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雖無情、亦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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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1-15
在嬴墨月醒來後的隔天早晨,嬴墨月走到了本應開始早朝的大殿上,一時之間卻沒有任何一位大臣和武將前來上朝,一旁的太監看到嬴墨月躊躇不前的待在大殿,於是提醒了一下嬴墨月。
「公主,王上今日有病在身,故今日無須上朝。」
嬴墨月聽了之後,點了點頭後正要轉身離去之時,太監又說。
「王上口諭,要公主前往寢殿覲見王上,請公主隨小的來。」
太監說完後,便往寢殿的方向走去,嬴墨月緊隨其後,到了一條隱秘的廊道,心裡卻不禁疑問,為何自己不知道這個廊道。
兩人行至一個關著門之前房間,卻見有一人緊張的在門口走來走去,太監引導嬴墨月到門口時,發現緊張的人正是相國:張儀。
「相國,你站在門口外,有何急事?不然,怎會如此著急。」
「啊,拜見公主,王上等我們許久了,請公主隨臣一同入殿。」
「嗯,我了解相國的意思,請吧。」
就在太監打開寢殿的門時,嬴墨月和張儀同步進入,前去覲見嬴駟,但映入眼簾的,卻是一位披頭散髮、行為瘋癲、衣冠不整的嬴駟正坐在榻上邊調戲著身旁的侍女,邊狼吞虎嚥的吃著手上拿著的牛肉。
張儀見到這個面目的嬴駟,心中有些感嘆,也有些擔心,而看到張儀和嬴墨月在面前站著的嬴駟,令侍女們離開之後拿著布擦了擦嘴,並拍了拍榻上。
「來你們兩個都坐上來!。」
嬴墨月跟張儀互看了一下之後,便走到嬴駟旁邊並坐在榻上。
「不必拘禮~寡人想你們了。」
「要不要也來塊肉?」
嬴墨月小聲拒絕,張儀也揮手表示婉拒,嬴駟嘆了一口氣,隨後對著嬴墨月和張儀說。
「近些日子啊,寡人老睡不著覺,唉…有時不知不覺的,就走到羋王妃的寢宮去,淒冷寂寥…空無一人,只能聽見他的笑聲…還有,他撒潑的叫聲,哈哈哈哈哈…」
「看起來,王上是惦記王妃啦?」
「嘶~哈…自她離秦,我一日不想念他,呵…」
「唉…燕國如今又亂了。」
聽見燕國再度內亂的情形,嬴駟嚇得瞪大著眼睛看著張儀,而後又晃了一下頭,整理頭緒後說。
「哎呦,對啊…寡人找你和墨月來就是為了談這件事情。」
「墨月他啊,很久沒有出過國了,寡人想著,相國你不妨帶他一起去。」
「恕臣直言,王上想要接回王妃?」
「張子啊…你之所言,寡人深以為然,正如你所說,存燕要牽制那個趙國,呃…還得要…拖住齊國。」
「那王上可以聯合三晉,盟三晉可以存燕。」
「嗯,三晉合縱都尚且不敢伐齊,但如果有我大秦撐腰,他們就會膽大一些,只是有勞相國了,又得要跑一趟燕趙。」
「請王上放心,臣已經準備好了,那…羋王妃呢?」
「能見到最好啊,你倆個幫寡人多帶些衣物過去給他,布料,得…要花的,越花越好,那小妖精他臭美啊。」
「啊…還有,多帶些吃的過去,美酒之類的也多帶些,燕國苦啊…燕國那裡很苦啊,我那稷兒…小小的年紀,自幼在深宮嬌生慣養的,他哪出過這麼遠的門啊…咳。」
嬴墨月在一旁趕緊拍了拍嬴駟的背,想要舒緩嬴駟的病情所帶來的痛苦,張儀接著說。
「王上放心,臣和公主馬上就去了。」
「越快越好…」
「臣…遵王令。」
當張儀和嬴墨月正要起身去準備啟程燕、趙國時,嬴駟急忙的把嬴墨月和張儀叫回來。
「王上還有何事啊?」
「相國、墨月你們倆都說說看...寡人此時把他們母子倆都叫回來合適嗎...?」
張儀聽見嬴駟的提問,忽然腦袋停頓了一下,猶豫了一會之後只說了一句。
「臣...不敢貿然作答...」
嬴駟有些任性的,拉了拉張儀的手,但張儀卻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想法,嬴駟見狀也只能放開手,拋下對於召回羋王妃母子的想法。
「也罷...相國、墨月,你們一路走好啊。」
嬴墨月和張儀再度對嬴駟敬了禮之後,便轉身離開,為前往燕、趙國的遠行做準備去了,徒留一個,孤單的君王身影坐在榻上。
宮門裡走出兩人,一者為護君的公主-嬴墨月、一者為大秦之相國-張儀,兩人走向已經準備好的使臣車輦,還有嬴墨月所率領的親衛騎兵隊浩浩蕩蕩的從咸陽的大門出發了。
「墨月公主啊,此次去燕國必定會是一件苦事,臣之意,還是讓臣一人前往趙國吧。」
「王上口諭,嬴墨月不敢不從,在下雖為女兒身,但也有出過遠行之經驗,不會給相國添麻煩的。」
「既然公主決意與臣同行,我等也不好攔著,悉聽尊便是了。」
此時,遠在東北的燕國之地:薊城郊外的一座莊園庭院內,贏稷和貼身護衛-趙弋正跑跑跳跳的追著莊園內僅剩的雞,羋王妃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並跟追著雞的兩人說。
「好啦,就先緩牠個一天吧。」
「娘,再讓雞餓下去就沒肉吃了,我身體都覺得只剩骨頭了。」
「唉呦,你這個不中用的東西。」
一旁追著雞的趙弋氣的直拿弓箭,並將箭頭對準站在原地的雞,羋王妃詢問道。
「趙弋,你要做甚啊?」
「我就不信,吃不到肉!」
趙弋說完,當即拉弓往雞射了一箭,但箭卻被風流影響,導致箭矢歪掉並掉在了地上。
趙弋一臉鐵青的看了看,也只能無奈接受沒射中雞的事實,羋王妃拿了嬴稷身上的彈弓和一些石頭,放在彈帶子上,對準著雞用力拉,一放,石頭不偏不倚正打在雞的頭上,雞倒在地上,羋王妃開心的起來,一旁看著的趙弋也只能摸摸鼻子的認了。
過了一會,羋王妃拿著一鍋雞湯朝餐桌走來,一旁的士兵和嬴稷拿著木碗期待著。
羋王妃把鍋子放到桌上,用湯勺舀了一口熱湯,倒進士兵們的碗裡,士兵們開心的走到旁邊去吃,羋王妃隨後又舀了一勺肉湯倒在一位將領的碗裡,而且還多舀了幾塊肉給將領,將領忽然起身,拿著筷子夾碗裡的肉放在嬴稷的碗裡。
「王妃、公子你們先吃吧。」
隨後將領也走到一旁去吃了,羋王妃看了一下後,便也裝了一口肉湯在自己的碗裡拿進房間裡吃,而嬴稷則是自己在桌上開心的吃著。
然而,此時的燕國正陷入一場混亂,皆因燕國重臣:子之竊國,燕太子平輾轉來到齊國求援,孟嘗君:田文殷勤相待,並且慨然允諾,齊國必定出兵,解燕之國難,齊王應允,派齊將:田章,隨太子平歸國,解燕國亂黨、亡國之危,不想齊王毫無興義兵之念,卻只想在燕國的內亂分一杯羹,可憐燕太子平滿心報國,無意引狼入室。
田文和齊王在後花園散著步,田文想到了燕太子平的事情,隨即與齊王提議出兵的事,而齊王雖應允,但卻只派齊將「申靜」帶兵前去,田文分析道。
「申靜從無征戰經歷,在軍營中也只是訓練新卒,若是他帶兵平息燕國內亂,恐怕不妥。」
「愛卿,有何不妥?」
「臣擔心,會亂上添亂,子之可是身經百戰的名將,申靜剿亂,羊入虎口矣。」
「愛卿說對了,寡人就是把這一隻羊喂給子之,申靜帶領大軍,來日將是齊軍進入燕國的通路費。」
「臣,不解…」
「齊軍若是敗了,齊國是不是就有派大軍入燕的理由了?」
「再說,現在寡人可沒有工夫替別的國家治亂,幫齊國拓土,添幾個城池,寡人還是樂意的,這隻軍隊只准敗,只准戰死燕國,如此才能讓寡人的憤怒顯得真切,之後再派大軍入燕,也就理直氣壯了。」
田文無言以對,只能對齊王鞠躬,以表示無異議。
隔天,燕國內部混亂的戰火延綿到了薊城,燕太子平和太子妃:姬狐,率領殘餘部隊正在城中拼殺,欲殺出一條血路。
太子平和姬狐躲在斜角旁,姬狐果斷拿起長戈趁兵馬衝進來的時候,出奇不意的一刺讓一位騎兵從馬上被刺落下來,姬狐趁勢上馬,隨後對太子平喊道。
「太子快上馬!」
太子平上馬後,姬狐趕緊抓緊機會,駕的一聲,往城門的途徑策馬狂奔,然而,身後卻有一隊弓箭手快速發箭,太子平雖身中數箭,但終究還是逃離了薊城,最終兩人同駕一批馬逃到了一處野外。
「太子,你還撐得住的嗎?」
「我…呃!」
太子平叫出因痛苦而發出的聲音,隨之落馬而下,姬狐見狀立即下馬抱著太子平,而奄奄一息的太子平對著姬狐說出遺言。
「我沒用…國亂了、臣反了、燕人也苦了…」
太子平說完後便斷氣,姬狐傷心欲絕的抱著死去的太子平放聲大哭,直至夜晚。
薊城郊外的莊園內,羋王妃在房間緊張的睡不著覺,於是想打開房門透口氣,正要開門的時候,趙弋和嬴稷走了進來並關門,羋王妃嚇了一跳。
「哎呦,嚇死我了,來,你們倆回來的正好,趙將軍,情形怎麼樣?」
「王妃,屬下已經打探到了,太子平借了齊國的兵馬,要回燕國剿滅子之一黨。」
「何時應戰?」
「估摸也就三、五日便會到達薊城,王妃,我們要先留下來,還是先避一避?」
「呵,往哪裡避?若是走了,不管誰勝了,都會拿我們私自逃離問罪的。」
「可是戰火無情,此處又離薊城太近。」
「唉…不管了,先吃飯,來。」
羋王妃和嬴稷、趙弋一起坐下,嬴稷憂心的問了羋王妃。
「娘,燕國現在怎麼回事?」
「燕王將王位禪讓給子之,唯一的條件就是,要保住太子平的性命,不想…那子之繼位之後便要立即剿殺太子一黨。」
「太子平…會聽任被剿?」
「王妃,依末將來看,太子沉不住氣,子之尚未繼位,太子便召集一些將軍,欲奪其兵權,要以反王之名將其拿下,可嘆啊,太子所找的這些將軍校尉,都是子之的心腹,況且,燕國的兵權都在子之一人手中,大小將領,唯其號令行事,又怎會助太子呢。」
「稷兒…若情形如此,你該當如何呀?」
「娘,這麼問不妥吧…」
「有何不妥的?我們都被轟到這裡來了,再說也沒打算再回秦國,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說,仔細想想,情形如此,你當如何應付?」
「嗯…娘,稷兒覺得要逃,保命。」
「還有呢?」
「嗯…找個姑娘好成家,好生過活。」
聽見這句話的羋王妃拿著筷子對著嬴稷一丟,當即罵道「我丟死你這個沒出息的!」。
「娘,稷兒知道,若無主國之運,何妨持家度日,做個平常人,少了算計和被算計,也省心了。」
「你...你再說!」
「娘,孩兒不是不懂事,更不是沒出息,若是孩兒質燕,定無怨言,男子漢該有如此歷練,可是扯上了娘…孩兒,於心不忍。」
「哎呀,公子此言,臣倍感欽佩,若不念及人倫孝道,便不可爲一國之君哪。」
「唉…那些弒父篡國的君王,一樣可以開疆拓土、千載留名,沒見青史上留有君王孝道的,都是霸道。」
「孩兒若是為王,絕不做這樣的王。」
「好啊,娘等著看。」
忽然,外頭發出一陣推開的聲音,隨即,士兵的吶喊聲和刀兵互相敲擊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庭園。
為求安全,趙弋在門前聽著聲音後,拿起旁邊的長柄戰戈,並將手中配劍交予嬴稷。
「保護好王妃。」
嬴稷接過佩劍後,趙弋便提著長柄戰戈,吶喊著衝了出去。
「諸位休要慌張!協力誅盡惡兵!殺呀!」
待在房間裡的羋王妃握著嬴稷的手臂,嬴稷心裡雖有些害怕,但卻還是拔出劍來,預備著前來的敵人。
「娘,別怕!我護著你。」
「好,有兒在,娘不怕。」
庭院內,滿是一片廝殺聲,護衛和趙弋雖然拼勁全力剿殺,但卻仍讓一些士兵趁機穿越戰線直抵羋王妃和嬴稷的所在房間。
「快!秦國的公子就在裡面,快殺進去!」
眼看敵兵即將到來,羋王妃看了看四周,趕忙拉著嬴稷逃到其他房間去,但卻正好遇見了從空隙鑽入房間的敵兵,霎時,嬴墨月從外面的圍牆上跳下,手持蒼冥劍,以精密高超之劍法速殺敵兵。
「這位女俠,請問你是?」
突如其來的出手相救卻顯現一身優雅的身材,連羋王妃都看的出神,絕美的容貌讓嬴稷離不開眼,身上裝備的外層穿著白色的盔甲,裡面裹著黑色的袍衣,手上還拿著乾淨的蒼冥劍,嬴墨月眼看兩人停頓在原地,急忙又冷靜的說道。
「此地不宜久留,待情勢安全之後,再與王妃解釋,請王妃跟隨在下逃出此地。」
「我知道了,稷兒!我們先跟這位女俠一起離開。」
「嗯,好!」
這一次的夜晚似乎不太平靜,宛如煉獄的夜晚正逐漸破曉,一夜過後的薊城已是滿目瘡痍的景象,太子妃-姬狐披頭散髮的走在街上,試圖尋找自己為太子平生下來的兒子。
當姬狐想要放棄尋找時,在一處階梯的角落,看到一具屍體,手臂還蓋在一具男童的屍體,姬狐小心翼翼的將手臂撥開,卻發現死去已久的男童正是自己的兒子。
「臻兒…臻兒啊!」
方才經歷喪夫之苦,如今又有喪子之痛,姬狐的心雖然接近冷卻,但卻有一個念頭使她沒有放棄,那便是隱藏在內心的怒火。
此時,秦國方面,嬴駟位在行宮的庭園內欣賞著外面荒涼的冬季景色,忽然,有一位太監走來向嬴駟稟告。
「王上,楚使到了。」
而太監後方站著一位使臣,整理著衣冠之後,向嬴駟敬了禮之後說明自己的身分和來意。
「外臣-陳軫,拜見秦王。」
「啊~是陳軫啊,且先坐下來吧。」
「謝秦王賜座。」
陳軫看著旁邊有個小墊子,於是便慢慢的坐在墊子上,直直看著衰老的嬴駟一句不發,直到嬴駟忽然笑了笑並說著。
「齊國和楚國又打起來了?」
「唉…回秦王,兩國之君都是短視之徒。」
「呵呵,那依照你來看,何為目光長遠之君呀?」
「秦王算是。」
「嗯~你說得對,可惜躺下啦。」
陳軫聽到後立即回應秦王,安慰道。
「秦王萬年。」
「呵,萬年…若真有萬年,天下…又怎奈何得了我大秦?」
「嗯……忘了陳軫你…是楚國之臣?」
陳軫不說話,只有點頭示意,嬴駟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發出了煩惱的叫聲,隨後說道「唉呦…楚王他老人家,為何讓你來使秦呢?」。
「這裡的老朋友…可能更多一些吧。」
「哦~不是吧,你被貶啦?」
又見陳軫嘆了一口氣,只是低著頭,點了點頭示意,隨後又說。
「直言楚王,不可與齊戰,應該提防秦國,楚王不聽…我就來秦國了,」
「唉…自古啊,忠臣之言,往往難聽,嗯,陳軫,謀士諫言哪…定要擇時,要擇時啊…這一點,你不如張儀,你太過忠直了,太忠直啦。」
「外臣想問秦王,秦相現在位於何處呀?」
「嗯…韓國…?哦不,趙國。」
「秦相去了趙國?」
「是啊,齊國想滅燕國,寡人的意思,盟兵趙國,存燕。」
「該不會…秦王又想到楚國了吧。」
「哈哈…顧不過來,喂,楚王這叫你來,是否勸我發兵一起打齊國?」
「我王有此意。」
「…我王,我王?」
「陳軫…齊國也有派使臣來我這裡,要我幫忙打你楚國,可秦國該如何是好啊…唉。」
「這還得…秦王自作決斷,外臣不敢諫言。」
「陳軫!陳軫你不認得寡人啊?你沒在我秦國做過臣工!?」
只見陳軫把頭降得更低了,嬴駟見陳軫不願再說話,於是感嘆道。
「歲月如飛逝一般…過得好快啊…想當年,你在我秦國做臣工,寡人與相國,一直引先生為知己,可否念舊情,給舊主獻個計策?」
「陳軫…離秦之日,無時無刻不思念大王…雖為楚臣,然而,依然掛念秦國,外臣,願給大王講個故事。」
「講,寡人愛聽故事。」
「曾有一人獵虎,卻見兩虎相爭,他沒有引弓射箭,而是等兩虎俱傷,按理說,一個人連一隻老虎也打不過,可此人獵虎卻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兩隻老虎。」
「你是說…秦國是那個獵戶?」
「正是。」
「秦國可以仿效獵戶,暫坐壁上觀。」
「謝先生教我…謝先生啊…其實該當如何,早有謀劃,就是想試探先生,是否念舊~哈哈哈」
深覺自己被玩弄陳軫,頓時也跟著嬴駟笑了起來,但抬起頭來卻見嬴駟又哭又笑的模樣,才知道眼前的秦王,根本沒有真正開心過。
「人老了,老了,嬌弱了哈哈哈…受不得冷落,大王得寵著了,哈哈…!」
嬴駟忽哭忽笑的,讓陳軫有些驚訝,更多的是來自嬴駟不願意接受自己已經老去的跡象,而感到的酸楚。
然而,就在此時,一位太監趕忙的跑來通知嬴駟。
「王上。」
「你沒看到…寡人正與先生…說話嗎!」
「可是王上,事情緊急。」
嬴駟憤怒的拿起一旁的盤子往地板上一扔,太監嚇得立即跪下。
「急什麼!」
「燕使入秦了。」
「什麼時候來的?」
「昨日。」
「喔,那快請進來。」
「遵命。」
太監害怕的起身並趕忙去請燕使前去,陳軫一看嬴駟要召見他國使臣,於是立即上前告辭的說。
「大王保重,外臣這就告辭了。」
「無妨、無妨啊,一起聽聽,正好看看燕國會如何,這樣你也好向楚王交代。」
一會兒,燕國使臣上前向嬴駟敬禮後,說道。
「敝臣,拜見秦王。」
「免禮、免禮,燕國如何了?」
「太子平借齊國之兵,攻打子之,兵敗被殺。」
「把齊國都給打敗了?看來這子之…看來是個人物啊。」
「呃…敝臣,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啊?」
「羋王妃…」
「羋…羋王妃?你到底想說什麼?」
「噢,是大王的羋王妃,據報,已有人找到羋王妃…和公子稷的遺體…」
此言一出,陳軫驚訝萬分,瞪大著眼睛不自覺的看向嬴駟,而嬴駟不敢相信的說了一句。
「再講一遍?」
「已經找到羋王妃和公子稷的遺…遺體。」
燕國使臣說完後,便低下了頭,受到強烈打擊的嬴駟,停頓了起來,旁邊的陳軫也低著頭表示遺憾,燕國使臣安慰道。
「秦王節哀啊…」
「噢,不哀,呵呵呵…」
嬴駟笑著說完話後,便在痰盂吐了一口血,之後又轉頭看向陳軫,但嬴駟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了,於是,嬴駟咳嗽越來越嚴重,直到大量的血從口中吐出,陳軫和燕國使臣趕緊扶著嬴駟,並大聲呼喊著御醫。
「快!快帶王上回宮!」
然而事實,卻沒有如同像燕國使臣所說的那般真實。
「王妃!現在可不能停下腳步,一旦停下了敵兵就追來了!」
在嬴駟重病回宮的同一時間,位於東北的薊城郊外,嬴墨月帶著羋王妃和嬴稷匆匆忙忙的從莊園逃了出來,正累得沒辦法走的時候,忽聞一聲駕馬的聲音,嬴墨月趕緊拿著蒼冥劍跑到發出聲音的位置戒備,嬴稷定睛一看發現駕馬者是。
「是趙弋!」
趙弋騎著馬前來時,見到嬴墨月和羋王妃、嬴稷等三人安全,便迅速下馬,其面容憔悴不堪,精神有些疲憊的衝刺過來,就在那一刻,羋王妃安心的腿軟了。
「哎唷~這個混帳秦王、混帳張儀,還真想得出這個方法來整老娘,呵呵~哈哈哈~」
「王妃啊,恕在下攪擾,我等還是先尋找避難處躲著吧,這樣晚上就不必風餐露宿。」
「王妃,這位女俠說的對,咱們還是先去城內去找找避難所吧。」
「好,就麻煩你們二位了。」
於是趙弋和嬴墨月還有羋王妃母子一起到了薊城裡的廢墟,發現一間房子雖然破舊,但仍能遮風擋雨,於是羋王妃一行人迅速的將一些破爛的木頭和柵欄移開,隨後又在地上鋪了一張毯子,並將布袋放在上面,嬴稷好奇的打開來一看,發現裡面全是食物。
「來,公子快吃吧。」
「娘,這些都是從哪裡來的呀?」
「呃…嘿嘿,偷來的。」
「偷來的啊…那我不吃了。」
「好你個小子,出息啦?有能耐了是吧?不吃是吧?好。我們吃,來,趙弋、這位女俠可以吃了。」
「娘,現在身無分文,你從何處弄來這些雞鴨魚肉?」
「唉呦,我不是說了偷來的。」
「孔子曰,不飲盜泉之水,沾一個盜字,尚且忍住飢渴,娘竟然去偷。」
羋王妃氣的直拿小石頭往旁邊丟,隨後又罵了幾句。
「我偷你個頭啊,偷。」
「娘其實是把玉飾給變賣了…」
「若是變賣玉飾,也該精打細算,節省度用,何以如此鋪張?」
面對兒子的質問,羋王妃不發一言,只是慢步者走向嬴稷,拉著兒子的手到毯子的旁邊說。
「因為今日,是我兒的生辰啊。」
看著自己母親這麼一說,嬴稷頓時感動的下跪道歉。
「孩兒…謝娘親的養育之恩,請娘親原諒孩兒剛才的無禮。」
「好啦,吃飯吧。」
羋王妃說完後,趙弋和嬴墨月都各拿了一隻雞腿和果子吃著,而嬴稷只拿了一個果子起來吃,羋王妃靠近嬴稷詢問。
「怎麼樣?好吃吧。」
「嗯,好吃,不過孩兒還是要講,不該一下子就買那麼多,或者,今日一隻羊腿,明天一條魚,這樣也可見天天都有得吃。」
「呵呵…你可要記住了,我們可不是居家過日子,你也不必把自己當常人一般看待,你是秦國公子,雖不能貢上三牲,披了錦緞絲綢,但是這些可一件也不能少、不能缺。」
「娘,境況如此,不必拘於禮儀。」
「呵,娘知道不必如此~娘就是要你心疼,要你記住,境況如此…也不可磨了,不可磨了傲骨雄氣,這個排場不是用來鋪張的,是用來勸勉的。
「孩兒記住了,不過…下次可以用豬膽。」
「豬膽?為何?」
「越王勾踐,臥薪嘗膽,睡草堆、嘗苦膽一樣勉勵。」
羋王妃不可思議的看著嬴稷,然後又拿筷子丟嬴稷,生氣的說。
「你是成心要氣你老娘呢?」
「嘿嘿,娘又出粗語啦。」
母子倆互相打鬧著,趙弋從口袋裡正在拿什麼東西,嬴墨月則是閉上雙眼吃著雞腿。
「公子,末將沒有大禮相賀,這裡有塊藍田玉,送予公子當生辰禮。」
趙弋拿出一顆藍田玉佩雙手拿給嬴稷,嬴稷停頓了一下,然後婉拒的說。
「將軍,這個禮太重了,我不能收。」
「末將這顆藍田玉,雖是賀禮,實則嘉勉,懇請公子收下。」
「敢問將軍,如何嘉勉?」
「君子無故、玉不去身,玉有五德、公子可知?」
羋王妃靠近了嬴稷一點,想聽聽自己的兒子對於玉之五德有什麼說法。
「回將軍,玉有五德:潤澤以溫是謂仁、廉而不劌是謂義、垂而不飛揚是謂禮、縝密堅實是謂智、質地明晰是謂信。」
「末將希望公子往後便如此玉,修五德做君子。」
「娘,這…」
嬴稷看向羋王妃,看羋王妃如何決斷。
「快快收下吧。」
嬴稷接過了藍田玉佩後,向趙弋敬禮道謝。
「謝將軍贈玉。」
「喂,公子,你可要收好啊,小心又被王妃拿去換酒菜。」
「趙弋,出息了啊?」
「末將失禮了,請王妃恕罪。」
「呵,講笑的~你還當真了,真是一塊木頭。」
「不過稷兒…我們的確是不該收趙將軍的禮,人家一路上出生入死,保護我們母子倆,這今後…」
「王妃,請受末將一拜。」
趙弋截斷羋王妃正在說的話,之後起身向羋王妃打躬致謝,但羋王妃並沒有再說。
「將軍不必如此拘禮,來,坐下吧。」
趙弋聽從命令,緩緩坐下來了,隨後羋王妃又說著。
「不過呢,我倒是有聽你那昏君父王說過,上古造字、玉王同字、玉字,三橫一豎、三橫乃天地人,一豎乃參透天、地、人者,是謂王。」
「稷兒,你既收下了這塊玉,就要記住參透天、地、人,為王為侯,都不要再為娘的再吃這份苦了。」
「孩兒永記,沒齒難忘。」
嬴墨月聽見天、地、人便聯想起了仙靈古國的天、地、人三皇,心裡不禁一想「在外界之中居然還能聽見三皇陛下的名號,難道三皇陛下的名聲已經散播到外界去了嗎?」
看著眼前的兒子成了才,羋王妃內心深感欣慰,這時才知道女俠在旁邊坐著不說話很久了。
「啊,聊了這麼久,到現在為止都還不知道這位女俠的姓名呢,請問女俠尊姓大名?」
「在下說出來與王妃聽,恐有誇大不實之意,墾請王妃見諒。」
「沒事,女俠你說吧。」
「既然王妃願聽,那在下就直說了。」
嬴墨月起了身子,向坐在毯子上的三人敬了禮之後,開始介紹自己。
「在下乃秦惠文王之王妹,七年前捨身護君的墨月公主-嬴墨月。」
嬴墨月一言道出自己的身分,羋王妃、嬴稷和趙弋聽見後無不震驚,
「沒想到,女俠就是那位宮裡時常傳言的公主中的豪傑-嬴墨月啊。」
「不敢當,末將當年替王兄擋刀,歷經七年,方才醒來,卻不知這傳言是從何時開始散播的。」
「那公主是怎麼知道,我們母子會倆在此遇害呢?」
「在下奉相國之令,先行一步前來確保王妃安全,偶然看見王妃在薊城中逗留,幸好沒有來晚一步,否則在下就難以向相國和王兄交代了。」
「沒想到那個混帳秦王還真的惦記著我們呢。」
嬴墨月一講到嬴駟惦記的部分,羋王妃和嬴稷都表現出一副面有難色的表情,而趙弋則是尷尬的撇開了眼,嬴墨月知道羋王妃母子倆與嬴駟有些衝突,於是嬴墨月開始洗脫羋王妃母子對於嬴駟的觀感。
「王妃,在下知道,您對王兄有意見,而我也要順帶替王兄還有我的同族宗親,向王妃道歉。」
「公主不必如此,有罪的是那些王室宗親,公主沒有因為我是外族而排斥我和稷兒,已經是極大的胸懷了。」
「王妃過譽了,末將不過只是自比那些王室宗親們還來得目光長遠一些,所謂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觀念,到了末將這邊,僅是如同浮雲一般罷了,畢竟他們老一輩的人都說王妃是個禍水什麼的,今日來看,王妃非但沒有禍水之實,反而頗有王霸之主的氣質。」
「公主如此說,我真是受之有愧啊。對了公主,那個老傢伙現在如何了?」
「王妃是指王兄吧,自公子華將軍之死和王妃的陪嫁侍女自盡之後,王兄的病情便日益惡化,而王妃攜公子稷出走到燕國為質時,又因思念而更進一步的促使病情惡化。」
「如今,王兄不隻身體出狀況,就連精神方面也變得瘋瘋癲癲的,在下雖然知道王兄是因為過於思念你們母子倆,所以才會變成這樣,但按照現在的狀況...恐怕相國還得讓羋王妃和公子稷繼續待在燕國一陣子。」
「原來如此,唉,看來這個老傢伙是真的快走到盡頭去了。」
「對了,王兄於在下臨走之前,給了在下一個東西,說是要給羋王妃看的。」
嬴墨月從懷裡拿出先前在涼亭時,嬴駟給予他的傳位詔書,並拿給了羋王妃一觀,嬴稷和趙弋好奇的前去觀看,羋王妃的臉色變得有些複雜,嬴稷的表情也從平常的笑臉變成了憂心的模樣,趙弋看了之後,也展現出了混亂和不敢置信的模樣,隨後羋王妃將傳位詔書遞回給了嬴墨月。
「王妃,在下清楚你心裡的想法,不過還請放心,稱王之日,您和稷兒都不會受到傷害,而你的親戚們,在下也可保證會讓其享受榮華富貴,只是在這稱王的人選上...就請王妃別插手其中了,不然,可能連在下都沒辦法保你們。」
嬴墨月將詔書收到懷裡,之後便走到了外頭散步去了,而羋王妃跟公子稷的神情也迅速轉變成了無奈的模樣。
「沒想到這個老傢伙,是真的糊塗了,竟然會把王位傳給墨月公主。」
「娘,接下來怎麼辦…我們還能不能平安的回秦國。」
「唉…讓稷兒你回到秦國並登上王位看來是沒辦法了。」
「娘,自古以來,女子不能繼位,父王他…怎麼會讓姑姑當王?」
「娘猜想,大概真是你父王糊塗了吧,不過,有一點,娘很確定,就是我們如果真的能回去,那秦國的王位也不會是你兄長的,更不會是稷兒你的,而是這位墨月公主的。」
「娘,為何這麼說?」
「從看見墨月公主的第一眼的時候,娘就知道為什麼那個老傢伙會糊塗到把王位傳給他了。」
「因為墨月公主比我們強太多了,雖然沒有半點心機,也沒有半點感情,但他那保持著極度理性的做風,非常符合身為一位霸道之主的氣質,如此這樣的人物,連娘都望塵莫及呀。」
「不過,如果是奉張儀的命令,先行而來的話,那公主怎麼沒帶任何護衛就那麼精準地知道這裡?」
「娘的意思是…姑姑他早就知道我們在此遇難?」
「只從這些細枝末節來推斷公主是否早已知曉我們在這裡的情況的話,還是有些武斷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墨月公主現在沒有要對我們不利的意思就是了。」
「嗯…不過這樣也好,若稷兒真的無主國之運,稷兒就去找個好姑娘之後再接娘一起來住,娘,你覺得如何?」
「唉…好吧,我兒開心就好。」
此時,門外有一陣軍隊的行走聲和馬匹的嘶鳴聲,霎時,門外傳來嬴墨月的大喊。
「有敵軍!」
聽見大喊聲的羋王妃立即跑了出房門去一觀情況,嬴稷則拔出劍來跟著出去,欲保護羋王妃,而趙弋也果斷的拔出長劍隨著羋王妃跑到門外和拿著蒼冥劍的嬴墨月一同協防。
暗夜身分,大批兵馬浩浩蕩蕩的前來,但卻沒有發動進攻的準備,趙弋定睛一看士兵身上的鎧甲,立即想出是哪國的士兵。
「公主,是趙國的兵馬。」
「嗯,知道了,但還是不能放鬆警戒,繼續戒備。」
兵馬之中,有一人穿著大將鎧甲的武將從馬背上下來,隨即詢問。
「敢問羋王妃是否在此?」
面對不知是敵是友的兵馬,嬴墨月和趙弋不敢多說,仍滿是疑心,警戒著趙國的武將,忽然,讓嬴墨月守在背後的羋王妃回話了。
「我便是秦國王妃,請問將軍高姓大名?」
「末將乃趙國代相-趙固。」
趙固介紹自己之後,嬴墨月和趙弋仍是不敢大意,隨即趙固繼續說道。
「稟王妃,我王令我等帶領兵馬前來保護王妃,請兩位放心。」
趙弋仍半信半疑的看著趙固,嬴墨月回頭看向羋王妃,羋王妃點頭示意之後,嬴墨月和趙弋才將手中劍收起。
「多謝王妃相信,請王妃和公子,以及兩位移步回房間安生休息吧。」
「如此就有勞將軍了,來稷兒,去睡吧。」
羋王妃說完後,便帶著嬴稷回到破舊的房子裡去了,只剩趙弋和嬴墨月守在房子的大門入口,趙固也將兵馬分散開來,保護房子。
而就在離薊城的不遠處,秦國使節的隊伍行至半路,張儀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要隊伍停下,藉著副使的攙扶,張儀昏昏沉沉的坐在一處草地上開始打盹,卻聽見遠處似有駕馬的士兵迅速而來,隊伍的護衛,立即包圍住了士兵,士兵趕緊解釋說。
「稟秦相,我王請秦相移步敘話。」
張儀看了看左右的副使們,而後又停頓了一陣子,才回覆趙國士兵,趙國士兵聽見回覆之後,立即騎上馬去為隊伍帶路,而張儀和副使也趕忙的上了車,隊伍才跟著趙國士兵繼續前進。
深夜裡,在一處趙國行宮,裡面有著秦國的使臣隊伍,還有許許多多的武將和文臣們,而張儀坐在推崇胡服騎射的趙武靈王的左邊,過了許久,張儀仍不知怎麼開口之時,趙武靈王率先開口了。
「深夜貿然打攪,還請秦相恕罪啊。」
「豈敢、豈敢,敝臣不知趙王駕臨,未曾相迎,還望恕罪。」
「秦相不必如此,不知者不怪。」
趙武靈王想著官方的客套話都已經說完了,於是便開門見山的,向張儀直說有關於他自己心裡所要講的事情。
「寡人有意救燕國,眼下正與魏國、韓國商議合兵伐齊,秦相此次前來,是否也有此意呀?」
「大王所說不錯,正是如此,我王聞聽燕國有變,寢食難安,特派敝臣前來與趙國盟約,一起幫助燕國平息內亂、擊退外犯。」
「秦王很勤政啊,隔著那麼大老遠的地,心中卻還惦記著燕、趙。」
「秦與燕國一直為盟國,至今仍有秦公子質燕,以誠盟好之意呀,與趙國雖有齟齬,但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王一直都想與趙國盡棄前嫌,結兄弟盟啊。」
「哈哈,秦相果然會說話。」
「字字句句,都乃肺腑之言。」
「既是如此,寡人也就掏出心裡話講吧,秦國不是趙國的朋友,齊國也不是趙國的敵人,趙國只有強大,才會有越來越多的朋友,越來越少的敵人,寡人看來...現在的齊國、秦國,是趙國的勁敵,或者說對手。」
「哎呀,大王果真犀利,久聞大王力排眾議,推行胡服騎射,貴國國力大為壯大,面對這樣一個強大的勁敵、對手,秦國,倒真是想與之做一回朋友啊。」
「對了,秦相有沒有尋到公子稷啊?」
張儀想了一下,心知對方已經開始轉移話題,而想著接下來說出的話是否能夠直接說出,覺得即使照實講,也無甚問題,於是張儀回覆。
「回大王,還沒有。」
「那寡人就派一隊人馬,隨秦相去找,寡人聽說,秦王妃、秦公子都因避亂,輾轉來到趙國。」
「哦?如此真要多謝大王啊。」
「寡人冒問一句,秦相見完公子,以後作何打算啊?」
「我王思念公子,命我帶了些母國的特產衣物,交付完畢後,便即刻返秦。」
「這就好~本來想說,公子稷...就不要帶回秦國去了。」
張儀正在思考著趙王說的這一句話,隨之說出一句試探性的話,意欲聽出趙王的話中之話。
「敝臣想問大王,倘若帶回去呢?」
只見趙王的臉色逐漸從笑臉轉變成嚴肅的表情,隨後對著張儀,用帶有恐嚇的口氣勸告道。
「最好不要。」
「秦王患疾多時,日思夜想,還望大王放行啊。」
「秦相既然決意與趙國,乃至魏國、韓國合兵伐齊、存燕,這個時候...把秦國質燕國的公子領回去,是否妥當啊?」
「見過我王之後,公子必當赴燕,更何況而今的燕國已是一片亂局,王妃、公子滯燕,恐有危險。」
「那就索性留在趙國吧,如此更安全不是嘛。」
「大王的意思是,秦國要派出一位公子,去趙國做人質?」
趙王一聽見張儀說到自己心裡話的時候,臉色瞬間又變回了原先的和善,隨後謙虛的向張儀回覆說。
「不敢~寡人只是提個議而已,至於派公子滯趙之事可否,還得請秦相定奪。」
這一下,張儀遇上了難題,此時張儀的腦海裡不斷翻騰著,而其中更有兩種想法正在互相爭論,一者是為秦王著想,派出一名公子滯趙,好讓公子稷和羋王妃能夠順利回國,可一旦要是有公子滯趙的話,將來攻打趙國時,將會是一大阻礙。
另一者是為秦國著想,委屈公子稷和羋王妃滯於趙國,雖然說法如前者相似,但王上的病情卻是一天天的惡化,倘若未能讓公子稷和羋王妃及時回到秦宮,他們母子倆是否會留下遺憾,再者,秦宮的王室宗親們,定會因此而開始躁動,立時秦國便會陷入宗親內鬥之爭,而導致六國趁機伐秦。
就在張儀猶豫時,在羋王妃母子倆還有嬴墨月和趙弋那裏,羋王妃母子倆與嬴墨月和趙弋現在處身趙軍的大帳,面對不知如何尋得自己行蹤的趙國代相「趙固」,羋王妃開始詢問。
「將軍是如何知道我們母子在此的?」
「秦使去邯鄲,欲見我王,而我王卻恰巧在草原的一座行宮之中,傳信得知,秦王知道燕國內亂,薊城兵變已成空城、血城,末將怕王妃遭難,便請我王幫著找尋王妃,秦相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將軍是說,張儀要來?」
「是相國要來啊,娘,相國來到這裡,是不是要接我們回秦國的呀?」
趙弋心想著,羋王妃和公子稷從原本的莊園逃到薊城的一座房子除了嬴墨月以外,都沒有人看見,怎麼可能一下子就被趙國的軍隊給發現蹤跡,於是趙弋開始試探性的詢問。
「那麼一個荒僻的地方,將軍怎麼就找得那麼準?」
聽到趙弋的試探性詢問後,羋王妃好像理解了甚麼東西,坐在主位的趙固,笑了笑,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用玉雕成的吊墜,隨後轉交給趙弋拿給羋王妃一觀,反問羋王妃一句。
「敢問,這可是王妃的東西呀?」
羋王妃吞了一口氣,壓抑住自己內心的驚訝後,點頭表示同意,趙固又接著說。
「末將找尋王妃時,發現一小販竟然有如此華貴的玉飾,便當即捉了起來詢問,這才知道,王妃已經在趙國境內了,開初還不知道,以為是義渠王的王爺流落至此,後來有人說,這繫著玉飾的絛繩,是秦國王室特有的紋路,這才斷定王妃來了。」
然而,嬴稷小力的敲了敲桌子,引起了趙固的注意,隨後再次詢問。
「將軍,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我們相國來,是不是接我們回秦國的。」
「呵...恐怕,要讓公子失望了。」
「為何?」
「公子現在的身分,還是秦國送到燕國的人質,兩國的盟約沒有破壞,公子便不能返回秦國。」
當現場的火藥味正在逐漸濃厚之時,趙弋為了緩解氣氛,故意咳了一聲,隨後又問。
「秦使來可曾透漏過秦國的近況?」
「唉...不妙啊,太子無緣無故的突然調至藍田大營,嚴君公子疾,也開始不上朝議政了,秦王的病情現在是越來越重。」
「那現在是何人領國?」
「據說...是新近封賞的一位季君「公子壯」,不知王妃做何感想。」
「嬴壯...嬴壯,他這是要篡奪王位呢。」
「怕是沒那麼簡單。」
聽完趙固所說的話,羋王妃開始表現出一副帝王的氣質,一旁的嬴稷看著自己的母親,心態轉變得如此之快,但現在嬴稷無暇理會這件事,而是接下來的路該做何打算,羋王妃看嬴稷一副想要回到秦國的樣子,於是便順水推舟的詢問著趙固。
「將軍,你說,我們現在回到秦國合適嗎?」
「唉...前有滯燕之約,再者,秦廷如此動盪,若是王妃返回秦國,怕是進不了咸陽城,便會遇難。」
「將軍不必擔心,娘,我們先去找蕩哥哥,跟他一起回咸陽,然後幫他打嬴壯。」
聽見如此天真的話語,趙固和羋王妃一時之間竟有些尷尬,不過羋王妃還是輕嘆了一聲,說著一句話來反駁嬴稷,順便緩解現場的尷尬氣氛。
「你記住,王室之內,斷無親情。」
「才不會!我就不信,我與蕩哥哥沒有一點兄弟之情。」
「那你說說,你現在處在哪裡?秦太子身在何處?若是念及兄弟之情,便無滯燕一說,就算你的蕩哥哥真念著兄弟之情,你的父王也絕不會答應的,相反的...他還會阻止。」
同一時間,秦國內宮,王后的寢殿內,王后正準備更衣就寢的時候,外頭傳來了太監的呼喊聲。
「夫人,夫人,夫人情況不好了!」
「何事驚慌?」
「王上,王上他。」
「王上怎麼了?是不是犯病,你還呆站在這裡做甚麼?快去叫御醫呀!」
「可王上他不見了。」
「何時不見的?」
「屬下不知。」
魏紓想了一下,隨即想出了一個想法,轉頭回問太監。
「是不是出宮去了?」
「稟王妃,屬下已經點清了宮中所有的護衛,都沒有隨王上出宮,王上身旁的內侍宮人都在,但都不知道王上去哪裡了。」
「唉呦,天哪!」
魏紓心急火燎的帶著侍女和太監們,拿著火把在後宮之中呼喊著王上二字,希望嬴駟聽見聲音後能夠有些回覆,而就在此時,有一位穿著鎧甲的公子帶著侍衛,走上樓梯時正好遇見魏紓,魏紓詢問公子說。
「壯公子,你出去的時候,有沒有見到王上?」
「唉,都找遍了,都沒有一個人影和蹤跡。」
「這...這王上到底會去哪裡呀?」
「夫人,秦宮百年以來,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啊。」
「那…快去找呀。」
「是!你們隨我來,其餘的人去其他地方再去找找。」
嬴壯帶著人馬繼續尋找,魏紓也隨著帶人尋找。
隔日早晨,搜尋行動已經截然結束,而在大街之上,有一個人穿著黑色紅袍,披頭散髮、空著腳走在路中央,一邊的平民百姓們接近時,無不退避三舍,皆因這人所散發的奇臭。
「哎呦,這個人是誰呀,怎麼那麼臭啊。」
「但是,你看他穿的衣服呀,,不是尋常人穿的衣服啊。」
這個人持續的走著,而旁邊路人也都一個個遠離這個人,直到前方有一隊車隊,伴隨著一隊,正徐徐的走來。
「前方何人?快讓開!」
然而,此人不顧警告,依舊直行走去,車隊前排的士兵擋在那個人的前面,但卻一直被此人推擠過去。
「什麼人!竟敢衝撞將軍車駕!」
霎時,嚴君:嬴疾趕忙的從車駕走了出來,隨後上前去看看制止士兵。
「你們都退下!」
被士兵擋著的人,被擠的火氣上升,趁著怒氣之下,隨手打在嬴疾上,旁邊的士兵正要動手的時候,又被嬴疾制止後,慢慢靠近前去,而後發現,這個披頭散髮的人,正是嬴駟。
「王上!」
披頭散髮的嬴駟忽然失去意識,倒了下來,嬴疾和其他士兵趕忙抬著嬴駟帶到車駕裡面去,旁邊看著的百姓都竊竊私語著。
「這不是秦王嗎?怎麼變成這樣了。」
「是啊,怎麼變成這樣了。」
當嬴疾和眾士兵將嬴駟抬到車駕上時,嬴駟又恢復意識,開始胡言胡語的說。
「車裂商鞅…趕走八子…殺甘龍!呵呵…車裂商鞅…」
嬴疾將嬴駟安頓好位置之後,上了車後,車駕便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