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艾達佩斯的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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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0-31
「元槭…我們…這樣真的對嗎?」
他聽見竺蘭的聲音從布簾後傳來。
「什麼意思?」這一次,弗洛德發現自己無法控制身體,嘴巴很自動的開口問。
「…我是指、也許、也許古潔是對的、這樣繼續下去只會兩敗俱傷…也許…我們…我是指、再怎樣我們人手都沒他們多…」
「別告訴我妳信那套,」弗洛德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正在水盆中,洗著兩把帶血的匕首「我們發誓要替那些被處死的人報仇,記得嗎?」
「…我知道…但…」竺蘭遲疑了幾秒,從布簾後走出來「我們已經替你家人報仇了,這樣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他說著,邊拿起一塊破布,小心翼翼地從桌上的綠色小瓶中沾了點液體,塗在匕首上「還得拿回屬於我的領地。」
「可是,現在全國都在反魔法…」竺蘭帶著擔心的表情接過匕首。
「那只是一時的、」弗洛德不耐煩揮手,打斷竺蘭的話「那些傢伙只是忘了貴族的力量有多大…而我們會帶領大家,再度讓平民們意識到這點的,對吧?」
說著,他從腰間摸出另一個小瓶子,一口喝下。
「…我…我只是不習慣看你一直維持這個模樣。畢竟這藥的副作用…」竺蘭看見她的動作,忍不住皺起眉頭。
「別擔心、這只是暫時拿來嚇唬那些平民而已~」弗洛德再次打斷她的話「妳也看過那些蠢蛋的表情了,這招很有效、不是嗎?」
「…可是…」
「別瞎操心,我是藥劑師、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好嗎?」
接著,他快速地親了竺蘭的額頭。
「好了、我們動作得快點、還要往下個地區前進呢!」
說著,他走出了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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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德睜開眼,望著天花板發起呆來。
他知道這只是個夢,卻有種奇怪的感覺-
那是真的。
在夢裡見到的竺蘭、在夢裡的對話、全都實際發生過。
因為、這夢境比之前的任何一個,都來得有真實感。
但是、為什麼?
之前做得幾乎都是和過去有關的夢,所以弗洛德以為只是因為不久後,自己會回到蘭斯特的緣故。
但是、這兩次都是關於竺蘭、為什麼?
而且、那個叫元槭的傢伙是誰?
從兩人的互動看來,那傢伙和竺蘭的關係似乎挺親密。但他卻從未聽過這名字…
是因為事隔太久,她已經忘了,還是…
…應該直接問竺蘭嗎?
想到這、弗洛德忍不住搖頭-
是要怎麼問?走過去莫名其妙的說:「嘿!我做了一個夢,夢裡妳和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看起來感情很好呢~那傢伙是誰?」
-怎麼想都蠢弊了。
嘆口氣,弗洛德決定別再想這件事,閉上眼打算繼續睡。但沒幾分鐘,他就聽見竺蘭起身往外走。雖然她小心地將門關起,但弗洛德還是能隱約聽見某個熟悉的女性聲音。
應該是古潔-他猜想。
他常看見這三人用某種魔法互相傳訊,所以不覺得稀奇。不過,都這麼晚了,她們有什麼事不能等到白天再聊?
古潔又有緊急任務要找竺蘭?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又或者、是和那男人有關?
不、不可能。
弗洛德隨即否定這想法。
自己在發什麼瘋呢?糾結於一個夢?
就算他認為夢境是真的,也感覺得出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既然竺蘭從沒提過、就代表那些事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所以…
此時,門被打開,竺蘭點了盞小燈,貼到他面前,仔細觀察,似乎在找什麼。然後,她咒罵一聲,便奪門而去。
弗洛德本想開口說話,但此時才發現,自己只能勉強發出一些奇怪的喉音,身體也不能動了!他試著翻身,可是手腳卻不受控地抽搐著-
在他正慌張時,竺蘭帶著懷特跑了進來,對著他說了些什麼,又離開了房間。
懷特抓住他的手,好像說了些安撫的話,但他聽不清楚,只知道懷特的表情充滿不安。
弗洛德掙扎著,而身體只是抖動的更厲害、最終失去意識。
* * * * * * * * * * * * * * * * *
「唔…」弗洛德緩緩地睜開眼,看見竺蘭正望著自己。
又來了?又是夢?
不、這次好像…
「我…」
「先別動,」他還未開口,竺蘭就說「快完成了。」
弗落德還顧四周,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身體左右兩側擺了正在燃燒的蠟燭。那燭光乍看正常,卻隱約透出幾絲不尋常的黃綠色煙霧。
「妳在做什麼?」他聽話地躺著不動,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
「幫你驅蟲。」竺蘭說著,同時從手上的小碗沾了點水,灑在他身上「對不起,我居然沒注意到…」
「注意到什麼?」
竺蘭沒回答,只是持續在他身上灑水。弗洛德又躺了好幾分鐘,她才示意他坐起來。
「頭還暈嗎?」
「…好一點了。」弗洛德左右轉頭,發現身體感覺輕鬆許多「所以說…驅蟲?」
「嗯、你被紅噬憶蟲寄生了。」
「紅什麼蟲?」
「這個、古潔說這種蟲叫阿蒙…之類的。因為牠會吃人的回憶,所以我們通常都叫牠紅噬憶蟲。」灑完水後,竺蘭從桌上的皮袋中摸出一個玻璃瓶。裡頭有三隻長得像甲蟲,卻全身蓋滿紅色絨毛、還有著長尾巴的東西「這種蟲會引出人類記憶中波動最強烈的部分,然後吞噬掉,同時讓身體不舒服。剛開始的症狀很少、而且很像感冒。但接著會作夢、最後引起幻覺和昏迷…你的團員可能就是分不清現實和幻覺,才會跌到湖裡淹死的。」
原來是這樣…
所以他才會做那些跟過去有關的夢?
「其他人也是因為這個…?」
「嗯。」竺蘭邊說、邊將蠟燭吹熄「對不起、如果我早點發現、就不會這樣了…」
「這不是妳的錯…唔!」弗洛德搖搖頭,同時試著站起來,卻有些重心不穩。
「小心點!」竺蘭趕緊上前扶著他「你身體還沒完全好呢!」
「我沒事了啦…!」雖這樣說,但弗洛德還是任竺蘭將自己扶到床上躺下。
「還沒呢、驅蟲只是第一步而已,為了消除牠們帶來的副作用,你還得好好休息、並且吃上好幾天的藥才行。」
「…是嗎?…看樣子巡演進度要延遲了呢?」
「真的很對不起…我…」
「為什麼要一直道歉?又不是妳的錯-」
「不、是我的錯。這種蟲只出現在北方,而不是愛米林,所以你們應該是從那隻叫威卡西的召喚獸身上感染的,」竺蘭露出內疚的表情說「要不是因為我帶著倪雅,你們根本不會被召喚獸攻擊、也不會被感染、你的團員就不會死了-都是因為我…」
「…竺蘭…?」
「聽著、我在想…」竺蘭轉身背對弗洛德,將驅蟲的東西通通收進皮袋中「…也許你不該再僱用我當保鑣了、古潔認識很多…」
「欸?等等、什麼?」弗洛德忍不住吃驚地打斷她「妳不想要再和我…我是說、你不想再接我的工作了?」
「不、不是,我當然想。」竺蘭搖頭「可是、我常得離開去做其他事、又給你帶來這樣的麻煩…我只是…我只是覺得你可以找更好的。」
弗洛德沉默了。
竺蘭將東西都收好,才轉身對他說:「…所以、如果你決定好了,我等下就跟古潔聯絡…」
「可是、」弗洛德坐起身來,看著她,微笑著搖頭說:「…沒有更好的了。」
「一、一定有的…我…」
「竺蘭、聽我說,」弗洛德打斷她的話「我知道妳很難過、我也是-遇到這種事真的很倒楣-但這只是意外而已-」
「可是…」
「再說、要不是你,死的就不只奇德了。歐蘿拉、卡爾…或是我。要不是妳找到原因,我們可能都已經死了,不是嗎?」
「…找到的是古潔。」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妳救了我們。」
「但是、一開始也是因為我…」
「因為妳?」弗洛德搖頭「妳知道那隻召喚獸身上有寄生蟲,然後叫蟲寄生在我們身上嗎?」
「當然沒有,可是…」
「那就不是因為妳。」他堅定的說「我說了,這種事很倒楣,我希望再也不會遇到了-但這只是一個不幸的事件,不是妳的錯-別把所有的不幸都當成自己的責任、好嗎?」
「…嗯。」
竺蘭輕輕點頭,表情看來稍微輕鬆了點,於是弗洛德才放心的躺回床上。
「你好好休息吧,我還得幫其他人驅蟲,然後讓旅店所有人都吃預防感染的藥才行。」竺蘭說。
「別忙過頭了~」弗洛德閉上眼,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不過,最後還是沒找到那對夫婦、也不知道在櫃台的那位年輕人到底是誰啊~?」
「那個啊、」竺蘭將袋子綁緊「可能是你團員的記憶吧?」
「奇德的記憶?」
「嗯。被紅噬憶蟲寄生的人彼此靠近時,有可能互相干擾,所以你看到的應該是他的記憶?」
「…是嗎?那、…」
「怎麼了?」
「不、沒事。」弗洛德搖搖頭「只是想到、那些是奇德最牽掛的人,但他們再也見不到面了…」
「是啊。聽說警衛隊正在找他的戶籍資料,想試著把他送回故鄉呢。」
「這可不容易啊。」弗洛德無奈的說「連我們都不知道他來自哪裡呢?」
「劇團似乎是這類人的聚集地呢…?」竺蘭瞥了弗洛德一眼「…不聊了,還是早點讓你休息吧,晚安。」
「呃、晚安…妳也要記得吃藥喔,別忙到忘記把自己算進去了。」
「…好?我不會忘的。」
竺蘭吹熄最後一盞燈後,關上了門。
而弗洛德只是睜眼躺在床上,想著剛才的對話。
他說謊了。
他剛才不是想到奇德。當竺蘭說兩人記憶會被互相干擾時,他聯想到的,是這幾天看見的事-
他猜對了,那不是虛構的夢境。
那是竺蘭的記憶…
他好在意那個『元槭』是誰-如果噬憶蟲引出的真的是竺蘭情感最強烈的回憶、也就代表竺蘭到現在還沒忘記那個人…?
還是、只是他多想了?
感情波動最強烈、不代表還牽掛著…吧?
他也做了很多關於自己過去的夢。但那些,他早就放下了、不是嗎?
至少、他早就決定再也不回去了…
…這樣是真放下了、還是只是逃避…?
「啊-!!有夠煩!」他想了好久,忍不住從床上爬起來,從行李中摸出一封信。
弗洛德將信又讀了一遍,就這樣不發一語地,坐在床上思考,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