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站／再登閻王殿
本章節 3129 字
更新於: 2018-08-21
重新來到乾淨且廣闊的閻王殿。
原本空無一物，這次多了副竹製桌椅。還有股淡淡檀香味，沒聽過的旋律飄揚。
兩位纖瘦男子加上兩名年輕女孩，一見到我和小冥，同時起身微微頷首，祂們的鐵鍊與面具皆擺桌上。
閻羅王說：「上回沒機會多聊，故特安排再次至閻王殿。」
祂仍然散發著鄉土劇演員的氣質：「都坐都坐。」
閻羅王顯得十分好客，一點都不像應該高高在上的神。
六人皆入座後，或許因不知誰要先開口，一時竟陷入沉默。
「本王讓你們好好聊。」閻羅王暫離。
三男三女感覺好像在聯誼，我忽然有點想笑。
悠揚樂聲漸弱，檀香味卻變濃。
彷彿原住民般五官深邃的男子開口：「吾乃黑無常。」
另名有顆淚痣的男子清了清喉嚨：「我是白無常。」
我說：「聽說兩位是勾魂使者，見到者必死無疑。世間戲劇、寺廟遊行，扮演您們的模樣也總十分可怕，身穿黑白長袍、頭戴黑白高帽、幾乎拖地的頭髮，以及又長又溼又黏的舌頭從嘴裡吐出來。但就我來看，您們明明這麼帥，根本都可以當藝人了。」
黑白無常此刻忽然變成我所形容的樣貌。
過了一會兒才恢復正常：「要負責帶因不知道自己仙逝而亂遊蕩，或徘徊原地不甘願離開的亡魂回地府，當然形象要恐怖。」
「是這樣啊？好像有點道理…」我腦海裡祂們的長舌揮之不去。
「換我換我！」綁著兩條低辮子的女孩舉手道：「我牛頭。」
身旁女孩及肩髮色泛白微翹，祂也揚笑：「我馬面。」
祂們穿著普通襯衫與牛仔褲，長相清秀不失俏麗，十足就是演藝圈青春少女團體的雛形。
「傳說中牛頭馬面，分別是牛頭人身、馬頭人身。《楞嚴經》裡寫到〝牛頭獄卒、馬頭羅剎，手持槍矛，驅入城內，向無間獄〞。我再怎麼看都不覺得您們有這麼可怕？」我偏頭。
馬面高聲抗議：「馬頭羅剎？為何我是羅剎？」
牛頭也攤手：「《五苦章句經》書中道〝鬼將名阿傍，牛頭人手，兩足牛蹄，力壯排山，持鋼鐵叉〞，我哪有蹄？而且我也不叫什麼"阿傍"，馬面妳算很不錯了好嗎？」
我問：「所以您們去帶亡魂時，都是這款迷人樣？」
「妳嘴太甜啦！」馬面嬌媚一笑。
接著祂們卻化為世人想像中牛頭馬面的外型。
「這跟那兩本書寫的還不是差不多。」我傻眼。
牛頭馬面變回少女：「還好吧？牛和馬不也長這樣？」
我只能苦笑， 牛頭馬面拿出木梳整理髮絲。
我忽然想到：「對了，不是有七爺八爺？」
「那就是黑白無常。」小冥輕聲。
「咦？？」我一直以為以上四位是不同人。
牛頭解釋：「其實在地府裡面，大夥兒都可以隨意改變外貌，反正又不會危害到任何魂，妳去過這麼多獄，獄官們長相都亦無相同不是嗎？還有奈何橋上的孟婆，她老人家更是年年在變。只稍彈個指，比人間整形方便。」
馬面眨眼：「我們可以今天短髮，明天變矮。」
我驚訝：「所以非常有可能，人人所見到的牛頭馬面與黑白無常，都不同？」
「噗。」白無常噴笑：「大家都看得到，那還得了？亡魂只能見我們一次，但被活著的人每天這樣「觀賞」…」
黑無常搖頭：「這樣吾可要退休矣。」
我再度提問：「那麼，四位在執行任務時，可有遇到哪種困擾？」
「唔…」馬麵食指頂著下巴思考。
牛頭回應：「孩子一直哭吧！另外，要如何用他們聽得懂的話來告知死訊，挺耗腦。」
馬面補充：「還有拚命要求跟家人託夢的。」
「真有託夢這回事？」我好奇。
白無常點點頭：「有，但如果磁場接不上，就愛莫能助了。」
我困惑：「磁場？跟八字輕重有關嗎？」。
白無常答：「沒錯，八字則跟生辰相關。
八字重者磁場厚實，陰陽皆難以與其接觸。
八字輕者磁場淺薄，陰陽都可隨時貼近並溝通。」
黑無常接話：「這也是為何有的人是陰陽眼，有的人一輩子看不見魂。」
「哪時出生的，與陰陽界特別有緣？」我想知道。
白無常曰：「農曆１號、７號、１５號、３１號。又以１５號的申時與戌時最佳。
因為當天是月圓。而此兩個時辰落地者，特別易帶天命。」
我努力將一字一句，全牢牢記進心底。又冒出問句：「那麼觀落陰呢？會是真的嗎？」
牛頭苦笑：「這只是世人用來催眠自己，能見識地獄罷了。」
「怎麼說？」我不解。
馬面嘆氣：「哪可能隨意讓人來？地府又不是觀光勝地。」
我輪流看向眼前每一位：「您們只有四位，可忙得過來？」
「我們工作能力很強的。」黑白無常與牛頭馬面異口同聲。
我問：「假如定期祭拜，又有誠心求神，是否能替亡魂減短刑期？」
白無常回：「各人造業各人擔。即便子孫善心佈施，依舊要一筆一筆將罪孽贖清。絕對不許以任何事物交換」。
「所謂鬼附身，是假的囉？」我想起諸多靈異故事。
黑無常答：「可以附身。但事後會被獄卒用荊棘鞭打數百下。不能任意入侵活人的體內，因其靈體將為此損傷。」
「就算只是想傳達訊息？」我睜大眼。
牛頭開口：「通常會附身的，都是不想排隊。」
「排隊？」我不明白。
馬面指向閻王殿外：「那兒。」殿外站了一整排幾乎不見盡頭的亡魂。
我來了兩次怎都沒注意到？然後才想起，每回皆是直接到殿裡。
「託夢也要排隊啊？」我低語。
「咱們很忙，總不能將所有時間都花在這兒。」牛頭馬面同時道。
「那可會有漏抓的亡魂？」我好奇。
黑無常答道：「孤魂野鬼太多，但只有慢抓，並無漏抓。」
白無常開著玩笑：「如果漏抓，我們只好去抓漏了。」
「聊得如何？」閻羅王嗓門嘹亮。
「解了許多惑。」我回應。
「那就好。」閻羅王手持ＰＤＡ：「台南，溺水，兩命。」
「是。」黑白無常抓起鐵鍊即刻起身離去，不忘稍微回頭對我揮手。
閻羅王繼續吩咐：「雲林，壽終正寢，一命。」
「好。」牛頭馬面戴起半邊面具，朝我微笑後消失。
閻羅王嘴角淺揚：「是否還有其它問題？」
我問：「常聞地府有判官專門紀錄生死，怎麼上回與這次，皆未見？」
閻羅王答：「地府現在都效仿世間的數位化。像本王這台仿ＰＤＡ即是生死冊，所以自然也就不需要判官了。」
「那豈不等於被裁員了？」我詫異。
「倒也不是，投胎或者去擔任地方小神。」閻羅王說。
我態度恭敬：「再請問，黑白無常及牛頭馬面會換人做嗎？」
閻羅王曰：「這些職位很重要，速度與技術皆屬於熟能生巧，本王當然不希望見到新面孔，不過若想去投胎也是可以的，但得先等下一任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面純熟其工作內容。」
「謝謝您的答覆。」我點了點頭。
閻羅王笑道：「無須多禮，妳既特來此殿，多講幾句無妨。」
「那麼…您可會想退休？」我小心翼翼。
閻羅王重嘆：「看越多越覺得當人難，人難當吶！所以即便投胎後萬事無憂，本王也不考慮。」
「您有假期嗎？」我又問。
「身處自己喜歡的崗位，樂在其中，天天都是假日。」閻羅王說。
「這句實在太適合現代人了。」我忍不住脫口而出。
「記下來，閻王名言。」閻羅王大笑，接著面容和藹的對我和小冥講：「地獄遊記再幾站就完結，加油。」
終於即將走到終點了嗎？天下果然無不散的筵席？
我直勾勾地凝視閻羅王轉身走到巨型龍椅。
祂坐下後馬上變回超大尊的金色神像。
忽然之間我心底蔓延著一種不想結束的感受。
小冥說：「妳應該開心，屆時便不須再夜夜受罪魂消孽之擾。」
「那你會繼續留在地獄？」我看向他。
「才不要。」小冥悶笑。
「去投胎？」我猜測。
「也許。」小冥聳肩。
「你下輩子是什麼？人或動物？會誕生在何處？」我連連發問。
「這麼好奇幹嘛？妳不會是…」小冥促狹一笑。
「是？」我好像知道他的意思但不打算配合。
「不管是不是，都不要是。」小冥彈了下我的額。
我皺眉：「你在繞口令嗎？」
小冥說：「好好把握剩下的日子，妳應該不會再來一次。」
「我一定不會再到地獄來！」我肯定道。
「好了，回去吧！」小冥拍兩下手。
眼前突然開滿彼岸花，紅通通的遮住一切，瞬間又全數枯萎，才半秒我已躺在自己房間內。
原本空無一物，這次多了副竹製桌椅。還有股淡淡檀香味，沒聽過的旋律飄揚。
兩位纖瘦男子加上兩名年輕女孩，一見到我和小冥，同時起身微微頷首，祂們的鐵鍊與面具皆擺桌上。
閻羅王說：「上回沒機會多聊，故特安排再次至閻王殿。」
祂仍然散發著鄉土劇演員的氣質：「都坐都坐。」
閻羅王顯得十分好客，一點都不像應該高高在上的神。
六人皆入座後，或許因不知誰要先開口，一時竟陷入沉默。
「本王讓你們好好聊。」閻羅王暫離。
三男三女感覺好像在聯誼，我忽然有點想笑。
悠揚樂聲漸弱，檀香味卻變濃。
彷彿原住民般五官深邃的男子開口：「吾乃黑無常。」
另名有顆淚痣的男子清了清喉嚨：「我是白無常。」
我說：「聽說兩位是勾魂使者，見到者必死無疑。世間戲劇、寺廟遊行，扮演您們的模樣也總十分可怕，身穿黑白長袍、頭戴黑白高帽、幾乎拖地的頭髮，以及又長又溼又黏的舌頭從嘴裡吐出來。但就我來看，您們明明這麼帥，根本都可以當藝人了。」
黑白無常此刻忽然變成我所形容的樣貌。
過了一會兒才恢復正常：「要負責帶因不知道自己仙逝而亂遊蕩，或徘徊原地不甘願離開的亡魂回地府，當然形象要恐怖。」
「是這樣啊？好像有點道理…」我腦海裡祂們的長舌揮之不去。
「換我換我！」綁著兩條低辮子的女孩舉手道：「我牛頭。」
身旁女孩及肩髮色泛白微翹，祂也揚笑：「我馬面。」
祂們穿著普通襯衫與牛仔褲，長相清秀不失俏麗，十足就是演藝圈青春少女團體的雛形。
「傳說中牛頭馬面，分別是牛頭人身、馬頭人身。《楞嚴經》裡寫到〝牛頭獄卒、馬頭羅剎，手持槍矛，驅入城內，向無間獄〞。我再怎麼看都不覺得您們有這麼可怕？」我偏頭。
馬面高聲抗議：「馬頭羅剎？為何我是羅剎？」
牛頭也攤手：「《五苦章句經》書中道〝鬼將名阿傍，牛頭人手，兩足牛蹄，力壯排山，持鋼鐵叉〞，我哪有蹄？而且我也不叫什麼"阿傍"，馬面妳算很不錯了好嗎？」
我問：「所以您們去帶亡魂時，都是這款迷人樣？」
「妳嘴太甜啦！」馬面嬌媚一笑。
接著祂們卻化為世人想像中牛頭馬面的外型。
「這跟那兩本書寫的還不是差不多。」我傻眼。
牛頭馬面變回少女：「還好吧？牛和馬不也長這樣？」
我只能苦笑， 牛頭馬面拿出木梳整理髮絲。
我忽然想到：「對了，不是有七爺八爺？」
「那就是黑白無常。」小冥輕聲。
「咦？？」我一直以為以上四位是不同人。
牛頭解釋：「其實在地府裡面，大夥兒都可以隨意改變外貌，反正又不會危害到任何魂，妳去過這麼多獄，獄官們長相都亦無相同不是嗎？還有奈何橋上的孟婆，她老人家更是年年在變。只稍彈個指，比人間整形方便。」
馬面眨眼：「我們可以今天短髮，明天變矮。」
我驚訝：「所以非常有可能，人人所見到的牛頭馬面與黑白無常，都不同？」
「噗。」白無常噴笑：「大家都看得到，那還得了？亡魂只能見我們一次，但被活著的人每天這樣「觀賞」…」
黑無常搖頭：「這樣吾可要退休矣。」
我再度提問：「那麼，四位在執行任務時，可有遇到哪種困擾？」
「唔…」馬麵食指頂著下巴思考。
牛頭回應：「孩子一直哭吧！另外，要如何用他們聽得懂的話來告知死訊，挺耗腦。」
馬面補充：「還有拚命要求跟家人託夢的。」
「真有託夢這回事？」我好奇。
白無常點點頭：「有，但如果磁場接不上，就愛莫能助了。」
我困惑：「磁場？跟八字輕重有關嗎？」。
白無常答：「沒錯，八字則跟生辰相關。
八字重者磁場厚實，陰陽皆難以與其接觸。
八字輕者磁場淺薄，陰陽都可隨時貼近並溝通。」
黑無常接話：「這也是為何有的人是陰陽眼，有的人一輩子看不見魂。」
「哪時出生的，與陰陽界特別有緣？」我想知道。
白無常曰：「農曆１號、７號、１５號、３１號。又以１５號的申時與戌時最佳。
因為當天是月圓。而此兩個時辰落地者，特別易帶天命。」
我努力將一字一句，全牢牢記進心底。又冒出問句：「那麼觀落陰呢？會是真的嗎？」
牛頭苦笑：「這只是世人用來催眠自己，能見識地獄罷了。」
「怎麼說？」我不解。
馬面嘆氣：「哪可能隨意讓人來？地府又不是觀光勝地。」
我輪流看向眼前每一位：「您們只有四位，可忙得過來？」
「我們工作能力很強的。」黑白無常與牛頭馬面異口同聲。
我問：「假如定期祭拜，又有誠心求神，是否能替亡魂減短刑期？」
白無常回：「各人造業各人擔。即便子孫善心佈施，依舊要一筆一筆將罪孽贖清。絕對不許以任何事物交換」。
「所謂鬼附身，是假的囉？」我想起諸多靈異故事。
黑無常答：「可以附身。但事後會被獄卒用荊棘鞭打數百下。不能任意入侵活人的體內，因其靈體將為此損傷。」
「就算只是想傳達訊息？」我睜大眼。
牛頭開口：「通常會附身的，都是不想排隊。」
「排隊？」我不明白。
馬面指向閻王殿外：「那兒。」殿外站了一整排幾乎不見盡頭的亡魂。
我來了兩次怎都沒注意到？然後才想起，每回皆是直接到殿裡。
「託夢也要排隊啊？」我低語。
「咱們很忙，總不能將所有時間都花在這兒。」牛頭馬面同時道。
「那可會有漏抓的亡魂？」我好奇。
黑無常答道：「孤魂野鬼太多，但只有慢抓，並無漏抓。」
白無常開著玩笑：「如果漏抓，我們只好去抓漏了。」
「聊得如何？」閻羅王嗓門嘹亮。
「解了許多惑。」我回應。
「那就好。」閻羅王手持ＰＤＡ：「台南，溺水，兩命。」
「是。」黑白無常抓起鐵鍊即刻起身離去，不忘稍微回頭對我揮手。
閻羅王繼續吩咐：「雲林，壽終正寢，一命。」
「好。」牛頭馬面戴起半邊面具，朝我微笑後消失。
閻羅王嘴角淺揚：「是否還有其它問題？」
我問：「常聞地府有判官專門紀錄生死，怎麼上回與這次，皆未見？」
閻羅王答：「地府現在都效仿世間的數位化。像本王這台仿ＰＤＡ即是生死冊，所以自然也就不需要判官了。」
「那豈不等於被裁員了？」我詫異。
「倒也不是，投胎或者去擔任地方小神。」閻羅王說。
我態度恭敬：「再請問，黑白無常及牛頭馬面會換人做嗎？」
閻羅王曰：「這些職位很重要，速度與技術皆屬於熟能生巧，本王當然不希望見到新面孔，不過若想去投胎也是可以的，但得先等下一任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面純熟其工作內容。」
「謝謝您的答覆。」我點了點頭。
閻羅王笑道：「無須多禮，妳既特來此殿，多講幾句無妨。」
「那麼…您可會想退休？」我小心翼翼。
閻羅王重嘆：「看越多越覺得當人難，人難當吶！所以即便投胎後萬事無憂，本王也不考慮。」
「您有假期嗎？」我又問。
「身處自己喜歡的崗位，樂在其中，天天都是假日。」閻羅王說。
「這句實在太適合現代人了。」我忍不住脫口而出。
「記下來，閻王名言。」閻羅王大笑，接著面容和藹的對我和小冥講：「地獄遊記再幾站就完結，加油。」
終於即將走到終點了嗎？天下果然無不散的筵席？
我直勾勾地凝視閻羅王轉身走到巨型龍椅。
祂坐下後馬上變回超大尊的金色神像。
忽然之間我心底蔓延著一種不想結束的感受。
小冥說：「妳應該開心，屆時便不須再夜夜受罪魂消孽之擾。」
「那你會繼續留在地獄？」我看向他。
「才不要。」小冥悶笑。
「去投胎？」我猜測。
「也許。」小冥聳肩。
「你下輩子是什麼？人或動物？會誕生在何處？」我連連發問。
「這麼好奇幹嘛？妳不會是…」小冥促狹一笑。
「是？」我好像知道他的意思但不打算配合。
「不管是不是，都不要是。」小冥彈了下我的額。
我皺眉：「你在繞口令嗎？」
小冥說：「好好把握剩下的日子，妳應該不會再來一次。」
「我一定不會再到地獄來！」我肯定道。
「好了，回去吧！」小冥拍兩下手。
眼前突然開滿彼岸花，紅通通的遮住一切，瞬間又全數枯萎，才半秒我已躺在自己房間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