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樂園與相遇-03

　　「除非我喊你們，否則你們都不要出現。其餘的，就照來到這之前的下去行動。」

　　初雨低聲對著身旁的三人說道，接著望向外頭不斷落下的雨幕以及那灰濛濛的街道。

　　「是的，少爺。」

　　三人毫無猶豫地應聲後離去，初雨則拿起其中一人在離開前貼心為他留下的傘撐起走出遮雨棚。

　　傘很普通，是常見的平民使用的白底防水塗層紙傘，上頭有簡單的漣漪圖案。

　　他拿著傘走入這據說是平民區最寂靜也是最多人棲息的街道，衣著也刻意穿的普通，但過分的乾淨仍然引來了幾個人矚目。

　　「這就是，平民區嗎？」

　　目光緩緩掃過建築物、角落區域，初雨從口袋中小心地拿出綁定他DNA的特殊小型電腦。這個電腦是兩個同意的世族做出的特殊電腦，用途在於能夠觀看區域人類的代碼。

　　進入帕勒萊斯的樂園，為了維持人類存活，在沉睡的期間就被移入極小片的晶片。那種晶片一般來講不會有太大用處，最多就是人們瀕死時中央登記處會收到訊息。

　　當然在女性身上則會有另一個用途，那就是探查是否有懷孕。若是懷孕了，那些女性會有非常短暫的保護期，直至孩子生下來後被植入晶片才會帶回原屬區域。

　　但生下來，在平民區或者還勉強養的活，墮落區……別想了，棄嬰、被遺棄的孩子就是這樣出現的。

　　世族們不是沒打過那些棄嬰跟孤兒的主意，但世族被嚴格管制……就連研究人員也僅能取用少量。

　　其實初雨不是很懂，帕勒萊斯的人們真的有不被「浪費」的嗎？真的沒有「被掩藏」的嗎？真的是……生命有在持續延續嗎？

　　帕勒萊斯不大，但也不小，這些問題除非走過所有的區域，才能夠機率得到答案。而他現在，必須先為了「星子計畫」做準備，剩下的……只能之後再去探查了。

　　思考間，初雨已經走過了許多條巷子，看到幾個幼小的孩子。他並沒有立即上前，除去覺得孩子們不會輕易相信自己外，也是因為現階段能培養的孩子數目並不多，也就六個。

　　親信那邊會挑出三個，而他這邊也得挑出三個。再來看狀況進行培養方式……畢竟，這裡的孩子看來都營養不足，要撐過藥劑的折騰……

　　突然，他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女孩子。

　　髒兮兮的灰色髮絲參差不齊遮住大半的臉，瘦弱彷彿沒有半點肉的她穿著破爛的大T桖，看來應該是大人丟棄而她撿來的，赤著腳墊著腳尖正努力朝垃圾桶掏著什麼。

　　吸引到他的是髮絲隱約露出的眼瞳，像是野獸一樣的琥珀眸，裡頭寫滿警惕與煩躁。

　　暗暗觀察的周圍，又在為自己有沒有下一餐煩惱著嗎？

　　但她，其實不太適合參加星子計畫。那樣的眼眸是很適合戰場、適合放養，但不適合星子計畫的那種研究型培養……

　　於是初雨走離那裡，卻不曉得那雙彷彿幼獸的眼瞳瞧了他很久後才移走。

　　接著多天下來，親信那裡已經找到了兩個不錯的孩子，他這邊也順利找到了兩個，先讓其中一個帶往指定地點後，他繼續遊走在街頭。

　　「啪搭。」

　　一個東西掉落傳來撞擊聲，他往聲音方向看去，又看到了幾天前的那個女孩。不變的打扮，以及似乎更瘦弱的身材……

　　初雨想，她這幾天應該是沒有找到足夠的食物，多天後會不會就橫死在街頭？

　　只是他有些訝異，女孩那雙眼瞳比前些天看起來更吸引了，像是一盞在雨中閃爍火光的燈。

　　她似是翻找到了食物，那是一塊發霉大半的麵包，她小心翼翼地努力撥下黴菌的部分，似乎是知道吃那部分會不舒服。縱使剝去全部黴菌後只剩一點點，她仍是僅僅咬下一小口後就收起。

　　那根本連人的巴掌都不到，會是她幾天的糧食呢……

　　雖然有些好奇，可初雨並沒有放太多注意力在那，繼續走往下個地方。

　　幸運的，過不到半天又得到親信找到第五個孩子的消息。看來他們很快就能進行下一個階段了，只要他找到最後一個符合者就好。

　　最後他選擇了一個有著跟哥哥很類似的金髮男孩，男孩外表看起來大約只有十歲，小心翼翼地跟著他要走往與親信匯合的路上。

　　男孩很乖巧聽話，登入的基因序列意外的相當適合藥劑，若是養好身體應該是六個裡頭最有可能獲得強力異能的。只是也是過於乖巧聽話了，有些擔心會不會不小心培養成戰爭機器，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在走往匯合地點的路上，他又看到那個女孩。

　　「那、那是我的！」她聲音稚嫩而沙啞，看來是沒什麼喝水。

　　她顫抖著手瞪著眼前比她有些高、同樣穿著破爛的少年，少年手上拿著一個小小的玻璃罐，罐子裡頭裝著幾顆晶瑩的糖果。

　　「那是之前，現在它是我的了！哼，這糖果給你吃真是浪費。」

　　少年毫不客氣地打開糖果罐拿出一顆放入嘴裡。

　　「住手！你不可以吃！」

　　「我偏要。」

　　少年準備拿著糖果罐離去，初雨並沒有上前幫忙，女孩眼框有些紅看起來要哭出來。

　　看來是很珍惜的東西。看著那罐子的乾淨，以及裡頭沒有被撞碎半顆的糖果，初雨這般想著。

　　「大哥哥？」後頭的男孩疑惑地抬起頭，看來是不明白初雨怎麼會突然停下腳步。

　　「沒什麼，我們……」走一字還沒出來，他就聽到了剛剛那個少年的大叫。

　　「你放開我！小心我打死你！」

　　他轉過頭一看，愣住後睜大眼。

　　女孩整個撲到他的身上將少年撲倒，卻小心地不讓糖果罐被撞碎。

　　「還給我！還給我！」

　　她捶打著少年，甚至被少年扯著頭髮都不願離開他身上。

　　「哇哇你在做什麼──放開！我打死你！」

　　少年扯頭髮的動作越來越大，女孩卻是雙眼發紅像是瘋了一樣，竟是咬上了少年的頸部，那狠戾的模樣就像是被侵犯領域的獅子。

　　「痛───嗚嗚放開！放開我！」

　　「乓啷！」

　　掙扎中少年終於將女孩甩開，撞上一旁的牆，卻也將手中的罐子扔出去被摔個破碎，糖果跟玻璃渣混在一起於雨幕中顯得特別混亂。

　　女孩被甩到牆上痛的嗚咽，可下秒卻是抬起頭盯著那被撞碎的玻璃罐。

　　「可惡！都是你！這下怎麼吃！食物已經很難找了，你還浪費我的糖果！」少年的話語諷刺而讓人產生反感，女孩卻只是怔愣地盯著那一片狼藉。

　　少年見女孩沒有反應，竟是走到他面前毫不猶豫地踹上一腳，發現女孩痛得倒地，眼睛卻仍死死盯著那哩，便也感到無趣的走遠。

　　初雨以為這就是結束，在男孩小心翼翼地又抬起頭好奇看他，準備要離去的時候，他看到那個女孩撐起身體彷彿下秒就會倒下卻固執地走往那片狼藉。

　　她垂下腦袋，初雨更看不清楚那髒兮兮地臉龐上是什麼表情。

　　只見她伸出小手，輕輕地伸往那玻璃與糖果碎片，小心翼翼地分開玻璃，將一塊塊糖果碎片放入口中。

　　「嗚……嗚……」

　　走離的時候，他聽到女孩細小微弱的哭聲，他轉過頭的時候看清楚了那張小臉上的表情。

　　晶瑩剔透的琥珀色眼瞳寫滿了沉重的悲傷，裡頭的情緒像是強腐蝕性的溶液，侵蝕掉他心中的一小塊。

　　那不該是她這個年紀有的情緒與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