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闕澄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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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0-23
國際機場上,一如往常般的熱鬧,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遊客期待興奮的笑容,服務員親切的解說,警衛先生辛苦的警戒,形成一副祥和而又忙碌的景象。

驀然一道高挑儷影緩緩走出入境區,儘管戴著鴨舌帽配墨鏡,穿著相當低調暗沉的長袖長褲獨自走出來,但依舊吸引著附近遊客們的目光,不少人還以為是某個大明星的變裝,紛紛猜測她的身分,卻又都對不上號。

忽然人們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冷意,不自覺的遠離女子,她毫不費力的穿過層層人海,走出了機場大門。

這時數名裝扮各異,形跡可疑的男子跟著跑出去,雖極力掩飾,但其目的只要稍微明眼之人便能瞧出,他們在跟蹤。

秉著事不關己的處事態度,沒人上前阻攔,個個視而不見的做著自己的事。

今天真是奇怪的日子,出現一堆奇怪的人,一些奇怪的事,跟一個怪異的女子。

機場又恢復了平靜,但卻更吵雜了。




女子隨意的走在大街上,似乎沒有察覺有人在跟蹤,直到彎過一個轉角,跟隨在後頭的人才驚覺不妙,立刻追上前,但人早已不見,只剩冷風吹拂。

「該死!又跟丟了!」其中一人說。

「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回家睡大頭覺!」再不走就換他們遭殃了!

依照以往的經驗,這次肯定又要無功而返了,目標會消失表示已失去耐性,若再糾纏下去,往後一個月就要在醫院渡過了,他衷心祈禱其他人馬能保留全屍,讓他也好分辨誰是誰。



附近大樓上,兩個人拿著望遠鏡,東看看西看看,就是沒在看目標。

「你說我們這次能撐多久?」其中一人問。

不是他們沒用心在執行任務,而是有自知之明,對方不是他們能對付的人物,根本無法找到線索,就不要浪費那個心力了,還不如拿這些時間用來看看其他的春色風景。

「大概快了!」另一人心不在焉的用望遠鏡看隔壁棟某個窗戶裡的景色,「馬的!這種任務到底要執行多少次?明明就奈何不了人家,偏偏又要做,真搞不懂長官們到底在想什麼,若她真是那位的話,真要動手,我們哪夠看,連人家一招都擋不了……你怎麼都不說話?」說了一大堆,終於察覺另一人都沒回話,於是他轉頭一看,隨即脖頸一痛,身軀倒落在地,一本小冊子從他身上掉落下來,上頭赫然印著「國際刑警」四個大字。

屋頂上,只剩美麗的女子站著,她抬頭看天,陽光如此耀眼,卻驅趕不了她心中的陰霾。



解決掉所有的跟蹤者後,她來到一間花店買了一朵菊花,等她離開後,女店主立刻放下鐵門,暫時停業。

把玩著菊花,她似漫無目的的逛街,一旁的路人紛紛對她投以驚艷的目光,但在看到她的眼神後,卻感到好像掉到冰窟裡一樣,由心底發起的冷意,令心臟幾乎快停止跳動了,不自覺得紛紛遠離。

她一直走,直到日幕西垂,泛黃的天空格外美麗,跟她臉上的寒霜形成強烈的對比,菊花也早已被摧殘殆盡,隨風飄散了。

這期間她又解決兩波跟蹤者,五次流氓混混的意圖調戲,剛圍過來就被她打趴下了,而且時間越晚她下手也越狠,最嚴重的是被她打斷五根肋骨跟內臟破裂,不躺幾個月是不行的。

只要是熟識的人都知道,她現在非常的不爽,因為有人遲到了。

這時,一輛紅色法拉利從她身旁快速飆過,帶著混亂急速的狂風吹亂她原本整齊飄逸的秀髮,幸虧她向來只穿長褲,不然該車主肯定會死的更慘。

唧─!

尖銳刺耳的煞車聲響起,紅色跑車猛然停住,然後慢慢的倒車來到她身旁,好在這條路車子原本就少,不然被這麼一搞,早就造成連環大車禍了。

「虹,妳遲到了!」女子的音調非常冷,比平常降低十度。

車窗落下,露出一張美艷的臉孔,她心虛的說:「那個……有事耽擱了。」她果然生氣了。

基於理虧,美艷女子不敢看向那面罩寒霜的好姐妹,若遲到幾分鐘還說的過去,隨便打個哈哈就可以含混過去,但是她足足遲了快一個鐘頭,怪不得人家會發怒。

「理由。」澄冷眼一覷,冰刀似的眼神刺向美艷女子。

「恩!這…那個……」虹心虛的不敢看向她,眼睛飄啊飄的,努力在腦中編造一個適當的理由。

「為了吃的。」澄非常肯定的說,太瞭解彼此了,對方的喜好自然一清二楚。

「也不算是啦!不管那個了,先上來再說。」虹知道必須趕快轉移她的注意力,不然以她有仇必報的個性,自己鐵定吃不了兜著走。

冷哼了一聲,澄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偷覷著身旁之人,確定目前仍算安全後,虹邊開車邊關心的問:「還順利嗎?夜行衣有破損嗎?」

「沒有難度,只是得到的答案我無法接受。」

「我也無法接受!」虹嘆了口氣,「只是不管怎樣總是要試探看看,我已經找出最容易潛入的堂口,只是可能有點麻煩。」不是進不去,而是願不願意的問題。

「說說看!」

虹單手開著車,另一手從包包裡拿出一疊紙,「這是地形圖跟監視器設點,妳先看看。」

澄接過來仔細看了一遍,說:「我看不出麻煩在哪裡。」

「那這件事就交給妳囉!從妳傳回消息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調查了,已經好幾天都沒睡好覺了。」天地良心,她真的睡不多,但這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只是為了不想接下這個任務所找的藉口而已。

的確,目前自己可說是最輕鬆的一個,澄不假思索的說:「好,今晚我會動手。」

「晚上不行,只要一到六點,那裡便會關閉,除非有指紋跟密碼,不然是進不去的。」虹假意的裝出苦惱樣,「而且玻璃也是強化的,所以也無法從窗戶進入。」若行的通,她早自己去了,不會等到現在。

「那該如何?」發現一絲不對勁,澄的聲音陡然下降五度。

「晚上行不通,當然只能利用白天囉!」燙手山芋脫手,她顯得特別愉悅,沒發覺身邊之人異樣的語氣,仍不知死活的說:「但白天人很多,不易進入,唯一的辦法就是扮裝。」

澄沒出聲,只是看向她的眼越見冰冷。

「老師人數太少,容易被發現,所以扮學生混進去比較容易成功,我就不信有人能將數千名學生的容貌都記起來。」虹越說越興奮,幾乎快手舞足蹈起來。

「所以妳就設計我。」

太過得意忘形,虹想也沒想的就接著說:「對啊!我剛剛裝一下妳就上當了……」她猛然察覺自己說溜了嘴,趕緊住口,但已經來不及了。

「妳還真是好姊妹啊!」澄冷冷的諷刺。

「不要這樣啦!澄!我都一把年紀了,妳忍心看我穿學生服裝可愛賣萌嗎?」奸計被識破,她趕緊裝可憐。

「二十二歲上大學的很平常。」澄根本不吃這一套。

「問題是要穿制服上學!」說到這她就氣不打一處來,想起曾假扮過高中生的慘痛經驗,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盤,「明明就是大學,還硬性規定一定要穿制服,又不是高中生!」她會再去穿那可笑的學生服才怪。

有的人天生就不適合穿某些衣物,例如代表清純的學生制服。

虹當時興致勃勃的潛入某間高中,還自信滿滿的認為自己的裝扮天衣無縫,卻慘遭打臉,不但被學生識破,還被調戲說是誰帶酒家女陪上學,當場把她氣的痛揍那個嘴賤的學生。

她只是長的妖媚了點,又是個富婆,哪需要委屈自己去陪酒!

虹接著憤憤不平的說:「紫更可惡!還特地打電話說,如果我們之中沒有人要做的話,她就不回來了。」

「她還真是順便,藉著這次出任務,躲在外頭不回來。」澄淡淡的說:「妳應該等我們三人到齊再說的。」

「我哪知道,我一查到地點就馬上打去和紫討論,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要扮學生混進去,她立刻放話不接,還要我設法騙妳上當,真是太狡猾了!」虹熟練的把鍋甩到另一人身上。

「是嗎?」澄不置可否。

「澄,妳接好不好?我真的不想穿那可恨的制服!」

澄淡淡瞟了她一眼,說:「我有拒絕嗎?」

「耶!還是妳最好了!」她做了一個找死的動作,高興的轉身抱住澄,完全忘了她現在正在開車。

幸好澄即時伸出穩住了方向盤,「虹,妳想死我不反對,但請找我不在的時候。」

「啊!抱歉抱歉!我太興奮了!」她趕緊重新掌握方向盤。

一路上,虹不停的說明這次任務的情形,但都是她主動提問題,澄回答而已。



確定無人跟蹤後,虹將車開到郊外一棟獨立的別墅前,二人進屋後再從一個暗道走出來,此時已身在茂密的叢林裡,接著二人不約而同的瞬間快速向外一路奔去。

兩女穿林過徑途中,澄隨手扳下一個樹枝射過去,被虹輕而易舉的閃過,樹枝咚的一聲穩穩的插進樹幹裡。

虹也立刻還以顏色,踢過去一顆小石頭,接連碰到三顆樹後竟飛到澄的正前方,但此時勁道已弱,並不構成威脅,但澄似乎不想碰觸這顆只需她輕輕一撥便可打發掉的石頭,反而一躍而起,閃過石頭,並藉著樹木當踏板,跳到更高處,再折斷三根樹枝,分別以不同的角度射向已藉機跑在前頭的虹。

兩人就這樣利用路旁可用一切物品阻止對方,一時樹枝石頭滿天飛,甚至連一些瓶瓶罐罐的垃圾也都被拿來充當暗器,基於只能閃不能碰的規則下,兩人幾乎是拐著彎多跑了好些路,雙方互有領先。

在又一次閃過飛來的不明物體時,澄的手裡已抓滿一把小石頭,這是她一路上邊跑邊撿的,只見她拇指連彈,小石頭一個個飛射出去,又快又刁鑽,這一招讓虹閃的頗為狼狽,速度也慢了下來,澄便趁勢超前。

虹暗自叫糟,在樹林裡只能以身外物攻擊,但一出樹林便沒有這種限制,可以盡情施展招數,問題是她根本不想跟澄近身搏鬥,幾次跟澄對打,她總是挨打的那一方,最重要的是澄肯定會趁機報仇下黑手,她會跟她打才怪。

眼光流轉間,她發現了一個好東西,於是撿起一顆小石子彈射出去,目標不是澄,而是某顆樹上的某個東西。

一直在留意她的澄當然發現她的怪異舉動,順著石子飛的方向看過去,讓她面無表情的冰顏有了一絲抽動。

「虹,妳沒風度。」

虹當然不會承認,說著連自己都不信的鬼話:「我手酸不小心射歪了麻!」嘿嘿!比速度的話勝負可就不一定了。

她會信才有鬼!澄沒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的跑。

後頭嗡嗡聲乍起,一大片的黑霧朝兩人飛來。

「哀呀!房子被砸,人家把帳算到我們的頭上來了。」虹不知死活的再補上一句,惹來一記冷光。

最後,她們成功甩掉跟屁蟲,來到另一棟有圍牆的三層別墅,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同時踏進圍牆範圍內,略一調整氣息,便不再喘息,足見雙方都沒用盡全力。

這房子處在半山腰,附近的樹木都很高大,茂盛的繁枝綠葉將整棟樓都蓋住,即使是從上空也很難發現到,非常的隱密。

「總算到家了!」虹率先推開門。

澄在後頭冷冷的說:「今天妳負責。」

虹朝她扮了一個鬼臉,「做就做麻!又不是不會。」關好門,她正打算先休息一會兒時,卻看到二樓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當場炸毛,氣急敗壞的大吼:「紫!妳怎麼會在這裡?」這隻該死的狡猾狐狸。

樓上的人兒倚著牆,慵懶的回道:「澄答應接手了,我當然就回來囉!」

「妳怎麼知道……妳在我車上裝竊聽器!」虹更生氣了,「紫,妳太過分了!」

女子順了順如瀑長髮,解釋說:「我沒那麼無聊,更不須多此一舉,只要看妳們一起回來,就知道你們已經商量好了。」

虹這才恍然,咬牙的說:「妳……算妳狠!」該死,又被她利用了。

「對了,澄,這是妳要的東西。」她的怒氣可不好安撫,先送禮才是上策。

澄一手接住,順手拔出,是一把銀色薄刃的鋒利匕首,她滿意的頷首道謝:「謝了。」

「哇!這麼好,紫,人家也要。」看到別人有東西拿,虹羨慕的緊,瞬間忘記恩怨,討起禮物來了。

「之前不是給妳一把手術刀了嗎?」專門剝皮。

「澄的這把比較好。」

「那好,用手術刀來換啊!」她想換她絕不吝嗇。

「痾!不用了,我還是用手術刀來的順手。」

嗤笑一聲,紫轉而對澄說:「試試看合不合手,我可以再改。」

「也好。」話一說完,澄舞起漫天刃影攻向身旁的人。

「臭紫!妳越來小人了!」虹邊罵邊閃躲,沒任何驚慌,用各種靈巧身法閃過一道道攻擊。

也好兩字是示警,雖然只有短短兩字,但也足夠她做好準備了。

紫輕描淡寫的說:「我個人比較喜歡卑鄙這個詞。」

沒多久澄便停止攻擊,虹也跟著停止,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合手,但就是砍不到人。」澄冷冷的說。

虹得意的說:「當然砍不到啦!那麼濫的刀……喔!澄,妳……」

「妳鬆懈了。」澄很無情的說,拿匕首的右手以探到她腹部,祇不過是刀柄在前而已。

揉著肚皮,虹嘶牙裂嘴的說:「算妳狠!」幸好澄手下留情,只用三分力,但瘀青是跑不掉的。

這是她們三人之間的默契,隨時隨地都可偷襲對方,訓練彼此的反應能力,不因日子安逸而鬆了戒心,遇到事情時才不會反應不過來。

「刀柄可以再做修改。」澄拋還給紫。

紫接住後說:「那樣做不方便,我用鞘改一下。」

「麻煩妳了。」

「不會,我先去睡一會兒,晚餐記得叫我,有人肚子痛吃不下晚飯,我可以多吃一點囉!」紫轉身回房,還丟下一句氣死人的話。

「妳們……好樣的!我要在晚餐裡放瀉藥。」虹猛揉肚子放話。

「我們沒有分食的習慣。」澄也上樓回房。

哼了一聲,虹向廚房走去。



晚上,三人安靜的用餐。

「虹,妳什麼時候要搬回來?」紫忽然問。

「我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

「總有個理由。」

虹不語,又是一陣靜默。

兩個月前,虹不顧她們的反對,執意要搬到一棟破舊的公寓,問她原因卻只是笑笑,什麼都不說,當時她們認為她可能有什麼煩惱,便沒多加阻攔任她離去,打算找機會再問。

如今紫認為不管有什麼問題,想的通就想的通,無法解決的就提出來,不該獨自一人悶著,自己苦惱,惹的身旁的人也擔心。

「說吧。」澄也看著她,原本冰冷的眼也出現一絲溫度,「我們之間不該出現問題。」在對著自家人面前,她才會有少許身為人才該有的情感。

被這句打動,虹張口欲言,遲疑一下,仍是沒說什麼,繼續吃飯。

兩人也不逼她,靜靜的吃著,等她說明。

終於,似乎鼓足了勇氣,虹說:「家,這樣我才有家的感覺。」家對三人而言是一種禁忌的存在,三個家破人亡的孤女。

兩人停下了動作,靜靜的聽著。

「紫總是待在家裡,我回來時,妳總會出來迎接,讓我有一種歸屬感,有一個回去的地方。而妳在追問我搬出去的理由時,就像一個擔心妹妹的姊姊,我覺得很窩心。而澄每次都會跟我爭,就像一個不服輸的妹妹一樣,我真的很喜歡這種感覺。」

「笨蛋!」澄忽然冒出一句話。

「嗄?」

「澄說的沒錯,妳的確是笨蛋。」紫溫柔的撫著她的頭,也跟著說:「我們早就是一家人了。」

「恩!」虹笑開了,濕紅的雙眼盈滿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