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本章節 11408 字
更新於: 2021-09-30
漆黑的流星撞擊地面，隨後五道顏色各異的流星相繼到來。
經過一場天崩地裂的大災難，人們發現世界的模樣完全不同了。
天上的使者與身上帶著動物特徵的魔族先後接觸倖存下來的人類。經過懷疑、原始的比手畫腳、賑災相關的技術支援，人類終於明白並接受自己的世界經歷毀滅重獲新生。
這就是三百年前，融合曆之前的歷史實事。
現在世界大致分做三個區域。
由全知全能不朽不滅的神主管理的高科技區域，多支種族中揚名在外的是與人類的創作中極其相似的天使族，他們居住的區域因而得稱天界。
代代由現任魔王親自培育，唯有賢君才擁有資格治理的地區。傳承這種特別統治的區域資源豐沛，未開拓的地區原始充滿危險因而得名魔界。
區域內的原住民則是以惡魔族為首，外貌迥異讓人得以窺見在凶險區域發展文明產生的進化究竟有多麼玄妙。寄託許多人的夢想，身上帶有動物特徵的獸人族也是魔界的住民，魔族的一員。
最後則是這個融合世界的基礎，從另一個角度看來是融合世界可憐的受害者。也是這次故事的舞台。
融合之前與你我居住的地球幾乎沒有差異，居住在上頭的人類能夠直接套用地球人的標準。融合世界中最弱……成長力最高的種族所居住的區域就是人界。
在人類適應充滿未知能量的全新世界得到與童話中的魔法相當的力量之後，人界的治理者都會從人群中選出三位高潔聰慧而強大的人物，俗稱三英雄的治理者以相互制衡的模式帶領人類不去犯下危害三界和平的事件。
而融合的三界從三百年前開始就有必須共同面對的對手，它們被學者稱做「負能量積雲」。顧名思義，負面情感透過大氣中的新能量「泉源」在三界任何生物身上塗上漆黑的瘴氣，具有強烈侵略性與破壞衝動的現象。
負能量積雲看上去就像一團漆黑的烏雲，也有人會將它稱做陰影。
染上陰影的人是三界的頭號威脅，隨時可能出現在你我身邊，發生在親近的人們身上──陰影者，這就是文明的規則與延續的破壞者，他們令人頭疼的名諱。
以上是這個融合世界的基本常識，不想記住也沒關係……
因為這個故事主要還是一個努力的失憶少年與一名天使少女的戀愛故事，中途不論是快樂的事還是痛苦的事，甚至是成長，或者顯得過分誇張的事。全部都是他們戀愛的伴奏──
＊
發展程度中上，主要以農業和觀光業為主的豐土市其郊區，紫薇鎮通往學區的路途中，一名儀容整潔的黑色短髮少年踩著悠閒的腳步前進著。
少年的名字是逍碌，逍遙無緣、匆匆碌碌的逍碌。從他年輕的眉間浮現的皺紋不難想像他為何如此解讀自己的名字。
逍碌經常仰望無垠藍天。
他不是心理敏感喜好新奇的十四歲，也沒有譜寫詩歌的愛好。
這只是習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甚麼養成的習慣。
深入細說。他知道自己是為了尋找一抹塗滿記憶的紺藍。只是那抹紺藍究竟是甚麼，連那是不是一個物件、一名人類、一道風景他都不清楚。因為他丟失關鍵部分的記憶所以他才不知道這習慣究竟為了甚麼。
冒失的他從兩年前開始無意識的在意藍色系的一切，藍天、清流、畫作，或是藍色的長髮。兩年間，少年一直想從掠過眼前的光陰中找出答案。
今天，正值青春年華的高中二年級依舊為了這種不知所云的理由緩慢懶散的走在早上八點的通學路。相信聰明的你一定發現了，這位少年明明遲到卻依然照著自我步調謳歌他的青春。
「啊啊！遲到了遲到了，轉學的第一天就遲到了。都是那個尼特姊姊害的，一定要想辦法把她安排去她最討厭的火力發電廠工作！」
「嗯？甚麼啊，是人啊……風景還不、那是！」
原本只是抬頭時偶然看見在屋頂上移動的裙底風光，躍動的短裙和若影若現的那絲水藍讓他的少年心稍稍加快。他平時對幸運色狼的事件沒有特別的興致，不過少女工整的側臉與紺藍色的長髮卻如落雷般震撼大腦。
頭部重傷造成記憶缺失時隔兩年，少年眼中退色的世界終於隨著遠去的那抹紺藍吸入繽紛的色彩。
少女移動的速度以人類的視覺能力看來簡直就像划過頭頂的飛燕，可血氣方剛的男高中生不會簡單忘卻幸運色狼的事件所留下的美妙回憶。
剛才抬頭對焦在美麗的風景記憶鮮明，那短裙、那身制服是自己就讀的豐土高中的制服。
為甚麼至今在學校裡從來沒見過那名少女呢？
不過是學生百餘人的專科學校，那麼醒目的色彩早該在朝會之類的罰站時間穿透自己的雙目……
不、以往沒見到根本不重要。需要放在心上的就是她令自己色彩灰暗的心靈注入最重要的色彩，這令少年跨出入學以來最為振奮的腳步奔跑在已經遲到半小時的通學路。
＊
不同於找到人生意義而自我感動的少年。眼周吊著黑眼圈的藍髮少女為了早一刻都好，正無視道路與教養踩在建築物上從立體的直線上直奔學校。她可能是透過這樣的行為顯示自己還有意遵守帶翼種族不能在非緊急狀況於市區飛翔這項法規的決心。
主要可能是不想在這個社區勞動服務一個禮拜。
少女是天使族的藍璃，從亮麗柔順的紺藍色秀髮到腳底那雙略舊卻擦得發亮的福樂鞋，全身上下充滿精心鍛鍊與保養的努力。身為勤勉與努力的結晶，她會遲到、沒能做好時間管理實在罕見。
她其實沒打算當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可是給她打學習成績的是老師們。轉學第一天就給人留下糟糕的印象是日後安穩校園生活的禍根。
匆匆忙忙趕到教室的她從稍遠處窺伺情況，結果教室內只有兩名學生，而且座位相隔甚遠。
桌椅散落在教室各處不超過十組，藍璃準確認知到一件事。自己被安排這場轉學的老闆（神主）坑害，這裡明顯是這所學校的問題兒童集中所。
應該在裡面上課的老師也不見蹤影，由此推測連他也是問題兒童的一員。
「主啊。就算我從沒認真面對過天使的基本測試，您也不能把我流放到這種奇怪的地方呀……」
自己是之前學校摸魚慣犯有著自知之明的藍璃曉得自己被丟到這兒的理由，可是連負責輔導更生的老師也是更生的對象完全屬於意料外。這是要大家擁有亦師亦友的態度面對人生？
當她抱頭蹲在地上苦惱時，又有一名同學不在乎遲，到踏著自信無比的流星步闖入教室。
教室裡的兩名學生之一，紫色頭髮戴著眼鏡認真自習的魔族女孩暫停自習和那個遲到的同學寒暄道早。
遲到的同學自然的拉開魔族眼鏡女孩旁邊的位置坐下。距離兩人位置有段距離，體型剽悍的同學完全沒有任何動靜維持著冥想狀態。
「…………」
結束無意義的苦惱時間，藍璃重新觀察情況的雙眼停留於遲到的同學身上。
「你……」
他在這裡……
如果是這樣，這場轉學就不是單純的更生流放。
號稱全知全能的主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與他曾發生過的事情。
這是名為關愛的試煉。
藍璃覺得自己還沒做好準備，同時在心中否定。那只是想要逃避的藉口。
想再見一面是願望。只是，自己不知道他對那件事情作何感想，如果他對自己的情感是憎恨，甚至是錐心刮骨的冷淡……
真是毫無長進！退縮的念頭讓藍璃對自己這副模樣感到失望，不正是因為不想與以前一樣呆呆地看著事情在自己的面前發生才會努力學習怎麼使用這與生俱來的討厭異能？
──去面對吧。
如果不踏出第一步永遠不可能知道與他重逢究竟會發生甚麼事情。少女狠狠踹飛想要退縮的心情。
＊
「上學的路上吃到奇怪的東西？」
「沒有。雖然我父母不詳，不至於沒教養到亂撿路邊的東西塞嘴裡。」
「如果不是那樣，你為甚麼要跟我分享自己看到一個在屋頂上跑的女孩子穿甚麼顏色的內褲？你明明不是這麼沒品的人。」
將滑落的老土平光眼鏡推回原位的魔族少女叫做虞冬絢。色澤飽滿帶著些許神秘高雅氣質的紫色秀髮與高人一等似的語氣是她帶給他人的第一印象。
只看前面這些描述或許會覺得她是個擅長讓人找她麻煩的女孩，可悲的是那種高傲的態度平時只出現在逍碌面前。日常生活中冬絢一直都是過著對任何事情視而不見的平淡生活。
這種特殊對待顯現出少年在她心目中佔據特別的位置。希望將冬絢當作朋友的這份心情是雙方共有的，要不然這個特殊對待的含意就只是好用的垃圾桶。
「我可愛的女士，謝謝妳的抬舉。不過我也是喜歡色色的東西，春心蕩漾的十六歲。發現這個世上還有那麼美妙的女性自然會……喂！為甚麼妳的結論會是我看到內褲後興奮地跟自己關係要好的女同學分享自己的喜悅？」
「如果不要別人往那方面想，你最好學會巧妙的隱藏事實，編輯自己的描述。這麼老實地暢談自己的見聞只會讓人有這種感想。」
「這種程度的事情我是懂啦。可是和妳說話不需要避諱這些吧？」
通常對女孩說這種話容易招致誤會甚至是性騷擾告訴，可是她與自己的交流延伸自此關係絕對不可能演變成男女情愫。若是硬要對兩人間的關係套上名詞，那大概只能是相似相斥的親友。
少年沒有親屬，他覺得與這最相似的關係可能是姊弟或者兄妹。
「唉……好吧。那退一步假設你真的是對那個女孩一見鍾情了，我們學校也沒有特徵吻合你描述的女學生。藍色的頭髮是有幾位不過都沒有留長到腰部。」
「可疑，太可疑了！情報源是妳可信度不怎樣。就憑妳的交際能力怎麼可能掌握全校學生的長相。」
「欠揍啊！」
從眼鏡後方狠瞪著他的冬絢狠狠捏住逍碌的臉頰回應朋友這沒營養的調侃。
「好痛！別了別了，對不起啦！」
「好吧，你都道歉了我也不好深究。而且我們班不管個人的交際能力如何，被全校學生特殊對待的處境倒是不能辯駁的事實。」
那我到底是為甚麼被捏呢？腦內一瞬浮出這種想法的少年突然感覺到一陣睏意打了呵欠。
「怎麼。昨晚又跑出門做義工？」
「清晨的時候。」
「你真好事。我們學生只要保護好自己就好，真不懂你為甚麼那麼雞婆。」
「……是呢。」
他自己也答不上來自己為甚麼這麼雞婆，就算正巧撞見陰影現象生成，並非職業人士的他並沒有責任去處理。
況且他也不只在陰影相關的事件助人，他也會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幫助有困難的人。或許，旁人看來只是些無所謂的小事，他卻在這兩年間堅持實行這些小小善舉。
他不懂，那僅僅留在記憶缺陷的一抹藍為何會從根本改變自己的行動模式。自己原本明明是因為遲遲無法發現自己的異能便飽受歧視和排擠，十分厭世的中學生，想不到有甚麼能令這麼乖僻的人性情大變拋下自己從小根深蒂固對他人的成見。
兩年前從醫院醒來之前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後詢問當時中學內熟識的保健室老師，她只透漏將自己送往醫院的是一名紅色頭髮的天使族。沒人知道究竟發生過甚麼。
兩年前消失了幾個月的記憶中只有那抹藍與莫名的寂寞殘留在腦中。只有在幫助他人時才能多少緩解這股遺憾。
「哼。雜魚說的是對的，你少管閒事。」
「……嘖。」待在教室後面座位上的同學突然以粗魯的語氣加入對話，冬絢對此發出細不可聞的咋舌聲。
「介入？我不覺得自己做到那種地步，我能做的都是撿起路邊垃圾那種程度的事情。」
「是嗎？我以為你鐵定是瞧不起其他人，覺得他們自己解決不了問題才會好管閒事。」
這位體格壯碩的高大同學叫做磐鐵，眼神和語氣都相當銳利。在包含鮮少登校的其餘兩位同學在內，他也是這間教室中最缺乏社會化的人。
其實認真觀察他，聆聽他的言語不難發現他是個雞婆的好人。不過選擇詞語的方式很直接，完全沒有體貼大眾不願面對現實的心理。
「你要怎麼想我管不了。不過你可別忘記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學會怎麼利用鬥氣護身，要不然就不會有『對策局』這種機構了。」
「別忘了你自己也還在磨練，每次看見就不管不顧的介入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沒打算以那種態度生活。」
「總想鑽入缺乏情報的事件，不怕受傷？」
「我可沒有麻煩醫護人員的意思。」我對他們懷有滿心感謝，可不能因為那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花費人家寶貴的時間。多次受到他們關照的逍碌在心裡補充道。
「行了行了，你繼續跟旁邊那個瞧不起人的雜魚玩罷。」
磐鐵貌似有些無奈再度閉上雙眼進入冥想狀態，冬絢臉上因為他的發言全是不滿。
磐鐵言行充滿攻擊性，避事主義的冬絢與這樣的人完全處不來。可能該反過來說，能跟磐鐵相處愉快的人才是少數。
「別氣了，妳知道他只是嘴壞。」
「那是賤。」
她的聲音宛若嘔血，就算只是聊天也不想把思考分給這個討人厭的「好同學」。
冬絢會討厭磐鐵的原因其實還有一個。那天逍碌一如既往、不如說從開學的那天起他幾乎都是最後踏進教室的。
他不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不過一年前還會乖乖來學校報到的逃課雙傑之一，金髮的女同學希爾曾經私底下告訴過逍碌……
開學那天，來到教室的磐鐵不知為何經過冬絢的位置脫口就是一句雜魚。不料──識人眼光獨到的磐鐵可能知道──這詞剛好是冬絢的地雷之一，刻意踩爆的磐鐵免不了要和沒壓住脾氣的冬絢理論一番。
情況幾乎進展到磐鐵最喜歡的實戰對決，冬絢不知為何突然收起火氣安靜地看起書來。
目擊事件收尾那一幕的逍碌在熟悉冬絢後判斷她當時只是不想把力氣浪費在討厭的人身上。
磐鐵每隔一段時期就會刻意挑釁冬絢試圖勾起她的鬥爭心。真搞不懂這磐鐵在想甚麼，冬絢這傢伙打起架來陰森又可怕，同班同學都知道。逍碌第一次與冬絢一同進行校外實習後就發誓絕對不想跟她敵對。
小小的三人教室就有江湖，在這個由三個世界融合而成的世界也無法解決人與人之間的硬體（身體）阻隔。
「啊啊……很好，都吵完了吧？那麼就開始上課吧。」
上午八點三十分，班級導師遊不寐女士才打著呵欠走進教室。
「老師你難道一直在門外等著？」
「哈～～啊……反正你們每天都要來這麼一齣，乾脆在外面喝杯咖啡讓你們年輕人自己處裡完才上課。要不你們也沒有心思上課吧？」
「我倒是比較懷疑老師有沒有心上課……」
冬絢雖然對老師遲到這點頗有微詞，卻沒有糾正她的意思。
「小惡魔，有意見還是大聲點。別只跟你那下鋪弟兄談心，妳這樣世界多狹小？」
「別毀人清譽，為人師表怎麼能捏造還沒嫁人的女孩現在的住宿狀況。」
遊不寐女士不理虞冬絢小姐的抗議拍手要求學生們安靜。
「好，很有精神！接下來就拜託你們打開課本了，老師不能管教你們，現在與學生交談都得懇求各位小老爺。」
「就這麼開始上課？轉學生呢？難道妳偷懶到把人家放鴿子了？」
冬絢對老師一如往常的態度傻眼，明明今天會有轉學生轉入這個班級卻不見這個老師有任何介紹的跡象。
「轉學生？」完全沒聽過相關的消息讓逍碌問道。
「你不知道嗎？」冬絢的態度則是不解為甚麼逍碌會不知道。
「啥？小惡魔妳說今天有轉學生？不是明天？」老師倒是驚喜過頭感到驚嚇慢慢放下剛才相互拍打的雙手。
「哈，妳也不知道？」冬絢對老師的反應只是禮貌性地給予回應，她對老師的工作能力絲毫不抱信賴。
「妳為甚麼知道？還有，老師為甚麼以為是明天？」
「教務處有送通知過來。」
「我這邊只收到口頭交代。」
遊女士，我看妳繼續散漫連工作都會被人口頭交代掉……
那種通知一般不是都會交給老師嗎？腦內的問題走到半途看見自己班導的面孔後得到解答。
這傢伙竟然被學校認定為比學生更不能依靠的存在，到底為甚麼繼續聘用她？難不成她家的後山很峻？
「所以，轉學生呢？」
「老師……」
「一個那麼大的十六歲少女怎麼就被你們變不見了？」
看來冬絢同樣對這不負責任還反過來伸手要人的屑老師感到傻眼，沒繼續說下去是為了不讓自己說出出格無禮的批評。
「你們這對鄰居不要用那種眼神盯著我，實際上學校要求將人帶來班上的人不是小妮子妳嗎？」
「別把自己平時的低評價轉變為偷懶的藉口，您這樣真的對得起自己教育者的職位？」
「小子，伶牙俐齒是不會討人喜歡的。多學學人家肌肉兄那樣，沉默寡言用行動說話。對了，別在傻眼的時候才對人用那種半套敬語。」
「老師，您沒發現自己現在正在批評自己嗎？」
「哈哈，怎麼會。我可沒有自信到覺得有人會喜歡自己的為人啊～」
這臉皮……
不過，磐鐵明明對冬絢說過很多批評人格的話，卻對老師的任何舉止都沒表示過意見，連她的課程也全數參與。明明不是甚麼保守的乖學生，判斷的基準成謎。
當自己與冬絢正煩惱要怎麼找到去向不明的轉學生，教室的門板讓人輕輕叩響。
「請進。」
循著老師的話語與視線轉動視野，那抹飽滿的紺藍刷過視野塗滿思緒，從早晨開始發生過的所有問題直接得到解決。
「妳就是轉學生？」
「是的，老師。對不起，處理一些雜事沒注意到時間。」
走進教室的少女為自己不守時鞠躬道歉，堪稱人類之屑的遊女士也沒什麼資格教訓人家。反而還因為這樣免去上級的興師問罪。
對少女來說，老師沒有深究自己遲到的理由也是件好事。她是能編出參雜事實的藉口，但是說謊會使的她良心作痛。可以的話她會盡量避免這種行為。
「天使族的藍璃，今後請多指教。」
她的自我介紹簡潔有力，一般的教師說不定會要她更加積極地展現自我。遊女士只是隨便指個位置要她就坐。
從藍璃進入教室後就一直盯著人家的臉發楞覺得自己與藍璃在她鞠躬後視線有一瞬間交會。讀不出那張臉色平淡略帶黑眼圈的表情有甚麼意思，可是卻覺得那瞬間她好像有甚麼話想對自己說。
難道是想對早上看她內褲的那件事情追溯性騷擾告訴？那可真是冤枉，明明是她自己要在屋頂上移動，這邊根本沒有加害的意圖。
「人族的逍碌，今後作為鄰居好好相處吧。」
「……嗯。」
玩笑擱一邊，那肯定是一直盯著人家瞧讓她困擾了。就算對她充滿好奇也不能一下子就去逼近一個女孩子，所幸老師隨便指的位置就是自己的右邊。今後循序漸進地和她交個朋友吧。對拉開椅子坐下的藍璃點頭報上自己的姓名，現階段如果能讓自己的名字給對方留下印象就好了。
奇怪的是藍璃對自己的行為產生錯愕與……該稱之為寂寞或是傷感那樣的情緒。
＊
「左擁右抱的真是幸福啊臭小子。」老師用完全沒有羨慕的語氣調侃道。
我沒有對遊女士的每一句話吐槽的義務與精力，藍璃因為某個不負責任的班導師給予的資料不足，今天連課本都沒帶。
雖然很同情她，可是一個在這麼奇妙的時期轉學，還被編入這個混亂還有人會翹課的特編班就代表這個一臉認真做著筆記的天使少女肯定也不是甚麼簡單的人物。
原本是想要克制自己看向她的視線，為了讓她看的到自己的課本現在必須併桌。要我不在意一個散發著香氣的女孩子是不可能的。
這是洗髮精還是香水？頭髮看起來好柔順真想摸摸看。從短袖制服中露出的手臂看起來相當精實健康，平時在做甚麼高強度的運動嗎？
糟糕，根本靜不下心。喝廣告裡的茶有用嗎？我想那對冷卻情緒應該沒什麼幫助。跟女孩子併桌已經是小學以來的事情了，讓我待在這名體型纖瘦健康容貌出眾的天使少女身邊根本就是想送我去見主，心臟跳得這麼猛會不會被聽見？不行，就算不是客觀審視，現在的自己真的超噁。我的好鄰居現在就用一種盯著垃圾看的眼神瞧我。
她們的五感遠強於我這種貧弱的人類，會不會藍璃現在正忍受著不時吞嚥口水的噁男想要快點下課？
可惡！這種伴隨著巨大心理負擔的小小幸福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好像很緊張。」
「……對。」原本想要稍微逞強，可是她問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是醜態暴露無遺的證明。逞強不過是繼續丟臉。
「同族有對你做過甚麼讓你感到害怕的事情嗎？如果是的話那可能需要向你道歉。要是因為我的眼神不好害你覺得我不好相處……請別誤會，我只是因為有點累還有緊張才會繃著臉。雖然平時也沒多好看……」
「都不是。是因為妳這樣的美人很少見，該說是好奇。還是……哈哈哈……」
乾笑甚麼啊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比手畫腳結結巴巴的，越看越噁越可疑，唉！大叔嗎你？你就是大叔吧？
「是嘛……謝謝。」藍璃說著謝謝卻玩弄起自己的髮梢朝著右邊的窗外看去。
唉～？為甚麼要撇開臉，是因為剛才的話太像怪叔叔的搭訕讓她誤會了嗎？太糟糕了，這下別說是朋友了，連好人卡都領不到。
怎麼辦怎麼辦？要怎麼挽回死局？
就在這時，可靠（逍碌視角限定）的冬絢將一張便條紙塞到自己的手中……
【別怕，剛才已經夠噁了。就像以往對待我那樣，運氣夠好這個天使女說不定會包容你的奇行。不行，他們的主也會寬恕你的一切。】
……姊啊，這完全無法參考呀。這個意思是反正快壞死了就直接切除？您這是厚黑學裡偷來的？
人家冬絢都特地提出意見，總不能就這樣無視她。我竭盡所能朝這個好鄰居送去一個友善的笑容，她只豎起大拇指回應。
一步錯步步錯，如今落入這樣的節奏，自己這拙劣的交流技巧做甚麼都是多餘。不如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了。
「……」
……
…………
……………………
直到下課鐘響我也沒擠出半句話，藍璃認真在自己的筆記簿上寫下自己的對課堂的理解。
也好，她看起來沒怎麼在意剛才的對話，至少沒把深入認識的機會破壞掉。
「你啊……」
冬絢好像對我的膽怯頗有微詞，基於她的體貼那些話語並沒有透過共鳴腔形成聲音。
＊
「好了好了～校外實習的時間到了。小嘮叨和小天使一組，地點就在你們眼前的這條街。」
十月中旬，藍璃轉學過來的第三天。
那個放縱自己的放任主義教師遊女士把我們留在商業街消失無蹤。喂！失職教師，小心我投訴妳！
「我這幾天一直有個疑問……」
「請問。」
「我們的班級導師是不是在人性上有甚麼缺陷？」
「如我們所見，怎麼解釋要看妳自己。」
這幾天下來我與藍璃已經能夠進行簡單日常對話，上課一向認真做著筆記的她頭一次對老師的教學方式提出質疑。
這當然不是她一直死板的紀錄老師寫在電子黑板上的文字，那個人討厭麻煩，只會在電子黑板上留下重點。藍璃都是依靠自己的理解將老師的口述內容轉化成文字內容。
那個教師只有上課才稍微有些教師的模樣。讓人詫異的是她的教學內容可能比起很多老師都還要深入卻易懂。
「只有那樣的人願意待在那種班級當導師了。」
學生不是情緒管控有問題，就是天生體質殘缺不適應現代，還有幾個缺乏協調性的自由人。
「我認為她的教育方式才是讓班上的同學變成現在的原因。」
「妳覺得不好？」
「不會，反而想稱讚老師看透他人特質的能耐。人品就評論了。」
或許是天使族的種族特質。藍璃的思考可能比同齡人還要成熟。或者，該說……淡然。同樣覺得老師至少有著值得學習的地方，同班的幾位並不會率直的贊同。
近日相處看來，她並沒有甚麼特別的情緒起伏。聊天說笑是會對有趣的話題產生反應，大多止於微笑。我覺得她可以再笑的更開點，那樣肯定很適合她。
「街道上潛伏著陰影者，最近感覺特別多啊。明明不是心理壓力繁重的時期。」
「……可能是類似病毒源的超級陰影者出現了。」
「唉，有這麼嚴重。聽說五年前出現的超級陰影者造成三座城市運作嚴重損害唉。」
「五年前，有許多帶著高級識別牌的職業對策員殉職。不過……最近登錄名冊的超級陰影者其實是兩年前……」
藍璃遲遲沒有繼續說下去，我好奇的察看她的狀況，直接撞上她欲言又止的眼神。我的臉上沾到甚麼，還是鞋底踩到大便了？搞不懂藍璃為甚麼在觀察我的反應，總之還是讓話題繼續下去才好。
「是這樣嗎？學校的教科書沒有那樣的記述，我不太清楚。」
「……因為實際被害人數只有兩人，為了避免恐慌才沒傳播出去吧。」
「藍璃妳很清楚這些事情啊。有蒐集情報模擬狀況對策的習慣嗎？」
感覺藍璃就是這種相當認真克己的人，可是她否定了我的猜想看著我準備說什麼。
「……」
「怎麼了？」
「嗯……沒什麼。」
沒什麼？為甚麼會這樣，剛才的對話踩到她的地雷了？還是真的踩到大便了？我看了自己走過的路面，並沒有茶色的痕跡。那是真的踩到地雷了？嗚嗚，與生物交流好難……
那種態度根本不是「沒什麼」的狀態，分明有話想說卻留在心底。別這樣，讓人很在意的。這是不是遭到嚴重扣分了？跟「你知道我為甚麼生氣？」同一個級別的送命題啊。
不慎讓氣氛低迷，我們在這樣的狀態下共同於商業街巡邏找尋疑似潛伏在此的陰影者。對方不是說要找就會乖乖出現的傢伙，如果這麼輕鬆根本不需要專業的對策員這種職業。
我們在中午前沒有獲得任何有用線索便依照規定返回學校了。
「哈啊啊～～你們兩偷懶逛街去了對吧？」
「我們沒有。我才想問老師妳跑去哪了？這種校外活動都需要教師督導才合乎規定。」
沒想到午休結束立刻被這個翹班慣犯懷疑我們偷懶。
「當然是去給逃學的小蛇和花和尚帶功課過去啊。這次的校外實習沒認真做我可是會被扣獎金的。而且，小天使和你的下鋪姊妹實力足夠應付大部分突發狀況，我不在現場也無所謂。」
「原來是我錯怪老師了？」
「妳這老女人又來，不是讓妳別隨便毀人名節了！」冬絢口吐芬芳可是沒人理會。
原來遊女士您的帳戶入款名目裡還有獎金的字樣啊。呵，還以為您連底薪都領不滿呢～
不過，我有沒有聽錯？她竟然送作業給逃課雙傑，天有異相……
「別懷疑。你先放一邊，鋼鐵猛男和小惡魔。你們這次真的該罵，平時你們的校園生活怎麼過我不想管，到了現場就算是受訓中的學生也會被視作職業人士。你們吵架了對吧？還把情緒帶回來，這就是你們的職業素養？真不敢想像將時代交棒到你們手中時會是怎樣的環境。」
遊女士竟然在說教！我看了窗外的天空，明明萬里晴空的……
「我沒辦法跟沒有意願合作的傲慢傢伙合作。」
「嘖……惡人先告狀。」
怎麼看都是磐鐵對冬絢失禮在先，可是老師說的職業素養的其中之一就是不對臨時搓合的工作夥伴挑三揀四。臨時等於無法預測對方的行動模式、人格與能力。遇到討厭的類型也得在工作結束前忍耐。
「你們這些小朋友就不能學著放鬆點嗎？不能張弛有度往後出了社會可是會過得很辛苦的～」
「「「「…………」」」」
「瞧你們。還聯合轉學生跟我使臉色，我也不想說教，這可是你們逼我的……」
被這種鬆弛過度的頹廢大人這麼說，沒有直接表達意見已是客氣至極了。
「一群小搗蛋鬼，不管願不願意來學校都一樣讓人頭痛。」
讓一個反面教材代表的大人說中痛處可謂體無完膚，之後這個糟糕的大人竟然還要學生就地解散滾回家裡……
那個，您這是在鼓勵全班翹掉下午的課程？
＊
經歷昨日那種讓人滿懷恥辱的日子，我今日依然與藍璃走在商業街上尋找可能潛伏在這個地段的陰影者。
這場校外實習將開放一個禮拜的上午課堂供學生自由到校外活動。原則上是必須有老師隨隊，一般班級則會分批次讓所有人都能得到校外實習的經驗，留下來的人當然是繼續學習一般課程。
我們這小小特編班並沒有那樣的問題，偉大的導師遊女士不僅上午沒有上工，下午還找到好用的藉口翹掉所有的課堂，我也藉著這個機會詳讀校外實習的相關校規。奇妙的是老師的歪理竟然是包含在規定裡面的條例，竟然真的可以讓能力綜合判定達到優秀的學生帶領三人以下的小隊行動。
這才想起遊女士是會為了偷懶而花費工夫去鑽研規則漏洞的懶人。
「陰影者大多都是縱慾過度的人。自由、金錢、異性。我驅散過的對象嘴裡多數嚷嚷著這些。」
並排走在街上的藍璃拋出話題並依序豎起三根手指。
順帶一提，驅散是指打倒或者逮捕陰影者的行為。
她說話時的肢體動作比外表給人的印象還活潑呀。好可愛的天使。
「喂喂～～在聽嗎？總感覺你一直很顧慮該怎麼和我說話，就像初次見面那樣想到甚麼就說也行啊。」
「哎！……我在聽。那甚麼、我說的第一句話很……呃……噁心。妳不會介意嗎？」
沒想到藍璃是這樣解讀我自以為弄僵的氣氛，她是不會在意那些小事的天使嗎？竟然願意和我這樣的人有好相處，真．天使！
「噁心嗎……其實該說是過分。」
明明沒有聽力方面的障礙卻聽不懂藍璃剛才說了甚麼，這是女孩子的「沒什麼」那樣的模式嗎？我不覺得那是甚麼過分的話啊……
「你不需要有甚麼奇怪的顧慮。我這不是剛轉學過來嗎？你一直都是這樣的態度對待我會讓我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受歡迎，感覺有點寂寞。」
這只是社交辭令，別會錯意了！走在人行道外側的我從藍璃看不見的角度猛擰自己的大腿要自己不爭氣的青春期別臉紅。這個年紀的男孩可是很纖細的，這種發言一不小心就會讓男孩子以為妳在暗示自己喜歡對方啊，藍小姐。
「不是的，妳別誤會。只是我和冬絢都比較怕生，像我跟她在記住對方名字時就花了三個月的時間……」
「你不解釋倒好。這麼一說讓人覺得你們兩邊都很過分，好歹同學一場怎麼需要花費三個月的時間呢？」
是如其言。真的很過分，特別是一年級剛開學那時班上五個同學（現在有兩位拒絕登校）完全沒有好好相處的意思，每天都像動物爭奪地盤那樣吵嚷著。主要是逃課雙傑和磐鐵在切磋就是了。不過那兩人雖然特立獨行，交際能力大概都比堅持上學的我們三人還好。會那樣與磐鐵切磋只是配合他的個性應對，關係可能算的上融洽？
藍璃察覺我陷入了短短的回憶中，她以一副開玩笑的輕柔笑容呵呵笑著。
「突然要你輕鬆的與陌生人搭話很勉強人，其實我自己也是內向的人所以能夠感同身受。」
「妳怕生？我覺得妳的定義可能有些奇怪。」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我痛罵貿然接觸我的人。」
「……所以，妳第一天別過頭是為了克制自己不要在上課的時候罵人嗎？」
「不是，那只是害羞而已。」
「這樣啊。可是我還是不懂妳到底哪裡像個怕生的人。」
「要認真說的話……你給人的感覺很熟悉，就是這樣。」
「天使小姐，這種套路的搭訕早就過時了。」
「俗話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紗？」
藍璃以左手食指輕觸臉頰朝著我拋媚眼。要死了！感覺快要罹患名為戀愛的病了……
「別這樣，會讓人誤會妳想倒貼。」
「呵呵～就由你自己自由心證了。」
好好的對談才發現先前小心翼翼都是作繭自縛，藍璃跟那些會將自己認定為異類加以否定的人不同。生平第一次察覺溝通的好處，如果不是她主動提出，自己繼續發揮殘缺的對話能力現在可能還是纏繞著迷之沉默的兩人小隊。
校外實習依然沒有進展，卻發現藍璃對任何話題的接受度都很高，甚至會對不明白的地方提出疑問試圖了解交談對象的話語有甚麼意思。
這就是天使嗎？愛了愛了～～！！不就是多巴胺作祟嗎？死不了人！頂多變的笨點。
經過一場天崩地裂的大災難，人們發現世界的模樣完全不同了。
天上的使者與身上帶著動物特徵的魔族先後接觸倖存下來的人類。經過懷疑、原始的比手畫腳、賑災相關的技術支援，人類終於明白並接受自己的世界經歷毀滅重獲新生。
這就是三百年前，融合曆之前的歷史實事。
現在世界大致分做三個區域。
由全知全能不朽不滅的神主管理的高科技區域，多支種族中揚名在外的是與人類的創作中極其相似的天使族，他們居住的區域因而得稱天界。
代代由現任魔王親自培育，唯有賢君才擁有資格治理的地區。傳承這種特別統治的區域資源豐沛，未開拓的地區原始充滿危險因而得名魔界。
區域內的原住民則是以惡魔族為首，外貌迥異讓人得以窺見在凶險區域發展文明產生的進化究竟有多麼玄妙。寄託許多人的夢想，身上帶有動物特徵的獸人族也是魔界的住民，魔族的一員。
最後則是這個融合世界的基礎，從另一個角度看來是融合世界可憐的受害者。也是這次故事的舞台。
融合之前與你我居住的地球幾乎沒有差異，居住在上頭的人類能夠直接套用地球人的標準。融合世界中最弱……成長力最高的種族所居住的區域就是人界。
在人類適應充滿未知能量的全新世界得到與童話中的魔法相當的力量之後，人界的治理者都會從人群中選出三位高潔聰慧而強大的人物，俗稱三英雄的治理者以相互制衡的模式帶領人類不去犯下危害三界和平的事件。
而融合的三界從三百年前開始就有必須共同面對的對手，它們被學者稱做「負能量積雲」。顧名思義，負面情感透過大氣中的新能量「泉源」在三界任何生物身上塗上漆黑的瘴氣，具有強烈侵略性與破壞衝動的現象。
負能量積雲看上去就像一團漆黑的烏雲，也有人會將它稱做陰影。
染上陰影的人是三界的頭號威脅，隨時可能出現在你我身邊，發生在親近的人們身上──陰影者，這就是文明的規則與延續的破壞者，他們令人頭疼的名諱。
以上是這個融合世界的基本常識，不想記住也沒關係……
因為這個故事主要還是一個努力的失憶少年與一名天使少女的戀愛故事，中途不論是快樂的事還是痛苦的事，甚至是成長，或者顯得過分誇張的事。全部都是他們戀愛的伴奏──
＊
發展程度中上，主要以農業和觀光業為主的豐土市其郊區，紫薇鎮通往學區的路途中，一名儀容整潔的黑色短髮少年踩著悠閒的腳步前進著。
少年的名字是逍碌，逍遙無緣、匆匆碌碌的逍碌。從他年輕的眉間浮現的皺紋不難想像他為何如此解讀自己的名字。
逍碌經常仰望無垠藍天。
他不是心理敏感喜好新奇的十四歲，也沒有譜寫詩歌的愛好。
這只是習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甚麼養成的習慣。
深入細說。他知道自己是為了尋找一抹塗滿記憶的紺藍。只是那抹紺藍究竟是甚麼，連那是不是一個物件、一名人類、一道風景他都不清楚。因為他丟失關鍵部分的記憶所以他才不知道這習慣究竟為了甚麼。
冒失的他從兩年前開始無意識的在意藍色系的一切，藍天、清流、畫作，或是藍色的長髮。兩年間，少年一直想從掠過眼前的光陰中找出答案。
今天，正值青春年華的高中二年級依舊為了這種不知所云的理由緩慢懶散的走在早上八點的通學路。相信聰明的你一定發現了，這位少年明明遲到卻依然照著自我步調謳歌他的青春。
「啊啊！遲到了遲到了，轉學的第一天就遲到了。都是那個尼特姊姊害的，一定要想辦法把她安排去她最討厭的火力發電廠工作！」
「嗯？甚麼啊，是人啊……風景還不、那是！」
原本只是抬頭時偶然看見在屋頂上移動的裙底風光，躍動的短裙和若影若現的那絲水藍讓他的少年心稍稍加快。他平時對幸運色狼的事件沒有特別的興致，不過少女工整的側臉與紺藍色的長髮卻如落雷般震撼大腦。
頭部重傷造成記憶缺失時隔兩年，少年眼中退色的世界終於隨著遠去的那抹紺藍吸入繽紛的色彩。
少女移動的速度以人類的視覺能力看來簡直就像划過頭頂的飛燕，可血氣方剛的男高中生不會簡單忘卻幸運色狼的事件所留下的美妙回憶。
剛才抬頭對焦在美麗的風景記憶鮮明，那短裙、那身制服是自己就讀的豐土高中的制服。
為甚麼至今在學校裡從來沒見過那名少女呢？
不過是學生百餘人的專科學校，那麼醒目的色彩早該在朝會之類的罰站時間穿透自己的雙目……
不、以往沒見到根本不重要。需要放在心上的就是她令自己色彩灰暗的心靈注入最重要的色彩，這令少年跨出入學以來最為振奮的腳步奔跑在已經遲到半小時的通學路。
＊
不同於找到人生意義而自我感動的少年。眼周吊著黑眼圈的藍髮少女為了早一刻都好，正無視道路與教養踩在建築物上從立體的直線上直奔學校。她可能是透過這樣的行為顯示自己還有意遵守帶翼種族不能在非緊急狀況於市區飛翔這項法規的決心。
主要可能是不想在這個社區勞動服務一個禮拜。
少女是天使族的藍璃，從亮麗柔順的紺藍色秀髮到腳底那雙略舊卻擦得發亮的福樂鞋，全身上下充滿精心鍛鍊與保養的努力。身為勤勉與努力的結晶，她會遲到、沒能做好時間管理實在罕見。
她其實沒打算當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可是給她打學習成績的是老師們。轉學第一天就給人留下糟糕的印象是日後安穩校園生活的禍根。
匆匆忙忙趕到教室的她從稍遠處窺伺情況，結果教室內只有兩名學生，而且座位相隔甚遠。
桌椅散落在教室各處不超過十組，藍璃準確認知到一件事。自己被安排這場轉學的老闆（神主）坑害，這裡明顯是這所學校的問題兒童集中所。
應該在裡面上課的老師也不見蹤影，由此推測連他也是問題兒童的一員。
「主啊。就算我從沒認真面對過天使的基本測試，您也不能把我流放到這種奇怪的地方呀……」
自己是之前學校摸魚慣犯有著自知之明的藍璃曉得自己被丟到這兒的理由，可是連負責輔導更生的老師也是更生的對象完全屬於意料外。這是要大家擁有亦師亦友的態度面對人生？
當她抱頭蹲在地上苦惱時，又有一名同學不在乎遲，到踏著自信無比的流星步闖入教室。
教室裡的兩名學生之一，紫色頭髮戴著眼鏡認真自習的魔族女孩暫停自習和那個遲到的同學寒暄道早。
遲到的同學自然的拉開魔族眼鏡女孩旁邊的位置坐下。距離兩人位置有段距離，體型剽悍的同學完全沒有任何動靜維持著冥想狀態。
「…………」
結束無意義的苦惱時間，藍璃重新觀察情況的雙眼停留於遲到的同學身上。
「你……」
他在這裡……
如果是這樣，這場轉學就不是單純的更生流放。
號稱全知全能的主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與他曾發生過的事情。
這是名為關愛的試煉。
藍璃覺得自己還沒做好準備，同時在心中否定。那只是想要逃避的藉口。
想再見一面是願望。只是，自己不知道他對那件事情作何感想，如果他對自己的情感是憎恨，甚至是錐心刮骨的冷淡……
真是毫無長進！退縮的念頭讓藍璃對自己這副模樣感到失望，不正是因為不想與以前一樣呆呆地看著事情在自己的面前發生才會努力學習怎麼使用這與生俱來的討厭異能？
──去面對吧。
如果不踏出第一步永遠不可能知道與他重逢究竟會發生甚麼事情。少女狠狠踹飛想要退縮的心情。
＊
「上學的路上吃到奇怪的東西？」
「沒有。雖然我父母不詳，不至於沒教養到亂撿路邊的東西塞嘴裡。」
「如果不是那樣，你為甚麼要跟我分享自己看到一個在屋頂上跑的女孩子穿甚麼顏色的內褲？你明明不是這麼沒品的人。」
將滑落的老土平光眼鏡推回原位的魔族少女叫做虞冬絢。色澤飽滿帶著些許神秘高雅氣質的紫色秀髮與高人一等似的語氣是她帶給他人的第一印象。
只看前面這些描述或許會覺得她是個擅長讓人找她麻煩的女孩，可悲的是那種高傲的態度平時只出現在逍碌面前。日常生活中冬絢一直都是過著對任何事情視而不見的平淡生活。
這種特殊對待顯現出少年在她心目中佔據特別的位置。希望將冬絢當作朋友的這份心情是雙方共有的，要不然這個特殊對待的含意就只是好用的垃圾桶。
「我可愛的女士，謝謝妳的抬舉。不過我也是喜歡色色的東西，春心蕩漾的十六歲。發現這個世上還有那麼美妙的女性自然會……喂！為甚麼妳的結論會是我看到內褲後興奮地跟自己關係要好的女同學分享自己的喜悅？」
「如果不要別人往那方面想，你最好學會巧妙的隱藏事實，編輯自己的描述。這麼老實地暢談自己的見聞只會讓人有這種感想。」
「這種程度的事情我是懂啦。可是和妳說話不需要避諱這些吧？」
通常對女孩說這種話容易招致誤會甚至是性騷擾告訴，可是她與自己的交流延伸自此關係絕對不可能演變成男女情愫。若是硬要對兩人間的關係套上名詞，那大概只能是相似相斥的親友。
少年沒有親屬，他覺得與這最相似的關係可能是姊弟或者兄妹。
「唉……好吧。那退一步假設你真的是對那個女孩一見鍾情了，我們學校也沒有特徵吻合你描述的女學生。藍色的頭髮是有幾位不過都沒有留長到腰部。」
「可疑，太可疑了！情報源是妳可信度不怎樣。就憑妳的交際能力怎麼可能掌握全校學生的長相。」
「欠揍啊！」
從眼鏡後方狠瞪著他的冬絢狠狠捏住逍碌的臉頰回應朋友這沒營養的調侃。
「好痛！別了別了，對不起啦！」
「好吧，你都道歉了我也不好深究。而且我們班不管個人的交際能力如何，被全校學生特殊對待的處境倒是不能辯駁的事實。」
那我到底是為甚麼被捏呢？腦內一瞬浮出這種想法的少年突然感覺到一陣睏意打了呵欠。
「怎麼。昨晚又跑出門做義工？」
「清晨的時候。」
「你真好事。我們學生只要保護好自己就好，真不懂你為甚麼那麼雞婆。」
「……是呢。」
他自己也答不上來自己為甚麼這麼雞婆，就算正巧撞見陰影現象生成，並非職業人士的他並沒有責任去處理。
況且他也不只在陰影相關的事件助人，他也會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幫助有困難的人。或許，旁人看來只是些無所謂的小事，他卻在這兩年間堅持實行這些小小善舉。
他不懂，那僅僅留在記憶缺陷的一抹藍為何會從根本改變自己的行動模式。自己原本明明是因為遲遲無法發現自己的異能便飽受歧視和排擠，十分厭世的中學生，想不到有甚麼能令這麼乖僻的人性情大變拋下自己從小根深蒂固對他人的成見。
兩年前從醫院醒來之前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後詢問當時中學內熟識的保健室老師，她只透漏將自己送往醫院的是一名紅色頭髮的天使族。沒人知道究竟發生過甚麼。
兩年前消失了幾個月的記憶中只有那抹藍與莫名的寂寞殘留在腦中。只有在幫助他人時才能多少緩解這股遺憾。
「哼。雜魚說的是對的，你少管閒事。」
「……嘖。」待在教室後面座位上的同學突然以粗魯的語氣加入對話，冬絢對此發出細不可聞的咋舌聲。
「介入？我不覺得自己做到那種地步，我能做的都是撿起路邊垃圾那種程度的事情。」
「是嗎？我以為你鐵定是瞧不起其他人，覺得他們自己解決不了問題才會好管閒事。」
這位體格壯碩的高大同學叫做磐鐵，眼神和語氣都相當銳利。在包含鮮少登校的其餘兩位同學在內，他也是這間教室中最缺乏社會化的人。
其實認真觀察他，聆聽他的言語不難發現他是個雞婆的好人。不過選擇詞語的方式很直接，完全沒有體貼大眾不願面對現實的心理。
「你要怎麼想我管不了。不過你可別忘記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學會怎麼利用鬥氣護身，要不然就不會有『對策局』這種機構了。」
「別忘了你自己也還在磨練，每次看見就不管不顧的介入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沒打算以那種態度生活。」
「總想鑽入缺乏情報的事件，不怕受傷？」
「我可沒有麻煩醫護人員的意思。」我對他們懷有滿心感謝，可不能因為那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花費人家寶貴的時間。多次受到他們關照的逍碌在心裡補充道。
「行了行了，你繼續跟旁邊那個瞧不起人的雜魚玩罷。」
磐鐵貌似有些無奈再度閉上雙眼進入冥想狀態，冬絢臉上因為他的發言全是不滿。
磐鐵言行充滿攻擊性，避事主義的冬絢與這樣的人完全處不來。可能該反過來說，能跟磐鐵相處愉快的人才是少數。
「別氣了，妳知道他只是嘴壞。」
「那是賤。」
她的聲音宛若嘔血，就算只是聊天也不想把思考分給這個討人厭的「好同學」。
冬絢會討厭磐鐵的原因其實還有一個。那天逍碌一如既往、不如說從開學的那天起他幾乎都是最後踏進教室的。
他不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不過一年前還會乖乖來學校報到的逃課雙傑之一，金髮的女同學希爾曾經私底下告訴過逍碌……
開學那天，來到教室的磐鐵不知為何經過冬絢的位置脫口就是一句雜魚。不料──識人眼光獨到的磐鐵可能知道──這詞剛好是冬絢的地雷之一，刻意踩爆的磐鐵免不了要和沒壓住脾氣的冬絢理論一番。
情況幾乎進展到磐鐵最喜歡的實戰對決，冬絢不知為何突然收起火氣安靜地看起書來。
目擊事件收尾那一幕的逍碌在熟悉冬絢後判斷她當時只是不想把力氣浪費在討厭的人身上。
磐鐵每隔一段時期就會刻意挑釁冬絢試圖勾起她的鬥爭心。真搞不懂這磐鐵在想甚麼，冬絢這傢伙打起架來陰森又可怕，同班同學都知道。逍碌第一次與冬絢一同進行校外實習後就發誓絕對不想跟她敵對。
小小的三人教室就有江湖，在這個由三個世界融合而成的世界也無法解決人與人之間的硬體（身體）阻隔。
「啊啊……很好，都吵完了吧？那麼就開始上課吧。」
上午八點三十分，班級導師遊不寐女士才打著呵欠走進教室。
「老師你難道一直在門外等著？」
「哈～～啊……反正你們每天都要來這麼一齣，乾脆在外面喝杯咖啡讓你們年輕人自己處裡完才上課。要不你們也沒有心思上課吧？」
「我倒是比較懷疑老師有沒有心上課……」
冬絢雖然對老師遲到這點頗有微詞，卻沒有糾正她的意思。
「小惡魔，有意見還是大聲點。別只跟你那下鋪弟兄談心，妳這樣世界多狹小？」
「別毀人清譽，為人師表怎麼能捏造還沒嫁人的女孩現在的住宿狀況。」
遊不寐女士不理虞冬絢小姐的抗議拍手要求學生們安靜。
「好，很有精神！接下來就拜託你們打開課本了，老師不能管教你們，現在與學生交談都得懇求各位小老爺。」
「就這麼開始上課？轉學生呢？難道妳偷懶到把人家放鴿子了？」
冬絢對老師一如往常的態度傻眼，明明今天會有轉學生轉入這個班級卻不見這個老師有任何介紹的跡象。
「轉學生？」完全沒聽過相關的消息讓逍碌問道。
「你不知道嗎？」冬絢的態度則是不解為甚麼逍碌會不知道。
「啥？小惡魔妳說今天有轉學生？不是明天？」老師倒是驚喜過頭感到驚嚇慢慢放下剛才相互拍打的雙手。
「哈，妳也不知道？」冬絢對老師的反應只是禮貌性地給予回應，她對老師的工作能力絲毫不抱信賴。
「妳為甚麼知道？還有，老師為甚麼以為是明天？」
「教務處有送通知過來。」
「我這邊只收到口頭交代。」
遊女士，我看妳繼續散漫連工作都會被人口頭交代掉……
那種通知一般不是都會交給老師嗎？腦內的問題走到半途看見自己班導的面孔後得到解答。
這傢伙竟然被學校認定為比學生更不能依靠的存在，到底為甚麼繼續聘用她？難不成她家的後山很峻？
「所以，轉學生呢？」
「老師……」
「一個那麼大的十六歲少女怎麼就被你們變不見了？」
看來冬絢同樣對這不負責任還反過來伸手要人的屑老師感到傻眼，沒繼續說下去是為了不讓自己說出出格無禮的批評。
「你們這對鄰居不要用那種眼神盯著我，實際上學校要求將人帶來班上的人不是小妮子妳嗎？」
「別把自己平時的低評價轉變為偷懶的藉口，您這樣真的對得起自己教育者的職位？」
「小子，伶牙俐齒是不會討人喜歡的。多學學人家肌肉兄那樣，沉默寡言用行動說話。對了，別在傻眼的時候才對人用那種半套敬語。」
「老師，您沒發現自己現在正在批評自己嗎？」
「哈哈，怎麼會。我可沒有自信到覺得有人會喜歡自己的為人啊～」
這臉皮……
不過，磐鐵明明對冬絢說過很多批評人格的話，卻對老師的任何舉止都沒表示過意見，連她的課程也全數參與。明明不是甚麼保守的乖學生，判斷的基準成謎。
當自己與冬絢正煩惱要怎麼找到去向不明的轉學生，教室的門板讓人輕輕叩響。
「請進。」
循著老師的話語與視線轉動視野，那抹飽滿的紺藍刷過視野塗滿思緒，從早晨開始發生過的所有問題直接得到解決。
「妳就是轉學生？」
「是的，老師。對不起，處理一些雜事沒注意到時間。」
走進教室的少女為自己不守時鞠躬道歉，堪稱人類之屑的遊女士也沒什麼資格教訓人家。反而還因為這樣免去上級的興師問罪。
對少女來說，老師沒有深究自己遲到的理由也是件好事。她是能編出參雜事實的藉口，但是說謊會使的她良心作痛。可以的話她會盡量避免這種行為。
「天使族的藍璃，今後請多指教。」
她的自我介紹簡潔有力，一般的教師說不定會要她更加積極地展現自我。遊女士只是隨便指個位置要她就坐。
從藍璃進入教室後就一直盯著人家的臉發楞覺得自己與藍璃在她鞠躬後視線有一瞬間交會。讀不出那張臉色平淡略帶黑眼圈的表情有甚麼意思，可是卻覺得那瞬間她好像有甚麼話想對自己說。
難道是想對早上看她內褲的那件事情追溯性騷擾告訴？那可真是冤枉，明明是她自己要在屋頂上移動，這邊根本沒有加害的意圖。
「人族的逍碌，今後作為鄰居好好相處吧。」
「……嗯。」
玩笑擱一邊，那肯定是一直盯著人家瞧讓她困擾了。就算對她充滿好奇也不能一下子就去逼近一個女孩子，所幸老師隨便指的位置就是自己的右邊。今後循序漸進地和她交個朋友吧。對拉開椅子坐下的藍璃點頭報上自己的姓名，現階段如果能讓自己的名字給對方留下印象就好了。
奇怪的是藍璃對自己的行為產生錯愕與……該稱之為寂寞或是傷感那樣的情緒。
＊
「左擁右抱的真是幸福啊臭小子。」老師用完全沒有羨慕的語氣調侃道。
我沒有對遊女士的每一句話吐槽的義務與精力，藍璃因為某個不負責任的班導師給予的資料不足，今天連課本都沒帶。
雖然很同情她，可是一個在這麼奇妙的時期轉學，還被編入這個混亂還有人會翹課的特編班就代表這個一臉認真做著筆記的天使少女肯定也不是甚麼簡單的人物。
原本是想要克制自己看向她的視線，為了讓她看的到自己的課本現在必須併桌。要我不在意一個散發著香氣的女孩子是不可能的。
這是洗髮精還是香水？頭髮看起來好柔順真想摸摸看。從短袖制服中露出的手臂看起來相當精實健康，平時在做甚麼高強度的運動嗎？
糟糕，根本靜不下心。喝廣告裡的茶有用嗎？我想那對冷卻情緒應該沒什麼幫助。跟女孩子併桌已經是小學以來的事情了，讓我待在這名體型纖瘦健康容貌出眾的天使少女身邊根本就是想送我去見主，心臟跳得這麼猛會不會被聽見？不行，就算不是客觀審視，現在的自己真的超噁。我的好鄰居現在就用一種盯著垃圾看的眼神瞧我。
她們的五感遠強於我這種貧弱的人類，會不會藍璃現在正忍受著不時吞嚥口水的噁男想要快點下課？
可惡！這種伴隨著巨大心理負擔的小小幸福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好像很緊張。」
「……對。」原本想要稍微逞強，可是她問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是醜態暴露無遺的證明。逞強不過是繼續丟臉。
「同族有對你做過甚麼讓你感到害怕的事情嗎？如果是的話那可能需要向你道歉。要是因為我的眼神不好害你覺得我不好相處……請別誤會，我只是因為有點累還有緊張才會繃著臉。雖然平時也沒多好看……」
「都不是。是因為妳這樣的美人很少見，該說是好奇。還是……哈哈哈……」
乾笑甚麼啊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比手畫腳結結巴巴的，越看越噁越可疑，唉！大叔嗎你？你就是大叔吧？
「是嘛……謝謝。」藍璃說著謝謝卻玩弄起自己的髮梢朝著右邊的窗外看去。
唉～？為甚麼要撇開臉，是因為剛才的話太像怪叔叔的搭訕讓她誤會了嗎？太糟糕了，這下別說是朋友了，連好人卡都領不到。
怎麼辦怎麼辦？要怎麼挽回死局？
就在這時，可靠（逍碌視角限定）的冬絢將一張便條紙塞到自己的手中……
【別怕，剛才已經夠噁了。就像以往對待我那樣，運氣夠好這個天使女說不定會包容你的奇行。不行，他們的主也會寬恕你的一切。】
……姊啊，這完全無法參考呀。這個意思是反正快壞死了就直接切除？您這是厚黑學裡偷來的？
人家冬絢都特地提出意見，總不能就這樣無視她。我竭盡所能朝這個好鄰居送去一個友善的笑容，她只豎起大拇指回應。
一步錯步步錯，如今落入這樣的節奏，自己這拙劣的交流技巧做甚麼都是多餘。不如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了。
「……」
……
…………
……………………
直到下課鐘響我也沒擠出半句話，藍璃認真在自己的筆記簿上寫下自己的對課堂的理解。
也好，她看起來沒怎麼在意剛才的對話，至少沒把深入認識的機會破壞掉。
「你啊……」
冬絢好像對我的膽怯頗有微詞，基於她的體貼那些話語並沒有透過共鳴腔形成聲音。
＊
「好了好了～校外實習的時間到了。小嘮叨和小天使一組，地點就在你們眼前的這條街。」
十月中旬，藍璃轉學過來的第三天。
那個放縱自己的放任主義教師遊女士把我們留在商業街消失無蹤。喂！失職教師，小心我投訴妳！
「我這幾天一直有個疑問……」
「請問。」
「我們的班級導師是不是在人性上有甚麼缺陷？」
「如我們所見，怎麼解釋要看妳自己。」
這幾天下來我與藍璃已經能夠進行簡單日常對話，上課一向認真做著筆記的她頭一次對老師的教學方式提出質疑。
這當然不是她一直死板的紀錄老師寫在電子黑板上的文字，那個人討厭麻煩，只會在電子黑板上留下重點。藍璃都是依靠自己的理解將老師的口述內容轉化成文字內容。
那個教師只有上課才稍微有些教師的模樣。讓人詫異的是她的教學內容可能比起很多老師都還要深入卻易懂。
「只有那樣的人願意待在那種班級當導師了。」
學生不是情緒管控有問題，就是天生體質殘缺不適應現代，還有幾個缺乏協調性的自由人。
「我認為她的教育方式才是讓班上的同學變成現在的原因。」
「妳覺得不好？」
「不會，反而想稱讚老師看透他人特質的能耐。人品就評論了。」
或許是天使族的種族特質。藍璃的思考可能比同齡人還要成熟。或者，該說……淡然。同樣覺得老師至少有著值得學習的地方，同班的幾位並不會率直的贊同。
近日相處看來，她並沒有甚麼特別的情緒起伏。聊天說笑是會對有趣的話題產生反應，大多止於微笑。我覺得她可以再笑的更開點，那樣肯定很適合她。
「街道上潛伏著陰影者，最近感覺特別多啊。明明不是心理壓力繁重的時期。」
「……可能是類似病毒源的超級陰影者出現了。」
「唉，有這麼嚴重。聽說五年前出現的超級陰影者造成三座城市運作嚴重損害唉。」
「五年前，有許多帶著高級識別牌的職業對策員殉職。不過……最近登錄名冊的超級陰影者其實是兩年前……」
藍璃遲遲沒有繼續說下去，我好奇的察看她的狀況，直接撞上她欲言又止的眼神。我的臉上沾到甚麼，還是鞋底踩到大便了？搞不懂藍璃為甚麼在觀察我的反應，總之還是讓話題繼續下去才好。
「是這樣嗎？學校的教科書沒有那樣的記述，我不太清楚。」
「……因為實際被害人數只有兩人，為了避免恐慌才沒傳播出去吧。」
「藍璃妳很清楚這些事情啊。有蒐集情報模擬狀況對策的習慣嗎？」
感覺藍璃就是這種相當認真克己的人，可是她否定了我的猜想看著我準備說什麼。
「……」
「怎麼了？」
「嗯……沒什麼。」
沒什麼？為甚麼會這樣，剛才的對話踩到她的地雷了？還是真的踩到大便了？我看了自己走過的路面，並沒有茶色的痕跡。那是真的踩到地雷了？嗚嗚，與生物交流好難……
那種態度根本不是「沒什麼」的狀態，分明有話想說卻留在心底。別這樣，讓人很在意的。這是不是遭到嚴重扣分了？跟「你知道我為甚麼生氣？」同一個級別的送命題啊。
不慎讓氣氛低迷，我們在這樣的狀態下共同於商業街巡邏找尋疑似潛伏在此的陰影者。對方不是說要找就會乖乖出現的傢伙，如果這麼輕鬆根本不需要專業的對策員這種職業。
我們在中午前沒有獲得任何有用線索便依照規定返回學校了。
「哈啊啊～～你們兩偷懶逛街去了對吧？」
「我們沒有。我才想問老師妳跑去哪了？這種校外活動都需要教師督導才合乎規定。」
沒想到午休結束立刻被這個翹班慣犯懷疑我們偷懶。
「當然是去給逃學的小蛇和花和尚帶功課過去啊。這次的校外實習沒認真做我可是會被扣獎金的。而且，小天使和你的下鋪姊妹實力足夠應付大部分突發狀況，我不在現場也無所謂。」
「原來是我錯怪老師了？」
「妳這老女人又來，不是讓妳別隨便毀人名節了！」冬絢口吐芬芳可是沒人理會。
原來遊女士您的帳戶入款名目裡還有獎金的字樣啊。呵，還以為您連底薪都領不滿呢～
不過，我有沒有聽錯？她竟然送作業給逃課雙傑，天有異相……
「別懷疑。你先放一邊，鋼鐵猛男和小惡魔。你們這次真的該罵，平時你們的校園生活怎麼過我不想管，到了現場就算是受訓中的學生也會被視作職業人士。你們吵架了對吧？還把情緒帶回來，這就是你們的職業素養？真不敢想像將時代交棒到你們手中時會是怎樣的環境。」
遊女士竟然在說教！我看了窗外的天空，明明萬里晴空的……
「我沒辦法跟沒有意願合作的傲慢傢伙合作。」
「嘖……惡人先告狀。」
怎麼看都是磐鐵對冬絢失禮在先，可是老師說的職業素養的其中之一就是不對臨時搓合的工作夥伴挑三揀四。臨時等於無法預測對方的行動模式、人格與能力。遇到討厭的類型也得在工作結束前忍耐。
「你們這些小朋友就不能學著放鬆點嗎？不能張弛有度往後出了社會可是會過得很辛苦的～」
「「「「…………」」」」
「瞧你們。還聯合轉學生跟我使臉色，我也不想說教，這可是你們逼我的……」
被這種鬆弛過度的頹廢大人這麼說，沒有直接表達意見已是客氣至極了。
「一群小搗蛋鬼，不管願不願意來學校都一樣讓人頭痛。」
讓一個反面教材代表的大人說中痛處可謂體無完膚，之後這個糟糕的大人竟然還要學生就地解散滾回家裡……
那個，您這是在鼓勵全班翹掉下午的課程？
＊
經歷昨日那種讓人滿懷恥辱的日子，我今日依然與藍璃走在商業街上尋找可能潛伏在這個地段的陰影者。
這場校外實習將開放一個禮拜的上午課堂供學生自由到校外活動。原則上是必須有老師隨隊，一般班級則會分批次讓所有人都能得到校外實習的經驗，留下來的人當然是繼續學習一般課程。
我們這小小特編班並沒有那樣的問題，偉大的導師遊女士不僅上午沒有上工，下午還找到好用的藉口翹掉所有的課堂，我也藉著這個機會詳讀校外實習的相關校規。奇妙的是老師的歪理竟然是包含在規定裡面的條例，竟然真的可以讓能力綜合判定達到優秀的學生帶領三人以下的小隊行動。
這才想起遊女士是會為了偷懶而花費工夫去鑽研規則漏洞的懶人。
「陰影者大多都是縱慾過度的人。自由、金錢、異性。我驅散過的對象嘴裡多數嚷嚷著這些。」
並排走在街上的藍璃拋出話題並依序豎起三根手指。
順帶一提，驅散是指打倒或者逮捕陰影者的行為。
她說話時的肢體動作比外表給人的印象還活潑呀。好可愛的天使。
「喂喂～～在聽嗎？總感覺你一直很顧慮該怎麼和我說話，就像初次見面那樣想到甚麼就說也行啊。」
「哎！……我在聽。那甚麼、我說的第一句話很……呃……噁心。妳不會介意嗎？」
沒想到藍璃是這樣解讀我自以為弄僵的氣氛，她是不會在意那些小事的天使嗎？竟然願意和我這樣的人有好相處，真．天使！
「噁心嗎……其實該說是過分。」
明明沒有聽力方面的障礙卻聽不懂藍璃剛才說了甚麼，這是女孩子的「沒什麼」那樣的模式嗎？我不覺得那是甚麼過分的話啊……
「你不需要有甚麼奇怪的顧慮。我這不是剛轉學過來嗎？你一直都是這樣的態度對待我會讓我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受歡迎，感覺有點寂寞。」
這只是社交辭令，別會錯意了！走在人行道外側的我從藍璃看不見的角度猛擰自己的大腿要自己不爭氣的青春期別臉紅。這個年紀的男孩可是很纖細的，這種發言一不小心就會讓男孩子以為妳在暗示自己喜歡對方啊，藍小姐。
「不是的，妳別誤會。只是我和冬絢都比較怕生，像我跟她在記住對方名字時就花了三個月的時間……」
「你不解釋倒好。這麼一說讓人覺得你們兩邊都很過分，好歹同學一場怎麼需要花費三個月的時間呢？」
是如其言。真的很過分，特別是一年級剛開學那時班上五個同學（現在有兩位拒絕登校）完全沒有好好相處的意思，每天都像動物爭奪地盤那樣吵嚷著。主要是逃課雙傑和磐鐵在切磋就是了。不過那兩人雖然特立獨行，交際能力大概都比堅持上學的我們三人還好。會那樣與磐鐵切磋只是配合他的個性應對，關係可能算的上融洽？
藍璃察覺我陷入了短短的回憶中，她以一副開玩笑的輕柔笑容呵呵笑著。
「突然要你輕鬆的與陌生人搭話很勉強人，其實我自己也是內向的人所以能夠感同身受。」
「妳怕生？我覺得妳的定義可能有些奇怪。」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我痛罵貿然接觸我的人。」
「……所以，妳第一天別過頭是為了克制自己不要在上課的時候罵人嗎？」
「不是，那只是害羞而已。」
「這樣啊。可是我還是不懂妳到底哪裡像個怕生的人。」
「要認真說的話……你給人的感覺很熟悉，就是這樣。」
「天使小姐，這種套路的搭訕早就過時了。」
「俗話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紗？」
藍璃以左手食指輕觸臉頰朝著我拋媚眼。要死了！感覺快要罹患名為戀愛的病了……
「別這樣，會讓人誤會妳想倒貼。」
「呵呵～就由你自己自由心證了。」
好好的對談才發現先前小心翼翼都是作繭自縛，藍璃跟那些會將自己認定為異類加以否定的人不同。生平第一次察覺溝通的好處，如果不是她主動提出，自己繼續發揮殘缺的對話能力現在可能還是纏繞著迷之沉默的兩人小隊。
校外實習依然沒有進展，卻發現藍璃對任何話題的接受度都很高，甚至會對不明白的地方提出疑問試圖了解交談對象的話語有甚麼意思。
這就是天使嗎？愛了愛了～～！！不就是多巴胺作祟嗎？死不了人！頂多變的笨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