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Ｔｅａ─王　（上）

「瑪麗亞，別想無謂的事情。亞歷山大，到宋亦大人的茶席去放鬆一下吧，至少你在這幾天的茶會上可以盡情放鬆了。」
「……對、對不起，父親大人。」「不！爸爸！我一刻也不能鬆懈，會陪伴在姐姐的身邊。」
「有時放鬆才是變強的捷徑，好好放鬆吧，亞歷山大，放鬆。」

父親大人跟亞歷山大討論了一會，探討了騎士道到底該是什麼後，便有幾名貴族從宋亦大人的茶室裡出了來。
那幾名貴族跟我們誇讚了宋亦大人的招待，彷彿是算好了時間似的，有一位貴族掏出了他的魔導錶，才不再擋住前往茶室的去路並帶頭跟我們道別。

父親大人領著我姐弟倆走到茶室入口，發現入口處特別窄。
「這就是宋亦大人的巧思嗎……」「或許是吧，父親大人。」
反正我還是小孩子，要進去實在很輕鬆啦，父親大人倒是要半蹲著，幾乎像是爬進去的一樣入內。

茶室裡面異常昏暗，眼睛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佔地還很小。
不知道是否因為這個緣故，父親大人連回覆宋亦大人的客套說話亦變得特別遲鈍。
「請，伯爵大人。」「……呃，失禮了。謝謝。是宋亦大人太有新意了，我一時之間什麼話也說不出。」
「但大小姐卻似乎一如往常。」
畢竟「聖凱倫斯」是由本大師所寫的，就算裡面的西洋風格再怎樣變化，我多少也是知曉個七、八分。

「聽聞大小姐在茶會第一日就設下了不依常規的茶席。」
「是的。」
「也聽聞大小姐，在自家別墅設了茶席招待杜立蒙子爵大人。」
「也有這麼一回事。」
「同樣不是普通的茶席。」

宋亦大人似乎想說些什麼，他高大的身驅正散發著一種莫測高深的氣勢，只是我實在無法參透出他隱含的意思，便挑了個應該相關的話題開口：
「這形狀……跟含蓄而生機勃勃的釉色，是三肩衝之一的結花。」
「確是。大小姐是對茶道有所見解的人。」
宋亦大人直視著我雙眼，就算我不懂也要靠猜的來裝懂。
不過，既然他沒有將話說得清清楚楚，那即是我也能夠曖昧地回答。
就好像問「禪」的「機鋒」一樣，聽者自會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於是，我看向茶室裡裝飾著的僅僅一朵牽牛花說：
「百花過於繚亂，一朵足矣。」
「正是。」
我淡然地回過了頭來，宋亦大人也便默言不語。

一時間，世界裡就彷彿只剩下茶室，茶室裡又只有宋亦大人攪動他手中茶筅的那些「沙沙」聲。
在這靜寂的氛圍中，我又一次感受到西式茶會的美，真不愧是本大師的傑作「聖凱倫斯」。

然後喝完茶，宋亦大人就要我們稍等，說是要拿出伴茶的糕點給我們吃。
我滿心期待意式蛋糕或者法式冰淇淋會出現在我面前，可是端出來的卻是白米飯和醬油。
此情此境不禁令我眨了幾下眼睛，但黑影過後眼前的依舊是白米飯和醬油……

喂！不是吧？
異世界最受歡迎的食物竟然會出現在這裡？我該要慶幸咖哩沒有跟著白米飯一起駕到嗎……
到底白米飯有什麼好吃啊！黏黏的口感又不好！主要都是由澱粉組成沒有味道！說什麼飯香都是騙小孩子的！
唉，我前世也被口水有酶的話術搞得猛咬白飯，很認真的想嘗試吃出甜味來，彷彿像個傻女孩一樣……

不，實際上就是蠢了！根本不甜！
想也該知道吃飯又怎可能跟像吃糖一樣呢？
白飯這東西啊，沒有一點濕潤的液體幫助吞嚥、正規的香料觸動嗅覺、以及能刺激味蕾的美味副菜去搭配，就根本完全無法吞不下去啊！

不，這樣子去形容白飯難吃，不就顯得我好像想要吃咖哩飯一樣……
不對啊！
為什麼白米飯能夠受所有的異世界歡迎，連每名異世界居民都讚不絕口啊？
甚至連本大師沒有設過飲食細節的，本大師的驚世傑作「聖凱倫斯」亦無法免俗……

我憤恨地張大瞳孔，為了可麗餅、水果幕斯、黑森林蛋糕等等怒瞪宋亦，但他似乎半開半合的細眼睛卻依然如故，還是一副正招待著客人的模樣。
於是我無處可去的怒氣稍減，記起了自己進來茶席之前，就曾決定過在這裡的任何事物都不值得我有一絲驚嘆。

畢竟這茶室的佈置是如此和諧，符合茶道和東方的美，而東方人就該吃白飯……
不！
「聖凱倫斯」是西式的！這是西式的茶會！
這間房也是西洋風格的！

我張開雙手，宋亦高深莫測的氣勢便彷彿被驅散了。
雖然我打到右邊的父親大人被望了一下，亞歷山大亦連推帶打地對付了我伸出的左手。
宋亦似乎也感到了室內的氣氛一變，終於開口。

「大小姐不吃是有所理由吧。」
「……」
「大小姐對白飯跟醬油有任何見解，都不妨直說。」
「市井，庸俗。」
「正是。」

宋亦的回答讓我有些許意外，但一想到他之前評價我對茶道有所見解，便明白了他還在試探我。
「既然白飯醬油和我的茶室不相稱，如之奈何？」
「……」

雖然宋亦令我不快，但他懂得白飯不是什麼能充當點心的美食，身為「聖凱倫斯」作者的本大師倒十分高興，不會故意不理睬他。
只是呢，既然之前我裝得有夠風雅，如今也就只好繼續的裝下去，在未想到巧妙的回答前不敢輕易開口。

「聽聞大小姐棋藝無雙，此一碗白飯如白子，醬油如黑子，大小姐見到可憎的棋子時，如之奈何？」
「……棋無常勢，亦無常形。不可一概而論，需要配合盤面各處，或棄或取，無所執著。」
「……大小姐深諳棋道、靈活巧妙，高深。只是，有時簡單即可。」

之後，宋亦替我們換上了普通的點心。
再之後，他認真地招待好了我們，便請了我們出去準備迎接下一批客人。
「宋亦大人深不可測……瑪麗亞，你怎麼看？」
「怎麼看…」「瑪麗亞，別在這裡回答我，回到別墅裡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