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本章節 4407 字
更新於: 2021-11-30
  「里索!救命啊!」

  棕色如瀑布般長髮的青年慌張地跑了過來,深棕色的眼眸深處帶著恐懼與畏怯,他的右手像是被兇猛的野獸撕裂般的斷了前臂,血流不止,渲染了淺灰色的長袍。

  全身上下像是剛從沙暴中走出來的旅客一樣骯髒,青年毫無知覺,他的注意力放在里索身上,希望他能夠救他一命。

  卻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話,讓維紮有了對里索發動能力最重要的契機。

  維紮趣味地望向青年身上,對於出乎預料的事情感到訝異,眼角帶著一絲嘲諷,像是在嘲笑落荒而逃的青年,又像是在感嘆他們糖面人將會全軍覆沒的命運。

  「借我一下,『里索』!」

  里索頓時失去了對能力的掌控權,與梅的情況不同,那時梅至少還擁有著基本掌控的能力,可是里索卻是「完全」無法發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身上的花朵隨風而逝。

  失去束縛的維紮在半空中穩住身形,輕鬆地降落於地,在他撿起長劍時,里索看準時機撲過來,從腰帶間握起匕首,向維紮的胸口奮力刺入,但維紮早看透他的動作,用劍身砍掉了里索的右手臂,趁他尚未反應時,將長劍插入餘地,以劍為中心,快速生長出無數株的「Cnidoscolus angustidens(壞女人花)」包圍了里索與海。

  白色的小花隨著維紮的心念一動而綻放,一地的花苞盛開像是在草地鋪上雪白色的地毯。在花瓣底下葉子有著齧齒狀的紋路,表面上的小刺非常堅硬,在花海中行走會有被刮傷的可能性。壞女人花的毒性與毒番石榴不惶多讓,深知到這點的里索不敢輕易移動。

  下一秒植物的莖部像是章魚觸手株捉住了里索,表皮冒出細微的乳狀汁液,腐蝕著里索的肌膚,刺激著里索的皮膚導致變色與引發讓人痛不欲生的痛苦,只是在壞美人花侵蝕的同時,傷勢也不停的自癒。壞美人花像是不滿足里索的傷勢,進而加強了毒性,使里索的自癒能力跟不上腐蝕的速度。

  里索奮力掙扎抵抗,但越抵抗,它就更加繃緊,使他呼吸困難,喘不過氣,胸口像是被大石壓住。隱約能聽見骨頭喀喀作響的聲音,像要被蠻力折斷。

  不遠處見識到這般凶惡場景的青年,腳底方向一轉,打算偷偷摸摸地離開。

  在他踏出第一步時,身後傳來了數聲鳥鳴,像是在警告他不輕舉妄動。

  青年僵硬地轉頭望去,有如恐怖片般,樹梢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嬌小的麻雀,動也不動的用豆子大小的眼珠緊盯著他。


  他嚇得冷汗直流,頭皮發麻,猶如被毒蛇盯上的感覺。呼吸急促,渾身顫慄,閉上眼睛逃避牠們的視線。

  維紮注意到青年有人關注後就不再關心他的動靜。冷漠地看著里索掙扎無望的模樣,感到有些好笑。不久前被逼到絕路的人是他,而現在卻換成了里索。

  世事無常啊!

  只是里索身體的變化讓維紮感到不耐煩,眼神銳利,嘖了一聲。

  一霎間,天空傳來雪片蓮的聲音。

  「維紮,要先將女孩殺死才行喔!」

  維紮聽聞抬頭一看,看到雪片蓮一邊坐在稻草老鷹背上,一邊通過稻草麻雀確認妮乙乙他們的情況。

  他頓時想通了原因。

  首先,小女孩先是恢復了傷勢,里索才隨之恢復,很難說這之間沒有關係。再來,之前有在果凍身上看到疑似弱點的珠子在它體內流動,或許那是最為關鍵之處。最後一點,在他用壞美人花腐蝕著里索時,里索的傷勢逐漸恢復,但另一頭的小女孩卻肉眼可見的疲憊。

  雖然維紮隱約有感受到他們之間微妙的氣氛,不過這與他無關,畢竟他不是什麼大善人。

  
  海在一旁想辦法幫助里索,可是她能力根本無能為力,反而是導致里索痛苦的原因。因為她的能力導致里索不能痛快的死亡;因為她的能力不足以讓里索完全恢復,導致他毫無反抗之力;因為她的能力讓里索尋死也做不到。

  她好像一直以來都在幫到忙。

  「至少這次……。」

  海的胸口化作果凍,讓她能輕鬆地伸進去取出珠子,蔚藍色的珠子隨著光芒閃耀,像是孕育生命的海洋有著源源不絕的生命力。她不顧壞女人花的毒性,在這片充滿死亡的花海移動。

  維紮見海的一舉一動忍不住嘆口氣,雖然很想放著不管讓他們之間迎來第三次高潮,只可惜情況不允許。

  他惡劣的在海即將觸碰到里索時,驅使壞女人花捉住了海,她冷不防地抓住,動彈不得,海決定放手一搏,將蔚藍色的珠子往裡索的方向一砸,卻被雪片蓮在半空中劫走。

  「真惡劣啊!」維紮慢悠悠地說。

  「難道你就不想要快點結束嘛!?」雪片蓮氣急敗壞的說。

  維紮聳聳肩不與置評,他當然不介意一直玩下去,但這必須建立在他生龍活虎的情況上。

  現在的他連站著都很勉強了。

  維紮彈了指尖,對壞美人花下達了最後的指令。它的毒液不斷在提煉與純化,一口氣將里索與海推入了死亡的深淵,里索緊咬下唇,在最後一刻也未發出痛苦的呻吟。只是在面對死亡的瞬間,總覺得心裡缺了一塊,一個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人。

  到底是誰……?

  海在珠子被敵人劫走後就心灰意冷,內心充滿了不甘,憎恨上天的不公,無論是在現實還是現在。不過這次他們兄妹沒有再分別,唯一的遺憾就是直到死哥哥依舊困在那該死的詛咒。她不願意他們掙扎了這麼久,迎來卻是死亡的結果,但她也沒了手段來反抗,畢竟一直以來都是哥哥保護著她,而她永遠都是拖油瓶。

  這樣無用的她,或許、或許……可以期盼著下個來世。

  下次,就讓她來保護哥哥。

  海奮力伸出手來想要抓住里索,卻始終勾不到。

  一旁關注他們的雪片蓮與維紮沉默不語,他們心中隱約有了猜測,按下心中無名的怒火,指緊握住拳頭。

  壞女人花像是感受到了維紮的情緒波動,將海與里索的距離拉近,讓他們緊靠著彼此迎接最後。

  海抓住里索的手臂,像是心滿意足,眼角泛淚,微笑的死去。

  氣氛沉重,鴉雀無聲,維紮受不了這個氛圍,驅使壞女人花襲擊在一旁被監視舉動的青年,在壞美人花將要觸碰到青年時,雪片蓮出生打斷了,急忙喊道:「行了!可以住手了!」

  她拍了一下老鷹的背,示意牠降落在青年與維紮之間,雪片蓮小心翼翼地從背上下來,並讓老鷹飛回牠主人的身邊。

  維紮不悅的瞪了一眼,不滿意被打斷的感覺,他撇頭不看雪片蓮,解除能力後躺在地上閉眼休息。

  剛睜眼就見識到凶險的畫面,讓青年下意識地發動自己的能力,打算逃離此地,在他向後邁開一步,樹梢上的麻雀們爭先恐後地飛到他的身上,一隻、兩隻、三隻……,隨著數目的增加,青年承受不住重量而趴在地上。

  在他看到有人幫他阻止殺招,他心裡卑劣的感嘆自己的幸運,表面不動聲色的慶祝自己死裡逃生,暗自竊喜,卻始終沒有想到獨獨留下自己的雪片蓮是否不懷好意。

  或許在他心裡是認為救下他的女性是看上他了。

  雪片蓮見維紮不反對後,就不管被她暫時救下來的糖面人,她走到維紮的身旁,盤腿坐著,將雙手輕放在維紮的腹部上,雙眸閉著專注的治癒快殘廢的少年。

  淡綠色的微光從雪片蓮的掌心散發出,像是傳遞著森林蓬勃的生命力給維紮,他的呼吸從孱弱急促轉為平緩,身上被毒番石榴侵蝕的傷勢隨著雪片蓮的能力逐漸淡化。

  雪片蓮周遭的植物也受到能力的影響,生長茁壯,原本被摧殘的綠地與樹林逐漸恢復成綠意盎然的綠色世界。

  治癒結束後,雪片蓮鬆了一口氣,這樣子這次的敵襲算是過了一半,剩下的就是讓新人抉擇了。

  選擇自己是要跟著他們尋找離開的道路,回歸本該轉動的現實,充滿淚與絕望的「苦」;亦或是選擇沈淪在虛幻飄渺的童話中,逃避自己的末路,充滿愛與虛假的「甜」。

  這時,遠方傳來一陣颯颯風聲,雪片蓮抬頭一望,雙子乘著由碎紙交織成的旋風到來。

  幸好不是沙塵暴。雪片蓮在心裡默默地慶幸著。

  隨後,彩流白他們乘坐稻草老鷹到來,連帶著原本被當作人質的方方與柯迪。

  方方一見雪片蓮便笑開來,衝到雪片蓮的面前擁抱她,猝不及防的她被這個擁抱撲倒在地,一旁休息的維紮像是有裝設感應措施,翻身躲過被重壓的命運。

  背部傳來一陣陣刺痛,雪片蓮的臉色僵硬,瞇起雙眼,偷偷的在方方腰部用力捏了一把。

  這次換得方方倒吸一口氣,疼的從雪片蓮身上爬了起來,乖乖的坐在一旁,淚眼汪汪的盯著她看,彷彿是在控訴為什麼要下重手。

  雪片蓮笑而不語。

  「哈哈哈!方方和蓮的感情一路既往的好啊!」柯迪露出爽朗的笑容,不見點不久前被斷手那奄奄一息的模樣。

  「多虧蓮的能力手都恢復了呢!」

  雪片蓮嘆口氣,無奈的說:「主要是方方有把斷肢收起來,要不然我也無能為力。」

  雪片蓮看著眾人完好無缺的模樣,心底泛著歡喜與感慨。

  她示意眾人坐下休息,對著莫里和雅蒂溫和的說::「莫里、雅蒂你們看好了,這就是與我們相反的存在--糖面人。」說完,便指著趴在不遠處動彈不得的青年。

  看他們轉頭看向青年後,她才慢悠悠地說與上文不相干的事,道:「這座樂園是介於每個世界的夾裂縫中,存在於各個時間與空間,就把它樂園想像成珍珠奶茶裡的奶茶,而每個珍珠就是一個又一個的獨立世界,所以在場的每個人都是來不同的時代、不同的身分、不同規則之中,而糖面人亦是如此。」

  「糖面人最一開始與我們沒有兩樣,但他們不會想要離開樂園,因為這裡對他們來說是天堂,是極樂之地,這與我們正好相反,我們想要脫離虛幻飄渺的快樂,回歸到已定的末路,哪怕這樣的結局不是我們所想要。所以這個樂園會試圖排除我們領地上的每一人,它是不會允許任何苦味的產生,讓甜味變質。當然,這樣的我們在這個空間中有著缺陷,比如說彩好了,她的苦是『聲』,無論是想開心的說、難過的說、憤怒的說等等,彩永遠都無法表達出情緒,這也導致與她不熟的人常常會誤會的原因。所以如果你們選擇與我們走下去,你們也會有缺陷的,因為我們試圖與這個世界為敵。」

  「總之,你們兩個想要到哪一邊?」

  在雪片蓮開始說起一連串的話,就知道這是要讓他們做出抉擇。

  莫里與雅蒂對看一眼,握住彼此的手,以多年來的默契進行他人看不透的交流。

  他們是從小到大一直在一起沒有血緣關係的家人、摯友、同伴,無論是開心也好、悲傷也好、憤怒也好,他們之間不存在著阻隔,就像是彼此的半身。

  所以在現實的最後,在那場無生還可能性的劇烈爆炸中,他們是開心的,因為他們從不分開,哪怕是在生死交會之際。

  莫里與雅蒂從雪片蓮的一字一句,明白跟著他們道路的後果是如何,但是那又如何,聰明絕頂的他們可不允許自己沉落在過去之中。
  「答案這麼明顯,那還用得著說。」

  「當然是一起啊!」

  雅蒂從後面環抱住莫里,嘻嘻哈哈地說著,莫里一臉無奈的任由她抱著。

  在他們的答案不是與在場之人相違背後,氣氛和樂融融,在此時柯迪突然提議,說:「那糖面人可以殺了嗎?」

  柯迪豪爽的大笑,看起來像是鄰居大哥一樣親切與和藹可親,但這樣的人用爽朗的語氣說著可怕的話。

  「可以殺,不休息嗎?」

  「反正留著也沒用,殺吧。」

  「反正沒有價值了,滅吧。」

  「大哥你要出手嗎?讓彩流白做不就行了,反正上面都是她的鳥兒們,殺他只是瞬間的事,大哥休息就行了。」

  眾人紛紛表達意見,皆對青年的生死並不在意,但他們在乎的只是夥伴的身體狀況。

  「說的也是呢!那就拜託妳了,彩。」

  被託付的彩流白毫不留情的使用能力,忽略後方發現自己依舊逃不出死亡命運的青年的求擾。

  數隻麻雀的鳥喙啃食青年的肉身,深可見骨,血流不止,逐漸的失去身體的血肉,疼痛感使青年面孔扭曲,身體顫抖,刺激著他的神經,猶如被千萬刀劍避開致命處刺擊,不輕不慢。

  慘叫連連,狠狠的咒罵著眾人,卻被麻雀嫌棄而咬掉了喉嚨,咬掉了聲帶,在他試圖逃跑時,麻雀就撕咬腳踝的韌帶,在他試圖攻擊牠們,麻雀就戳瞎他的雙眼,咬下手指。

  最後只能在痛苦中靜靜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