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本章節 2960 字
更新於: 2018-08-27
別緻的咖啡廳大門被打開了。
關上大門的手雪白纖細，彷彿一碰就會碎。
「啊，N！這邊這邊~」
被稱為N的少女轉過頭來，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有位長髮女生正坐在櫃檯旁邊的座位上朝她揮手。
N走到她對面的位子坐下，店員隨即送上茶水和菜單。
「妳會主動約人出來還真稀奇欸。」長髮女生──H笑著說。
「……」
「怎麼了嗎？」
「H，我想要開始長篇大論。針對妳說的這點。」
「蛤？」
「妳說我『主動約人出來』是件『稀奇』的事，而且妳說的是『約人』而不是『約我』，代表說大家對我的印象都是如此，我就是這樣一個不主
動的人。我今天就是因為這個找妳出來。」
「……抱歉，可以再說一次嗎？」
「我已經忘了。」
「咦~」
店員走上前來，N向他點了一杯冰抹茶拿鐵，H則點了冰卡布奇諾。
「我想跟妳聊聊。」
待店員面帶微笑地走過後，N開口。
「這就是妳今天約我出來的目的嗎？」
「嗯。」
「為什麼是我呢？」
「嗯……」N皺眉。
「沒關係妳慢慢想，反正我不急。」H背往後一躺，視線在店裡櫃子上的貓咪瓷模型間轉來轉去。
「……」N想了想，又說：「大概就是這個吧。」
「什麼？」
「因為妳會等我思考。不會擅自開啟其他話題。因為我真的很需要思考的時間，所以在妳身邊我比較好說話。」
「嗯…….大家都會這樣的吧？」
「不會。才不會。他們都會以為我是在困擾，所以自顧自就把話題轉掉。我想討論一些關於我自己的問題，但根本不知道可以跟誰說。妳可以聽我說嗎？」
「……妳不就是因為想讓我聽妳說才找我出來的嗎？那妳就說啊。到底有什麼事？」
「嗯……老實說我現在滿腦子都在想怎麼感謝妳。」
「也太快了吧……我都還沒聽到正文欸。」
「我是真的很感謝妳......再說下去可能會偏離主題，所以我直接說了。」
「嗯。」
「我在想我是不是差不多該來好好想想我的……人際關係？」
「什麼啊。」H輕笑了幾聲，「所以妳是說妳之前的人際關係都是沒有好好想過的結果嗎？」
「是沒錯。其實我覺得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不需要太大的努力，就可以有一定的人際關係，因為有學校這個場所。只要運氣不是太差自己脾氣也不是太差，基本上都會有還算過得去的人際關係。但就算是這樣，也還是有一些人會好好思考自己的人際關係……」
「嗯？是這樣嗎？」H偏了偏頭，保留意見。
「嗯。我覺得妳就是會好好思考自己的人際關係的人。雖然妳看起來很隨便、很大辣辣的，但其實在關係好像快要破裂的時候妳都會用一些手段及時拯救。」
「呃……我只是覺得那個時候這麼做比較好，所以就這麼做了。也沒想太多啦。」
「所以這種個性是渾然天成的嗎？」
「我怎麼會知道啊。」
這時店員送上了兩杯飲料。兩人分別說了「謝謝」後，又再度開啟談話。
「其實我很希望有人可以跟我吵架。」N用力攪了攪沉澱在底部的綠色，整杯飲料像龍捲風肆虐般開始變色。
「咦？」H喝了一小口卡布奇諾後驚訝地說。
「把自己心底的話編織在罵聲裡傳達出去……我想要有這樣一個和他人心靈互相碰撞的時刻。」N也喝了一口自己的抹茶拿鐵，「……然後吵完架之後，再抱在一起一邊哭一邊原諒對方。」
「啊…….嗯。」
「呃，抱歉，我原本不是要說這個的，還是回到原來的話題吧……我是想說，我們不是要升大學了嗎？不是要開始學習很多事嗎？學化妝，學交朋友，學怎麼說話，學人與人之間距離的拿捏……老實說，我覺得我的未來變得好可怕。」
「不，那個，妳太悲觀了啦。」
「啊，剛剛忘了說。我是很認真在跟妳討論，我希望妳也能認真想好再回答我。呃……但我不勉強妳……請跟我說妳能不能做到這點。」
「要認真是吧。好。我很認真。」
「那麼剛剛說到哪……啊，升大學。要學習很多事。我的人際關係……」
「妳是想問我要怎麼交朋友之類的嗎？」
「可能是吧……」
「可能是吧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沒辦法好好整理思緒，所以其實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
「妳搞不好會覺得我只是想找人說話但其實心裡一點都沒想到底要講什麼，我心裡的確有很多想講的事情，只是沒辦法好好講出來……」
「……我有點搞不懂妳到底想幹嘛了。」
「……我還是別說了。」
「什麼？幹嘛不說了？我在聽啊。」
「感覺妳好像很困擾。」
「雖然現在是有點聽不懂啦，但之後可能就聽得懂了嘛。」
「我先說…….我是那種做的事情被別人討厭或是造成別人困擾或是單純感受到別人覺得我不要做比較好就會立刻不做的那種人。」
「這......玻璃心？」
「嗯。我覺得我有嚴重的玻璃心。我覺得應該要改掉，但是我不知道……改跟不改，有差嗎？」
「當然有差啊。」
「啊不是……我知道有差……改掉的話我會比較有抗壓性，總之改掉的話，我肯定會變得…….比較好。但是……我覺得這個動機還不夠……我是那種別人建議我去做，跟我說這麼做比較好，我就會去做的人。」
「『嗯，我覺得妳改掉比較好』妳是想要我這麼說嗎？」
「妳覺得改掉比較好嗎？」
「我覺得改掉比較好。」
「喔……那我會改掉。」
「不…….等等，這樣妳就改喔？」
「嗯，我覺得對現在的我來說，只有別人對我的期望可以變成我的動機。」
「什麼……這個意思是說，如果別人不對妳說什麼，妳自己就不知道要做什麼嗎？」
「好像……就是這樣。」
「這樣妳不就像是……在為別人而活嗎？」
「該怎麼說呢……我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不重要。高中畢業之後，我會的事情根本沒有比別人多。這樣的我真的可以變成社會的一分子嗎？老實說，我根本沒想過要為社會做出貢獻什麼的。」
「什麼啊…….」
「如果妳覺得很離譜還是怎樣我道歉，但是這大概也是我的想法之一。我真的覺得現在的我每天都在浪費時間，如果可以的話，至少做個不給別人添麻煩的人就好…….」
「我不懂妳到底想要我說出什麼來回妳？」
「…….那我不說了。」
「不是……妳要解釋清楚啊。」
「世界上最難的就是解釋清楚。我根本也不清楚我到底在說什麼。只是我心中有一股情緒，不透過說出什麼來發洩它我就會覺得很難過。」
「啊我知道了，妳現在的狀況就是『我很難過所以快聽我說話』對吧？」
「……妳這樣的說法實在太狂傲了。我沒有那麼想。」
「反正意思一樣啦。」
「…….」
「怎麼了？」
「…….我覺得說出來好像沒有比較好。」N又拿起吸管啜了幾口。
「那，怎麼辦？」
N伸出了右手。
H看著N的手，皺了皺眉頭，一臉「妳想做什麼」的表情。
「這是怎樣？」
「握手。」
「…….」
「……我覺得這樣應該會比較好。」
H猶豫了一會後，也伸出右手握了上去。
「為什麼啊？」
「？」
「為什麼這樣會比較好？雖然我是覺得沒關係……」
N看著自己的手和H的手交疊的畫面，想了一想後，說：
「可能是因為我太久沒跟人說話，所以對人有點…….」
「有點？」
「呃，我很難說，大概就是，呃……」N眼神飄忽不定，彷彿在尋找著話語：「就是……有點想念人的感覺。」
「喔喔……」
「……」
「我覺得喔，妳就是太不積極了。」
「…….我也這麼覺得。」
「我覺得改掉比較好。」
「…….」N的眉頭像被揉成一團的紙般皺起，好像對這個問題感到有些棘手。
關上大門的手雪白纖細，彷彿一碰就會碎。
「啊，N！這邊這邊~」
被稱為N的少女轉過頭來，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有位長髮女生正坐在櫃檯旁邊的座位上朝她揮手。
N走到她對面的位子坐下，店員隨即送上茶水和菜單。
「妳會主動約人出來還真稀奇欸。」長髮女生──H笑著說。
「……」
「怎麼了嗎？」
「H，我想要開始長篇大論。針對妳說的這點。」
「蛤？」
「妳說我『主動約人出來』是件『稀奇』的事，而且妳說的是『約人』而不是『約我』，代表說大家對我的印象都是如此，我就是這樣一個不主
動的人。我今天就是因為這個找妳出來。」
「……抱歉，可以再說一次嗎？」
「我已經忘了。」
「咦~」
店員走上前來，N向他點了一杯冰抹茶拿鐵，H則點了冰卡布奇諾。
「我想跟妳聊聊。」
待店員面帶微笑地走過後，N開口。
「這就是妳今天約我出來的目的嗎？」
「嗯。」
「為什麼是我呢？」
「嗯……」N皺眉。
「沒關係妳慢慢想，反正我不急。」H背往後一躺，視線在店裡櫃子上的貓咪瓷模型間轉來轉去。
「……」N想了想，又說：「大概就是這個吧。」
「什麼？」
「因為妳會等我思考。不會擅自開啟其他話題。因為我真的很需要思考的時間，所以在妳身邊我比較好說話。」
「嗯…….大家都會這樣的吧？」
「不會。才不會。他們都會以為我是在困擾，所以自顧自就把話題轉掉。我想討論一些關於我自己的問題，但根本不知道可以跟誰說。妳可以聽我說嗎？」
「……妳不就是因為想讓我聽妳說才找我出來的嗎？那妳就說啊。到底有什麼事？」
「嗯……老實說我現在滿腦子都在想怎麼感謝妳。」
「也太快了吧……我都還沒聽到正文欸。」
「我是真的很感謝妳......再說下去可能會偏離主題，所以我直接說了。」
「嗯。」
「我在想我是不是差不多該來好好想想我的……人際關係？」
「什麼啊。」H輕笑了幾聲，「所以妳是說妳之前的人際關係都是沒有好好想過的結果嗎？」
「是沒錯。其實我覺得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不需要太大的努力，就可以有一定的人際關係，因為有學校這個場所。只要運氣不是太差自己脾氣也不是太差，基本上都會有還算過得去的人際關係。但就算是這樣，也還是有一些人會好好思考自己的人際關係……」
「嗯？是這樣嗎？」H偏了偏頭，保留意見。
「嗯。我覺得妳就是會好好思考自己的人際關係的人。雖然妳看起來很隨便、很大辣辣的，但其實在關係好像快要破裂的時候妳都會用一些手段及時拯救。」
「呃……我只是覺得那個時候這麼做比較好，所以就這麼做了。也沒想太多啦。」
「所以這種個性是渾然天成的嗎？」
「我怎麼會知道啊。」
這時店員送上了兩杯飲料。兩人分別說了「謝謝」後，又再度開啟談話。
「其實我很希望有人可以跟我吵架。」N用力攪了攪沉澱在底部的綠色，整杯飲料像龍捲風肆虐般開始變色。
「咦？」H喝了一小口卡布奇諾後驚訝地說。
「把自己心底的話編織在罵聲裡傳達出去……我想要有這樣一個和他人心靈互相碰撞的時刻。」N也喝了一口自己的抹茶拿鐵，「……然後吵完架之後，再抱在一起一邊哭一邊原諒對方。」
「啊…….嗯。」
「呃，抱歉，我原本不是要說這個的，還是回到原來的話題吧……我是想說，我們不是要升大學了嗎？不是要開始學習很多事嗎？學化妝，學交朋友，學怎麼說話，學人與人之間距離的拿捏……老實說，我覺得我的未來變得好可怕。」
「不，那個，妳太悲觀了啦。」
「啊，剛剛忘了說。我是很認真在跟妳討論，我希望妳也能認真想好再回答我。呃……但我不勉強妳……請跟我說妳能不能做到這點。」
「要認真是吧。好。我很認真。」
「那麼剛剛說到哪……啊，升大學。要學習很多事。我的人際關係……」
「妳是想問我要怎麼交朋友之類的嗎？」
「可能是吧……」
「可能是吧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沒辦法好好整理思緒，所以其實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
「妳搞不好會覺得我只是想找人說話但其實心裡一點都沒想到底要講什麼，我心裡的確有很多想講的事情，只是沒辦法好好講出來……」
「……我有點搞不懂妳到底想幹嘛了。」
「……我還是別說了。」
「什麼？幹嘛不說了？我在聽啊。」
「感覺妳好像很困擾。」
「雖然現在是有點聽不懂啦，但之後可能就聽得懂了嘛。」
「我先說…….我是那種做的事情被別人討厭或是造成別人困擾或是單純感受到別人覺得我不要做比較好就會立刻不做的那種人。」
「這......玻璃心？」
「嗯。我覺得我有嚴重的玻璃心。我覺得應該要改掉，但是我不知道……改跟不改，有差嗎？」
「當然有差啊。」
「啊不是……我知道有差……改掉的話我會比較有抗壓性，總之改掉的話，我肯定會變得…….比較好。但是……我覺得這個動機還不夠……我是那種別人建議我去做，跟我說這麼做比較好，我就會去做的人。」
「『嗯，我覺得妳改掉比較好』妳是想要我這麼說嗎？」
「妳覺得改掉比較好嗎？」
「我覺得改掉比較好。」
「喔……那我會改掉。」
「不…….等等，這樣妳就改喔？」
「嗯，我覺得對現在的我來說，只有別人對我的期望可以變成我的動機。」
「什麼……這個意思是說，如果別人不對妳說什麼，妳自己就不知道要做什麼嗎？」
「好像……就是這樣。」
「這樣妳不就像是……在為別人而活嗎？」
「該怎麼說呢……我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不重要。高中畢業之後，我會的事情根本沒有比別人多。這樣的我真的可以變成社會的一分子嗎？老實說，我根本沒想過要為社會做出貢獻什麼的。」
「什麼啊…….」
「如果妳覺得很離譜還是怎樣我道歉，但是這大概也是我的想法之一。我真的覺得現在的我每天都在浪費時間，如果可以的話，至少做個不給別人添麻煩的人就好…….」
「我不懂妳到底想要我說出什麼來回妳？」
「…….那我不說了。」
「不是……妳要解釋清楚啊。」
「世界上最難的就是解釋清楚。我根本也不清楚我到底在說什麼。只是我心中有一股情緒，不透過說出什麼來發洩它我就會覺得很難過。」
「啊我知道了，妳現在的狀況就是『我很難過所以快聽我說話』對吧？」
「……妳這樣的說法實在太狂傲了。我沒有那麼想。」
「反正意思一樣啦。」
「…….」
「怎麼了？」
「…….我覺得說出來好像沒有比較好。」N又拿起吸管啜了幾口。
「那，怎麼辦？」
N伸出了右手。
H看著N的手，皺了皺眉頭，一臉「妳想做什麼」的表情。
「這是怎樣？」
「握手。」
「…….」
「……我覺得這樣應該會比較好。」
H猶豫了一會後，也伸出右手握了上去。
「為什麼啊？」
「？」
「為什麼這樣會比較好？雖然我是覺得沒關係……」
N看著自己的手和H的手交疊的畫面，想了一想後，說：
「可能是因為我太久沒跟人說話，所以對人有點…….」
「有點？」
「呃，我很難說，大概就是，呃……」N眼神飄忽不定，彷彿在尋找著話語：「就是……有點想念人的感覺。」
「喔喔……」
「……」
「我覺得喔，妳就是太不積極了。」
「…….我也這麼覺得。」
「我覺得改掉比較好。」
「…….」N的眉頭像被揉成一團的紙般皺起，好像對這個問題感到有些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