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神劍呂洞賓
本章節 4407 字
更新於: 2021-10-22
林嚴凱將全身無力的我安置在後座,然後自己回到駕駛座。
「告訴我,我表弟後來呢?」
「妳人都這麼不舒服了,先關心妳自己吧!要不我先送妳去醫院?」
「不用,找個地方讓我躺一下就好。」
「我……我家可以嗎?離這裡開車十五分鐘左右。」林嚴凱靦腆地說。
「呵,還怕你吃了我?我先眯一下,到了叫我。」
其實在看到軌方照片的下幾秒,我就確認了林嚴凱從頭到尾都在演戲,因為軌方留下了這個男人不可信的線索,可是我又擔心軌方的下落,才不得已說謊,陪他演下去,雖然感受不到魔氣,但如果他真的是惡魔,那他的目的就只有一個,我先偷偷地將『朝露』從包包移到口袋,以防萬一。
真是衝動的保鑣,不是天才嗎?記得剛見面時是位很淡定的青年,果然是因為被我颱風尾掃到,心情不好所以直接想找架打嗎?
林嚴凱一路飛車,沒有多說什麼,要不是軌方,我想面對這位完美暖男溫柔的攻勢,今天就會答應跟他交往了。
車開到信義區一座高級公寓下的停車場,我藉著『朝露』的靈氣,保持清醒和維持基本的活動力,這是我花了近一個月跟軌方不斷嘗試下發現的一個緊急應對詛咒方案,缺點是之後會昏睡兩倍以上的時間。
這個時段停車場沒有人,從這個位置入口的攝影機拍不到,我決定出手,雖然刀法還很生疏,但是可以依靠『朝露』的霸道。
林嚴凱依舊紳士地幫我打開門,伸手扶我下車。
「渺渺,妳好像恢復一些了。」
我點點頭說:「所以你報警處理了嗎?」
「沒有,因為我覺得他跟妳關係好像很好,所以我讓他走了。」
林嚴凱牽著我的右手繞過他的後頸,勾搭在他的右肩膀上,另一隻手則扶在我的側腰,我直接用左手按住他的那隻手。
「渺渺,妳……。」
「把彭軌方還給我。」我直接撕破臉說,『朝露』的霧氣已經箝制住他的四肢和頸部。
「彭軌方?是誰?」
「不用再演下去了,林嚴凱,還是說要稱呼你『惡魔西迪』。」林嚴凱只要有任何妄動,『朝露』立馬可以挑斷他的手腳筋,我撥開他搭在我腰上的手,挪移到他的面前,先來一個下馬威。
「哎呀哎呀,可愛的渺渺,妳這是怎麼了?」林嚴凱此時依舊平靜,只是語氣變得有些玩世不恭。
「你一開始就是以朝我認識軌方的假設發問,從剛見面討論足球開始,你就在找合適的機會,讓我看到軌方的照片。」
「渺渺,我可是受害者耶!那個彭軌方真的跑到我家來給我一拳。」林嚴凱一臉委屈的摸著自己下巴。
「就是這一點,錯得離譜,如果軌方真給你一拳,你現在怎麼可能還站在這裡,只有三種可能,一、照片造假,二、軌方沒有真打,三、 你不是人類。比較有可能的答案是二跟三。」
「還有如果你真的放過軌方,他一定會回家裡找我,可是他沒有。」
「哈哈哈哈,有意思,如果可以真想為妳鼓掌。」林嚴凱看了手臂上的霧氣一眼。
「魏渺渺小姐竟然跟男人同居,妳還是處女嗎?」
「收起你骯髒下流的思想,要不是軌方一時衝動,我可能真的會選擇跟你交往。」
「那真是我的榮幸,妳比我想的還要有膽識,還以為巴力和派蒙多少能發揮作用,想不到妳竟然可以克服對惡魔的恐懼。虛宿死前的詛咒也比想像中弱呀!」林嚴凱無奈地搖搖頭。
「再問一次,軌方在哪?」我要『朝露』在他脖子上留下淡淡血痕。
「這都亂了套了,公主救騎士,哈哈哈哈!」
「說不說?別打哈哈。」
「妳真敢砍人嗎?」林嚴凱一副睥睨的眼神看著我。
「『朝露』可以只傷靈體不傷肉體。」只是我還不太會控制,他其實說的不錯,我雖然威脅他,但是我的確不敢傷人。
「我可以帶妳去見他,但見到之後呢?相殺?」林嚴凱瞇著眼挑釁說。
「讓我們走,從此井水不犯河水。」我加上軌方還有『朝露』的箝制,情勢對我們有利。
「跟我走,麻煩妳的寶刀別砍我手腳呀!」
他老老實實帶我上了電梯,來到十六樓的公寓內部,米黃色系的壁紙帶著細細的紋路,原木製地板搭上白色系列的傢具,寬闊的空間讓人眼前一亮,而且上上下下都打掃得一塵不染。
「如何很乾淨吧!都是我自己清理的,可惜主臥室還缺一位女主人。」
「廢話少說,軌方整理的比你還乾淨。」
「是嗎?果真人上有人。」林嚴凱提高聲調說。
他打開一間房間的木門,房內很黑,窗戶全上了咖啡色的百葉窗,房內沒有看見任何傢具,只看見一個人盤坐在地上。
「呶,在那裡。」林嚴凱下巴朝裡面一頂,示意我走進去。
「軌方,你在裡面嗎?」這間房間有古怪,不能貿然踏入。
「姐姐!?快走,別進來。」軌方聽到我的聲音立刻回話。
「『朝露』,動手,廢手腳。」我直覺反應脫口而出。
林嚴凱捉住我的手腕,將我往房裡一拉,我整個人被他甩跌在地上。
「呼,差一點。」林嚴凱轉轉自己的手腕說。
為什麼?『朝露』失手了?
「妳大意了,我親愛的渺渺,沒想到妳還真想砍我手腳。」林嚴凱左右搖擺著頭說。
「姐姐,妳沒事嗎?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朝露』的靈力突然從我體內抽離,詛咒加上副作用一次爆發。
我現在只能虛弱地趴在地上喘息著。
「妳的嬌喘可以理解成妳在誘惑我嗎?」林嚴凱蹲下,粗暴的將我翻成正面。
他咖啡色的瞳孔一瞬間染成不祥的紅色,一股如野獸般的氣息纏繞在他四周,他飛撲壓在我的身上,貪婪地把我從鎖骨到耳根舔了一遍,我輸了嗎?最後的最後還是輸給了惡魔,我已經無力反抗,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不甘的淚水在眼角打轉,卻倔強地不願滴落。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六甲秘祝』沒有搭配手訣,你認為有用嗎?」
「不‧准‧碰‧她,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隨著軌方的九字真言,我胸口的掛符綻放出七彩華光,照亮這間幽暗鬱悶的空間。
華光漸漸將我壟罩,逼退了想強佔我的野獸。
「你瘋了嗎?真元爆發,自損道心,你今生打算放棄飛升?」林嚴凱受不了眼前的光芒,又退了幾步,遮起眼睛說。
「要是姐姐在這裡被玷汙,就算歷經千百劫我也不打算成仙。」
迷迷糊糊之間我只聽見不成仙三個字。
「軌……別……。」我用盡吃奶的力氣也只能擠出兩個字。
「你還有多少可以耗,在這個神魔結界之中,任何仙術、道法、靈力都傷不了我。」
軌方緩緩的爬到我眼前。
「姐姐,我接下來要做一件可能會讓妳恨一輩子的事,但是只有這個方法才能救妳,這也是祖師爺想完成的天命。」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恨……天命?
軌方低下頭,無預警的吻了我的唇,一道豐沛清涼的靈力貫穿我的喉頭。
當他的唇離開時,原本一句話都說不出口的我開始自動喃喃唸道:「至心皈老祖,求脫人間苦,疾病無纏綿,安寧天擁護……」
這是什麼?住口,別給我唸,不要再唸下去了,不準唸下去,住口住口住口,不準再唸下去……。
「現在唸『召呂祖神咒』有什麼用?又傳達不到。」
「……渡盡凡夫苦,牢獄枷鎖災,水火並瘟毒,刀兵急厄臨,……」我只能求助軌方,軌方幫我,阻止我唸下去,我知道你們師徒想幹什麼,我不許,我寧可失身,寧可自盡,求求你別讓我唸完。
軌方刻意避開渺渺的眼神對林嚴凱說:「你太小看『神仙女醫』和他的第一任丈夫。」
「喔?難道還有我不知道的祕密?」
掛符的光華逐漸變淡,林嚴凱以勝利者的姿態來到軌方眼前,狠狠的踢了他腹部一腳。
「……有此聖靈章,萬魔咸束手,太上呂真君。急急如律令勅!」淚水早已沾濕地面,我內心的吶喊依舊完全被忽略,你們師徒怎麼可以這樣,為什麼你們可以做出這麼殘忍的決定?
封閉的房間狂風驟起,一位英姿挺拔的黃袍道人憑空出現,眼神中帶著三分慈悲、三分銳利、三分瀟灑和一分風流。
熟悉清聖的喉音吟唱出我今生聽過最美的詩句:「髮頭滴血眼如鐶,吐氣雲生怒世間。爭耐不平千古事,須期一訣蕩兇頑。蛟龍斬處翻滄海,暴虎除時拔遠山。爲滅世情兼負義,劒光星染點痕斑。」
林嚴凱每聽一個字,身上就重了幾分,每聽完一句,腳跟就被逼退了一步,當詩句唸完他整個人已經被推到房門口結界外,單膝下跪無法動彈,他不理解,就算是呂洞賓,在結界之中仙術應該對他效果有限,如今為何如此狼狽。
「呂‧洞‧——。」林嚴凱想繼續說些什麼,卻被一股莫名力量堵住,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這麼強烈的殺意,令他無所遁逃,火紅的雙目,燃燒更炙,絲絲魔氣從全身毛孔透出。
「渺渺,我剛剛唸的《贈劍客》好聽嗎?別再哭鼻子了,笑一個。」
我不滿的搖搖頭。
呂洞賓用匪夷所思的身法將我從地上用公主抱抱起:「軌方,祖師爺現在直傳你,神仙級公主抱,看清楚點,別再抱的像鹹魚乾一樣,丟神仙的臉。」
我一手搭著他的肩頭,一手繞過他厚實的胸膛緊扣著他的背,如寵物般依偎在他懷中,我用盡僅存的力量,想無限延長這個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與他擁抱。
呂洞賓深情的望著我,他厚重的唇這次終於與我的唇重疊,我明白這將是他今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表達對我的愛。
他衝滿雄性魅力又帶有水果酒般甘甜的仙涎,正傳遞著他這九年來對我的關懷和不捨,也依舊不改他自私瀟灑的作風,迫使我在他這暴力的溫柔中失去了意識。
「死徒兒,剛剛還真的給我親下去,這可是調戲祖師娘。」
「祖師爺忌妒真難看。」軌方擦了擦嘴角血漬說。
「最後一次了,你就給我受著些,之後……一切麻煩你了。」
「可惡,呂‧洞‧賓。」林嚴凱爆發出神魔同體的潛力,突破呂洞賓的禁錮。
因為憤怒的關係導致體內魔性的象徵壓過神性,西迪的靈魂和林嚴凱的靈魂已不再完美融合。
「該滾回家去抱你們大統領的大腿了,祝你一路順風。」
兩道青色劍茫如迅雷,直接射入林嚴凱狂亂的紅眼,他根本來不及反應悶哼一聲暈倒在地,體內的魔氣漸漸被劍氣逼出。
「走好,不送。」師徒兩人異口同聲說。
*
「文尼,本宮在此謝過。」
「阿彌陀佛,天妃不用言謝,一切因緣皆有定數,然天妃順水推舟,一『劍』三鵰,更是盡展大智慧。」
「恭賀文尼更上層樓。」媽祖娘娘雙手合十說。
*
「姐姐妳好久都沒有上山找祖師爺了耶?」軌方正沖著茶說。
「上什麼山,和尚又不喝酒,之前找過他一次,煩死了,比死前還囉嗦,而且天氣又冷,一點『愛』都感受不到,不去。」
「姐姐還在生氣?」
「對~,一想到你們倆我就恨得牙癢癢,今天晚上要相親,晚飯別弄我的了。」
「其實林嚴凱本人真的很喜歡妳耶?真心不考慮?」
「你傻了嗎你?你不怕我哪天夢遊把他殺了。」我喝完手中的茶,到玄關穿鞋。
「符和『朝露』!」
「都帶了,這麼擔心我就趕快畢業,考執照,來我公司面試,姐姐我不會手下留情的。」我刻意吐舌做了一個鬼臉。
……。
*
「軌方爺爺,我禹步都跳完了。」一位約莫五歲的小女孩背上揹著一把武士刀,蹦蹦挑跳到軌方座位旁,打斷他的白日夢。
「爺爺你又再用舊機器聽歌了,有這麼好聽嗎?」
『世人都曉神仙好,為有功名忘不了!……』《好了歌》從軌方那台老舊的黑色手機中傳出。
「練完啦?比之前又快了十幾秒呢!」軌方開心的摸著女孩的頭鼓勵說。
「嘿嘿,祖師爺說我再用功下去,很快就會超過你了。」
「其實爺爺常聽的這首歌暗藏佛道至理,也難怪你會這麼愛聽,不知道是誰寫的?」小女孩滿嘴笑容地問。
「清‧曹雪芹《紅樓夢》。」
「這本我聽過,哪天我下載來看看。」小女孩拿起那音色不全的古董手機把玩。
「渺渺,你還生我和祖師爺的氣嗎?」
「厚~爺爺很奇怪耶!三不五時就要問一遍。我說過我最喜歡你們倆了,一直問感覺我的喜歡很廉價似的,以後一個月只能問一次。」渺渺俏皮地用食指比了個一。
軌方一愣,看著渺渺浪漫天真的同時,卻又有著超齡的智慧,令他深感欣慰。
「是,遵命。」姐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