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站／輪迴亭
本章節 2344 字
更新於: 2018-08-21
眼前是一座質感像珍珠，既白皙且滑細，超大超寬，至少能容納數百人的涼亭。
裡面站滿了亡魂。有男有女、有孩童、有動物。其身上不見傷痕，臉龐也無淚痕。
小冥說：「此為「輪迴亭」，刑期滿後，預備投胎之處。」
不遠的地方看到一個大理石櫃台。有位散發"女強人"感覺的女性，動作神速地，從滿滿好幾疊蓋住所有桌面，且高過頭的白紙，準確抽出一張交給每一名亡者。
小冥介紹：「那是"投胎通行證"。寫著個人的罪行、福報以及結局。也就是決定下輩子會投胎成什麼。」
我疑惑：「結局？難道死亡並非共同結局嗎？」
小冥搖頭：「死亡是償還的開始，重生乃孽滅後的句號。」
我思緒渾沌：「你講得好哲學，實在難懂。」
小冥嘆氣：「妳果然是笨蛋。」
我問：「到底是先有死亡或先有誕生？」
小冥扶額：「妳是在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嗎？」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我撇下嘴角。
「此題無解。」小冥邁開腳步。
繼續跟著他往前走，一整排的溜滑梯映入眼簾。每個滑道口都站了一位侏儒老人。
男男女女各自依序排隊，將通行證交付後，便像玩水上樂園的滑水道似的快速往下滑。
小冥開口：「這些"重生環"共有五條。」
「哪五條？」我迫不及待地問。
小冥回應：「福滿環。外貌迷人，一輩子衣食無缺，標準人生勝利組。
即是世間所稱"含著金湯匙出生的"。
平庸環。表現不特別突出，但有些小幸運。
總之也能順利過完當世，只要不再使壞，興許能晉升福滿。
辛疾環。受親屬及同儕厭惡，從小體弱多病。
容易破財故入不敷出，一生跌跌撞撞且事倍功半。
但如能心存善念不怨天尤人，有機會擺脫枷鎖般的命。
畜蟲環。空中飛的，地上爬的，土裡鑽的，水底游的。
所有動物昆蟲皆在範圍內。稍微不那麼罪大惡極者。
便能成為比某些人類還好命的寵物。
花草環。如其名，即為花草樹木。每個人即使福報再少，也是會有區別。
所以才會有的是遭人踐踏的雜草。有的卻能是名貴，並受到細心照顧的植物。」
「福滿環、平庸環、辛疾環、畜蟲環、花草環。」
我自言自語，要加強印象，詳細記住才行。稍微觀察，發現"福滿環"人數稀少。
而且不知是否為我的心理作用，總覺得他們全是一副很好命的樣子。投胎成勝利組吶！真羨慕…。
倒是排隊"平庸環"的，幾乎要擠到「輪迴亭」外面了，想來所謂２０／８０法則，也並非完全沒根據。
不過，能從福滿環降臨世間，是因為做許多善事又不會傷害別人，也很有品德。當然含金湯匙的非他們莫屬。
此時我在隊伍中，竟發現有一隻黑色土狗在內。
「不會是跑錯地方吧？」我笑了笑。
小冥說：「牠生前在半夜電線走火時，大聲吠叫喚醒飼主。而且重新衝回火場，救出剛滿六個月的小嬰孩。牠全身嚴重燒傷，看著毫髮無傷的三位主人，用盡最後力氣搖了搖尾巴後，無憾的過世。」
我大為動容：「好忠心。」
小冥也道：「牠確實值得享有福滿環之幸。」
我繼續觀望，孩童幾乎全在平庸環排隊。
那麼代表，絕大多數人的起點，是相同的無誤。
這時我腦中閃過問題：「即使受了刑，也不能改變環道嗎？」
小冥回覆：「受刑是償還在他人身上所加諸的痛苦。一但行惡，它就是烙印在那兒。傷一個人和傷十個人，雖然都是傷人，但輪迴後，卻有跳蚤和蝴蝶的區別。」
「明白了。」我點點頭。
現場亡魂雖多但都很有秩序，也不見討價還價的畫面，似乎也都能認命。
小冥語氣淡然：「在此處上訴，是徒勞無功的。」
我問：「你有想過自己會從哪道環往下溜嗎？」
小冥秒答：「畜蟲環。」
「為何？你又沒有做什麼壞事！」我詫異。
「妳忘啦？我說過想當哈士奇。」小冥笑道。
「但這不是不能選擇？」我偏頭。
「是啊！所以我也只是講講。」小冥聳肩。
我說：「若你是哈士奇，一定是隻超帥的哈士奇！」
小冥調侃：「如果妳是博美，絕對是超笨的博美。」
「誰說我要當狗？」我不滿。
小冥揚眉：「陪我一起汪汪跑天下，豈非很好？」
我卻被他的〝汪汪跑天下〞逗得大笑。
小冥聳肩：「老實說還真沒想過這問題。我好像沒做過什麼善事，畢竟也沒活多長。但至少沒做壞事吧？所以，應該會從"平庸環"下去。」
我說：「到地府受刑前會先經過奈何橋進行遺忘，之後於「無所遁形鏡」前觀看今生重播，最後就只會在返原水沾身時，想起犯罪的當下…。」
「妳到底想講什麼？」小冥及時阻止了我差點迸出口的一串話。
「我只是想問，你…會重新喝孟婆湯嗎？」我搔搔後腦。
「當然啊！要喝滿滿一大碗呢！」小冥失笑。
「喔…」我斂眸。
小冥理所當然：「因為必須忘記地獄裡所有的一切。」
「包括…」我沒講完，反正他會讀心。
小冥答道：「對，也包含妳在內。」
我轉移話題：「那，嗯，你想喝哪種口味的孟婆湯啊？」
「忘，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小冥直直瞅著我。
「要喝薑汁原味？柳橙蘇打、蘋果紅茶、京都奶綠、黃金啤酒？不曉得能不能試飲？我也好想喝喝看喔！」我劈哩啪啦直嚷。
「別難過。」小冥眉頭輕皺。
「誰說我難過了？！哈哈哈哈！」我突兀的假笑。
「明天，就是最後一夜。」小冥淡淡說道。
我拍拍手：「你要去投胎了？哇～我都不知道有多開心！」
小冥微笑：「也恭喜妳，這趟地獄行，總算到終點。」
我音調高亢：「謝謝你一路以來的包容與鼓勵啦！」
「不客氣。」小冥習慣性撥亂我頭髮。
我發現自己喉嚨好像有東西哽著。
「妳明晚可別哭。」小冥壞笑。
「你才不要全身散掉剩下頭啦！」我回嘴。
「該回去了。」小冥提醒。
「不想。」我嘟嚷。
「捨不得？」小冥挑眉。
我輕戳他左肩：「少自戀，開玩笑而已。」
小冥彈指：「那就好好休息囉！」
眼前畫面往內縮成一個小紅點，接著再度攤開，是自己的床沿。
對，小冥沒說錯，我真的很捨不得，超級捨不得……
裡面站滿了亡魂。有男有女、有孩童、有動物。其身上不見傷痕，臉龐也無淚痕。
小冥說：「此為「輪迴亭」，刑期滿後，預備投胎之處。」
不遠的地方看到一個大理石櫃台。有位散發"女強人"感覺的女性，動作神速地，從滿滿好幾疊蓋住所有桌面，且高過頭的白紙，準確抽出一張交給每一名亡者。
小冥介紹：「那是"投胎通行證"。寫著個人的罪行、福報以及結局。也就是決定下輩子會投胎成什麼。」
我疑惑：「結局？難道死亡並非共同結局嗎？」
小冥搖頭：「死亡是償還的開始，重生乃孽滅後的句號。」
我思緒渾沌：「你講得好哲學，實在難懂。」
小冥嘆氣：「妳果然是笨蛋。」
我問：「到底是先有死亡或先有誕生？」
小冥扶額：「妳是在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嗎？」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我撇下嘴角。
「此題無解。」小冥邁開腳步。
繼續跟著他往前走，一整排的溜滑梯映入眼簾。每個滑道口都站了一位侏儒老人。
男男女女各自依序排隊，將通行證交付後，便像玩水上樂園的滑水道似的快速往下滑。
小冥開口：「這些"重生環"共有五條。」
「哪五條？」我迫不及待地問。
小冥回應：「福滿環。外貌迷人，一輩子衣食無缺，標準人生勝利組。
即是世間所稱"含著金湯匙出生的"。
平庸環。表現不特別突出，但有些小幸運。
總之也能順利過完當世，只要不再使壞，興許能晉升福滿。
辛疾環。受親屬及同儕厭惡，從小體弱多病。
容易破財故入不敷出，一生跌跌撞撞且事倍功半。
但如能心存善念不怨天尤人，有機會擺脫枷鎖般的命。
畜蟲環。空中飛的，地上爬的，土裡鑽的，水底游的。
所有動物昆蟲皆在範圍內。稍微不那麼罪大惡極者。
便能成為比某些人類還好命的寵物。
花草環。如其名，即為花草樹木。每個人即使福報再少，也是會有區別。
所以才會有的是遭人踐踏的雜草。有的卻能是名貴，並受到細心照顧的植物。」
「福滿環、平庸環、辛疾環、畜蟲環、花草環。」
我自言自語，要加強印象，詳細記住才行。稍微觀察，發現"福滿環"人數稀少。
而且不知是否為我的心理作用，總覺得他們全是一副很好命的樣子。投胎成勝利組吶！真羨慕…。
倒是排隊"平庸環"的，幾乎要擠到「輪迴亭」外面了，想來所謂２０／８０法則，也並非完全沒根據。
不過，能從福滿環降臨世間，是因為做許多善事又不會傷害別人，也很有品德。當然含金湯匙的非他們莫屬。
此時我在隊伍中，竟發現有一隻黑色土狗在內。
「不會是跑錯地方吧？」我笑了笑。
小冥說：「牠生前在半夜電線走火時，大聲吠叫喚醒飼主。而且重新衝回火場，救出剛滿六個月的小嬰孩。牠全身嚴重燒傷，看著毫髮無傷的三位主人，用盡最後力氣搖了搖尾巴後，無憾的過世。」
我大為動容：「好忠心。」
小冥也道：「牠確實值得享有福滿環之幸。」
我繼續觀望，孩童幾乎全在平庸環排隊。
那麼代表，絕大多數人的起點，是相同的無誤。
這時我腦中閃過問題：「即使受了刑，也不能改變環道嗎？」
小冥回覆：「受刑是償還在他人身上所加諸的痛苦。一但行惡，它就是烙印在那兒。傷一個人和傷十個人，雖然都是傷人，但輪迴後，卻有跳蚤和蝴蝶的區別。」
「明白了。」我點點頭。
現場亡魂雖多但都很有秩序，也不見討價還價的畫面，似乎也都能認命。
小冥語氣淡然：「在此處上訴，是徒勞無功的。」
我問：「你有想過自己會從哪道環往下溜嗎？」
小冥秒答：「畜蟲環。」
「為何？你又沒有做什麼壞事！」我詫異。
「妳忘啦？我說過想當哈士奇。」小冥笑道。
「但這不是不能選擇？」我偏頭。
「是啊！所以我也只是講講。」小冥聳肩。
我說：「若你是哈士奇，一定是隻超帥的哈士奇！」
小冥調侃：「如果妳是博美，絕對是超笨的博美。」
「誰說我要當狗？」我不滿。
小冥揚眉：「陪我一起汪汪跑天下，豈非很好？」
我卻被他的〝汪汪跑天下〞逗得大笑。
小冥聳肩：「老實說還真沒想過這問題。我好像沒做過什麼善事，畢竟也沒活多長。但至少沒做壞事吧？所以，應該會從"平庸環"下去。」
我說：「到地府受刑前會先經過奈何橋進行遺忘，之後於「無所遁形鏡」前觀看今生重播，最後就只會在返原水沾身時，想起犯罪的當下…。」
「妳到底想講什麼？」小冥及時阻止了我差點迸出口的一串話。
「我只是想問，你…會重新喝孟婆湯嗎？」我搔搔後腦。
「當然啊！要喝滿滿一大碗呢！」小冥失笑。
「喔…」我斂眸。
小冥理所當然：「因為必須忘記地獄裡所有的一切。」
「包括…」我沒講完，反正他會讀心。
小冥答道：「對，也包含妳在內。」
我轉移話題：「那，嗯，你想喝哪種口味的孟婆湯啊？」
「忘，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小冥直直瞅著我。
「要喝薑汁原味？柳橙蘇打、蘋果紅茶、京都奶綠、黃金啤酒？不曉得能不能試飲？我也好想喝喝看喔！」我劈哩啪啦直嚷。
「別難過。」小冥眉頭輕皺。
「誰說我難過了？！哈哈哈哈！」我突兀的假笑。
「明天，就是最後一夜。」小冥淡淡說道。
我拍拍手：「你要去投胎了？哇～我都不知道有多開心！」
小冥微笑：「也恭喜妳，這趟地獄行，總算到終點。」
我音調高亢：「謝謝你一路以來的包容與鼓勵啦！」
「不客氣。」小冥習慣性撥亂我頭髮。
我發現自己喉嚨好像有東西哽著。
「妳明晚可別哭。」小冥壞笑。
「你才不要全身散掉剩下頭啦！」我回嘴。
「該回去了。」小冥提醒。
「不想。」我嘟嚷。
「捨不得？」小冥挑眉。
我輕戳他左肩：「少自戀，開玩笑而已。」
小冥彈指：「那就好好休息囉！」
眼前畫面往內縮成一個小紅點，接著再度攤開，是自己的床沿。
對，小冥沒說錯，我真的很捨不得，超級捨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