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交集（六）

時間回到第四軍團襲擊前。
教主帶著襄兒和一部分願意合作的科技新貴商量計畫，身分尊貴的清溪並未有工作，基本上在據點內可隨興移動，不受管束。
只是她來到了一處區域駐足，最近她常常覺得不對勁，但也說不上來，唯一一次徵兆明顯的時候，是遇到那位識別名為襄兒的個體。
見到她的臉龐、聽到她講話，那種彷彿要想起什麼事情的預感很是強烈，可始終有一層隔膜阻礙。
因為襄兒現在在主教那邊，所以清溪又若無其事地繞到囚禁科技新貴的構造體。


「呃哼…嘎啊！」
「吐…混蛋……社會底成的驅蟲。」
「不要再打了！我求你！我求求你們不要再打了！啊啊啊啊！」
清溪身子明顯一顫，因為響徹整個構造體的哀嚎哭喊清晰可聞。
她向緩步朝著構造體的囚房前進，途中門衛雖然有嘗試勸戒，可他們終歸無法阻擋身分特殊的聖女。

囚房的空間中央簍空直通最上層，每一層環繞著囚房，中央監控的人向清溪行禱告之禮。
清溪無視他們向著其中一間囚房跑去，隔著玻璃壁質問裡面的拷問官。
「你們為什麼要打他們！」
囚房禮的拷問官一愣，這期間，中央指揮區的人也盡速跑過來。
「聖女大人，請問您有什麼事？」
「這是在做什麼？」
清溪語聲歷歷，指著囚房意識體身痕累累的人，雖然虛擬世界受到的傷害並不會引響肉體，可此地可是圈外，是三不管地帶，也就是沒有對意識強加保護措施。
換句話說，若是在虛擬之的死亡，真實之地的肉身也會同步腦死。

此地的教徒接是神情一愣，那種表情很是詭異。
清溪眉頭一蹙，內心裡那層隔膜出現裂痕，發出令人心寒的碎裂聲。
眼前瞳孔所見的教徒和自己過往樣貌明顯相異，究竟是他們的出現變化，還是他們原本就是如此，只是自己過往出現認知錯誤。
「主教大人有令，如果不願服從就只能施予教規導正。請聖女大人明鑑。」
「這哪是教化，這根本是嚴刑逼供！」
教徒們再度一愣不知所措。
「聖女大人怎麼了？」
「奇怪？我們做錯了什麼？請示聖女大人。」
「去請教主大人看看？清溪聖女身體可能不太好。」

隔膜的裂痕漸漸的形成一幅構圖，遠看是一張只有嘴巴的笑臉。

「不是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做的麼？」

那張隔膜裂痕形成的笑臉發出畸形笑聲──『呵呵』『嘻嘻嘻』『哈哈哈哈』
清溪摀著頭，她感覺眼前所見的一切天旋地轉，讓自己無所適從。
耳邊嗚嗚鳴叫，伴隨畸笑傳出的零碎畫面，一幕幕如天女散花，清溪嘗試伸出手去抓去取。
──不要。你們要去哪裡？
林彧、襄兒、杜奕瑾、小璐……

最後的最後，最終的最終──
那是一段起源，清溪最底層的記憶。
…………
……
…
箱庭內的構造，可以區分為入口，也就是林彧最一開始醒來的地方。其周圍環繞考驗所需的數據之洋。
然而，這只是表象……
在顛倒的相反視角中，一樣的地方，一樣的沙灘，不一樣的維度次元。
寂靜的世界給人一種安寧的感覺，那片沙灘吹的海風總是欠人心脾。
只要有人凝視著那片海洋，會有種人一種被吸入其中的魔力。
當然，這片維度從箱庭創立之初，從未有人踏足過。
某一天，在一次漲退潮中，一位少女側臥蜷縮於沙灘上。
清溪的記憶到此便中斷……

……
……

「啊、啊啊，可憐的聖女，令人憐愛的女神使者，謊言的汙濁記憶連您都能迷惑，實在是可悲可惡又可恨。」
「「「教主大人。」」」
誰都沒有察覺，就彷彿瞬間移動般出現，教主大張雙手，寬鬆教袍更使得教主的身影龐大幾分。
「虛假且充滿罪孽的世界，我不會讓你奪走我等唯一的希望。」泣働落淚的臉龐，贖罪的悲與愛的話語。
清溪的瞳孔漸漸喪失色彩，那份好不容易燃起的薪火，黯淡熄滅。

教主神情毫無溫度，他眼睛一閉一睜間，好似出現重瞳的虛影。他淡淡的低語：「來了。」
彷彿應證教主的說法，接著，構造體發出震天動地的撼動。
危機警示訊息鋪天蓋地的傳出。
「軍團的人來襲！」「不可能！他們怎麼會知道這裡！」「保護好教主大人。」

「不必驚慌，信徒們……啟示降臨了。」
頓時，原本四下慌亂的信徒瞬間停下手邊的工作，面對教主虔誠的禱告。

一分鐘過去。
二分鐘過去。
三分鐘過去。
……
……

「大家，請抬起頭來，不必驚慌，一切僅尊神的指示。我們只需順著命運的脈絡便可得到救贖。」
「「「啊啊啊啊！」」」
「啟動計畫的啟示神已給予，我們只需按照原本的分配準備，展現給世人看看，偉大的Ｐｒｏｇｅｃｔ，真實的世界。」
「（哭泣）……」「嚶、嚶嚶寧……」「真實的…世界！」
「萬歲！」「教主萬歲！」「我們的勝利！」
除卻戰鬥人員，教主和一群信徒準備撤離此地，其中一位信徒詢問。
「聖女大人，請您跟我們一起避難吧。」
但是，清溪就像是沒有聽聞般靜靜佇立著不動。
教主輕輕拍著女信徒的肩膀，向眾人佈道──「不用替聖女擔憂，她也有她必須執行的使命，暫時會和我們分別……但是不用過於擔心，不久之後聖女會與我們共同迎接新世界的啟示錄。」

「聖女大人替我們殿後（啜泣），這是多麼令人感動的情操。」
「有聖女替我們助陣，想必我們死後不會迷失自我。」
「請教主快點離去，我拚上性命也會阻擋軍團的人。」

…………
……
…

時間來到囚犯牢籠被攻破的那一刻。
人數上雖然是第四軍團占優，可威士克馬教不愧為虛擬世界最大的恐怖宗教，視死如歸的頑強精神和不輸給軍團的武器戰力，一開始讓第四軍團陷入苦戰呼叫支援。

隨著準備充分的第四軍團不斷投入兵源，勝利天平開始導向軍團，最終歷時四個小時的激戰，軍團鎮壓了此地的教徒。

「唷齁……（口哨聲）」
「這些傢伙透過民政系統查得到是誰嗎？」
「當然查都查不到，大概不是失蹤人口就是偽造身分吧。」
「大夥都在吧？謝少校呢？」

殘存的信徒和清溪被團團包圍，科技新貴們已被解放，有些人好似和軍方本就有交情，不是道謝就是交談。
其中……

「但是……這個ＡＩ做的好標誌哦。」一名下士眼露猥瑣之光，抬起清溪的下巴，好生端詳一番。
「喂喂喂──至少先等報表做好再玩啊！你是餓多久了。」
「哈啊，我悶了至少、呃啊！痛死了……你們這些垃圾臭蛆。」
其中一名教徒開著嘴攻擊那名對聖女不敬的下士。
那名被攻擊的下士惱羞成怒，直接給了一腳直擊面門，並粗暴的撕扯她的衣服。
其他同夥同樣飢不擇食，紛紛露出淫穢的邪笑，前仆後繼的上前。

「住手！」
一陣斥喝傳出，外圍眾官兵們停下步伐查看何人，而率先伸出狼爪的幾名官兵則根本沒有聽見喝斥，情慾焚身的他們已經失去思考能力。
而杜奕瑾直接駭入他們的中樞，給予渾身灼燒的痛感懲戒。
當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後，杜奕瑾看向那群教徒，好在最一開始便制止，沒出更嚴重的軍紀違規。

「什麼啊？杜少尉，我可是學長哦。」
「杜少尉？哼、不就是沉浸網路世界的小鬼。連十下伏地挺身都做不了的傢伙。」
「少尉好了不起。（嘲諷）」

這般揶揄嘲諷，杜奕瑾不知早已經歷無數次。他正準備開口反擊。
「咳咳。」
「敬禮。」
頓時，那群被杜奕瑾訓斥的官士兵整齊劃一的敬禮，每個人的嘴臉更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嬉鬧神色。
旋即，另一名軍官抵達並回禮──那人也就是謝少校，年紀近四十，瞇細的雙眼讓人看不清眼珠的顏色。
謝少校睜開眼簾，灰白色的眼珠注視著杜奕瑾。
「杜少尉，圍捕教主的最後行動即將展開，這邊就交給後勤部隊，不會有問題的。」
言下之意，你多管閒事了。
軍隊除了講究輩分資歷，更講究上下位階。
杜奕瑾先是敬禮後謝少校回禮。
他若有似無的看了一眼身後的人，沒有人可以從他眼中察覺他在看誰。
「謝少校，這點請恕下屬無禮。」杜奕瑾拿出方才總算申請成功的命令。
謝少校瞇眼，嗓音低沉許多：「你是在威脅我。」
「並非如此……只是服從上層的命令。」

「嘖……」謝少校微不可察的咋舌一聲，主動向杜奕瑾敬禮──「全權聽令作戰指揮官的先鋒隊大隊長指揮。」
語畢，他便俐落的向後轉，朝後離去。
同樣地，那份杜奕瑾申請到的職位通知全達給了目前構造體的第四軍團。

內容概要為，突擊作戰統整收束到最終階段，整理合併餘下部隊為四大隊，杜奕瑾雖官拜少尉被指任為第二大隊大隊長，負責率先打前鋒的任務。
給了一段時間讓大家理解現狀，杜奕瑾被收編的部隊下達口令。
「俘虜的處置現在交給本隊的第二分隊全權負責。」第二分隊其實就是杜奕瑾自己的親信，至於第一隊則是謝少校統領。
杜奕瑾向著對他張牙虎爪的那群人，以威權壓制當然使得他們不服氣卻也莫可奈何。
忿忿不平，悻悻然各自到所屬的單位集合。
人數開始轉移，構造體內杜奕瑾的新補充的部隊人員開始集結，總數約百人的大部隊。
奕瑾分配心腹職位便全權交給他們發落，他做頭清自清點囚犯人數，在途中，眼角餘光將清溪的身影印入眼簾，大概在五個人就會清點到她，杜奕瑾心中一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出示ＩＤ身分。」
負責責問的女官兵厲聲質問，清溪並未反抗，身前螢幕顯示一串英數碼。
最終杜奕瑾選擇先不再多言，因為……
在他心裡，清溪早就死了。這個事實深植他的內心，事到如今死人也不可能復活。

「是你嗎？杜奕瑾？」

撲通。杜奕瑾心臟彷彿被無形之手狠掐。

「隊長，有兩架未登錄友軍標示的機體靠近。」

──那是清溪的聲音。

理性：那只是ＡＩ模擬的數據。
因此，下屬的上報他慢了許久才收到腦中。

──那是清溪的臉，而且並非是那時候的臉，是長大後的臉。

理性：那只是大數據模擬的模型。

「隊長，臨時架設的三重防衛線不到十秒，就被突破了！」

即使如此，杜奕瑾還是顫顫巍巍的開口。
「妳……真的是……清溪……」

轟──喀咚！

構造體的牆壁被轟破，一架機體化身染上數據流光芒，彷彿身披沐浴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