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事人自述資料之2 <四年級 企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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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9-30

此段文字摘錄自事件當事人遺留之日記,且經指定繼承人同意後用於調查與研究,但不得向大眾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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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春末夏初,梅雨季很快就過去了,考驗我和企鵝友誼的風暴,來得迅雷不及掩耳。

這學期再過兩周就結束了,美勞課的最後一份作業是建造一棟創意建築模型,我們有兩個下午來完成。雖然時間鄰近期末考,但這麼有趣的課程,讓我暫時忘卻期末考試的痛苦。

那是一個颱風即將到來的陰暗潮濕的夏日午後,我毫無疑問找了企鵝一組,開始我們偉大的創作。

「我們來蓋聖彼得大教堂好不好?」我提議。

我們記得以前聊到世界上有名的建築時,聖彼得大教堂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圓頂、十字架型的拱廊以及前方的圓形廣場,雄偉而迷人,讓我們心馳神往,甚至約定長大後定要到此一遊。

「圓頂好像不好做耶。那個拱廊也很複雜。」企鵝語帶懷疑道。

「圓頂我覺得可以用保麗龍球來做,嗯...我會再想想有沒有更好的做法。」我承諾道。隨後補充:「拱廊的柱子我已經想好了,我們可以用吸管做。」

說著,我推開椅子,前往前面的講桌上拿吸管,不小心用力過猛將整張椅子帶書包摔倒在地上,引起埋首創作的全班同學側目。企鵝瞄了我一眼,沒說甚麼,低頭下去開始用簽字筆在基座的厚紙板上畫出建築的俯視圖,標記出柱子與牆壁應該被安放在哪些地方。

我抓起一把粗吸管,忽然覺得不太對,正殿裡的柱子或許可以粗點沒錯,但拱廊的柱子要是也胖成這德行,肯定醜到沒救。我搖搖頭,放棄大部分的粗吸管,只留下兩根,然後開始估算拱廊一共需要多少細吸管。

就在此時,我忽然看到企鵝的其中一個朋友離開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到企鵝旁邊,也就我剛剛離開的位子上。斜眼望去,他把頭湊到企鵝耳邊,開始跟他講悄悄話,老師在自己的辦公桌裡忙於批改作業,沒有注意到他的違規行為,當然也沒有制止他。

我不喜歡那個人,他上次在音樂課拿直笛打我的頭,還成功讓老師以為是我在欺負他,害我蒙受冤屈。現在他鬼鬼祟祟的過來跟企鵝講悄悄話,想也知道不懷好意,於是我決定豎起耳朵,查清他這次又在打甚麼壞主意。

竊聽?這種調查工作,偵探的事,能算竊聽嗎?

忽然,他的腦袋警覺地猛然轉向我這裡,我趕緊收回視線,假裝專心研究我需要的材料。我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直接用浮誇的動作故意不小心將整桶竹籤打翻在地,全班的頭不約而同地轉了過來,瞪著這個發出轟然巨響的罪魁禍首。跟企鵝咬耳朵的傢伙則明顯露出嫌惡的表情。

「唉呀!」我發出唐突的驚呼,演技略嫌拙劣。

「不好意思,我...我會收拾好的。」我假惺惺地向大家道歉,然後彎下身去,慢條斯理地撿拾地上的竹籤。班上同學悻悻然轉回去,重新埋首於自己的創作。

窗外陰鬱的天空開始颳起陣陣強風。

此舉真正的目的是欲要卸下了那個傢伙的戒心,好方便我竊聽他們輕聲細語的密談,他看見我忙於善後,趕緊湊回我的朋友耳邊,開始挑撥離間:「企鵝,你為甚麼要跟劉聖哲交朋友?他整個人陰陽怪氣的,像有神經病。」

「有嗎?」企鵝小聲咕噥道:「我不覺得。」

「想想,企鵝!想想!」他七手八腳地指著自己的腦袋,用浮誇的肢體語言逼迫企鵝思考:「老師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整天跟他鬼混,你的腦子遲早也會變得跟他一樣奇怪。」

這次企鵝保持了沉默,並沒有如我所想的迅速為我辯護。

「你知道我的意思嗎?如果你是我們的一分子,就要遵守規則,我們不跟奇怪的人做朋友。」他語帶威脅地強調。窗外屋密布的天空隱隱約約傳出了一聲聲的悶雷。

「嗯...也許你說的對。」企鵝不確定地承認道。

意外地,企鵝竟然同意他說的話...我瞇起眼睛,頓時僵在原地。面對咄咄逼人的質問,企鵝沒有絲毫抵抗,離無條件投降相去不遠。他沒有為我們的情誼做任何辯護:一起做作業、一起畫圖、一起發明玩具與遊戲、還有每天第二大節下課繞著校園奔跑,那些鮮明的記憶和經驗似乎被他一刀兩斷。

此時那傢伙猛地將手臂搭上企鵝的肩頭:「所以,你不要再跟他做朋友了。否則,我們所有人都不跟你好了,懂嗎?」他恐嚇道,說完又瞟了遠處的我一眼,眼神明顯對我打翻竹籤的行為感到無比厭惡。起身離去時還不懷好意地拍了拍企鵝的肩膀。

與此同時,藍白色的電光瞬間從所有人的瞳孔中閃過,來自高空中層層疊疊的灰黑色烏雲後方,一聲爆裂般的雷響旋即在教室的沉默中爆炸。

「我...我會再想想的...」企鵝在原地木訥的自言自語道,聲音幾乎被雷聲所掩蓋。

我知道此時我與其他人的友誼正被放上企鵝心中的天平重新審視,他正面臨著殘酷的二選一,必須認清與誰的友誼能提供更高的價值。

對話結束,我抱著滿手吸管回到了座位,保持平常的笑容妄圖掩飾竊聽的事實,僵硬虛偽的表情卻出賣了自己。

我告訴企鵝:「吸管拿回來了,每根剪成三段就能用。」我有點心虛,想吞口口水卻發現自己口乾舌燥。

企鵝沒說甚麼,只是眼神呆滯地看了我一眼,隨即低下頭去,玩起簽字筆蓋,內心此時也許開始悄悄重新權衡我這個朋友是否值得他冒著被孤立的風險交往。

那聲雷響過後,颱風所帶來的暴雨傾盆而下。



時序很快來到暑假。雖然不用上學,幸好科學實驗社正常活動。

我的生日在七月底,這也是造成我人際孤立的原因之一,因為對孩子來說,慶祝朋友的生日是最正式的社交儀式之一。直到四年級參加了實驗社,我才有了在上學平日之外,能夠與同儕建立關係的機會。

而今年是我的十歲生日,終於能邀請一些朋友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我跟父母計畫在附近新開的購物中心舉辦我的慶祝派對,我們會包場看最近開始流行的3D電影,並在一家大型美式餐廳舉行派對。但是要想預定派對形成,我至少得找15個朋友同行,即使我的父母將堂哥、表姊等幾個親戚與他們的孩子所佔的名額扣除,我還必須從學校找到9人出席派對。

我困擾地皺著眉,我寧可不要派對也不想去接觸人,但母親想改善我的人際關係,因此堅持讓我去邀請學校同學。

於是,我第一個遞出邀請函的對象是實驗社的同組成員,他們跟我同樣年紀,且由於有著共同的愛好與一起受訓、參加比賽的革命情感,他們是除了企鵝以外,對我比較友善的一群。當我鼓足勇氣向他們開口時,他們的眼睛裡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作為小組領袖、比其他組員大一歲的立行興致勃勃地回答:「是最近很流行的3D電影嗎?一定會很有趣,請一定要讓我參加。」

「聽起來就很酷啊!」博睿也靠了過來,聲音熱情而亢奮。

組內唯一的女性成員羽潔是個溫柔的女孩,她欣然接受了邀請,並向我保證:
「請一定讓我參加,我會帶禮物去給你的,十歲生日是很重要喔,畢竟人一輩子也只有一個十歲生日嘛。」說著,臉上帶著溫暖如春曉的陽光。

從實驗社的夥伴們那裡收到的迴音頗佳,我覺得自己受到鼓勵,於是開始試圖邀請更多其他人。

不過,最重要的邀請對象只有一個:那就是企鵝。

實驗社的午休時間,大家正吃著指導老師請客的關東煮(我也邀請了老師,我非常喜歡他)。我特意頂著太陽走到操場,找到企鵝所屬的躲避球校隊活動處,他們才剛剛結束訓練,隊員圍聚在場邊喝水。

我跟企鵝搭話,遞出親手寫的邀請卡。

「喔,我知道了。」企鵝只是淡然點了點頭:「聽起來還不錯。」他抬頭瞧了我一眼,語調平板,我著實懷疑他在敷衍我。

「我們要去看3D電影耶,還要在餐廳裡舉辦派對。」我語氣強調,不厭其煩再說一次。

「嗯,希望真的很好玩。」說罷,他伸了一個大懶腰,將用毛巾將額上的汗珠擦去。神色心不在焉,似乎在猶豫,掂量著若是去參加我的生日派對,到底是否浪費了他寶貴的時間。

隔日周末,企鵝跟我一起去上游泳課,接著就到我家來玩。

我們躺在一堆塑膠恐龍玩具中間,玩著電視遊樂器裡的賽車遊戲,我又提起了我的生日:「下個禮拜就是我的生日了。」我抱著期待說道,他上次還沒有給我具體的回覆。

「你有講過。」企鵝迅速回嘴,他的臉上神色詭異,言詞閃躲。

幹嘛?

我確實查覺到一些異樣,但沒有多想,或者說不敢多想,不願去知道殘酷的真相,但他的態度帶給我的不舒服卻是貨真價實的。

我的情緒開始慌亂,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堅持:「希望你能來參加派對,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今天晚餐吃甚麼?」他敷衍地「喔」了一聲,熟練地又轉移走了話題。

「我不知道,看我媽煮甚麼。希望有牛肉湯。」我努力地追逐著他雞同鴨講的話題。

「都可以啦。」他直接打斷我,談話間站起來,塑膠恐龍散落了一地。他的神情充滿了焦躁,彷彿被甚麼鬼魂糾纏著,急於逃離我的家。

「企鵝!」我出聲喚他,語氣像是在哀求。他居高臨下地瞧了我一眼,面無表情。

「拜託你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你可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真的很希望你來。」我懇切地望著他,語氣著急地像一個血流不止的人在聲嘶力竭地吶喊。

「我知道啦。」企鵝最後不耐煩說道:「我應該可以去啦。」

幾秒鐘後,他補了一句:「應該吧。」彷彿要強調他的保證遠沒有那麼確定。



隨著時間離我的生日越近,母親很關心我邀請的狀況。

「我已經邀到了十一個人。」我告訴她:「比原本預計的還多兩個。」

老媽的表情似乎非常滿意,低頭啜飲了一口咖啡,愉快地說道:「這樣很好,希望這樣能讓你交到更多朋友。」

我努了努嘴:「要那麼多朋友能幹嘛?」

她一面敲打著她的筆電鍵盤,手速如飛,一面告誡我:「分散你的風險,我告訴過你啊,雞蛋不該被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小哲,你需要更多朋友,你不該把所有期望與注意力都放在同一個人身上。」

她不厭其煩地一再重申同一句話。

「你現在就只有三個朋友,企鵝、企鵝、還是他媽的企鵝。」她抬起頭,表情浮誇地扳著她的手指,然後被自己模仿電影的笑話逗得哈哈大笑。

待她緩過來,還不忘記警告我:「你要是甚麼事都全靠他,我不覺得你們的友誼
能持續多久。」

然而,固執的我即使已經查覺到明顯的異樣,友情或將變質的不安分明蔓延在我的心頭,我卻堅持相信,企鵝就是我此生唯一的知己。他是我最好的摯友,我不需要其他人。

好朋友只需要他一個就好了。

我注意到堅持這個想法令自己的眉頭緊皺,幾乎要使自己的大腦劇痛無比,彷彿在瘋狂地詛咒自己,但我的自尊卻拒絕讓我停止這樣的行為。

直到我的生日當天。



時間來到七月三十一號,那天是個星期日。上午十點,我和父母在餐廳的大理石桌上一起享用簡單的早午餐,我津津有味地吃著母親預備的水果三明治,愉快地舔去手上的殘餘的奶霜,在一旁的中島上咖啡壺裡滾煮著香氣四溢的咖啡。

母親仔細地核對下午派對的行程以及參與人員的名單,她希望屆時一切都是完美的。

時間接近正午,電話鈴聲響起,我接起來,是立行。我的心一沉,直覺認為他是打來告訴我他去不了了。反正,沒有人在乎我的,這種事情我早有心理準備,都有了好多年了。

他卻說:「不好意思,我的數學課會晚一點下課,可能會遲到個十五分鐘,但我一定會趕到的。」

我有點意外,但還是鬆了一口氣。

「至於博睿和羽潔,會跟柯老師一起先過去,你不用擔心。」他補充:「希望那時候電影還沒開始,我不想錯過。」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抱歉,聽得出來他並不想來遲。

我放下心來,告訴他:「沒關係,電影兩點半才開始。下午見。」

接下來我又陸續接到更多電話,但都不是來爽約的,只是詢問交通資訊:同學的父母對如何開車去那間新開的購物中心有些許疑問,以及到了那裏後要在哪停車。母親未卜先知,事先讓我將交通資訊背了個滾瓜爛熟,讓我能得體地應對。

過了正午,父親將預備給同學們的點心搬上了車,母親最後一次向影城與餐廳確定行程,我有點不情願地將看了一早上的電視關掉(播放著神祕有趣的天文物理節目),收拾了自己的背包準備出門。

然而,正當我熄完一樓的燈,在門口繫著鞋帶時,電話此時又響了。我扔掉鞋子往屋裡跑。

老爹卻從車庫裡頭喊我:「別接了,要出門了!早不打晚不打,偏偏選這個時候。」旋即傳來休旅車發動的聲音。

母親也喊道:「別管電話了,我們要提早去迎接大家呢,快遲到了。」

但我還是快手快腳地接起電話,聽筒對面的傢伙居然是企鵝。

我有點訝異,但還是直接說出早已倒背如流的回答:「沿著地鐵站的路線開到底,看到海關大樓右轉,應該就可以看到摩天輪,穿過沙洲路三段就到了。車可以停後面的立體停車場。影城大廳在13樓,從兩邊的電梯或手扶梯都能上去。」

對方卻粗魯地打斷我:「呃...我不是要問你這個。我打這通電話給你,是想跟你說,我今天不能去。」

「怎麼會?你生病了嗎?還是受傷?」我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不是,我人不在家。」他冷淡地回答,語意牛頭不對馬嘴。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至少,直到此刻我都希望這是個玩笑。我還切切盼著,他突然大喊:「騙你的啦!生日快樂!」

然而話筒對面只有良久的沉默。我的心已經涼去了一半,像搖曳的燭光在晚風中悄無聲息地滅去。

「可是這是我的十歲生日,」我還嘗試著想挽留他:「是很重要的日子,我希望跟你一起慶祝。」

「我沒辦法去。我們家現在在旅館。」他語氣強硬,雞同鴨講。

「你出去玩?」我驚愕地問。

「我只是住在四維旅館,我媽昨晚帶我去住旅館。」他滿不在乎地回答。

四維旅館是甚麼鬼?

誰會平時沒事不住家裡去住旅館?

「那我叫我爸去載你。」我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在哀求,祈求他回心轉意。

「小哲!別講了!真的該走了,要不然我們就來不及了!」父親的聲音從屋外傳來,語氣跟我一般急迫,顯然他已經把車倒出了車庫。

「不用了,我不能去。」冰冷的回絕讓我痛苦地扶住額頭。

「可是我很早就跟你說了,你也答應了啊。」我大叫,情緒快要失控。

但是企鵝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反正我不會去。」

又緊接著說道:「我要走了,再見。」

電話旋即掛斷,發出毫無感情的「嘟嘟」聲,我突然覺得好像有眼淚要翻過我的下眼皮,順著臉頰滑下,直抵下巴,進而低落到胸口。

「小哲!立刻給我上車!」母親不耐煩的聲音顯示她已經有點生氣了。

我強忍受到背叛的悲痛與屈辱感,又是握拳、又是猛力皺著自己的臉,強行將所有情緒吞入腹中。要哭,等等再哭。

今天是我的生日,很重要的生日。

默默掛上話筒,我背起包包,穿上鞋,爬上父親的休旅車後座,逼迫自己保持鎮定自若的表情。

父親發動汽車,開出巷口,我保持沉默。母親轉頭問我:「誰打來的?」

「企鵝。」
「他們不是都住這附近嗎?附近蓋那麼一大幢新建築怎麼會不知道在哪裡?」老爸插嘴抱怨。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真相:「不是啦,他是打來說他來不了了。」

「為甚麼?」父母異口同聲地驚呼。

「他說他們家去住旅館。」我把頭轉向窗外,看著車子行經我的學校大門。

「他們家出去玩?」母親問了跟我一樣的問題。

「也不是,他的意思好像只是他昨晚沒有住在家裡,住在好像叫甚麼四維旅館。」我囁嚅道。

「這理由也太瞎了吧,誰會平時沒事不住家裡去住旅館?」母親批評道。

「這附近哪有甚麼四維旅館。」老爸補充。

是啊,哪有甚麼四維旅館?誰又會沒事去住離家兩條街外的旅館?這個荒誕謊言早在兩支聽筒之間就已經不攻自破。

那隻不過是最荒謬可笑的再見宣言。

他連一句道歉都沒說,就永遠切斷了通話。

「撒這種愚蠢的謊也太過分了吧?」老媽問我,聲音聽起來對自己預言成功微微竊喜:「這樣你還要說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我覺得自己的胃在絞痛。最好的朋友嗎?

他可是我唯一真正的朋友啊。

但之後呢?我深深地感受到,有甚麼東西永遠從我的生命裡消失了,我的靈魂彷彿失去了一層光彩,色彩逐漸變得如同沉寂的屍體。

我瞪著自己的手指,二十分鐘的車程裡,安靜地坐著,面無表情,保持沉默。



購物中心終於到了,我整理了凌亂的情緒,將襯衫弄整齊,與父母一起搭乘電扶梯進到影城大廳。我所邀請的其他同學們沒有讓我久等,他們臉上洋溢著興奮之情,向我招呼,表達祝賀之意。

「祝你生日快樂!」派對上,同學們高聲唱道。

他們圍繞著我,又是拍手又是歡呼。我雙眼半閉並保持微笑,這是最基礎的禮貌。沒有人問我,企鵝為甚麼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