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課：課後互助小組（02）

左源跟著千騰慎決然的背影，不自覺地加快步速，成功趕在上課鈴聲響起的前一秒，在左黎「關愛」的注目下安全抵達教室。

左黎倚著講臺，環視一圈無人缺席的教室，微笑問：「今早，大家都看到各自的月考成績了吧？」

此話一出，大夥兒立即挺直背脊，如坐針氈地看向笑著瞇起雙眼的左黎。

儘管左黎曾說過不會太追究這次的成績，但不代表考不好，就能高枕無憂。至少物理考得很爛的學生必定會得到左黎的特別關照。

左黎沒有一一問候墊底的同學們，而是打開投影機，放出一張重新編排過的座位表。「老師們根據大家的各科成績，再綜合日常表現，製作了有助於同學間互相幫助的新座位表。」

最初大家的座位都是根據自己喜好隨便坐的。

大家的鄰座不是室友，就是開學典禮上最先搭上話的人。左源也不例外。

從最初的害怕千騰慎，到現在天天和對方吃住黏在一起，左源確信沒有人比千騰慎更好相處了。

此時冷不防地聽到要換位置，他和大部分的人一樣都發出了不樂意的喊聲。

「老師，我們的位置挺好的，為什麼要換啊！」最先發出抗議的是臻善。他的位置處於倒數第二排靠窗處，採光通風都很好，還能眺望到遠方的普通校區，可謂男生心目中最理想的男主角座位。

如今卻被左黎安排在正對講臺的第一排中間位，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今後別想再在上課時開小差打瞌睡、偷偷在課本裡夾漫畫書了！

臻善一發出抗議，其他不想跟好友拆夥的、不想落到老師眼皮底下的同學，一個接一個出聲應和。

「就是啊，我們都坐一個多月了。」

「我習慣往左看黑板，調到右邊的位置很難受啊！」

左源也想應和。

彷彿心電感應到他要開口，左黎輕咳一聲，從西裝外側口袋裡勾出一張照片。

左源遠遠地瞧見照片上頂著金髮刺蝟頭、笑得燦爛輕狂的少年，羞恥心登時上線，面紅耳赤地禁了聲。

—過去難道有誰幫我拍了一套寫真集嗎？怎麼左黎手上有那麼多我黑歷史的照片，還不重複！

「抗議無效。」隨手抽出一把椅子坐下，左黎蹺起二郎腿。他邊拍手邊朝左源微笑，揚高的脣角兩端尖尖，配上上挑的鳳眼，宛如惡魔，「給你們五分鐘，帶好東西，趕緊換座位吧。」

左黎無非就是要左源先帶頭換位置。

深知帶頭抗旨下去，只會讓自己得到更多被左黎私人珍藏拿出來展示的黑歷史照片，左源咬牙切齒地看起座位表。

「小慎……小慎……有了！小慎的同桌是……」左源在心底狂呼自己的名字，希望能繼續和千騰慎同桌，現實卻不如他所願。「左萬朝？」

左源瞪得眼睛快要脫窗，千騰慎卻輕飄飄地來一句「恭喜」。

「恭喜？」左源覺得自己似乎產生幻聽了。「小慎你就那麼想跟我拆夥嗎？難道你更喜歡爆炸頭？我其實也可以……」

左源幻想了自己弄成爆炸頭的模樣—太刺眼了，不敢再想。

他捂住了眼睛。

—不，我不可以……書呆子磨菇頭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斜眸瞥一眼又被自己的腦洞噁心到的左源，千騰慎問：「你不是更喜歡元霸嗎？」

「小慎啊，這帶著股酸味的、基情滿滿的話題啥時才能結束啊？其實我更喜歡你，發自肺腑的。」左源對千騰慎真誠地眨眨眼睛，成功獲得千騰慎一枚白眼。

「閉嘴吧，看你自己的座位表。」

「哦，好吧……」

座位表上，左源的名字仍舊緊挨著千騰慎，只是這次他被安排在千騰慎的後面。而寫在左源身邊的名字正是元霸。

轉頭看元霸，左源恰好和一雙寫滿欣喜的眸子撞個正著。

元霸抓著耳機，擋住已燒成紅豆色的耳廓，他既興奮又害羞地對左源頻頻揮手—彷彿守在家門口，對歸家主人吐舌頭搖晃尾巴的大狼狗。

「你平時不是經常偷看他嗎？恭喜你，成為同桌後你可以明目張膽地看了。」將才拿出來沒有兩分鐘的外文書塞進書包，千騰慎毫不留戀地起身走向自己的新座位。

左源咂咂嘴，認為千騰慎的話說得很有道理，但好像有哪裡誤會很大。

「小慎，我覺得你真的很有必要重新審視一下，我和元霸同學的友誼。」緊隨其後搬到新座位的左源，嚴肅地糾正。

「需要嗎？」千騰慎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當然！」左源正欲辯解，元霸便衝過來，緊挨著左源坐下來，他的速度快到身體帶風，吹歪了左源的瀏海。

身高約莫有一百八十公分的元霸，無論是身長還是肩寬都比左源大出一圈，兩個人坐在一起，左源的大半個身體都被對方的陰影壓住了。

側頭與雙眸熠熠生輝的眼睛對視，左源感覺自己就像被大狼狗盯上的肉骨頭，全身肌肉不自覺地繃緊，進入防禦狀態。

敏銳地感覺到了左源的防備，一絲迷茫從元霸的眸底閃過。

瞬間預見到下一刻對方會傷心難過地垂下頭，發出大狼狗一般「嗷嗷」的嗚咽聲，左源連忙用歡快的語氣和他搭話：「太好了元霸，以後我們就是同桌了！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儘管來找我！啊……不過功課的問題還是找小慎更方便。」

左源指指前面背對他們的千騰慎。「小慎超厲害的，再難的題目都能教會！」

「好！」壓根沒看千騰慎一眼，只瞅著左源看的元霸，用力地點一下頭，用輕不可聞的聲音說道「請多指教」，末了，覺得缺了點什麼的他又補充一句：「老大說的話我都會聽！」

左源：「……」

自從照片事件後，元霸對左源的態度變得熱情起來，只是熱情的方向不太正常，讓一心從良，只想做個普通學生的左源吃不太消。

「……那個，元霸同學啊，叫我班長或者左源就行。普通學校不流行叫人老大。」

「好的，老大！」

「……」

—這傢伙的大腦肯定是被混混打壞了！

左源扶額，得出結論。

同時他也基本猜出了左黎把元霸安排到他身邊的意圖。無非就是想要左源好好照顧他。誰讓左源目前是班級裡唯一能跟元霸說上話的人。

偏偏左源對元霸這樣總被欺負的弱勢群體，最沒轍了。

努努嘴，放棄矯正稱呼，左源回給正忐忑地打量自己的元霸一個燦笑。「中午一起去吃飯吧！」

掩藏在長瀏海下的、宛如玻璃彈珠般剔透的眸子更亮了，元霸低下頭傻笑起來。「嗯！」

左源和元霸之間的交流逐漸變得自然，另一邊，抱著書包小跑過來的左萬朝，可謂超級滿意這次的座位分配。

首先，他的座位離講臺不近，不會被老師盯得太緊；其次，他的好兄弟左源就坐在後排！

哈利路亞！自從被莉莉甩掉後，備感不幸的左萬朝，產生了自己就要轉運的錯覺。

側身勾著椅背，左萬朝幾度開口想跟左源搭話，鞏固一下彼此間的友情，但是左源忙著和元霸說話，他硬是沒找到插話的時機。

拿餘光打量一眼比自己高出半個頭、一身不良裝扮的元霸，左萬朝悻悻地轉過身—好吧，新座位也不是百分百完美。後座同學看上去不太好惹。

—太好了！

—有元霸坐鎮身旁，每天嚇唬左萬朝，我就不用擔心左萬朝搞事，再拉我下水了！

左源暗暗感嘆，新座位還是有值得稱讚的地方！


有人先帶頭換位置，剩下的人就算不想換也必須得換了。

不一會兒，全班同學的座位都發生了改變，除了整天都玩在一起，宛如連體嬰的洪亮和吳咎。

目送身邊的人一個個拿起書包走遠，什麼都不用幹的洪亮，抬腿踹一腳吳咎的桌子。「為什麼大家都換位置了，我還跟你坐一起啊！」

「亮亮，別搞錯重點啊。老師不是說了嗎？換位置的目的是為了讓同學間能更好的互相幫助。」

「這跟我們坐不坐一起有什麼關係？」

「你看—」吳咎指指洪亮，又指指自己。「你，全年級倒數第一，我正數第五，懂了嗎？」

「靠！」血液直衝頭頂，從頭頸燒到耳後根，洪亮臉紅脖子粗地大喊了一聲。全班同學都被突兀的喊聲震住了，大家停下交談，齊刷刷地看向洪亮。

離洪亮和吳咎較近的男生起鬨：「真看不出啊亮亮，你居然是倒數第一的腦子。我還以為那是左萬朝的寶座了呢。」

「我那是失利！失利你懂嗎？」如左源預想，羞愧難當的洪亮氣炸了。

「懂懂懂！不就是從倒數第二失利成吊車尾嘛！」

「滾滾滾！」最低分擺在眼前，底氣不足的洪亮轉移話題到吳咎身上。「不正常的人是他才對吧？能考到全年級第五名，不會是作弊了吧！」

「老實說，對於這件事我也很意外。」

「是吧是吧！」循著第一個支持自己的聲音回頭，洪亮看到了不知何時走來的左黎。

他當即嚇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