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黑]加溫

生病梗，雙向暗戀





　　今天的自己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總不會是昨天吃太多辣味噌飯糰，吃壞肚子了吧？小黑一起床就覺得全身發熱，又睏又疲倦，腦袋昏昏鈍鈍的，跟前個月為了任務撐著一整晚沒睡覺的感覺差不多……可這應該胃痛拉肚子才對啊？
　　起床梳洗加上熱身一點也沒讓萎靡的精神好轉，反而連走路都開始提不起勁，體力也消耗得異常快速，踏著虛浮的腳步來到村外的會合地點時，他的呼吸就跟長途狂奔後一樣急促，所有人都已經在等他，這是他第一次晚到。
　　「啊，他來了。」琳首先注意到他出現。
　　「呦，小黑睡過頭啦？真難得。」阿力放下喝到一半的酒葫蘆，出口揶揄。
　　「對不起我遲到了……」
　　小黑趕緊低頭道歉，偷偷瞄了沉默不語的隼白隊長一眼，被長髮和面罩遮著看不清表情，但他總感覺露在外面那隻赤紅眼睛透出的情緒，並不怎麼開心。
　　嗚哇，隼白隊長肯定生氣了！
　　「來了就好。」蒼牙淡淡地說，轉向隼白：「人都齊了，走吧。」
　　隼白點點頭，瞬間衝出數米外，小黑連忙跟著大夥追在隊長身後，前往任務地點。
　　今天是執行A級懸賞令的日子——忍村東方出現了一隻紫面惡鬼，由於剛出現便被巡邏隊及時回報，它還沒對周圍民村造成危害，但既然是鬼族，就不能放著不管。這對實力強大的精英小隊而言，差不多就等於暖身程度的簡單任務，隼白更沒打算出手的意思，只當給近日手頭清閒的隊員們收收心，預計一個早上就可以順利處理完畢。
　　為了有充足的體力執行任務，小黑昨天特地早早吃飽早早上床睡覺，誰知非但沒有他想像中好的開始，反而出現了一堆意外狀況。
　　遲到先不說，首先他發現自己跟不上隊長和前輩們的速度，才出發沒多久他已經遠遠落在最後，氣喘吁吁，蒸騰的熱氣在體內翻滾，燒得他手腳發軟，耳朵裡也莫名其妙發出了悶悶的嗡鳴聲，頭暈也越來越嚴重。
　　可惡，到底是怎樣？今天身體狀況出奇的差，難道是火焰力量又失控了？明明這幾年的努力修練，他已經能憑本能控制火焰不要亂竄的了，怎麼今天突然又變得如此不受控制？
　　看著前頭的大夥越跑越遠，他卻無力追上，小黑的視線模糊了起來……
　　「小黑？」
　　憑著空之舞能力在高空滑翔的琳，很快就注意到隊形缺了一角，她四處張望，居然沒看見那綁著鮮紅色圍巾的身影，立刻打了信號，其他三人紛紛停了下來，疑惑地望著隊中唯一的女性。
　　「怎麼回事，琳？」隼白沉聲問道。
　　「我沒看到小黑，他不見了。」
　　「嗯？……喂小黑！你在哪？不要亂跑啊！」
　　阿力趕忙向林子裡喊了一聲，沒有回應。
　　「……分頭去找，十分鐘後這裡集合。」
　　隼白一聲令下，三個隊員迅速各自鎖定一個方位離開，他自己則轉向他們來時的方向，沿原路往回跑。
　　他感覺得出小黑行為十分反常，行動拖拖拉拉，一副愛理不理的懶散樣子，一點也不像那個認真又充滿活力的活潑少年，靠近他身邊就彷彿被溫暖的太陽照耀著，心情和精神都沾上陽光充沛的能量，不自覺地高興起來。
　　隼白快步穿過樹林，眼前自然而然便浮現出黑衣少年飄飄蕩蕩的鮮紅色圍巾來——當初他知道小黑練出遠比其他同屆生優秀的行動速度，居然是為了不讓長長的紅圍巾拖在地上弄髒（？）的時候，他忍不住就被這可愛的想法給逗笑了。也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看待小黑的態度產生了些微妙的變化，時時留著一份心眼去注意少年的一舉一動、他的習慣，窺探他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小黑一向認真看待任務，尤其是隼白親自帶隊，小黑定會盡全力做到最好，他可以想見小黑挺直腰桿站在他面前，開心地大聲宣告任務圓滿完成，即便身上受了點傷，也會笑著說沒什麼，只要沒給大家拖後腿就好。
　　他太乖了，乖到一旦出了狀況，沒有人可以馬上反應過來。
　　「……！」
　　隼白的腳步猛然頓了一頓，濃重的擔憂情緒瞬間湧上，急忙往前衝去。
　　他看見某棵巨木腳下躺著一團黑色的人影，一動也不動，一條沾上了塵土的紅圍巾垂掛在高處的粗枝，像是被用力拉扯過，撕裂了一道缺口。



　　全身都好痛。
　　小黑想到自己在訓練所給機關陷阱砸上一整天的辛苦日子，殺傷力即便被削弱，那些磨鈍的飛鏢發射出來威力依舊非同小可，打在身上跟結結實實挨人一拳的力道是一樣的，一輪訓練出來往往被砸得渾身青紫，一個晚上好不了連帶影響隔天的練習，動一下就疼得跳腳。
　　剛成為忍生跌跌撞撞的那幾年，隼白偶爾會到訓練場看他，為他指點閃避的技巧，給他包紮傷口，練得洩氣了靜靜聽自己絮絮叨叨，隨後纏滿繃帶的手輕輕往自己頭上揉一揉，挫折什麼的一下子消失得一乾二淨。
　　小黑一直覺得隼白纏繃帶的手法熟練老到，動作又溫柔，一點都不會弄疼自己——對方身上常年纏著大半個身子的白色繃帶，底下想必飽經戰爭與訓練的風霜，那是隼白受了不知多少次的傷，給自己包紮了幾百幾千次訓練出來的成果。
　　他沒有看過，也沒敢去問，隨著自己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忍者、隼白成為精英小隊的隊長，壓在這天才忍者身上的重擔越來越大，隼白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摸摸他的頭，稱讚他又成長了一點，被逐漸長長的瀏海蓋得只剩一隻赤紅色的眼睛裡，更多的是冷冷的肅殺之氣。
　　原本就不多話的隼白變得更加沉默，凜然的紅瞳始終望著遠方。
　　「隼白……隊長。」
　　小黑如願以償地成為隼白的隊員，然而他們之間，卻好像被一層透明的牆隱隱隔開了，他看著飛揚的雪白長髮和藍色的圍巾，卻僅能止於看著對方的背影，無法再往前一步……
　　往前……
　　再近一點，會變成什麼樣子？



　　聽見懷裡人軟軟地喊出他的名字的時候，隼白心一驚差點手抖了一下，低頭發現少年只是迷迷糊糊說夢話，根本還沒醒來，這才悄悄鬆了口氣，對自己方才莫名其妙的慌張反應搖搖頭，將懷裡昏睡的少年輕輕放到小床上。
　　緊急送小黑回忍村後，在三個隊員意外強硬的要求下，決定由他留在這裡照顧小黑，蒼牙帶著阿力跟琳接替他們繼續執行任務。
　　小黑八成是強撐著發高燒的身體，打算等完成任務才休息，結果跑到一半撐不住從樹上摔了下去。
　　真是亂來。
　　隔著黑色潛行服都能感受到可怕的高溫，隼白眉頭深鎖，手指伸向漆黑的面罩，短短一陣微妙的猶豫後，一把掀開覆蓋住頭部的全部布料。
　　黑色的短髮浸染了汗水黏在皮膚上，但仍能看出髮質是蓬鬆的，小黑的髮尾微微向上翹，一張小臉脹得通紅，雙眼緊閉，不舒服地微微皺著臉，呼吸微弱而急促，吐出來的氣都帶著灼人的熱度。也許是感受到了環境的變化，小黑哼出幾聲細小的呻吟，無意識地低頭往他肩膀蹭了一下。
　　「……」
　　不能亂看，不能趁人之危，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隼白深呼吸一口氣，三兩下俐落地把小黑身上的黑色潛行服脫掉，拿來毛巾和水盆簡單擦了擦小黑的身體，換上寬鬆舒適的浴衣，替他蓋上棉被。
　　還是專心做好該做的事吧。
　　隼白拿起琳留給他的冰袋，墊著毛巾敷在小黑的額前，裡頭裝著用強力冰術凝成的冰晶，可以長時間維持冰凍不融化，給小黑用一整天正好。做完這些初步的照護工作後，他拉來椅子坐在床邊，將破損髒汙的紅圍巾放在腿上。
　　和自己同款式，當初買來時鮮豔的紅色經過反覆的洗滌，慢慢褪得黯淡了些，有些地方起了毛球，顯見主人使用的頻率之高——在隼白的印象中，他從未看過小黑拿下圍巾，小黑將他贈送的這條紅圍巾當作寶物一般珍視著。
　　『隊長送我的東西，我都很喜歡哦。』
　　記憶中那嬌小的黑衣男孩嘻嘻笑著說，看不見對方的臉，但他聽得出話語裡的開心情緒。
　　小黑一直是樂觀開朗地面對身邊的事物，對身邊的夥伴看得比自己還重要，那之中包含了忍村的眾人，當然也包含了他。小黑把他當作學習的榜樣，未來的目標，以尊敬、仰慕的態度對待他。
　　確定是否僅此而已之前，他不能隨便把這段關係破壞掉。
　　隼白並不清楚小黑能接受的界線到哪裡，也許小黑敬重他，敬重到願意聽從他任何無理的要求，可強摘的果實不甜，他不想強迫小黑。
　　輕輕用手背碰了碰少年紅透的臉頰，16歲的年紀剛硬的稜線開始冒出頭，不過小黑身上更多的是稚氣未脫，殘留著一點嬰兒肥，摸起來像麵團一樣軟綿綿的。
　　窺探小黑一身黑衣下的真容只算是第一步，他想要的遠遠不止如此。
　　隼白緩緩彎下身，一股灼燙的熱氣往他臉上撲，令他忍不住皺眉——就算是發高燒好了，這種溫度也未免高得太不正常……
　　簡直就跟火在燒一樣。
　　該不會……
　　不妙的預感閃過隼白的腦海，而下一秒，這個預感立刻在他眼前成真：小黑泛紅的皮膚浮現出淡淡的赤色炎紋，房間裡漸漸熱了起來。
　　「糟了…！」



　　好熱，好難受……喉嚨好乾。
　　金色的火舌啃噬著小黑的全身，他倒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汗如雨下。
　　火焰不肯聽他的話，肆意地炸出一波波火浪，不僅燃燒著忍村，還打算連他自己都燒毀。
　　為什麼控制不了呢……他並不想傷害任何人啊。
　　迷迷糊糊中他彷彿又聽見了刺耳的尖叫聲，那個他不想再聽到的稱呼來得猝不及防。
　　怪物。
　　控制不好力量的自己，就只是一味傷人的怪物而已。
　　小黑痛苦地縮成一團，閉上眼睛。
　　如果這把火燒了自己就可以停止傷害他人的一切，不如就這麼燒死吧。
　　『不準死。』
　　誰……？
　　小黑茫然地抬頭，有個人影泰然自若地走在大火中，竟然沒被傷到一絲一毫，他大步踏過倒下的殘骸來到小黑面前，蹲下身，溫柔地抱住了自己，一股冰涼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身體一下子就舒服了很多。
　　他看不見那個人的臉，但聞到了很熟悉的味道，寬闊的肩膀垂下一小把雪白的髮絲。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一陣寒風吹過，延燒的火勢迅速減弱，壓制了侵蝕自己的火焰力量。
　　『不用怕，我在這裡陪你。』
　　啊，肯定是隊長吧？會這麼對待他的，讓他感到絕對安心的，除了隼白隊長沒有別人了。
　　他又救了自己一次。
　　「……嗯。」
　　除了訓練，他從來沒有和隼白隊長靠這麼近過……小黑第一次聽見了隼白胸腔裡傳來沉穩的心跳聲，如海潮一般安定規律，不疾不徐，聽著聽著就能撫平他所有的不安。
　　『休息吧。』
　　小黑不假思索地閉上眼睛，埋在隼白懷裡，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呼……」
　　趕上了。
　　隼白一手扶著小黑，一手放下匆匆忙忙找出來的寒晶苦無，鬆了口氣。
　　發燒加上身體虛弱，火焰力量暫時失去本人的控制，好在把屋子給炸掉之前，隼白及時借用苦無的冰結之力冷卻小黑的身體，冰與炎之力一番拉鋸後總算是讓小黑平靜了下來。
　　「咦……隼白隊長……？」
　　隼白低下頭，對上了一雙水潤的大眼睛，小黑看起來還不太清醒，望向他的眼神充滿了疑惑。
　　金色，略微帶點橙紅的瞳色，和小黑的性格一樣，是很溫暖漂亮的顏色。
　　「醒了？」
　　「唔……牙哥跟琳姐姐他們呢？懸賞……」
　　「他們去處理，你發燒了，躺好。」
　　隼白剛要把小黑放回枕頭上，頸上突然微微一緊，小黑的手捏住了他的圍巾，輕輕扯了兩下。
　　「怎麼？」
　　「……別走嘛。」
　　隼白難得體會了一把不知所措的感覺，躺在他臂彎裡的小黑眼睛半睜半閉的，用虛軟的手指將他的藍色圍巾一點一點纂進胸前。
　　他可以把這看作是撒嬌嗎？
　　「好，我不走。」
　　「嘿嘿……」
　　小黑衝著他傻笑，頭一歪倒在他懷裡進入了夢鄉。隼白吐了口氣，乾脆拉過棉被蓋在小黑和自己身上，喬個舒服的姿勢靠著椅子，自己跟著閉目養神。
　　也許，機會真的比他預想要來得更大呢。
　　等小黑病好，他再好好想個辦法好了……
　　旁人都沒有看見的是，不苟言笑的精英小隊長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是鮮少會被人稱作「溫柔」的笑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