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地面之下

地鐵車站的投幣式出租寄物箱，可以說是許多灰色地帶交易的中轉站。

在定期清空之前，有著一定的隱密性、隱私性，而且人來人往很難被人刻意盜竊、破壞。

白髮鬼從大型物件的寄物箱中取出了一個長條形的木盒，木盒本身就已經是骨董級別的陳舊物，而內裡擺放的東西也差不多古老，一把日本戰國時期的『村正』武士刀。

白髮鬼稍微看了看內裡，就直接塞入了他隨身背著的釣具包中，才一塞入，裡面就發出了咀嚼聲以及清脆的斷裂聲響。

「喂，你這傻孩子，那個木盒好歹也值點錢...」白髮鬼忍不住對著釣具包發起牢騷：

「算了，說了也白說。」


隨著地鐵進站，白髮鬼並沒有隨人潮走入車廂中，而是等待地鐵車廂駛離車站的瞬間，直接跳下軌道走進維修通道。

然而，當他跳下月台時，就被工作人員發現，車站的保安以及站務人員追過去的時候，白髮鬼只有默默轉身亮出一張紅色的身分卡，車站保安與站務用著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眼前一頭蒼白頭髮的男子，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來：

「需要暫停全線通行嗎？」


「完全不需要。」白髮鬼道。


「那就麻煩您了，辛苦您了。」兩位工作人員對著白髮鬼的背影深深一鞠躬，口語中帶著幾分戰慄。


隨著穩健的步伐，白髮鬼走進了地鐵通道深處的網路，靠著維修走道的微弱光芒，以及呼嘯而過的車廂照明，在黑暗的通道中前行著，逐漸靠近著舊樞紐。

地鐵系統越是古老、越是密集，樞紐通道就會越複雜。隨著都市變更、系統變遷、新站建立、舊站拆遷，密密麻麻的地鐵網路交錯，混雜著城市的地下設施坍塌與新建，在地底下，舊地鐵路線、廢棄車站、下水道、排水設施逐漸匯聚成一個天然遮風避雨的地方，自然也會招來一些流浪漢定居。

但是，並不是所有城市都喜歡流浪漢在這麼一個地下設施定居，事實上這座城市的舊地鐵樞紐迷宮之中，就有著為數不少的流浪漢就被政府惡意的遺棄在地底下，惡意的在路線變遷、新站成立之時，幾十名流浪漢就這樣被活埋在地下中。

幾十年之後，這些被活埋在地鐵舊路線、舊樞紐的流浪漢群體並沒有死去，而是在地下世界透過小群體的近親繁殖，發展出一個地下聚落，以及一個已經跟人類有些生殖隔離的全新物種。



【嚙鼠人】，就是那些被惡意遺忘在地鐵中發展出來的流浪漢後代，經過幾十年的繁衍、以及嚴苛環境的篩選下，僅花了三代人的繁衍，他們就已經發展出跟普通人類有著不同的構造、器官、以及特徵。

長期處在黑暗的地下，但並非沒有光源，嚙鼠人的雙眼並沒退化，反而進化出黑暗視覺；身體更為修長之外，為了攀爬、鑽洞他們的手更加寬大、指甲又硬又利；為了提升聽力，雙耳已經不在臉部兩側，而是生長到了更靠近腦子的頭頂，並且有著動物雛形；有些甚至出現了咬合不全、牙齒過度生長的特徵。

嚙鼠人盤踞在舊地鐵隧道之中，也是很多無傷大雅的都市傳說地鐵怪異生物的主角，他們很少跟人往來，靠著行竊與收集地鐵站的遺失物、廢棄品為生，甚至更偷來廢棄的地鐵舊型號車廂築巢，偷接水電、導引下水道的廢水灌溉，雖然曾經是人類，但是現在已經開始有距離與隔閡，再繼續發展下去，這個聚落會產生與人類完全不同的人族。

這並不符合進化論，僅三代人的繁衍就開始出現與原本物種的差異特徵，唯一讓這種現象合理之處，那就是這個聚落所供奉的信仰並不是主流世界那些從不太靈驗的神明們，而是【那個世界】的黑暗存在。



白髮鬼這次的委託並不是針對這個聚落，相反的，則是這個聚落通報的一個怪異現象，他們族中已經有十來個年輕人消失，而地鐵旅客也已經有數十名乘客就這麼失蹤。

人類社會也並非毫無察覺，只是這些現象的數量對於人類巨大的基數而言過於稀少，頂多只會成為某個吃人車站、恐怖車廂、或者不存在世界上的詭異站台傳說，加上某些特殊原因，至今相關消息也屬於怪誕都市傳說之流，並未驚動到人類的社會，或者相關媒體報導。

加上網路社群的互動是廉價驚悚故事喧染、以及人們對於現實之外的漠不關心，在人們不注意的角落、人來人往的地鐵隧道中，更適合某些藏於黑暗的生物潛伏、茁壯。


「基金會竟然不是派出他們的外勤研究員，而是一個殺手啊？」一個身懷六甲、還在哺育許多幼兒的女性嚙鼠人打量著白髮鬼，不安的問道：

「別太驚訝，我們雖然聚落有些畸形，但是還是有文明的－－最起碼我們還會上網、使用智慧型手機，你很難想像地鐵上面一年會遺失多少手機、筆記型電腦、還有數位相機。

你的名號，在暗網、地下世界頗具盛名；在我們這些非主流的地下聚落、黑暗住民中，你又是別的名號與威名。

對人類而言，你是個殺無赦的刺客、殺手、甚至是小型獨裁國家的夢魘；對地下世界與黑暗住民來說，你是邪教組織、吃人生物的噩夢。

白髮鬼，不是我們不信任你，而是我們更加擔憂你會將我們滅絕，畢竟你有這個能力。」


「如果我是來對付你們的話，我就不會接下你們的委託。」白髮鬼遞出紅色的身分卡，道：

「既然你們可以透過暗網了解我的部分情報，那麼你們應該知道，我向來習慣站在強權的對立面。

就算你們信奉某個【那個世界】的詭異東西當作神明，那也無關乎我這次來此的目的。」


「這是紅色認證卡！？你是說，我們這次項基金會求助的申請，已經被諸多組織認定是公害？」嚙鼠人女性道。


「大多數吧，不過既然他們都判定這個目標是紅牌出局了，身為申報者是有獎勵的。」白髮鬼遞出紅卡，道：

「至於你們要怎麼使用，那就與我無關了，不過你們可以利用這東西讓人類的政府離你們遠點。

在此之前，我有一句忠告。【那個世界】的神明遠比現實世界無用的上帝靈驗，但是所有的恩賜、奇蹟，都是得等價交易，甚至是倍數交易的。

我對你們的宗教自由不多作評價，但是你們所信奉的神靈，那個被稱作弱小者、陰影庇護所、以及微光視野的【卡爾曼巴斯】是少數【那個世界】裡面不那麼狂暴、扭曲、貪婪的傢伙，不要把他胃口養大、不要索取無度，因為如此靈驗的神明，相對意義上是更需要小心、謹慎的對待。

當然，我的話僅為一家之言，僅供參考罷了。」


「多謝忠告。」女性嚙鼠人道：「那麼由我來帶你到問題發生的所在位置？」



「不必。」白髮鬼道：

「你沒有必要冒這個風險，反倒是你們族人趁現在避開一陣子才比較重要。

因為我完全無法估計到底會有多大程度的波及傷亡，如果你們有其他陣地的話，最好先行轉移。」


「我們現在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就只剩下不遠處的防空洞，那是冷戰時期遺留下來的東西了。」女性嚙鼠人道。


「那再好不過了，你們盡快轉移吧。」白髮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