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來世，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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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1-22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慕祁將泥土堆成了一隻麒麟的樣子：「我曾經是麒麟，卻愛上了一名人類女子。」
原本麒麟山因硫磺氣瀰漫，山頂只住著麒麟。某日父親將一群人類帶到山腳下，並囑咐我稍微照看著他們。對於這些弱小又短命的生物，麒麟們並無什麼好感，只當是蟻螻般的存在，再加上山下硫磺氣稀薄，麒麟不太下山，倒也相安無事。
當時妖獸到處橫行，以食人為樂，人類不堪其擾，便向父親求救。我受父親之託，偶爾會下山幫忙清除妖獸，於是，我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女孩。
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喜愛生物勝過於人類，在人群之中顯得特別地格格不入，就算在妖獸橫行的時候，她對生物仍一視同仁，不曾有憎惡之心。
我看著她照顧受傷的生物，心想著她還真是矯情，吃著牛羊雞豬，為何獨厚鳥貓蛇龜？
同樣都是食肉，為何還要區分什麼肉？莫不是麒麟只食硫磺，父親還會讓我來看顧人類嗎？
我看著她將幼小的三足鳥自河水中救起，看著她包紮牠的翅膀。當時我覺得她很虛偽，三足鳥對人類可不是什麼友善的妖獸，牠們跟麒麟一樣會噴火，而且沒什麼智慧，哪天遭到反咬，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看著……又看著，某天我看見她汲水時碰上蛇妖，在她將被吞噬時將她救下，她看著我舔舐著被蛇妖咬出的傷口，便摘了些半邊蓮，搗爛敷在我的傷口上，試圖解我身上的蛇毒。
這對我而言真是一個很奇特的經驗。其他人類被救下之後不是失聲痛哭，就是暈厥不醒，而她居然就這麼靜靜地待在我身邊，就好像她剛剛只是被一條無毒的蛇嚇了一跳，並沒有被傷害到。
以那隻蛇妖的毒性，毋需什麼藥草我用一點靈力即可恢復。但我就這麼靜靜地讓她待在身邊，看著她為我汲水，為我遮陽，直到讓她滿足了她心中所謂的照顧，她才滿意地走了。
後來，我不見她的蹤影，才知道她死了，據說是被成年的三足鳥叼走了。
我在心中調侃著：看吧！虛偽的代價。
但胸口卻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就好像剛吃了一塊和著泥巴的硫磺。
又過了些年，我又看到一個與角貓嬉戲的女孩，遠遠地我就知道她就是她的轉世。
她依然與動物友好，她依然不怕妖獸，她依然還是那個她。
這次我擋在她的前方，對她齜牙咧嘴。或許，被兇過，她就知道這樣是行不通的。
她靜靜地看著我兇，靜靜地看著我吼，靜靜地就像過了一百年之久，她忽然伸出手，抱住了我的頸子。
我就站在那兒僵著，無法將頭甩開，也無法再對她嘶吼，只能聽著她身上傳來的心跳聲，既平靜又安穩的心跳。
「別害怕！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她用非常溫柔的語氣說著。
怕？我在心中疑惑著：應該是妳要怕，憑什麼妳會覺得是我要怕？
「很好，乖孩子。」她捧著我的臉，用她那清澈的眼睛盯著我的雙眼，笑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
那真是我這輩子看過最愚蠢的笑容了。
我想有很大的機率，她上一世大概就是這樣子被三足鳥叼走的。
當下我真想噴個火讓她清醒些。
只可惜，我不能。
我最後決定吐她一臉口水，然後頭也不回地衝回山頂上。
然後，她果然又消失了。
在她不在的日子裡，我開始嘗試著與人類接觸，我教導他們如何製作兵器來對付一般的妖獸。
也試著告訴他們，如何種植與使用噬靈草來對付有靈力的妖獸。
如此一來，不但能有效地嚇阻妖獸不敢靠近，人類也能自行保護自己與村子的安全。
人類一開始對於我的轉變，也是感到非常害怕。他們不能理解一隻麒麟為何要與人類友好，就像我一開始也無法理解她一樣。
而當我發覺我居然在試圖模仿她的倔強時，人類已漸漸地接受我的善意，漸漸地讓麒麟融入他們的生活。
我試著將麒麟所有的知識與人類分享。
我試著去清除會吃人、會傷人的妖獸。
我試著去了解人類的喜怒哀樂，人類的憐憫之心。
我就這麼等著，我知道她一定會再轉世，我想為她的轉世作好準備。
又過了一段很久的時間，我終於又再見到她。看著她跟藍鵲嬉戲著，我選擇默默地守在她的身邊，因為我知道，這一世她將會活的更安全些。
某一天，我卻見到她獨自站在雨中哭泣。我守了她幾世，從沒見過她掉過一滴眼淚，當下我心中只感覺莫名地震驚與不捨，於是我決定走到她面前，鼓起勇氣對她說出我的名字。
我替自己取的第一個人類的名字。
雖然被她改掉了一個字，但我仍很高興她參與了我的命名。
後來我與她進展的十分順利，沒過多久，我們就結婚了。
父親參加了我們的婚禮，他嘗試著提醒我，麒麟可活千年，而人類頂多百年，麒麟與人類的壽命差距太大，對於我們兩個而言，不會是一樁好姻緣。
而愚鈍如我，覺得這對於守了她幾世的我而言，時間從來都不是個問題。
但擁有她的時光太過於美好，讓我逐漸變得貪心。到最後，我無法忍受她的再次離開，於是我自私地將她作成意靈，想讓她成為我永恆的伴侶。
只可惜我並沒有人類適性，所以成為意靈的她必須自行吸收靈力，代價就是她的記憶會被其他靈魂干擾。看著她的錯亂，她很痛苦，我也很痛苦，可是我除了用靈力將這些靈魂壓制，我什麼辦法都沒有。
接著，就發生了藍磺村差點滅村的悲劇。
我怕她清醒時接受不了她殺人的事實，於是我用盡我全身的靈力去壓制她腦袋中所有的靈魂。我將我獻給了她，即便我知道這根本稱不上為贖罪。
進到她腦海裡後，我在她的腦中看著後來發生的一切，看著她茫然地走回小屋，看著她失落地坐在門檻上，看著她笑著畫出最後一面牆，直到看著她抱著我的爪子進入千千。
我永遠記得，她進入千千的最後一句話：
「來世，我等你。」
原本麒麟山因硫磺氣瀰漫，山頂只住著麒麟。某日父親將一群人類帶到山腳下，並囑咐我稍微照看著他們。對於這些弱小又短命的生物，麒麟們並無什麼好感，只當是蟻螻般的存在，再加上山下硫磺氣稀薄，麒麟不太下山，倒也相安無事。
當時妖獸到處橫行，以食人為樂，人類不堪其擾，便向父親求救。我受父親之託，偶爾會下山幫忙清除妖獸，於是，我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女孩。
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喜愛生物勝過於人類，在人群之中顯得特別地格格不入，就算在妖獸橫行的時候，她對生物仍一視同仁，不曾有憎惡之心。
我看著她照顧受傷的生物，心想著她還真是矯情，吃著牛羊雞豬，為何獨厚鳥貓蛇龜？
同樣都是食肉，為何還要區分什麼肉？莫不是麒麟只食硫磺，父親還會讓我來看顧人類嗎？
我看著她將幼小的三足鳥自河水中救起，看著她包紮牠的翅膀。當時我覺得她很虛偽，三足鳥對人類可不是什麼友善的妖獸，牠們跟麒麟一樣會噴火，而且沒什麼智慧，哪天遭到反咬，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看著……又看著，某天我看見她汲水時碰上蛇妖，在她將被吞噬時將她救下，她看著我舔舐著被蛇妖咬出的傷口，便摘了些半邊蓮，搗爛敷在我的傷口上，試圖解我身上的蛇毒。
這對我而言真是一個很奇特的經驗。其他人類被救下之後不是失聲痛哭，就是暈厥不醒，而她居然就這麼靜靜地待在我身邊，就好像她剛剛只是被一條無毒的蛇嚇了一跳，並沒有被傷害到。
以那隻蛇妖的毒性，毋需什麼藥草我用一點靈力即可恢復。但我就這麼靜靜地讓她待在身邊，看著她為我汲水，為我遮陽，直到讓她滿足了她心中所謂的照顧，她才滿意地走了。
後來，我不見她的蹤影，才知道她死了，據說是被成年的三足鳥叼走了。
我在心中調侃著：看吧！虛偽的代價。
但胸口卻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就好像剛吃了一塊和著泥巴的硫磺。
又過了些年，我又看到一個與角貓嬉戲的女孩，遠遠地我就知道她就是她的轉世。
她依然與動物友好，她依然不怕妖獸，她依然還是那個她。
這次我擋在她的前方，對她齜牙咧嘴。或許，被兇過，她就知道這樣是行不通的。
她靜靜地看著我兇，靜靜地看著我吼，靜靜地就像過了一百年之久，她忽然伸出手，抱住了我的頸子。
我就站在那兒僵著，無法將頭甩開，也無法再對她嘶吼，只能聽著她身上傳來的心跳聲，既平靜又安穩的心跳。
「別害怕！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她用非常溫柔的語氣說著。
怕？我在心中疑惑著：應該是妳要怕，憑什麼妳會覺得是我要怕？
「很好，乖孩子。」她捧著我的臉，用她那清澈的眼睛盯著我的雙眼，笑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
那真是我這輩子看過最愚蠢的笑容了。
我想有很大的機率，她上一世大概就是這樣子被三足鳥叼走的。
當下我真想噴個火讓她清醒些。
只可惜，我不能。
我最後決定吐她一臉口水，然後頭也不回地衝回山頂上。
然後，她果然又消失了。
在她不在的日子裡，我開始嘗試著與人類接觸，我教導他們如何製作兵器來對付一般的妖獸。
也試著告訴他們，如何種植與使用噬靈草來對付有靈力的妖獸。
如此一來，不但能有效地嚇阻妖獸不敢靠近，人類也能自行保護自己與村子的安全。
人類一開始對於我的轉變，也是感到非常害怕。他們不能理解一隻麒麟為何要與人類友好，就像我一開始也無法理解她一樣。
而當我發覺我居然在試圖模仿她的倔強時，人類已漸漸地接受我的善意，漸漸地讓麒麟融入他們的生活。
我試著將麒麟所有的知識與人類分享。
我試著去清除會吃人、會傷人的妖獸。
我試著去了解人類的喜怒哀樂，人類的憐憫之心。
我就這麼等著，我知道她一定會再轉世，我想為她的轉世作好準備。
又過了一段很久的時間，我終於又再見到她。看著她跟藍鵲嬉戲著，我選擇默默地守在她的身邊，因為我知道，這一世她將會活的更安全些。
某一天，我卻見到她獨自站在雨中哭泣。我守了她幾世，從沒見過她掉過一滴眼淚，當下我心中只感覺莫名地震驚與不捨，於是我決定走到她面前，鼓起勇氣對她說出我的名字。
我替自己取的第一個人類的名字。
雖然被她改掉了一個字，但我仍很高興她參與了我的命名。
後來我與她進展的十分順利，沒過多久，我們就結婚了。
父親參加了我們的婚禮，他嘗試著提醒我，麒麟可活千年，而人類頂多百年，麒麟與人類的壽命差距太大，對於我們兩個而言，不會是一樁好姻緣。
而愚鈍如我，覺得這對於守了她幾世的我而言，時間從來都不是個問題。
但擁有她的時光太過於美好，讓我逐漸變得貪心。到最後，我無法忍受她的再次離開，於是我自私地將她作成意靈，想讓她成為我永恆的伴侶。
只可惜我並沒有人類適性，所以成為意靈的她必須自行吸收靈力，代價就是她的記憶會被其他靈魂干擾。看著她的錯亂，她很痛苦，我也很痛苦，可是我除了用靈力將這些靈魂壓制，我什麼辦法都沒有。
接著，就發生了藍磺村差點滅村的悲劇。
我怕她清醒時接受不了她殺人的事實，於是我用盡我全身的靈力去壓制她腦袋中所有的靈魂。我將我獻給了她，即便我知道這根本稱不上為贖罪。
進到她腦海裡後，我在她的腦中看著後來發生的一切，看著她茫然地走回小屋，看著她失落地坐在門檻上，看著她笑著畫出最後一面牆，直到看著她抱著我的爪子進入千千。
我永遠記得，她進入千千的最後一句話：
「來世，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