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F：為了一直平凡的生活下去

　　平凡。

　　我是個平凡的上班族。

　　在平凡的小型企業上班、住在平凡的老舊公寓裡、與平凡的人交往後辦一個簡單的婚禮……噢，最後那兩個只是想像。

　　與我的名字——楊有為相反，我這一生註定要活得平凡無奇，普普通通且毫無起色，「我的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

　　在這樣沒有任何令我感到喜怒哀樂的平淡人生裡，有一個重要的人。

　　那個人，是我的媽媽。也許這樣說很老套爛俗吧……但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自從我老爸離婚後離開我們母子倆，就是我媽一個人獨自扶養我長大。縱使我現在已經記不清我爸的臉了，還是記得我媽在小時候告訴我的：「阿為啊，你絕對不行拋棄你的家人喔，不管他們帶給你多大的負擔。」

　　我一直將那句話當作至寶收藏在心，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因為那時媽媽這麼跟我說時，一邊哭又一邊笑。

　　直到我成年了，步入社會了，輪到我孝敬老母的年紀了。

　　雖然抱著這樣的理想進入公司了，但身為新人，那點微薄的薪水根本無法讓媽媽休息，她還是得繼續工作，才能讓我們兩個人都有飯吃，這點讓我很愧疚。

　　從小我的世界就是以媽媽為中心，朋友根本不多……不，我根本沒有。應該這麼說吧，小學到高中不是都會有那種分組的時候會被剩下，只能跟其他邊緣人一組的那種人嗎？我就是那種人，而且連到了大學我都還沒有辦法主動交友。

　　對我來說，我的世界就是媽媽跟我。學校已經是另一個世界了，而我沒有辦法適應另一個世界的生存辦法，即使在交友圈擴大後，我的line介面還是只有媽媽跟廣告訊息兩種東西，從來沒有人會邀請我去加什麼班級群組。

　　而這樣的我，如今在規模更是擴大的「公司」上班。

　　「楊有為，你要幫幫前輩我啊。」

　　「楊有為，這個專案你能負責吧？」

　　「楊有為，你跟我來清點倉庫。」

　　「楊有為，咖啡買一送一你要嗎？」

　　如此眾多的聲音不斷竄進我的耳裡，有如蠕動的蛆蟲蠶食著我的耳道，讓我的耳朵很痛。但又不得不做出回應，我給的答覆一般都是在12年國教期間研究出來的不會惹人嫌的回應：「你好的話我就可以啊。」

　　當然，在職場上我也沒有朋友，我沒有特別去努力這一塊，只希望不要被針對。

　　但這個小小的願望也像不堪一擊的泡泡被戳破了。

　　「楊有為，經理找你欸！趕快去！」坐在我對面的女性前輩搖著我的肩膀大聲的告訴我，我到現在都還沒記清這個人的名字呢。

　　「知道了……」我將淹過脖頸的文件抱回桌上，這是那個愛喝酒又有口臭的前輩推給我的，他總是將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

　　經理？那麼高位的人找我會有什麼事？

　　我推開毛玻璃做的門，現身其中的是身形嬌小，甚至好像未成年的小女生。她花俏的將及腰長髮染成雪白色，瀏海下那雙血紅色的瞳孔緊咬獵物般看盯著我不放。

　　「您好，我是行銷組的……」

　　「我知道，楊有為對吧？」她勾起嘴角如此說道，兩腳不客氣地跨在空空如也彷彿裝飾用的那張辦公桌上，「從今天起，你是我的祕書了。」

　　「……啥？」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記得明天準時來這裡報到。」她獎賞似的宣佈，就在我還搞不清楚狀況時，我的職場生涯已經掀起了一波大浪，而這波大浪將會引起其他無數的浪花。

　　就這樣，平凡的我，生活不再平凡。

　　嗯？你問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這個經理，都把上班時間用在個人消遣啊！

　　*

　　「那個……」我忍不住出聲，卻被她按住唇瓣。

　　「噓！這種時候都不可以講話吧？」她斥責般的告訴我。但這種情況叫人怎麼不出聲啊，這裡可是辦公室、辦公室喔？

　　在辦公室親熱什麼的，是連續劇裡才能出現的！在現實裡就是應該被開除啊！而且我的對象還是自己的老闆？不要太誇張！

　　我的老闆將柔軟的唇貼上來，手順勢解開我的領帶。雖然很想阻止她，但實在沒辦法，我現在只能專注在眼前嬌小的身軀。但領帶都是媽媽幫我打的啊！是要我怎麼繫回去……

　　「唔……」她一再向前，我便連連後退。直到被逼近牆角，已經沒有退路。她便雙手扣住我的手，吻的更是用力。

　　「嘻嘻。」當那令人不禁回味的觸感離開了我的嘴，便聽見她小小的笑聲，「祕書先生，你現在很色氣喔。」

　　「什——」我還未察覺自己臉頰的燙紅，她便把我推向辦公桌，解開我襯衫上的扣子，還時不時注意著我的表情，想必覺得很有趣吧。

　　我——完全被經理玩弄於鼓掌之間了。

　　雖然察覺這一點，但卻無法反抗。這是為什麼？

　　是因為那雪白色的頭髮很好摸，我總是捨不得離手，還是因為那炯炯有神的注視很可愛，我總是不由得別過頭，又或是其實是因為那嬌小的身軀與大膽的行動深深吸引著我呢？還是只是因為將我帶入不平凡世界的人是她？

　　「我可是老闆喔。」她邊說，邊坐在我的身上。這次的地點是上鎖的倉庫。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呢？」我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不識相的在這個場合講出這種話，但卻克制不住好奇，「難道其他人不行嗎？」

　　「……你不喜歡嗎？」她還是一副無辜的樣子看著我。。

　　「不是不喜歡……」但也無法說出喜歡吧？我輕輕推開她，「我今天有點不舒服，先走了……」我繫好領帶，叩好扣子匆忙地離開，獨留她一人孤伶伶的站在那。

　　也許本來就該這樣。也許這才是我應該走的正常軌跡，現在只不過是將軌道矯正回來而已。

　　她在這之後沒再來主動找我，我也做著普通的祕書工作，同樣過著薪水不減不漲的日子，同樣過著枯燥乏味的日子，同樣過著平淡無奇，最適合我的日子。雖然感到有哪裡不太對勁，但總是說不上來。難道現在這樣不好嗎？不、不是這樣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悶悶不樂，明明是應該對於現狀感到滿足的狀態，我卻不覺得如此。

　　難道我想要回到以前？

　　我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內心的聲音。為了擺脫那揮之不去的煩躁感，我埋首於工作。開會時很認真、前輩甩的鍋也盡責的處理，這樣的我被行銷組的前輩們大肆誇獎，卻一點也不感到開心，甚至覺得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啦。

　　原因？

　　那是因為在處理表格時，忽然想起的、老闆的臉。

　　還有在影印文件，印表機卻吃紙時閃過的、老闆的臉。

　　當然還有拿著前輩的咖啡要前往辦公室，給人一撞時黑咖啡整個潑灑在我新買的條紋襯衫上時想起的、老闆的臉。

　　老闆、老闆、老闆。

　　等我意識到時，我平淡無奇的生活早已被她給入侵了，並消失殆盡。眼神茫然注視著刺眼的電腦螢幕，雙手喀躂喀躂敲擊著鍵盤，時不時點一下滑鼠。我試圖用滿山的工作麻痺自己，今天也一樣，凌晨兩點，我仍在公司。

　　最近晚回家的日子是不是愈來愈多了呢？我揉揉眼睛，掃視一遍無人的公司。我並不是打算離開，只是想去買杯咖啡然後繼續趕工。我並不埋怨公司在這時人手吃緊，事務繁忙，僅是裝作忙碌的樣子總比碌碌無為還要來得有意義。

　　我拎著外套從辦公桌前站起，想前往樓下的那家便利店。

　　不知為什麼，也許是命運弄人，也許是我運氣不好吧。

　　在準備去搭電梯的那個轉角，我撞上了她。她用一副放我走吧的苦悶表情緩緩抬頭，不久後微微睜大眼，她有些錯愕：「有為？」

　　「經理……」這還真是尷尬呀，我心想。

　　她的小嘴微微張開，不久後抱怨似的吐出一長串：「嗚……我跟你說我真的超慘的，你知道上次的那個case被小孟他們那一組的某個誰搞錯，呈交給客戶的東西完全不一樣，結果case就飛了！告吹！你知道我被上面罵的有多慘嗎……」她一邊捶著我的胸口一邊哭著向我訴苦，害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安撫，「那還真是倒楣呢……」好吧，我承認我安慰人的技術好不到哪裡去。

　　或許因為公司雜事多而感到最吃不消的不是我們組裡的任何一個人，而是她吧。一個人承受著這些狗屁倒灶的爛事一定很累。

　　「……對不起。」

　　她聽了先是開心的笑了，旋即又彆扭的板起臉，「哼，你幹嘛道歉。又沒做錯什麼對吧？」

　　「呃……是沒錯。」

　　「啊啊？」她生氣的樣子就像一隻小兔子，惹人憐愛。

　　「抱歉。」我苦笑出聲。

　　「……如果你覺得抱歉的話，就親我一下。」她撒嬌般的說，側著臉頰示意我親上去。

　　我咽了下口水，以往都是她主動的，而且從小到大除了媽媽的臉頰我還沒有「主動」親過什麼人。

　　我閉起眼，輕輕地往她的臉上蜻蜓點水般的帶過去。

　　她摸摸自己白皙、連一顆痣都沒有的小巧臉頰，滿意的笑了笑。

　　「壞蛋。」她小小聲的說，抱住我。

　　不知道老闆是為了什麼才留在公司到這麼晚的呢？難不成是跟我一樣選擇用工作來沖淡寂寞嗎？

　　好可愛。

　　我摸摸她的頭，回應般抱緊她。

　　

　　作者的話：

　　這一篇算是休刊的補償吧，我對不起大家∠( ᐛ 」∠)＿

　　這是假如有為跟蘋果在普通的公司相遇的平行世界線故事，大家看得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