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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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2-06
城南以天然高崗為屏障築起的主陣地足足二十餘里,左右二翼再向東西兩方延伸五里,至清河之東,至倉河之西,左翼為虛右翼為實地包夾北虞,然而敵方不知有詐,依舊指揮全軍猛攻城南以西。
城南,冬山國與北虞的交界之地。
冬山國國君怯懦,每每北虞犯境不是派遣公主和親便是送上錢糧布帛,只求保住帝位與權勢,繼續在皇宮內淫靡度日。滿朝文武無不憤慨,然主戰之人的頭顱尚掛在皇城四處的入口,又有誰敢以命直諫?
唯有一人主動請纓,領了虎符與十萬兵士直奔前線力抗敵軍,不僅將北虞國的主力軍誘騙出兵,遠離玄古關隘十二餘里,更以三千急行軍從倉河避日夜行襲擊玄古關隘,將敵方陣線硬生生截成兩段,前方主力頓失屏障,留守在關隘後方負責供給糧草輜重的士兵亦不敢前去增援。
八日後,由清河繞道攻擊的右翼之軍再將北虞國的主力圍困在城南之地,浩蕩而來的三十萬大軍猶如被分切頭尾的大魚,只剩下被烹殺的命運。
之後的四十六天,冬山國的軍隊嚴守不出,任憑敵軍箭矢毀損戰馬食盡,甚至斬殺傷殘的同袍,血為飲,肉為食,宛若煉獄。
第四十七日,北虞將領最後一回整軍突圍卻仍以失敗告終,被冬山國的將軍親手斬殺,全身上下八十餘箭,一代英豪落得面目全非體無完膚的下場,餘下士兵盡皆餓殍傷病只能棄甲投降。
成為降兵的他們在餓了數日後終逃死劫,喝著敵軍將領賜給他們的酒,吃著賜給他們的肉,痛哭感恩將軍的大肚與仁慈,卻在隔夜子時在既無器械又無防備的情況被下令誅殺。
二十萬人一夜俱盡,流血成川哀若雷鳴,滲入清河的鮮血將河水染成一片丹紅,於是清河之水不再清澈,附近的人都改叫它「丹水」。堆疊在玄古關隘的屍首,卻諷刺地將原本寸草不生的荒地富饒成肥沃的田壤,種出的莊稼總比其他田地收穫數倍,百餘年後依舊養活附近的百姓。
三十萬大軍魂歸陰曹,消息傳回北虞國後,子哭其父,父哭其子;兄哭其弟,弟哭其兄;祖哭其孫,妻哭其夫,沿街滿市嚎痛之聲不絕。領將屠戮的將軍卻一戰成名,之後三年不但平息冬山國三十餘年的數方外患,更帶兵攻入皇城斬下昏君的頭顱自立為王,改名「常韶」。
此後歷經四代聖君百年太平,當年的將軍,便是創建常紹國的太祖 —皇甫擎。城南一戰,也從血淋淋的戰役,逐漸成為口耳相傳的傳說。
一百三十年後,茶館。
「客官客官,瞧您面有倦色,與其負重前行不如來裡面喝幾杯茶聽幾回說書,等歇息夠了再趕路也不遲,您說是吧?」站在茶館外的店小二舔著被烈日灼得發乾的嘴脣,努力留住從門口經過的商販。
被攔住的人有些心動,看了眼立在門口的板子,問:「今兒個說的是什麼?」
店小二立馬側過身子指著板子上的三個大字,右手用力一拍胸膛,大聲喝道:「戰、城、南!」
「戰城南?」
「沒錯!今兒個說的就是太祖爺鐵騎雄兵力抗北虞國的事,有道是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當真壯烈、壯烈、壯烈啊!」
店小二緊握拳頭滿目淚光,彷彿自己也曾參與那以寡擊眾的絕世戰役,雖說大字不識得幾個,卻模仿說書先生的口氣將那『戰城南』中最精採的一幕描繪得淋漓盡致,讓停下腳步的客商也跟著情緒激昂,一拍大腿,道。
「好!我就來聽聽你們的『戰城南』。」
「好哩,請請請,客官裡面請。」
小二哥的表情變得飛快,方才還一臉熱血激昂,頃刻間便換上招呼客人的模樣領著對方走進茶館,擦拭桌子拉開凳子,端來小菜再沏上名為透天香的清茶,把客人伺候得妥妥貼貼。
茶館外,一名男子身穿竹青色常服,常服外套著淨白色的罩衫,在烈日當頭的酷夏正午顯得十分涼爽。男子停在茶館前搧著扇子,看著木板上用墨筆書寫的三個大字舔了舔嘴,甩手一揮收起扇面,挑眉低語:「就這兒了!」
說完,踏上石階跨過門檻,走進飄著小食和茶香的茶館,在說書人的如簧巧舌下,隨著抑揚頓挫的說書聲和醒木拍在桌案的巨響,做一回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以戰止戰以寡敵眾的英雄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