在動作的手霎時停頓,沒過幾秒便又開始動作。暖褐色的髮絲隨著熱風在空中飄動,刮過臉龐帶來麻癢的感覺,綱吉抬手搔了搔不斷被頭髮掃過的眼尾,靜靜等待對方的答案。

  「『為什麼』……嗎。」骸說話的語氣很輕,但綱吉仍聽的一清二楚,「是啊,為什麼呢?」

  「……明明你是最黑暗、汙穢的黑手黨,為什麼我會喜歡你呢?」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自我提問。

  「我也很好奇……為什麼,會是你——會是『澤田綱吉』這樣天真、愚蠢又單純的男人?」

  「……講得還真難聽啊。」

  撥弄著他蓬鬆的頭髮,骸露出淺淺的微笑,眼神帶了點溫柔,不過綱吉並沒有注意到。

  「你想知道原因,又是因為什麼?」將問題丟回去給他,骸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再塞了另一個問句,「明明不喜歡,拒絕就行了……你在猶豫什麼呢?」

  吹風機轟轟運轉的聲音充斥浴室,綱吉垂眸盯著地板的磁磚,沉默著。

  ——不喜歡的話,拒絕就好了。

  如此簡單的事情,自己卻辦不到。

  為什麼辦不到?

  「……我不知道。」

  壓抑的氣氛在綱吉開口的同時包覆他全身。他感到迷惘,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做出這樣的回應。

  「秦月說……我應該是喜歡你的。」停頓了下,綱吉感覺聲音有些乾澀,「可是……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連自己的心情都搞不明白,真不懂你是如何當上首領的。」不知是嘆息還是諷刺,骸仍舊動作輕柔地替他用乾頭髮。

  ——秦月說,一個正常男人不會對另一個男人臉紅。

  可是,他臉紅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喜歡骸,而是因為對方過近的距離與呼吸。

  「你變成孩子的時候,我確實覺得你很可愛、很……」像是不知該如何形容,綱吉卡了一下,最後換了一種說詞,「你就只是個孩子。會接受別人給予的好意,也不會處處針對我。」

  聽見那帶點指控的話語,骸挑挑眉,沒表示什麼。

  「我喜歡仍保有柔軟之處的你。」綱吉垂著眼,語調並沒有特別的變化。他只是很單純地在陳述一件事情,這是他藏在心底想說很久的話,只是他從沒想過真的會有能說出來的一天,「喜歡你偶爾依靠我的舉動,也喜歡你願意毫無芥蒂地替我處理工作上的事情……」

  「或許,我只是不想再看見你沉浸在黑暗的世界而已。」

  「或許,這些情感根本不是什麼喜歡……只是我想看見不再被過去束縛的你。」猶豫著字詞的使用,綱吉抿抿唇,「所以……」

  吹風機的聲音戛然而止,指尖撫上他的臉龐,力道很輕,骸摸著綱吉的臉頰,動作輕柔且小心,像是碰觸著珍品似的。臉上傳來的觸感有些癢,但綱吉只是縮縮脖子,沒有繼續開口。他們面對洗手台坐著,透過鏡子綱吉可以看見骸臉上的表情,同時也覺得這樣的畫面有些詭異。

  許久,骸的聲音響起,略為低沉但帶著溫柔的嗓音很好聽,在浴室中形成了迴音。

  「所以,你覺得自己對我的感情並不是喜歡?」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啊……」

  剛才不都說了我不知道了嗎?怎麼還要重複一次啊。

  「但,既然不喜歡,又為什麼會臉紅呢?」

  看著鏡中紅著臉的男人,骸挑挑眉,有些惡質地開口道。

  「所以說了——」

  忽然縮短的距離讓綱吉頓時禁聲,幾乎是貼著耳邊傳來的話語令人心跳加快。溫熱的吐息噴在脖子上,雖然方才被吹風機的熱風給吹得有些麻痺,但此刻那種感觸卻很清晰。骸用雙手環住綱吉,下巴輕輕靠上他的頸窩,臉上帶著有些無奈的笑容,看得綱吉一陣心慌。

  「既然不喜歡,又為何要在意我的一舉一動?將一個不喜歡的人惦記在心。如果這就是你對待普通朋友的態度,那你的交友情況可真令人擔憂。」

  「……那是……」

  「而且,我做出這樣的舉動你也不抵抗,難不成你是會隨便給人抱的類型?」

  「當然不會!我怎麼可能——」

  骸微微傾身看著綱吉,下一秒直接吻上了舉止僵硬的綱吉。

  反駁的話語被對方的舉動給打斷,但此刻綱吉也顧不上太多。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這回骸並沒有馬上離開,卻也沒有進一步行動。

  然而僅僅只是雙唇交疊,就讓他感到暈眩,心跳快速得像要跳出胸腔,就連呼吸都停滯。

  ——骸又吻了自己。

  意識到這件事,他第一個反應是錯愕,接下來是羞怯——畢竟他根本沒有多少與人親吻的經驗,再來則是不安。

  為什麼骸要這麼做?這麼做有什麼樣的原因嗎?

  ……而真正讓他困惑的,是自己似乎並不討厭這樣的舉動。

  沒等綱吉分析完自己的情緒反應,如同蜻蜓點水般的淺吻便宣告結束。

  依舊維持環抱的姿勢,骸垂下眼,平淡地開口。

  「如果不喜歡,為什麼不推開?……」頓了頓,他才接續道:「還是說——你可以容忍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的人吻你?」

  這回綱吉並沒有立刻回答。

  骸揚起嘴角,抱著他的力道稍微大了些,同時語調輕快地開口:「你還是不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歡我的話,我可以幫你測試看看。」

  測試什麼……難不成,還要繼續親嗎?

  一想到對方可能會做出的事情,綱吉立刻搖頭,同時覺得自己的臉頰彷彿在燃燒,「不不不用了!我已經知道了!」

  「是嗎?」似乎不怎麼相信,骸挑起眉,又問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是喜歡呢,還是不喜歡?」

  「……」

  垂眸看著圈在肩上的雙手,綱吉思考了幾秒,最後伸手覆上骸的左手,閉上眼。

  ——或許。

  ——或許……

  「……我大概,是喜歡你的吧。」

  ……如此輕率就做出回答,真的可以嗎?

  抿抿唇,綱吉還想開口說點什麼,骸卻輕摟了下,制止他出聲的動作,同時輕聲低語。

  「交往之後再慢慢釐清想法,也並不遲。」微微停頓了下,骸垂下眼簾,話語竟帶了點懇求的意思,「即使之後發現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因此受傷……所以,先試試看,好嗎?」

  ……這是很令人難過的一句話。

  如果到時候發現不喜歡甩了也行,總之我們先交往——什麼的。

  ……這樣子,也太傷人了。

  就算骸說不介意、說無所謂,他也不可能毫無感覺。

  如果彼此的情感這麼輕易就能切斷,根本就不是喜歡、不是愛情,而只是想依靠著誰而已。

  ……他不喜歡這樣。

  意識到這些,綱吉反而堅定了決心。

  酒精帶來的後勁此刻是給自己壯膽的——壯膽,並不是依賴。

  「……我不要那樣。」低著頭,綱吉開口道,無視對方因愣住而變得僵硬的表情,「那樣子,並不是我想看見的未來。」

  「……」

  骸沉默著,沒有說話。

  深吸口氣,綱吉拉開對方環抱的雙手,然後轉過身去,直直地看著他。

  「我會跟你交往。」

  此話一出,骸微微瞪大眼,張開嘴就想說點什麼,卻被綱吉打斷。

  「——但是,我並不是為了你,才做這個決定。」

  一字一句,清晰有力,他知道骸想說什麼。反正肯定是一些自己不想聽的,便沒讓他說出口。

  「你覺得無所謂,不代表我沒有感覺。你認為交往後可以輕易分手,但我不是將這一切看得這麼輕的人。」

  「一旦交往,我會付出真心對待你,會想和你分享喜悅與悲傷;一旦交往,我也會希望在你高興、難過時能幫助你,為你解決困難——這才是我所認為的交往,才是我對戀人的定義。」

  伸手輕輕覆上他的,綱吉緩了緩情緒。看著對方複雜的神情,又不由自主想到頂著孩童面貌的他,不禁露出淺淺的笑容。

  「所以,我想正式地向你告白。」

  這樣的狀況綱吉也是感到羞恥的。但既然決定要做,就不可半途而廢,這是Reborn一直以來一直告誡自己的。

  「——我喜歡你,骸。你願意……和我交往嗎?」

  雖然骸平時很成熟,無論面對什麼都很游刃有餘,但其實,在某些方面他可以肯定,骸就像孩子一樣單純,可很輕易就讀出他的思考與想法。或許是因為彼此曾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也可能是因為骸本來就不擅長將自己陌生的情緒隱藏。

  回想告白時骸微微紅著臉的模樣,不知怎麼的,他感到有些好笑。

  「……可惡。」

  就在綱吉忍不住笑意,嘴角越發上揚的時候,骸忽然道。這讓他趕緊止住笑,並且坐正身子。

  骸低著頭,髮絲遮掩了他的面容讓人看不清表情,那句可惡也不知是什麼意思。綱吉唯一知道的,只有骸的耳朵又變紅了這件事。

  ……總覺得,還挺可愛的。

  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困惑,隨即卻又釋懷了。或許這就是喜歡的表現吧,會覺得另一個人的模樣憐愛什麼的。

  骸看起來像是在調適心情,過了好一陣子才出聲。

  抬起頭來,他果然臉紅了。強裝鎮定的模樣同樣很可愛,不過這句話綱吉肯定是不會說出口的,因為有種說了會被打的感覺。

  「真敗給你了……澤田綱吉。」

  聽起來雖然像是抱怨的話語,但在這種氣氛下,綱吉卻一點也不覺得有被指責的感覺。

  用手摀著臉,骸長嘆口氣。

  「果然有些話,只有像你這麼粗神經的人才說得出口。」

  沉默許久換來的第一句卻是這樣,讓綱吉有點不滿,卻又不想打斷對方,只好閉嘴。

  「……我知道了。」停頓了一下,骸放下手,臉上表情無奈卻又帶著喜悅,那樣的神情很美,一瞬間讓綱吉看呆了眼,「——我們交往吧,綱吉。」

  骸的手有些冰涼,大概是因為自己身體燥熱的緣故。沒打算繼續待在充斥著熱氣的浴室,兩人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依舊與骸隔了一段距離坐著,綱吉沒敢往他那邊靠,畢竟這樣的舉動對他來說還是有點挑戰性的,尤其在這樣的開放空間,說不準等會兒會有誰忽然開門也說不定。

  坐了一會兒,綱吉覺得自己該去睡了。那種暈眩感又開始侵襲意識,搞得他一下清醒一下恍神。

  「我先去睡了。」撐著沙發扶手站起身,綱吉向身旁的人報備了聲,便往自己的寢室走去。

  骸似乎還沒有打算休息,他看著手機屏幕,或許是在閱覽今天的新聞,他甚至還沒洗澡。

  ——這樣,算是達成了骸的願望嗎?

  忽然,綱吉如此想著。

  一開始希望交往的就是骸,但最後反而是骸被自己告白。

  ……嘛,管他的。

  關上房門,綱吉在偌大床鋪上躺下,陷進軟硬程度剛好的床墊,蓋上厚重的棉被,頓時溫暖與睡意一併襲來。伸手用床頭旁的控制器關了燈,將暖氣調到適宜的溫度,閉上眼,很快便沉入夢鄉。





  二修於2018/0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