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讚02.她環擁故鄉
本章節 2844 字
更新於: 2021-11-09
林宇和她躺在毛毯鋪著的克難地板上。
林愛雅於如昔蕭索的時光中，扒著毛毯轉過頭，側臥著問索她最愛的爸爸。
「如果我結婚怎麼辦？」
「什麼？」林宇稍偏頭，百無聊賴輕問。
「嘻，那你就只能在這終老，我指的是這個。」因林宇手伸來撥開愛雅濕漉瀏海，她一下情急道。
可林宇依舊在撥開同時，深深凝望進似同卻多添清秀的臉蛋。
「就說不是指這個……」
「我會把妳交給怎樣的人呢？」林宇好似怕一語成讖輒矣，反覆挲頷琢磨道。
「對呀，我也不知道，重點是把拔就要孤老終生了。」林愛雅抓準時機，除揪了一下爸的濕髮，順再添一筆。
「這麼說，妳會放棄爸爸寶貝囉？」林宇縮進被毯更裡去，順裝出哀戚的可愛哭臉來。
總算回到平時的氛圍，熟悉的一搭一唱、予取予求，令林愛雅勝利般先行爬起，有模有樣地鑽出被窩中，一併扭乾了滴水成徑的粉外套，一面假裝隨口說：「那可不一定……」
「就看把拔的誠意囉！」她機伶的伸向還賴床的林宇，手搖了搖，屁股撅向已然放晴的外頭。
林宇如同不用看就知那肚裡蛔蟲，打了下哈欠，轉瞬撐著地面，那地板都不禁發出匣匣聲，依附在他的撐臥上，被戶外陽光亂射而散出微光。
「可憐的我喔，不過妳問得好，如果有人識相要娶我的寶貝，那通常不會是太差的人，更何況我相信妳的眼光。」
林宇直接順愛雅的手被拉起，林愛雅這時反被澆了一壺藥水似的，搞不懂這爸的邏輯，正要問去時，他又已護住她雙肩，帶動著朝屋外停在沙丘一隅的吉普車前進。
「足矣、足矣。」反正林愛雅等不及出去兜風，立馬拋開爸爸不追究反倒堆笑的反應，率先脫離朝車子奔去。
「我們要去哪？」她興奮趴在車頭，朝正發動有一月沒開的引擎座後的爸討拍。
「最近梅雨季終於迎來天晴，妳說我會去哪？」
「嗯嗯……」是往南的三貂角、宜蘭頭城？還是往北遠一點的淡水八里？最好是後者，爸的故鄉不能一直逃避，但有鑑長久以來沒踏出基隆沿岸過遠，了無頭緒下真的不好猜。
「我們要去金山野柳！」隨車子哺哺的發動聲，吉普車蓋都迫不及待的微翹起，林宇拍了拍副駕座，就只換來林愛雅黯淡下來的眸光。
就知道！又是那每回必去、從來沒變過的沙灣再過去一點，還是同款沙灣的地方！
他們一路行經漁港、海洋公園、螃蟹料理餐廳，到金山老街外沿的小廟停車場、賣鴨肉美食的巷內店舖，沒錯均是藉車代步，因這些在爸爸口中如栩栩如生記憶的光景，全在上世紀末便悄悄消失。
雖說連這等碎唸都會背的愛雅，很不給面子，凡經之處必啐嘴，甚至無聊到反手抵住嘴巴，撐著腦袋勉強投入。然而她的心情可想而知，要是曾經的女王頭、海豚表演還在野柳公園的話，她也不用光對廢墟做想像了。
而且肚子也是空虛，都怪老街鴨肉不知影蹤，只徒留大概的店面招牌樑子，其餘好手藝的總舖師傅如今應成為水源區芸芸眾生的其一枚，光擔心水源不夠攝取，哪有閒情煮鴨子了吧？
「我肚子餓了，別再逛廢墟了啦……」
「正要去平常那風箏綠地，等一等就有包子吃了喔！」說著同時，林宇加踩油門，當繞過一圈似轉回原途，而在一塊消波塊築成的凸出綠地前停下，任飢腸轆轆的愛雅飛也似尋去攤家前。
她早來了無數遍，不意外地直接大方和老闆閒聊。
「小妹妹，要肉包還菜包？乾脆兩個都包好了，今天我為妳多準備一大堆在後面捏，看到沒？」
「有喔，您最貼心最懂我了，老闆叔叔一個肉包來先！謝謝！」
「哈哈，這年紀發育怎麼吃這麼少啦……」
於是老闆當真阿莎力的立來一顆大包子，並向正探來的林宇準備收錢，而當然愛雅便呼著手裡肉包子、裹著不怕燙的塑膠袋，前去海堤邊，那兒有其他人。
「我說，依我看，」只聽肉包老闆突然跟爸聊了起來，不過狀似語重心長，「您家閨女也到了上國中的年紀了，不去正規體制學習這樣好嗎？我家笨兒子成天嚷嚷不愛讀書，不也撐過高中了嗎？其實啊，學校教育是不可以斷的，即使在這種時代氛圍下。」
「時代沒有不好，需要的是耐心。敝家小女有悉心的接受過薰陶，不用特別勞您煩心。」
當林宇似乎回完話、銀貨兩訖時，林愛雅尖利的耳朵即使在遠遠路上都聽進，但她並未起伏，其實這些話她心裡有數，早就認份其間註定的規矩，不再爭了不是嗎？
然而老闆內情居然還有，說出令她錯愕不已的話：「但是林先生，區民都很清楚，你不是沒有背景沒有錢的，只要和家裡人討不就好了？就算你學歷再高，有再多原因，都不該讓林小妹妹，繼續沒戶口沒法上學啊！」
到此林愛雅頓足，完整收進老闆忠告。
老闆竟然認識爸爸，和其他區民也是！這不是不可能嗎，她從來沒聽他提過姓氏，這回卻正確叫出，看來真有一段時間內知情，說她沒戶口雖然不無可能，可是這太奇怪了呀！
她是幽靈人口？爸怎麼從來沒提過！
太可惡了！
正當林宇當作耳邊風不聞問的走來，她卻立馬一個飛腿奔上海堤邊沿，直驅其下階梯後的海潮之中。
她站到海線與岩石之間，不願回頭，就讓海風颳去她爸的喊聲，讓她一人在自己呼吸聲中靜靜。
她望了望海，很用力的拍擊卻靜謐；再望了望巨石，很濕滑顏色不均，但仍屹立著不被擊垮。
他們倆最佳拍檔，就是這樣靜守於彼此身旁，偶爾鏗鏘交鋒、偶爾深情綿綿。
自己是否像極了賭氣的巨岩？她直管恢復精神，便立刻抓下背後揹包，林宇藍色軟布的包裡塞著他的毛巾、驅蚊液等等，她刻意彎身在面前的岩底，運用單手捏住幾粒東西放進了包，將它拉回一半。
回過頭，林宇已無聲站在最下階梯上，雙眼輕瞇任身迎風，狀似一樣明白靜海療癒。
「還你，自己的東西自己拿。」林愛雅反身交回，自兀向前，等著後續預期反應。
「嘿嘿。」林宇雖假裝不好意思的傻笑，卻在翻開揹包時，用力將其抖下，並忘我憨直的奔到更深入的海潮央。他邊唉唉地叫：「哇！！！！一堆海蟑螂！！！」
嘿嘿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同時林愛雅幸災樂禍而轉身檢看，但卻已然笑不出來。林宇他，一個魁梧的大人，竟然絲毫不見了蹤影。
「不會吧？」林愛雅趕緊衝去同深的海潮，四下撈游，卻依然毫無動靜人跡。「把拔？把拔？好啦，是我不對，你不要因為怕蟲就從此不理我了啦……」
她著急欲哭，這時一塊後方巨岩下傳來冒泡聲。
海面下有東西，這回不是只有海蟑螂，她潛了入臉，後仰在巨岩旁才心安於林宇正以著同姿，在她身旁。
他打算讓海蟑螂與同類團聚，正拚命邊抗拒，邊試圖挖進包包裡，幸虧林愛雅機靈倒出包內僅剩的毛巾，這才可安全誘出了所有海蟑螂。
只見他們有求生意志的靠己爬入岩縫內，正式重獲安寧。唯有愛雅的心百般洶湧。
她一把抓著林宇出海面，再不由分說扭他回岸上階梯。一路跳過每顆擋路巨岩，滑溜溜的卻很難讓她倒下，這些均似被後頭灼熱的目光盯著。
「知道嗎？我也想快快見妳長大。」
聽著，林愛雅心酸掩蓋起回過了頭。即刻，她被兩手捏住兩顆具有嬰兒肥的腮幫。
好似回應了方才話語，林宇重重揉躪了番她未成熟的圓臉。但卻禁不住笑了。
一把將他的手抓回，林愛雅習於那番笑，只應了而默默拎著他，一起踏過最後兩顆岩，緩緩歸岸。
「這像不像走紅毯？」林愛雅幽默的逗著正認真牽穩她的稱職父親。
「那會牽往哪裡呢？我一定會好好把妳帶去。」林宇回擊。
然愛雅只反身再度望了番海景，水波粼粼，遠處像耀上了靛色精靈，晶閃的同日陽輝映。
只在這和記憶中烙印，愛雅的心異常穩了，倏忽平靜地道：
「至少，『它』能見證。
「而我永遠不會忘記它。」
林愛雅於如昔蕭索的時光中，扒著毛毯轉過頭，側臥著問索她最愛的爸爸。
「如果我結婚怎麼辦？」
「什麼？」林宇稍偏頭，百無聊賴輕問。
「嘻，那你就只能在這終老，我指的是這個。」因林宇手伸來撥開愛雅濕漉瀏海，她一下情急道。
可林宇依舊在撥開同時，深深凝望進似同卻多添清秀的臉蛋。
「就說不是指這個……」
「我會把妳交給怎樣的人呢？」林宇好似怕一語成讖輒矣，反覆挲頷琢磨道。
「對呀，我也不知道，重點是把拔就要孤老終生了。」林愛雅抓準時機，除揪了一下爸的濕髮，順再添一筆。
「這麼說，妳會放棄爸爸寶貝囉？」林宇縮進被毯更裡去，順裝出哀戚的可愛哭臉來。
總算回到平時的氛圍，熟悉的一搭一唱、予取予求，令林愛雅勝利般先行爬起，有模有樣地鑽出被窩中，一併扭乾了滴水成徑的粉外套，一面假裝隨口說：「那可不一定……」
「就看把拔的誠意囉！」她機伶的伸向還賴床的林宇，手搖了搖，屁股撅向已然放晴的外頭。
林宇如同不用看就知那肚裡蛔蟲，打了下哈欠，轉瞬撐著地面，那地板都不禁發出匣匣聲，依附在他的撐臥上，被戶外陽光亂射而散出微光。
「可憐的我喔，不過妳問得好，如果有人識相要娶我的寶貝，那通常不會是太差的人，更何況我相信妳的眼光。」
林宇直接順愛雅的手被拉起，林愛雅這時反被澆了一壺藥水似的，搞不懂這爸的邏輯，正要問去時，他又已護住她雙肩，帶動著朝屋外停在沙丘一隅的吉普車前進。
「足矣、足矣。」反正林愛雅等不及出去兜風，立馬拋開爸爸不追究反倒堆笑的反應，率先脫離朝車子奔去。
「我們要去哪？」她興奮趴在車頭，朝正發動有一月沒開的引擎座後的爸討拍。
「最近梅雨季終於迎來天晴，妳說我會去哪？」
「嗯嗯……」是往南的三貂角、宜蘭頭城？還是往北遠一點的淡水八里？最好是後者，爸的故鄉不能一直逃避，但有鑑長久以來沒踏出基隆沿岸過遠，了無頭緒下真的不好猜。
「我們要去金山野柳！」隨車子哺哺的發動聲，吉普車蓋都迫不及待的微翹起，林宇拍了拍副駕座，就只換來林愛雅黯淡下來的眸光。
就知道！又是那每回必去、從來沒變過的沙灣再過去一點，還是同款沙灣的地方！
他們一路行經漁港、海洋公園、螃蟹料理餐廳，到金山老街外沿的小廟停車場、賣鴨肉美食的巷內店舖，沒錯均是藉車代步，因這些在爸爸口中如栩栩如生記憶的光景，全在上世紀末便悄悄消失。
雖說連這等碎唸都會背的愛雅，很不給面子，凡經之處必啐嘴，甚至無聊到反手抵住嘴巴，撐著腦袋勉強投入。然而她的心情可想而知，要是曾經的女王頭、海豚表演還在野柳公園的話，她也不用光對廢墟做想像了。
而且肚子也是空虛，都怪老街鴨肉不知影蹤，只徒留大概的店面招牌樑子，其餘好手藝的總舖師傅如今應成為水源區芸芸眾生的其一枚，光擔心水源不夠攝取，哪有閒情煮鴨子了吧？
「我肚子餓了，別再逛廢墟了啦……」
「正要去平常那風箏綠地，等一等就有包子吃了喔！」說著同時，林宇加踩油門，當繞過一圈似轉回原途，而在一塊消波塊築成的凸出綠地前停下，任飢腸轆轆的愛雅飛也似尋去攤家前。
她早來了無數遍，不意外地直接大方和老闆閒聊。
「小妹妹，要肉包還菜包？乾脆兩個都包好了，今天我為妳多準備一大堆在後面捏，看到沒？」
「有喔，您最貼心最懂我了，老闆叔叔一個肉包來先！謝謝！」
「哈哈，這年紀發育怎麼吃這麼少啦……」
於是老闆當真阿莎力的立來一顆大包子，並向正探來的林宇準備收錢，而當然愛雅便呼著手裡肉包子、裹著不怕燙的塑膠袋，前去海堤邊，那兒有其他人。
「我說，依我看，」只聽肉包老闆突然跟爸聊了起來，不過狀似語重心長，「您家閨女也到了上國中的年紀了，不去正規體制學習這樣好嗎？我家笨兒子成天嚷嚷不愛讀書，不也撐過高中了嗎？其實啊，學校教育是不可以斷的，即使在這種時代氛圍下。」
「時代沒有不好，需要的是耐心。敝家小女有悉心的接受過薰陶，不用特別勞您煩心。」
當林宇似乎回完話、銀貨兩訖時，林愛雅尖利的耳朵即使在遠遠路上都聽進，但她並未起伏，其實這些話她心裡有數，早就認份其間註定的規矩，不再爭了不是嗎？
然而老闆內情居然還有，說出令她錯愕不已的話：「但是林先生，區民都很清楚，你不是沒有背景沒有錢的，只要和家裡人討不就好了？就算你學歷再高，有再多原因，都不該讓林小妹妹，繼續沒戶口沒法上學啊！」
到此林愛雅頓足，完整收進老闆忠告。
老闆竟然認識爸爸，和其他區民也是！這不是不可能嗎，她從來沒聽他提過姓氏，這回卻正確叫出，看來真有一段時間內知情，說她沒戶口雖然不無可能，可是這太奇怪了呀！
她是幽靈人口？爸怎麼從來沒提過！
太可惡了！
正當林宇當作耳邊風不聞問的走來，她卻立馬一個飛腿奔上海堤邊沿，直驅其下階梯後的海潮之中。
她站到海線與岩石之間，不願回頭，就讓海風颳去她爸的喊聲，讓她一人在自己呼吸聲中靜靜。
她望了望海，很用力的拍擊卻靜謐；再望了望巨石，很濕滑顏色不均，但仍屹立著不被擊垮。
他們倆最佳拍檔，就是這樣靜守於彼此身旁，偶爾鏗鏘交鋒、偶爾深情綿綿。
自己是否像極了賭氣的巨岩？她直管恢復精神，便立刻抓下背後揹包，林宇藍色軟布的包裡塞著他的毛巾、驅蚊液等等，她刻意彎身在面前的岩底，運用單手捏住幾粒東西放進了包，將它拉回一半。
回過頭，林宇已無聲站在最下階梯上，雙眼輕瞇任身迎風，狀似一樣明白靜海療癒。
「還你，自己的東西自己拿。」林愛雅反身交回，自兀向前，等著後續預期反應。
「嘿嘿。」林宇雖假裝不好意思的傻笑，卻在翻開揹包時，用力將其抖下，並忘我憨直的奔到更深入的海潮央。他邊唉唉地叫：「哇！！！！一堆海蟑螂！！！」
嘿嘿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同時林愛雅幸災樂禍而轉身檢看，但卻已然笑不出來。林宇他，一個魁梧的大人，竟然絲毫不見了蹤影。
「不會吧？」林愛雅趕緊衝去同深的海潮，四下撈游，卻依然毫無動靜人跡。「把拔？把拔？好啦，是我不對，你不要因為怕蟲就從此不理我了啦……」
她著急欲哭，這時一塊後方巨岩下傳來冒泡聲。
海面下有東西，這回不是只有海蟑螂，她潛了入臉，後仰在巨岩旁才心安於林宇正以著同姿，在她身旁。
他打算讓海蟑螂與同類團聚，正拚命邊抗拒，邊試圖挖進包包裡，幸虧林愛雅機靈倒出包內僅剩的毛巾，這才可安全誘出了所有海蟑螂。
只見他們有求生意志的靠己爬入岩縫內，正式重獲安寧。唯有愛雅的心百般洶湧。
她一把抓著林宇出海面，再不由分說扭他回岸上階梯。一路跳過每顆擋路巨岩，滑溜溜的卻很難讓她倒下，這些均似被後頭灼熱的目光盯著。
「知道嗎？我也想快快見妳長大。」
聽著，林愛雅心酸掩蓋起回過了頭。即刻，她被兩手捏住兩顆具有嬰兒肥的腮幫。
好似回應了方才話語，林宇重重揉躪了番她未成熟的圓臉。但卻禁不住笑了。
一把將他的手抓回，林愛雅習於那番笑，只應了而默默拎著他，一起踏過最後兩顆岩，緩緩歸岸。
「這像不像走紅毯？」林愛雅幽默的逗著正認真牽穩她的稱職父親。
「那會牽往哪裡呢？我一定會好好把妳帶去。」林宇回擊。
然愛雅只反身再度望了番海景，水波粼粼，遠處像耀上了靛色精靈，晶閃的同日陽輝映。
只在這和記憶中烙印，愛雅的心異常穩了，倏忽平靜地道：
「至少，『它』能見證。
「而我永遠不會忘記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