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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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1-09-29
醒来。我在一片纯白中渐渐醒来,耳中只有静寂。

我怀疑自己是否死了,幸好心跳作出了反证,在一片空白的虚无中听得是特别清楚。

忽然,眼前的纯白如布幕般向旁边拉开。“会长、老师,他醒过来囉!”

甜美的声音溜进耳裡,我觉得有一种朦胧的幸福感,让我不是很想清醒。但是白色继续褪去,更多的色彩拥挤进模糊的视野裡。听起来有更多的人在我身边走动,并且有东西拖行在地的尖锐吵杂。

讨厌…不要破坏这么美好、温暖、模糊的幻境。不要啦!走开!

我的头脑裡正断断续续地想办法让记忆断讯重连。昨天发生的事情感觉就像梦一样,非常不真实,隐隐约约能看见,却无论如何也摸不著。还有一种温热、黏稠、湿润的幻梦般,陷在雲裡的感觉。而且我还觉得这样的氛围某种程度上相当色情。

“放心吧!老师。我向您保证过,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还是太对不起您了,会长。毕竟这到底是一场校园的事故,后果却由协会买单。我们欠您一个人情。”

两个低沉的男声从右手边钻进我的小小世界裡,一丝灰暗的色彩渗透进来,缤纷的幻景瞬间崩塌大半。
忽然有什么东西突如其来地从我的胸腔涌出,猛地打了一个特大的呵欠,差点把下巴弄到脱臼。

好吧!看来我不得不起床了。

我用力地眨眼,景物逐渐清晰,所见之物仿佛被赋予了质量,四平八稳地端坐回到他们该待的地方。
我躺在一张床上,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棉被,白色的枕头还有白色的帘幕,这裡是协会的病房。上次我来的时候是来探望哲哲,但今天躺平的人变成了我。
我的左手边是白色的墙壁,右边是会长和辅导老师。他们把桌椅拉到我的床铺边,刚才的吵杂声就是这样造成的。一壶沏好的茶被倒进两个颇有禅意的杯子裡。

“会长、老师。”我主动向他们问候。发现自己喉咙干哑,讲话像年久失修的齿轮,粗嘎刺耳,火星喷溅。

老师见状赶紧将自己的杯子推给我。

我的声音勉强恢复后,我张口就问:“哲哲呢?”
老师与会长对看了一眼:“不知道。没有人目击他离开体育馆,但废墟裡也找不到遗体。”

随后老师告知我体育馆最终彻底付之一炬,在爆炸中灰飞烟灭。
有棉花糖嗓音的可爱护士姐姐忽然把头探了过来打断我们:“嗨,小帅哥。你睡了大概有三天喔!你一定会饿吧?我去准备一下食物。”

顺口提醒两个探病的男子:“两位请不要占用太久时间,他人现在很虚弱,还需
要休息,而且他好几天没吃饭了。”

会长比了一个手势表示没有问题。

拜托!你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人是我!

“是说老师你还好吧?我记得我当时有看到你…”我反过来关心老师。

老师只是耸耸肩:“死不了人的。接下来学校要面对的法律调查与社会舆论才是真正麻烦的事情。发生这么可怕的事件,算算前因后果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我很抱歉。”我咕哝道。我并不是真心想道歉,只是希望让老师感觉好一点。
“不,请不要自责。你已经尽力了,”老师的回答令我有点讶异:“在各方面上。你都做了当下最好的选择。”

其实我已经分辨不出我到底该做什么才是对的。我甚至无法去想,如果我做了其他选择,哲哲是否就能活下来,耶诞晚会是否就不会变成营火晚会。

“但他还是…”我喃喃地说道,他还是消失了,在绚烂的火光中如鲜花、如烟火、如流星般在盛开的时刻凋零,化为无数灰烬,最终灰飞在平安夜的夜空。
老师起身拉开椅子,准备离席。“虽然悲剧还是发生了,但都是多亏了你,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这段时间,谢谢你了。”老师向我深深一鞠躬。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老师扭头往外面走,会长出声提醒老师:“老师,等等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谈,麻烦门外稍候一下可以吗?我简单跟他交代一下就来。”

老师点点头,闪身出了门外。

会长转过椅子面对我:“我很遗憾,请你节哀。不过目前时间紧迫,我只跟你讲公事,需要辅导的话我能帮你请心理医生。”

我没怎么在听他讲话,只是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茶壶。会长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赶紧再倒满一杯茶水给我。

“协会损失了一名优秀的骑士,我也感到难过。但我没时间哀伤,协会仍然必须继续运行。”会长继续他的演讲:“鉴于本次你的表现优良,在面对危险时采取了最适当的措施,并切实减低许多伤害,协会将择日为你举办活动,致以感谢与表扬。”

“然后,关于你17期情报参谋训练生的身份…”会长将手上厚重的那叠纸翻页:“经过导师委员会的讨论一致认为你这次面对实战表现优良,决议你修业期满,予以结业,择日授予你信鸽徽章。”

听到这件事,我觉得我应该高兴,应该要露出笑容—但我的嘴角就是不听使唤,怎么也无法向上拉起。眉头倒是锁得死紧,以致于我的五官扭曲成一个象形文字般难以解读的表情。

会长研究了一下我的表情,但却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反而抛出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对了,你这个学年就要高中毕业了,对吧?”

“嗯。”我艰苦地点了点头,我的脖子到现在还在酸。

会长愉快地拍了拍手:“那么恭喜你了,孩子,为了庆祝你成为正职骑士,是时候替你配备一辆机车了!少了机车的假面骑士就跟少了珍珠的珍珠奶茶一样不对劲,你说是吧?”

我此刻应该挤出礼貌、感谢的微笑,但嘴唇却像僵直了一般无法弯曲出向上的弧线,只能原地疯狂抽搐。

“所以说啊…”也不确定会长究竟是不在乎还是没注意到我肌肉打结的脸,马上把一个需要从长计议的问题塞给我:“你的机车要什么颜色?”

啊…

对呀,什么颜色好呢?我混乱的小脑袋裡搜索著,赫然发现自己竟从来没有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毫无疑问,我憧憬著哲哲与其他的骑士们,期望有朝一日我也能拥有自己的机车,与他们意气风发地出发执行任务,在高速公路上招摇而过。然而,或许是憧憬所带来的阴影吧,当你仰望那些高不可攀的高岩之山、不可近玩的高岭之花,无意间可能就视己为卑,反而变得胆怯,从而失去追赶前方绝尘者们的动力。

这心情就像毕业典礼一样,心裡总是不停地盼着它来,却在这大而可畏的日子来临时,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是以我总停不下念想着,我将会获得的那台机车,一个合格英雄的证明,但我从不胆敢去臆测、去妄想那台机车到底具体会是什么颜色,仿佛那样就是僭越了身为见习生的身份,进而亵渎英雄们崇高的神格。

“红色好不好?”会长看见我的表情逐渐变得呆滞,仿佛又要失去意识,遂粗鲁地打断我的哲学思辨,提议道。

“蓝色。”我斩钉截铁地回应。本来想要选一个跟哲哲同样的颜色,但会长仓促的催促反倒激起我内心深处幼苗般的叛逆情结。

“好。蓝色就蓝色。”我从会长的声音裡,听出他仿佛是想对我说:你凶个屁啊?

可是我就很痛啊。不管是肚子还是脆弱的心。

不过会长没有真的被激怒,比起发脾气,把程序走完显然更重要一点。

“那接下来是帮哲哲善后的问题。我已经让人收拾了他的办公桌,清理他留下来的东西。题外话,之后那张桌子大概就归你了。”

把死者的桌子传给他最亲密的密友啊,这样真的好吗?在哲哲死后立刻搬进他的办公桌,好像迫不急待似地,我自己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不过会长看起来没顾虑那么多:“然后我们还是回来讲他遗留的东西吧。嗯,我们清出不少物品,大部分被他分类得很整齐,甚至在各样物件上都标注了希望的去向或处理方式。而其中...其中...”会长一面说话,一面把手指伸进文件夹裡捞啊捞,好不容易掏出一封信来,让他终于把话给接上:“其中这个是要给你的。”

会长将米白色的信封交给我。捏在手上可以感受到精致细腻的纹理,像温带的乔木林,温润、舒适而宜人;署名的墨水似乎是特别选用的,除了墨汁本身的味道,还隐隐散发著特殊的清爽香气,盲猜应该是香茅、柠檬或迷迭香的混合,带给我的感觉刺激与触觉相辅相成。

“之后还会有一本日记,同样指名交给你。”会长补充道:“我会把它留在你的新桌子上,当然如果你想早点看,我也可以叫人送上来病房给你。”

处置完遗物的事情,会长呆了半晌,看着我抚摸著信封的边角。
“看样子这一切都是他早有预谋的行动,”会长向我解释:“按照遗嘱的详细程度,大概安排了有几个月吧。”他无奈地摊开手。

“虽说他为人一向孤僻,但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异常也太夸张了。”会长看起来非常懊恼,而我自己则是有一种被指著鼻子骂的感觉,好像一副都是我没把他看好似的。

怪我囉?

“他这次是真的闯下大祸了,他造成的伤害远远不止把你们学校炸飞了而已。”会长继续埋怨。

但我不想继续听他囉唆,因为脑子裡嗡嗡的蜜蜂群又回来了,遂不耐烦地反问:“是,是。所以还能有什么比炸飞一座学校更糟的事?”我很不高兴,因为即使事到如今,大家还是同仇敌忾地指责哲哲。他平安夜在会场沉痛的独白,随着爆炸火光灰飞烟灭,化作废墟,沦为遗迹,依稀被解读为流血流泪的疯癫,而咏叹生命的诗篇则永远尘封在消失的密室裡。

然而,没料到的是,会长听了我的抱怨,忽地脸色大变,一瞬间面目狰狞,双目圆睁,咬牙切齿,仿佛心怀无限恨意,抑或是堕入悲惨记忆的无尽深渊。

他语重心长地告诫我:“年轻人,你有所不知,我们人类,文明,或者说社会的本质就是黑暗、混乱而自私的,不曾有人真正真心地想要去守护过正义,因为每个人发自内心拥戴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你且瞧瞧我们协会或许看似犹如暴风雨夜的灯塔,但这指路的明灯却是建造在不坚的根基上,我们目前尚且还能接受大众的欢呼,那是因为我们刚好为他们打倒他们想要打倒的敌人;而一旦我们的所作所为不再符合他们的期待,甚至悖逆了他们的意志,他们将狩猎我们、追赶我们、审判我们,并且将那砍倒我们、捆绑我们、将我们治罪的人高举过头,接受人群的欢呼,登基为新世代的英雄。这就是一切的真相,自古以来每个被高举过后又被唾弃的人大抵如此,我们当然也是一样。不问对错踩过遭到人群—或权势背叛的英雄而崛起,最终也将被我们守护的人们驱逐、碾碎,留下一身骂名,葬身于历史的洪荒。”

会长一鼓脑地将深埋心底的恐惧全呕出来。因为太过激动,竟然被自己呛得不停咳嗽,只得暂停下来喝口茶水。我则是瞇起眼睛,开始怀疑:莫非会长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吗?

但我无暇多做联想,因为中场休息结束,会长的表演继续:“这个世界并非一个仁慈、宽恕的世界。相反,他们牢记你的一切罪过,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些就是所谓把柄,当有朝一日审判临到你之时,历史不会放过你我,你所说所做的一切都将呈堂证供,成为控告你最有利的证据。届时,被告将百口莫辩,无论这些年间你是否诚心悔悟并努力地弥补过错,或是被庞大的罪恶感追赶纠缠地喘不过气,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一一认罪,而且绝无悔改的机会。因为比起看见坏人悔改向善,世界似乎更乐见罪人受审伏诛。”

此时会长已经面红耳赤,让我不禁狐疑地问道:“真的有那么严重吗?难道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有这个必要吗?”

闻言,会长眉毛一挑:“孩子,这当然非常严重,甚至几乎让我预见了协会的倾覆。这起事件是协会史上的重大污点,将协会好不容易建立的信誉摧毁殆尽,并把我们推入信任的危机。在不远的将来,若有谁意图对协会不利,这将是扳倒协会的致命把柄。不仅使协会存在的正当性荡然无存,更将彻底捣毁人们心中对正义的信念。”

“等等,倾覆?您所谓的倾覆是什么意思?”我插话问道。
“嗯…有点复杂,简单言之,就是这个世界再没有容得下我们的地方。”会长简短地向我解释。
“这听起来有点难想像耶!人不应该是理智的生物吗?至少大部分的人应该还是心怀善意吧?再也没有地方容得下我们…这种夸张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吗?”我向会长的论点提出质疑,觉得他只是杞人忧天。

但会长也不争辩,只是,半闭着眼皮,轻声诉说:“嗯,是的,我确信协会必然会毁灭,而且那大而可畏的日子恐怕已然临近。届时,你就会知道我所言甚是…你会眼见为凭,不过,希望你不要像某些人即使事实摆在眼前还是自欺欺人。”

会长喘了口气继续说—但他这次压低了声音:“协会令人发指的黑历史远远比你所知道的还多,我们本就建立在松软的根基之上,也因此这起事件大大加快了协会倾倒的速度,甚至成为协会末日的导火索。”会长将可怕的预言一口气说完,瞅了我这个不知人心险恶的年轻菜鸡一眼。

我安静地看着会长,觉得他可能有忧郁症—但也不是不可能:他也许其实看得比我们所有人都远。

对此,我只能提出一个问题:“所以我们完全无法阻止吗?眼睁睁地看着协会—正义的灯塔毁灭?”

会长耸耸肩,扶著椅子站起来:“目前状况看来便是如此。当然我会尽己所能地去安排,看能否稍微减缓终局来临的脚步。不过,这已经不是你需要顾念的事情了,我作为会长,会倾全力处理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说罢,仿佛将整个协会的未来扛在肩上一般,会长缓步走向阴暗玄关,到了门边,又转头对我叮咛道:“暂且先如此吧。你赶紧吃饭,然后再睡一会,你的伤是真的很重,肚子都被戳烂了—所以还是多休息吧。放心,我会通知你的家人,下次醒过来就会让他们进来看你的。祝你早日康复。”

语毕,将手搭到门把上,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对我深深一鞠躬:“虽然还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很多,但不论如何,这次都谢谢你了。也真的辛苦您了。而在不远的将来,即便持守正义的道路艰难险阻,也请你多多关照了。”

他讲完这好大一串才直起身子来,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好好休息吧,祝你午安。”会长扭开门把,闪身到了病房之外,蓝黑西装消失在门后的白光裡。就算现在是白天,是炎热的午后,走廊却依然开着刺眼的纯白日光灯,想想都觉得浪费电。

我安稳地靠坐回松软的枕头上,转过头,呆滞地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如果是在动漫或电影裡,白色的窗帘应该要刚刚好被吹过的微风撩起,轻轻飘动。可惜这裡是冷气房,现实中的冷气房,窗帘只是没有精神地垂挂著,像是无力绽放的花朵。

护士姐姐很精明,会长前脚刚走,我的营养午餐(本来是昨天的营养晚餐,实际上变成现在的营养下午茶)后脚就端了上来。大盘餐点异常丰盛,大碗稀饭(为了我的破烂胃袋好)、两样主食(一鱼一鸡)搭配多样小菜,还有一碗鸡汤。比较意外的是护士姐姐随后又补上一杯什锦水果奶冻和一盏很适合公园下棋老人的养生花茶。

我还在心裡猜了一下,这餐究竟是特别请人做的,还是护士姐姐手工制作。如果真的是后者的话,她也太贤慧了吧。她结婚了吗?—虽然看起来没大我几岁—但如果答案为是,又是谁何德何能,成功将她赢回家呢?我顿时有一种生不逢辰的感觉,而且为什么这世界上总是存在着某些幸运色狼呢?

话说回来,或许是因为我太久没有吃东西,太久没有喝水,以至于我的身体退化到一点食欲有没有。我瞪着眼前的饭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来拆信。

信封撕开,将裡面的信纸取出,准备拜读哲哲最后的留言(封口很浮夸地使用了印章封蜡,上面的图腾是副领队的衔叶乌鸦,在哲哲还属于英雄时的标志)。
信纸同样是厚实的样式,配合挑选过的墨水,和谐地散发出淡雅自然的植物系清香,像森林中的泥土,潮湿、温润而柔和;像夏天的微风,清爽、抚慰而宁静。我捏著信纸,感受上面的纹理,心裡深知,这次,将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谈话了。

我摊开信纸,然后倒过来看正面—因为刚刚拿反了。


“亲爱的吾友:
不,我的至亲。
在你看见这些字句时,我确信我已经奔跑在通往自由与荣耀国度的大道上。
请你放心。我会过得很幸福、快乐,这是我的全新人生。
话说回来,事到如今,你仍然困惑吗?对我最终的选择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嗯,我清楚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会理解,但我还是选择坦诚相告。我可以想像他们对我的评价:说我疯了、神经病、罪犯…或者之类的吧。但我告诉你事实吧,我完全承认他们的想法。他们是对的。
在属于他们的世界裡,我就是罪犯、疯子、精神病患…,所以我在明白这一切后,选择抛下一切(丢下他们的规则、律法与价值)来追随自由—不是那种政论节目上廉价的辩论题目,而是,一个我能活得有滋有味,能死得轰轰烈烈,能追随自己真实的信念,至死方休的世界。
所以,是的,我承认。我承认自己疯了,当我意识到这世界不过是个黑暗、混乱、恐怖的笑话时,我就像毫无理智的傻子一样疯了。然而,这样的觉悟却赐予我自由。
那么你呢?吾友?你又不傻—甚至可以说有天分得很呢,你又怎么会看不清这个世界的真相?为何还维护着这个践踏一切、弱肉强食的无理秩序呢?
你曾经在这黑暗世界裡给我一束盼望的光辉,而我们在此就要别过,所以我决意向你阐述真相,并宣扬这自由的福音予你,并衷心愿你有朝一日加入我欢呼跳舞的行列。
话说回来,你在我重生前最后的日子裡,是你留给我的晦暗视野的一丝微光,干枯沙漠的一泓甘泉,并给予我无比勇气,让我坚持走到最后。
容我在此郑重向你致谢:感谢你真心当我是个朋友感谢你愿意看得起我这个前辈;感谢你为了让我再度与人群接轨所做的努力;感谢你在我心灵颤动时推波助澜;感谢你在我心如死灰时让我余烬重生;感谢你在我被我曾希冀的世界背叛时竭力回护我;感谢你为我保留了腰带…
太多要感谢了。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还有,我很喜欢你说的笑话。我一直都知道你意图逗我笑,但我向你保证,我的笑容每次都是真心的。
为聊表谢意,我也说个笑话吧。


从前从前,在一间精神病院裡住着两个人。他们在裡面住久、住烦了,开始向往自由,心系铁丝网墙外的世界。终于,他们心痒难耐,决定策划一起逃跑。经过精密的谋划后,他们终于在几周后的晚上展开逃亡行动。藉著细腻的观察与算计,他们逃过所有的守卫,很快就来到了屋顶。在与隔壁楼顶狭窄黑暗的深沟之后,他们清楚地看见,整座城市在月光的照耀下延展开来,通达自由而毫无约束的世界的道路就在眼前。
很快地,第一个人轻而易举就跳了过去,但他的朋友不敢跳,他害怕落下去摔死。于是第一个人给他出了个主意,他说:“嘿,要不这样吧,我用手电筒在两座楼之间替你照出一座光桥,这样你就能踩着光走过来了。”
第二个人却死命地摇著头:“不不不,你当我是疯子吗?当我走到中间时,你肯定会把灯给关掉!”


哲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