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出發前夕

空間重疊現象就聳立在尼泊爾境內的上端，甚至因為空間的重疊導致現實現象的非自然彎曲，【物質】、【物理現象】、甚至是【客觀事實】都被迫妥協彎曲，如此駭人的現象所幸並不是人人都能觀測感知，不然會造成多大的恐慌，以及崩潰自殺。

不可感知，並不是因為那片特殊怪異的領域隱形、藏匿，而是因為凡人的感官接收光影、震動、頻率的範圍不大，大腦無法理解，所以才感受不到變化；但是感官敏銳超過常人的其他動物卻早已經驚駭不已、行為失常，而一些感官敏銳的人也是能察覺異樣，但是也只能產生一種不安、恐慌、壓迫，大腦卻無法解析那些異樣訊息，導致大多數的人們看不見那巨大的懸浮領域。

...大多數而已。

白髮鬼自己目測大概合適的落腳點，才剛道那裡，就發現那個適合垂掛將落到方芎的山崖凸起處已經有不少人聚集了。好幾波勢力各自穿著不同的制式服裝，彼此之間劍拔弩張。


試圖完全統治世界的光明會、試圖維持現實世界的基金會、試圖剷除所有異端，回歸純粹宗教掌握世界的宗教財團法人聯盟，這些跨越國家概念，純粹由信念、野心、企圖、理想，不同行為、不同準則、不同信條的人，也為了探索這個領域的優先順序，還沒開始整備隊伍，就已經開始準備廝殺起來了。

白髮鬼也不打算理會他們，逕自從人群中間穿越過去，完全無視那些人手裡的真槍實彈、概念武器、甚至是超自然現象武器化的特殊設備，他逕自拉來一把椅子，穿過人群、坐下，一邊點起香菸，一邊道：

「別在意我，我一旁看好戲而已，最好是打成一片、血流成河。」


話一說完，在場的人不約而同紛紛調轉武器槍口，死死對準白髮鬼。


「看來你們還是能達成一致共識的嘛！」白髮鬼用著平淡的語氣，道：

「我不管你們出於什麼目的、有什麼企圖，可以為了爭先恐後的送死就要大打出手，我也是佩服。

那裡可不是什麼天堂仙境，也不會有什麼不需要代價的奇珍異寶，就算有什麼超越物理現實的奇蹟妙物，那麼也都是代價極為大的東西。

然而，【那個世界】通常可以大方的出現在這裡，不想方設法隱匿自己、不刻意屏蔽生物感知，那麼往往呈現的會是一個完整成熟的危險領域，有著自己的一套法則、有自己的生態，而那些東西遠遠超過你們這些專家的【常識】與【邏輯】。

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當領域展開在我們所生活的世界之中，大多數情況都是為了獵食，不刻意誘捕、不刻意顯現、不刻意隱藏，那麼最好的情況便是它並不是有意識的刻意專挑人類。


不刻意專挑人類，並不代表它不會吃人， 但是它的進食方式、內部生態體系、構造，你們卻無法透過傳統的探勘手段得知，你們可以知道它的位置，也是透過將現實世界的異常數據整合分析出來的結果。

但是你們這些人會在此出現，這就意味著你們常用的衛星、儀器、無人機沒辦法探索，甚至是超自然的心靈遙視都不能遠距離安全探勘，所以你們這些砲灰才會共同聚集於此。

我不是什麼道德制高點的評判者，也不是網路鍵盤俠酸民，更不會鼓吹大家相親相愛彼此攜手合作，反正你們都是一群為了不同目的不可調和的群體，那麼就讓紛爭更激烈點吧！反正我也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畢竟，我也是那個世界的物種，我雖然克制自己不吃人，但也不排斥直接取用新鮮的屍體，我就像禿鷹一樣在一旁凝視你們怎麼廝殺而亡，然後提前收了你們飽腹，免得你們這些傢伙白白浪費性命投食給方芎了。」


白髮鬼嘴上說著不是勸架的語言，但是他那帶著三分恫嚇的言詞卻非常有效的讓那幾群組織紛紛收手。

面對一群火力強大、背後勢力龐大的不同組織成員，能夠如此囂張挑釁的人，也只剩下白髮鬼這樣恐怖的存在。

所有組織都知道白髮鬼的存在、若干資訊，以及跟他相關的都市傳說；但是最清楚白髮鬼所有詳細資訊的組織卻在一夜之間覆滅，成為上個世紀八零年代最恐怖的都市傳說，七零八落的訊息中，白髮鬼很可能就是那個組織消亡的元兇。

有些組織也曾試著囚禁過他、試著處決他，但是結果不僅很不理想，還牽連許多條生命的湮滅，凡是參與過囚禁、處決的決策高層沒人能逃過他的追殺，而且會以最為慘烈的死法呈現在決策者們的聚會檯面上。


這些激進的紛爭、廝殺大多是千禧年之前，更早可以推算到美蘇冷戰時期；公元兩千年之後，應對白髮鬼的方式則是採用了更為【溫柔】的手段，聯姻、合作、貿易、學術研討，任何名目上聽起來不是很激進的藉口都試過了一輪，雖然有很多磨擦，但大體上都還算是不怎麼出人命的合作關係。

所幸，他還有一部份是人；不幸的是，就因為他一部份還是人，他的行事邏輯準則，大多數時候都是渾沌、超乎常識；唯一可以被理解的部分，是一種被稱為『唐吉軻德症候群』的英雄妄想症，大多數時候他的行為會將自己局限在某種俠客、英雄幻想之中，劃分出一條行為準則底線。

這條底線也是他人類部分的界線；一但越過這條線，他不會像故事中的那些虛構英雄妥協、隱忍、接受、化悲憤為力量、找機會反擊，他會直接成為怪物，遠比英雄故事裡面的怪物、反派還要恐怖與混沌。

但是就是這股違反常理的力量，二十多年來許多世界級別的非自然災難都是白髮鬼所了結，然後在絕大多數公眾不知情的狀況下，透過媒體與訊息轟炸掩蓋過去。


力量強大、不受控管、不接受控管、任意妄為，但是卻沒有野心，白髮鬼無論是特立獨行也好、為所欲為也罷，他的到來永遠諭示著事情不簡單，尤其是涉及到【那個世界】的時候。

儘管他不屬於任何一個組織，他也不效力任何一個組織，但是卻也在這些組織間有著很強大的話語權，而這不僅僅是他的強大，更是因為他是目前已知可以有效對付【那個世界】的唯一選擇，因為只有白髮鬼是唯一被【那個世界】重度侵蝕後，沒有徹底脫離人類、完全變成怪物的存在，而唯一避免他繼續劣化的底線，就是【別招惹他】...


「在場的組織有人有委託白髮鬼嗎？」那群組織中終於有人開口詢問。

在一陣沉默之後，終於有人對白髮鬼問道：

「那麼，你是承接哪一邊的工作？」


「算是私人委託。」白髮鬼道：

「如果不嚴謹的來說，是刺客公會，不過更偏向於尋找私人物品方面的私下委託。」


「那麼你介意多戴著八十公克的數據收集器進去嗎？」基金會的研究員趕忙問道。


「眼鏡那種？」白髮鬼道。


一聽到白髮鬼鬆口的語氣，其他組織紛紛躁動起來，說實在的，這些現場人員其實也不是真心想要冒險進入未知地區，但是還要顧及上頭交代的探勘任務，如果白髮鬼願意的話，確實是有不少輕量化的便攜探勘裝置可以委託佩掛。

而基金會搶佔了先機，優先遞出了可以收集影像、光譜數據的眼鏡，那麼其他組織就已經慢了好幾步，因為白髮鬼的運動機能、戰鬥力太強，他遇到交戰時才不會顧及設備安全，壁掛、胸前、腰間的輕便探測裝置肯定會在打鬥中遺失或者壞損，唯獨眼鏡的佩掛位置風險最低，畢竟白髮鬼無論人類成分多寡，潛意識都盡可能避免不頭部受傷。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他們必須捨棄掉所有嫌隙與組織紛爭，達成合作，而且還得趕在白髮鬼失去耐性以前，因為白髮鬼的耐心從不穩定，全部取決於他隨身攜帶的香菸剩下多少支，而他抽菸的速度都很均勻，一支三分鐘、一根接著一根，以一包菸二十支裝為計算，等於是一個小時的倒數計時；而此時白髮鬼身上所攜帶的香菸只剩下五支了。


「諾，要不要試試。」一個傭兵在組織研究員的示意下，在白髮鬼要點新菸之際，趕忙遞上自己的菸。


「水手風帆牌出了新品？」白髮鬼道。


「是啊，部分地區限量。」傭兵趕緊給白髮鬼點上菸，恭維道：

「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這還有幾包。」


「那全都賣我吧。」白髮鬼打開自己運動褲側口袋，口袋裡滿滿各國不同鈔票的，忍不住抱怨道：

「每次我想買菸的時候，我確實可以到店門口，但是我可沒法保證我自己跑到哪個國家，麻煩死了。

有的國家可以電子支付、有的國家菸酒不可刷卡、有的國家只收現鈔。

美金收吧？我這只剩大鈔了。」


「都給你也行。」傭兵道：

「那群科學家總是以精密電子儀器怕干擾為藉口，自己不抽菸卻還禁止別人抽菸。」


「理性思維的人最不明白的就是吸菸這種毫無意義的虛無主義行為。」白髮鬼長吸了口菸，道：

「你應該有聽說過關於我的一些謠言，以及恐怖故事吧？我這麼說了吧，那些笨蛋從來都不會檢討為什麼我會拒絕被收容、被囚禁，而是越討論越奇怪。

非必要我不會刻意主動進去禁菸區，更別妄想把我關在禁菸區。」


「那你可以去的室內公共空間那真的很稀少了。」傭兵感嘆道。


「人類社會的話，確實如此。」白髮鬼道：

「但是值得我捻熄香菸，靜坐一會兒的室內公共空間可不多就是了。」


在白髮鬼抽菸的間隙，那群組織成員透過趕緊的交涉、協調、以及上頭上司的跨組織協調。最後在七手八腳中，拼湊出了一副護目鏡設備，上面的資訊可以由多個組織共享探勘訊息。

而白髮鬼接過了護目鏡掛在臉上，轉身一個跳水姿勢，就以自由落體的方式落入方芎的領域之內，從眾人視線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