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迴-Zwanzig- 約定-VOW- (03-3)

　　「請問是甚麼事？是關乎小姐的身體適應嗎？」莉諾蕾婭以為彼得森正在擔心身為精靈的布倫希爾德會否在人類世界住得不舒服。

　　但彼得森想的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件事：「安凡琳女公爵的到來，分散了我家主子的注意力，全心全意照顧她，但在我看來，他的心結還沒有解決，只是被拋到一旁而已。」

　　這幾天路易斯不眠不休地照顧布倫希爾德，過程都被彼得森都一一看在眼內。他每天都坐在布倫希爾德床邊，寸步不離，定時餵她喝莉諾蕾婭交託的液體，又為她細心包紮傷口，累了便直接趴在床上小睡。彼得森多次勸說過路易斯可以把一些照顧的工作交給僕人處理，也應該要回房睡覺，但路易斯就是不依，不許任何人阻礙他。

　　見路易斯態度強硬，彼得森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他看到的是，路易斯把照顧布倫希爾德的事當作大海中的浮木般抱緊，彷彿一離開她，就會回到甚麼都不是的狀態。他樂於看見主子從自責和沮喪轉移視線，但似乎這是逃避多於轉移，根本的問題並沒有解決。

　　「原來如此。」莉諾蕾婭不太熟知路易斯家裡的事，沒法給太多反應。

　　「家裡的巨變為他帶來不少打擊，能夠從一件事轉移視線到另一件事確實是好，也是我希望的，但本來的問題一直放著不解決，這樣真的好嗎？」彼得森一口氣把心裡的憂慮都發洩出來。他望向莉諾蕾婭，詢問道：「不知道身為精靈，莉諾蕾婭小姐會怎樣看？」

　　「別人的事，我們都只能旁觀。」莉諾蕾婭想了想，很快給出解答。

　　「別人？」這二字令彼得森戒備起來，他的語氣混雜了些怒氣。

　　「沒錯。」但莉諾蕾婭依然鎮定，她繼續說：「齊格飛公爵確實是你的主子，但同時間也是別的個體。有些問題只有他一人能面對，只有他能想辦法跨過，我們能做的只是旁觀，並在適當時候上前協助而已。」

　　「也是呢，只是感覺很無力。」莉諾蕾婭的話不無道理，彼得森其實隱約明白的，只是一想到自己甚麼都不能做，就接受不到而已。

　　「要相信自己的主子，彼得森先生。」莉諾蕾婭鼓勵他。「連你也沒有信心的話，你的主子又怎能真的振作呢？」

　　彼得森輕笑了一聲。的確，連他也沮喪的話，怎能鼓勵路易斯呢？「謝謝你，莉諾蕾婭小姐，上次也是，這次也是。」

　　「不客氣，我只是把你心裡想的重複一遍而已。」莉諾蕾婭說完，向彼得森輕微點頭，投向堅定的眼神，給他一些信心。

　　「莉諾蕾婭！你在嗎？」這時，布倫希爾德呼喚莉諾蕾婭。

　　「請問小姐有何吩咐？」聞言，莉諾蕾婭和彼得森立刻中止對話並上前。

　　「你會留在這裡的吧？」布倫希爾德問。莉諾蕾婭剛才隱約聽見布倫希爾德和路易斯在談留宿的問題，看來是事情談妥了，布倫希爾德便開始關心她的行程計劃吧，她猜想。

　　「這……」莉諾蕾婭眼神有些閃縮。她本來想直接說的，但路易斯和彼得森也在場，不太方便提到希格德莉法的事。她想了一會，決定比較婉轉的方式表達：「今天我會在這裡的，但郡裡的事不容我離開太久，恐怕明天便要啟程回去。」

　　莉諾蕾婭是以在精靈之森搜索為名，偷偷從安凡琳跑出來的。太久不現身的話，希格德莉法便會起疑，到時候問題便難搞了。她需要定期露面，也要繼續瞞騙希格德莉法，因此一定要回去，沒有別的選擇。

　　「是這樣嗎……」莉諾蕾婭的回答在情理之中，但布倫希爾德還是有點失落。她從未試過在沒有莉諾蕾婭的地方獨處，一想到莉諾蕾婭要離開，便立刻焦慮起來：「只有我一人，我……」

　　「留在齊格飛公爵的身邊，不會有事的。我承諾，一定很快會回來。」莉諾蕾婭看穿布倫希爾德心裡的憂慮，立刻安慰道。「所以請安心留在這裡吧。」

　　說完，她望向路易斯，並向布倫希爾德點頭，示意請她嘗試相信。布倫希爾德思考片刻，總算收起臉上的失落，露出輕輕的微笑，看來是接受了。

　　「那麼再次拜託齊格飛公爵，照顧我家小姐了。」見此，莉諾蕾婭轉身望向路易斯，並向他微微鞠躬。在人類眼中，這只是普通的禮儀，但在精靈的世界裡，向人類低頭，可是極大的恥辱。所以莉諾蕾婭此舉，隱含了莫大的謝意和懇切請求。

　　「放心吧，我會讓布倫希爾德受到最好的照料的。」路易斯握緊布倫希爾德的手，同時口頭給予莉諾蕾婭承諾。

　　莉諾蕾婭再次向他鞠躬道謝。她現在能依靠的，只有這兩位人類了。

　　「布倫希爾德，既然現在身體已經沒甚麼大礙，你有甚麼想做的嗎？」一改凝重的氣氛，路易斯向布倫希爾德拋出一個輕鬆的問題。

　　「嗯……一時間想不到呢。」布倫希爾德的以前所做的每一件事幾乎都是被安排好的，突然可以自己下決定，她一時間腦袋空白，想不到可以做甚麼。

　　「不如在齊格飛公爵的陪同下，到威芬娜海姆看看？」莉諾蕾婭打破沉默，提議道。

　　「甚麼？」布倫希爾德嚇了一跳。

　　「難得離開精靈之國，不如趁在這段留宿期間，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吧。」莉諾蕾婭繼續遊說。「小姐之前不是說過，想知道更多關於人類世界的事？」

　　「我確實說過，但……」布倫希爾德有點遲疑。她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但始終仍對陌生的人類世界心存懼怕。

　　「要外出散步一下，吸收大地的元素之力，身體才會好得更快的，」莉諾蕾婭拋出另一個理由，努力說服布倫希爾德接受這提議。見布倫希爾德沒有拒絕，她便把目光轉向路易斯，問道：「不知道齊格飛公爵可以陪同嗎？」

　　「呃……嗯，可以的，明天吧。」路易斯一時怔住，回應有點吞吐。

　　「那麼便拜託公爵了。」莉諾蕾婭點頭道謝。

　　事情似乎就此決定了。只是沒有人留意到，路易斯在聽到「到威芬娜海姆看看」時，瞳孔一瞬間睜大，那道慌張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