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教會工房

　　走過白色花卉盛綻的綠茵庭園時，遠方正好傳來「鳴鐘之屋」的悠悠鐘響。花園小徑的盡頭，是座式樣樸素的兩層樓高寬闊建築。牆上天窗狹窄，難從外部一探究竟。
　　
　　優米娜領著喬馬諾沿走廊繞一圈，來到長屋面向南方的出入口。昨夜曾經照面的女僧侶佇候門前，額上灰藍寶石受陽光映照，盈盈閃爍。
　　
　　「艾妮雅，幹嘛特地來門口等我！」
　　
　　優米娜雖然這麼說，仍開心小跑步上前，輕執友人雙手。
　　
　　「這位是吾爾迪恩氏族的艾妮雅，是我幼時的玩伴。我們曾經分離一陣子，想不到後來艾妮雅加入『聖教會』，派駐阿斯塔諾斯，才有機會再見。」
　　
　　「現在請稱呼我為『白袍的艾妮雅』。我已經歸屬教會，成為『聖語』的僕人。」
　　
　　「哎呀，別那麼介意嘛，」迪蘭卓家的金髮女孩不理會故友抗議，應是抓著對方翩然起舞，孩子般嬌縱。喬馬諾看在眼裡，一面覺得青春可愛，一面也為名喚「艾妮雅」的少女感到尷尬。
　　
　　三人簡單寒暄，赤髮褐膚的女妖精便領喬馬諾與優米娜進入長屋。
　　
　　屋內，光線幽微、溫暖潮濕，與西風乾爽的戶外完全相異。足有兩個人高的巨大木缸並排兩側，僅留下剛好能讓三人通過的走道。
　　
　　架在木缸邊的長梯上，身著褐色工作衫、腰繫粗麻繩、頭綁方巾的工人們正辛勤勞動。他們或接過夥伴遞來的深色木桶，將其中騰著熱氣的「乳白豆」倒入缸中，或使力但不失溫柔地攪拌長竿，撥碎缸中豆粒。
　　
　　喬馬諾認得這些作業，更認得那飄浮在空氣中，稍帶腥鹹、醇厚溫潤的氣味。
　　
　　「這該不會是味噌吧？」虎男喃喃自語，但未逃過艾妮雅靈巧雙耳。
　　
　　「『味噌』？那是『羅剎族』稱呼『腐豆泥』的方式嗎？這是『乳白豆』的發酵製品，便於保存，能用來製作醃菜與提味，很適合飲食受戒律控制的僧侶，也可用作濟貧的物料。」
　　
　　「哈哈，算是吧，」喬馬諾苦笑，就怕暴露來異世界訪客的身分，「『腐豆泥』的用處確實很多，但沒想到『聖教會』會大量生產。」
　　
　　「教會雖然接受奉獻，但仍需要透過不同管道獲取收入。而且，適當的勞動也能助人平靜心靈、學習謙卑。」
　　
　　虎男記得曾經聽聞歐洲教會以烘培或釀酒賺取資金。確實，如果宗教團體從事生產，也較能體會民間疾苦、獲得人民認同。
　　
　　「你們還有其他豆製品吧？昨晚實用的『涼豆方』與『甜豆釀』，也是在這裡製作嗎？」
　　
　　艾妮雅搖搖頭，邀請兩人離開工房：「每個教區都有專職的生產項目。一來，是希望透過專業分工提高生產品質，二來，也是希望各教會互助互惠，從滿足彼此需要中學會團結。」
　　
　　聞言，喬馬諾向金髮少女小聲耳語：「這不就跟『共產社會』一樣嗎？」
　　
　　「『共產社會』？」
　　
　　「高中二年級應該教過相關歷史了吧？馬克思、列寧、蘇聯、中共。」
　　
　　「好耳熟的名字......」優米娜蹙眉歪頭，「奇怪，為什麼我的印象這麼模糊？」
　　
　　「妳這樣準備升學考試，真的沒問題嗎？」
　　
　　「大叔！」
　　
　　虎男大笑，招來旁人注目，優米娜則低著頭、紅著臉，心裡已經開始構思如何找機會「報復」喬馬諾，為剛剛遭受的「羞辱」討一口氣。
　　
　　跟隨艾妮雅腳步，一行人來到相對涼爽的教會食堂。僅有木牆相隔的廚房傳來嘈雜聲響，正為即將到來的午膳趕工準備。
　　
　　女僧侶讓兩人稍作等待，走入廚房，片刻便捧著幾罈小陶罐返回。
　　
　　「平日，我們會在每週第四日到『星之棚』市集擺攤販售食材，但如果你們感興趣，這裡有還未開封的『甜豆釀』、『陳豆釀』與『腐豆泥』可以賣給你們。」
　　
　　「當然好！」喬馬諾大聲應和，突然想起自己其實身無分文，只得靦腆看向優米娜。
　　
　　少女微笑，微微頷首：「沒問題的喔。資助大叔研究食材，也是迪蘭卓氏族作為投資方的義務。」
　　
　　「投資？」艾妮雅心生好奇，「所以，這位『羅剎族』先生是細語森林大宅新聘的廚師嗎？還是受王家邀請的料理人？」
　　
　　「嘛，嚴格來說，我只是個賣早餐的。」虎男搔了搔頭，「我的家鄉有許多豆製料理，想必未來還會有不少機會相會吧！」
　　
　　「你願意用教會的豆製品烹飪嗎？」艾妮雅兩眼一亮，將裝著不同調料的小罈推到喬馬諾面前。
　　
　　「這樣吧，我不收你錢，你把這些都帶回去研究。教會庶務繁多，我們雖有想過自己開業販售豆製食品，但實在抽不出人力籌備。等你研發成功料理，一定要讓我們首先品嚐！若是成功開業，也能推廣教會產品。」
　　
　　男人收下禮物，大方笑道：「當然沒有問題！到時，我就在這食堂試做，邀請所有僧侶一起品嚐！」
　　
　　「不行！」優米娜厥起嘴，伸手橫在兩人之間，「大叔是我們資助的商業夥伴，作為迪蘭卓氏族在阿斯塔諾斯的發言人，我才有權第一個品嚐！」
　　
　　「優米娜，妳連這也要爭！過了那麼多年，小時候的壞脾氣還是改不掉！」
　　
　　「妳管我！」
　　
　　兩名女孩笑鬧，此刻，皆不受豪族身份與僧侶戒律拘束。喬馬諾臂環胸前，一邊欣賞少女青春光景，一邊思索著能加入豆製品的各式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