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迴-Zwanzig- 約定-VOW- (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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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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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時分,布倫希爾德一個人獨自站在威芬娜海姆城堡的走廊上,凝望著窗外的月光,若有所思。

  走廊沒有火燈照明,十分昏暗,只有月光照耀到的地方才稍微明亮一些。布倫希爾德就站在其中一扇能看到月光的窗戶前,純潔的銀光灑在她身上,令其淡藍長髮閃閃發亮,雪白的睡衣也添上一層淡薄的銀光,此情此景優美如畫。雖然她的視線注視著明月,但雙眼卻沒有看著它,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腦海裡那些紛亂的思緒上。

  她在想的,不外乎是關於路易斯的事。

  路易斯今午在山丘上向布倫希爾德坦白這些日子心裡一直抑壓的感情和想法後,他一直哭,哭到太陽下山,月亮高高掛在夜空後才終於止住。本來路易斯是想走回家的,但布倫希爾德見他十分疲倦,而且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要摸黑走回城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她再次展開自己如同蝴蝶般的雙翼,抱著路易斯直接從山丘飛回威芬娜海姆城堡。

  布倫希爾德還很記得,她還未著陸到城堡內庭的地上前,便已經看到路易斯的貼身僕人──好像是叫彼得森,站在大門前等待。當看見二人突然從天上降落時,彼得森先是嚇了一跳,但很快表情便轉為喜悅。看見久久未歸的二人平安回來,他總算鬆了一口氣。

  當時,路易斯站到地上後,便一直低著頭,別開視線,不敢與彼得森對上。彼得森留意到主子紅腫的雙眼,立刻變得憂慮,正想上前關心時,布倫希爾德卻輕輕搖頭,並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著彼得森暫時甚麼都別問,示意他給路易斯一些空間。

  可能是哭得太久而疲倦,也可能是因為終於能夠放鬆,所以這些日子積壓的疲勞一下子爆發出來吧,路易斯回到城堡後連飯也沒吃,跟布倫希爾德談了兩三句後,便直接回房就寢。布倫希爾德一直擔心著他,記掛他的狀況,就連躺上床後仍憂心他獨自一人的話,會否因為想起他父親和二哥的事而又在哭,或者作惡夢。完全睡不著覺,她決定走到路易斯的房間,看看他的情況,卻在半路停下。

  一路走來,她滿腦子不停重播和路易斯的對話,以及自己當時的所思所為。回想起當時自己看見路易斯哭得厲害時,那麼自然地擁抱、輕撫他,並說出那些安慰和鼓勵的說話,她感到驚訝,彷彿旁觀別人利用她的身體行她平時不會做的事,感到很陌生;但同一時間,她也感受到這些行為都是出自自己內心,從未有過,心裡那份熱騰騰的感覺,她並不抗拒。

  那時候布倫希爾德的一舉一動,都是她下意識的行動。以前她沒做過同樣的事,也沒有人教過她這些,但那時那刻,她卻自然地行動了。她看見平時那個自信的路易斯失去了一貫的神氣,像隻受傷的小鳥痛苦地哭泣,下一秒回過神來,便發現雙手已經擁他入懷。當時,她有一瞬間對這個親密的距離感到抗拒,想推開他,但見路易斯緊緊抓著自己,又於心不忍,漸漸地便習慣了從心而行。

  也許她在路易斯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布倫希爾德自有記憶起,一直都是一個人。她的經歷使她與其他人產生一層隔閡,她不會隨便理會他人的事,也不會輕易接觸他人的情感;他人無法完全理解她的痛苦,而她也沒法輕易打開心靈讓他人進來。但其實在她心底,她何嘗不想向他人傾訴情感,也何嘗不想可以在他人面前盡情痛哭,並得到包容一切的擁抱。只是心裡的那道牆,令她沒法輕易抒發自己的真正感受。

  目睹路易斯的痛苦模樣時,布倫希爾德心裡渴望被愛的感情頓時被勾起。她希望這樣的自己能夠得到同情,所以同樣,她也希望有同一遭遇的人得到同樣的對待。她在安慰和鼓勵路易斯的同時,其實也是在安慰自己。

  她清楚,路易斯在自己面前如此剖白內心,是因為他信任自己,視自己為能夠交託心聲之人。既然路易斯能做到這地步,那麼自己呢?她也是否應該要告訴路易斯自己的最大秘密──祈靈之儀的事?

  今午在山丘上,布倫希爾德有一刻想過向路易斯說出祈靈之儀的事,想令他更貼切地明白到底其出現對她有多重要,但在要說出口前的一刻,她卻遲疑了。

  她踏出了一步,讓路易斯的情感流進其心裡,也讓自己能有所回應;但要她剖開心深處,她還未準備好。

  布倫希爾德知道,路易斯已經見過自己失憶的模樣,他心裡一定有疑問,而且二人要繼續走下去的話,她終有一日定要將真相告知。她懼怕暴露自己最深層的一面,本來打算退縮,但路易斯的行動給予了她勇氣。

  既然今天成功走出第一步,也許她可以為了路易斯而嘗試多一步?

  布倫希爾德心裡猶疑不決,但這時她發覺自己的雙眼不知不覺已把目光轉離月光,改為定在不遠處,路易斯房間的方向,彷彿潛意識為她暗示決定的方向。

  對了,我本來是去探望路易斯的,不如先到他的房間查看狀況,再繼續思考這個問題吧。

  決定好後,布倫希爾德便往路易斯的房間再次踏出腳步。但她走了沒兩步,後方不遠處突然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