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言絕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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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24
「噹噹噹噹-」上課鐘聲響起,我睜開惺忪的睡眼,打了個無聲的哈欠。
我嘗試站起身來,卻發現身體動不了。
是腳麻了嗎?
我往下一看,才發現整個人被五花大綁在一張木椅上,而且木椅還被用大量的透明膠帶牢牢地固定在地板上。
我望向四周,教室裡除了我之外還有四個人,兩男兩女,他們也都同樣被綁在椅子上,一樣滿臉疑惑的東張西望。
我冷靜下來思考了一下,突然想到今天又不是上學日,為什麼我會出現在教室裡?
這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安安,各位好。」一個髮鬢斑白的老頭緩步走上講台,他的鬍子長到拖地,甚至他在講台上站定位後,還要用手把鬍子捲起來拿到桌上放好。
「幹,現在是要怎樣啊?」一個看起來超級屁的男生用不爽的語氣問道。
「欸,不要講髒話喔!醜一。」台上的老頭看著那個屁孩,搖了搖頭,同時在講台上寫下了「四言絕句」四個大字。
四言絕句?有這種東西?
「各位知道我是誰嗎?」老頭笑笑地用手玩著自己的鬍子,似乎沒發現自己把粉筆灰抹了上去,雖然都是白的看不出來。
「關我屁事。」那個超級屁的屁孩一個怒嗆。
「啪」僅僅0.1秒的時間,一道白色的光掠過,緊接著是空氣被劃破的聲音,隨後屁孩的左臉多了一道血痕。
「啊──」屁孩眼淚狂飆,嘴裡喃喃有詞,可是又不敢講太大聲,像是怕被老頭聽到。
我愣了一下,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僅僅0.1秒的時間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看向老頭,老頭則是一臉自負的甩著鬍子,鬍子上還沾了一點血。
……不會吧?那鬍子的殺傷力也太強大了吧?
「就說了別說髒話,誰叫你要違反規定。還有沒有人要回答?猜猜看我是誰啊?」
「莫非……」一個戴著黑框眼鏡,頭上貼著「我是書呆子」的男生露出了嚴肅的神情。
話說不是我要憑第一印象給他貼標籤,而是他的頭上真的貼了一張便條紙,上面寫著「我是書呆子」,看他這個樣子八成是被同學霸凌吧!
「莫非你是詩仙李白?」書呆子道出了驚人之語。
同學,你唸書唸到腦子燒壞了?
「對,我就是李白。」鬍子老頭說得煞有其事。
「挖,你是怎麼來到現代的?」書呆子看起來完全信以為真。
看到這,我得出一個結論,腦袋燒壞的書呆子加上神經病老頭是可以讓古人重生出現在現代的。
「你可不可以先說明一下我們為什麼會被綁到這裡?」說話的是一個肩膀有著刺青,眼神兇惡,全身散發一股霸氣的女生。就叫她刺青女吧。
我暗自欣喜,終於有人問到重點了。
「喔!因為你們國文都被死當了。」鬍子老頭難得說了一句聽得懂的人話。
只見大家都沒說什麼,看來的確是都被死當了。
「等等!那書呆子看起來很強啊!為什麼會被死當?」我不小心把心裡想的話說了出來,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射過來,然後再轉向那個書呆子。
看來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認為他看起來很像書呆子,也可能是因為他頭上就貼著「我是書呆子」。
「我?」書呆子一臉癡呆,「當時老師說他一定要死當一個人,要我們投票決定,結果……」
投票決定要當掉誰?聽到這我大概心裡有底了。
「好了,別說了,我們都懂。」我給予他一個關愛的眼神,其他人也連連點頭,說一些安慰他的話。
尊重包容友善,雖然我們國文都被死當,但該有的人文素養還是有的。這句話可沒有要將成績跟人品做連結的意思。
「啊他就邊緣人啊!」屁孩不愧是屁孩,毫不留情的戳人要害。
「我們國文都被死當,所以被抓來這裡還被綁成這樣,到底是要做什麼?」刺青女再次將話題導回正軌。
「為了加強你們的國文能力,我孔老夫子特地復生於現代,要給你們一個考驗。」鬍子老頭雙手舉高,擺了一個自以為很帥的姿勢,口氣高傲,極盡中二之能事。
等等,老頭你原本不是李白嗎?怎麼現在又變孔夫子?
我看向書呆子,他卻一臉興奮的看著老頭,絲毫沒有察覺老頭說的話前後矛盾。
我開始懷疑他不是書呆子,而是單純的呆子。
也許是姓書的呆子。
「這個考驗就是呢……我要你們造一段四言絕句,男生答對加2分,女生答對加1分,最後分數最低的人將要接受懲罰。」老頭解說道。
「憑什麼女生只有男生一半的分數?」一個看起來氣質非凡的女生問道,她身上穿著一堆名牌,看起來很有富家千金的氣勢。就叫她千金女吧。
「我就性別歧視啊!妳管我。」老頭一個霸氣發言,直接把我和教室裡的其他三人都嚇傻了,除了那個呆子,他本來就傻了。
「總之誰要先來一段?」老頭無視我們吃驚的表情逕自問道。
但……四言絕句到底是三小啊?我只聽過五言和七言絕句,四言的只有古詩吧?
「就算只有男生一半的分數,我只要比他們強上一倍就打平了。」刺青女自信發言,嘴角揚起迷人的微笑。
這妹子雖然說了句很帥的話,可是四言絕句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是要造什麼?
「好好好,妳造造看。」老頭挖著鼻孔敷衍道。
刺青女想了想,便開口:「日依山盡,河入海流,窮千里目,上一層樓。」
乍聽之下似乎有那麼一點感覺……不對啊!這根本只是把五言絕句的第一個字砍掉而已啊!這樣怎麼可能過?
「造得不錯,沒想到妳還真有點本事。」性別歧視的老頭讚嘆道。
還真的可以過。
「還有,」刺青女再一次發話,「眠不覺曉,處聞啼鳥,來風雨聲,落知多少?」
……前一首省略第一個字是還好,意思還是差不多。問題是這首這樣省略根本看不出來它想表達什麼啊!什麼叫「來風雨聲,落知多少」啊?
我不明白「落知多少」,但我明白這樣改編到底弱智多少。
「好吧!算妳厲害,這樣總共兩分。」老頭毫不在意地在黑板上的座位表中,刺青女對應的座位上畫上兩筆。
「我還有.....」
「我先!」我趕在刺青女再次發話之前搶答。
我稍微搞懂了四言絕句是什麼,反正就一句四個字,共四句就好了。
「好好好,快點說吧!」
「快快樂樂,快快不脫,寶寶心苦,寶寶不說。」語畢,全場靜默,那是一種尷尬混和錯愕的安靜,安靜到書呆子口水滴到書桌上的聲音都聽得到。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老頭不急不徐的鼓掌聲。
我聽得出來那是一種嘲諷。
「簡直神作!」老頭仍繼續鼓掌,「首段用快快樂樂營造一種歡快的氛圍,同時使用了諧音雙關,樂樂熱熱,所以才有後面那句快快不脫,快快明明熱熱,又為什麼不脫呢?後兩段就點明了原因,寶寶心苦,寶寶不說,這是一種多壯烈的犧牲啊!為了不讓周圍的人擔心,而強忍著痛苦不說,這是一種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偉大情操啊!少年,你將來會是個不得了的人才啊!」
蛤?
聽完老頭的解說,其他原本沒反應的人都開始誇獎我。
「太厲害了。」說話的是書呆子。
「你好強喔!」再來是千金女。
「真想不到。」再來是刺青女。
「媽勒靠北。」最後是屁孩。
「你……你文學造詣如此高深,為何會被死當?」老頭邊說邊在座位表上我的位置寫下「神」這個字。
「欸?」我一臉錯愕,比發現自己被綁在黏著地板的木椅上時還要錯愕。
「老夫自魏晉南北朝以來,沒看過像你一樣才高八斗的人才啊!」老頭已經無視自己的人物設定了,我也懶得管了。
「我都得到神這個稱號了,所以說……我可以直接離開了?」我看著黑板上的「神」字,試探性地問道。
「不行,我們這邊還是要按照既有的SOP來走。」老頭正色道。
SOP個頭,感覺根本就是在胡亂玩鬧,哪來的SOP。
由於我已經保證過關了,所以接下來的時間,我就聽著其他四個人造著各種光怪陸離的句子,其實他們都造得比我好,我只是隨口胡扯,沒想到在老頭的藍色窗簾下,變成了某種不得了的神作。
終於到了結算時間。
氣質女3分,刺青女6分,書呆子0分,屁孩貌似講的絕句太多髒話被扣分,結果只得了-4分。
結果是屁孩最低分,那懲罰會是什麼?愛校服務?
「唰」一道白色閃光掠過,又是劃破空氣的聲音,但這次噴灑的血液似乎多了點。
我心底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咚」屁孩還沒來得及說出任何話就倒在了桌上,血不斷的流出,染紅了整張桌子──這次鬍子攻擊的不是他的臉,而是脖子。
一朵鮮紅的花以屁孩為圓心綻開,坐他附近的書呆子甚至被噴出的血波及到,頭上的便條紙都因此染紅。
以屁孩被割喉這個出血量來看,八成是已經……
突然,教室外走入兩個戴著墨鏡的黑衣人,其中一人拿出了一把鋒利的美工刀,那刀片像是新買的一樣相當銳利,在日光燈下閃閃發亮,接著黑衣人走到屁孩旁邊,將美工刀高高舉起。
我還來不及別過頭,就看到他用力一揮──將椅子底下的透明膠帶割掉了。
接著兩名黑衣人將屁孩連同整套桌椅一起抬了出去。
一條人命就這樣……沒了?這就是所謂的懲罰嗎?這難道不犯法嗎?
我現在才意識到這是個賭命的遊戲。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剛剛還活生生罵著「幹」的屁孩被抬出去,以及地上留下的一條怵目驚心的血痕。
「那麼……」老頭低沉的聲音在這間充滿鐵鏽味和紅色河流的教室中迴盪,將我的意識拉回現實。
「今天的課先上到這邊,老夫先洗個鬍子。」老頭微笑著。
臨走前,他回頭對大家說道:「我們很快會再見到的,下一次的主題是一言絕句,請你們先自行預習。」
「啊──」直到這時,千金女才像是回了神一樣,一邊尖叫著一邊扭動身體,死命地想要掙脫身上的麻繩,而木椅上也不知道甚麼時候留下了黃色的液體。
「……」刺青女則是低著頭不發一語,像是在思考著甚麼,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從微微發抖的肩膀,不難看出她也正在害怕。
「啊……嗝。」書呆子怪叫了一聲,然後一副像是沒事情發生一樣,一臉想睡地打了個嗝。
……我開始思考著我幹嘛要注意這個呆子在幹嘛,假裝教室沒這個人好了。
我閉上眼,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冷汗從臉頰上滑落,但應該還算是這群人中最冷靜的人。
畢竟這樣的環境下,只有冷靜應對才有逃生的可能,雖然理性面是這樣想,但是感性面卻不禁覺得「這老頭、這教室、這制度根本瘋了。」
被綁在椅子上的我們,終究是無能為力的。
我睜開眼,看見千金女放棄掙扎開始大哭大叫,刺青女不再低頭轉而望向天花板,而書呆子則趴在桌上睡著了。
靠,還是注意到了那個怪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