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交集（一）

隱匿無名的構造體內──
「歡迎各位光臨，請不用擔心。我們是為了你們安危，費勁千辛萬苦仍決意拯救你們。」
教主掀開黑袍，露出和藹的笑容，那笑容對初次見面的人卻過於詭譎。

（騷動）（擾亂）（紛擾）

教主將視線掃向被綁架過來的權貴大佬、科技新貴、頂尖人才。視線對焦於一位女性，含笑著招手。
「我們的幫助本不應奢求回報，可是現在處於特殊時期，不得不寡不舔齒的懇求在座各位菁英的幫助。」

『『『鏘』』』

幾乎話音剛落，周遭信徒紛紛將槍口對準眾人，開保險。

「請停手，與我共屬同一信仰的友人。我們的敵意永遠對外，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失禮了……我的中文學的還不太正確，如有不恰當的錯誤用法，見諒。」
教徒整齊劃一的收起槍口，威脅的種子已經種下，漸漸發芽。


「Ｍｉｓｓ．襄兒，請妳務必協助我們，您的論文跟研究成果，可以協助我們這些沉淪於虛偽之地，通往真正的世界的『通道』的岸口明燈。」
教主深深一鞠躬，臉上含笑，那深邃微笑只令在場人質覺得做作。
「崩壞現象Ｂｕｇ的研究並非我的專長領域。」襄兒雖然心底顫抖畏懼，仍提起幹勁負隅頑抗。
教主深以為然，彷彿早有預料，勾勒彎月般的嘴角：「是您重要的後輩……學弟，林彧擅長的領域沒錯吧？」
拚命組建壕溝拒馬的襄兒，被教主一句話輕而一舉的攻破，直指內心最深處。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用擔心，如果您需要林彧的幫助，我們會盡一切所能協助妳。」
『跟他沒有關係！』（激動）
「嗯哼？」
教主眼神彷彿似說『看樣子交涉成立了』。
襄兒抿了抿發白的唇，靜默數息。
「我、我明白了…我會協助你們。」
襄兒斷斷續續的口語，壓下心頭的不安。


１０１大樓。
第四軍團所屬第一旅，第四營情報連。
「杜奕瑾。」
營長在集合場點名其中一名軍官──杜奕瑾，其官階為少尉。以八時區最年輕的軍官聞名的知名人物。
「有！」
左手握拳，右手打直，手臂貼緊耳朵。
若林彧仔細看便會發現，他就是曾經共同學習的同伴，眼鏡仔。
印象中杜奕瑾的表情不似以往，堅毅、隱忍、倔強的洗禮，化作成長痕跡雋刻於他的臉上。
的確，在講究學長學弟制、人際關係的軍隊裡。資歷年輕的出頭鳥特別惹人『關照』。
想必杜奕瑾也經歷了遠勝同儕同世代的高壓環境。

「手放下。」
「旅長有下達任務，協助政府的情報調查。不久後動身前往軍團駐紮地。」
「報告，是。」

杜奕瑾姿勢挑不出一絲破綻的敬禮，是無數次被找麻煩的磨練後的成果。
營長滿意的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傳遞不用那麼緊繃，杜奕瑾微微放鬆氣力，但動作並未隨便亂套。

……
……

官兵寢室內，收拾完內務進黃埔包的奕瑾，看向手錶時間，拿出信封文件。紙質文件對尚未進軍校前的杜亦僅來說是稀有品，沒想到進來後才知道陸軍依舊維持兩千年前的『陋習』。
「啊啊、我果然還是有科技優越啊。」
杜奕瑾苦笑一二，閱讀起文件。

裡面有數張照片，第一張是教主的頭像，之後是一些重要幹部，杜奕瑾看了一眼便換下一張，直到某一張相片，令他楞在當場……
──那是一張偷拍流出的模糊像素照片，
數十人貌是教徒的集會，其中左下倒數第二人，那張展露在外模糊細小的臉龐。
「…清…溪。」
奕瑾啞然語塞，數年前的記憶，那尚未入伍前的美好過往回憶，如同打開塵封天日已久的寶藏箱。那份遺留在過去，杜奕瑾在覺悟前進時決定不一同帶著的心情，如今驟然湧升。

一道白影閃過奕瑾眼角，他追著白影的軌跡，是一名女性上士，俐落幹練的精明是她給人的第一印象。
「少尉，請用紙巾。」上士鏡片閃爍日光燈的白光，使杜奕瑾看不清她的神色。
杜奕瑾輕聲道謝，擦乾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淚痕，哪怕是軍旅生涯都未流淚的他，緊閉的心門竟一不小心失守破城。
「……副官。」
「我也一樣。」
「咦？」
「我的家人也被洗腦，最初是媽媽生病去世，爸爸被虛假的ＡＩ人形欺騙，把整個家產的賠進去，我走投無路之下，為了不給照顧我的外公外婆添麻煩，選擇入伍。」
杜奕瑾微微張嘴，平時沉默寡言的副官，竟然一鼓作氣吐出超過一星期和他人的對話量。
至於副官的含意，就是把杜奕瑾的處境和當初的自己重疊了吧。
「女人的第六感麼？」
「不對，是溫柔女人的體貼。」
奕瑾拉聳眉毛，失聲笑了兩聲。
「妳還會開玩笑？」
正當杜奕瑾覺得可以拉近彼此關係，更加了解這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可靠副官時。
副官立正敬禮，凜然開口：「那麼，下官就此告辭。」

目送她的背影，杜奕瑾這才想到──「她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同時，低下頭凝視著照片的杜弈瑾，並未留意到，副官回過頭的表情，如暖春融冰的溪流，含苞待放的羞澀。

「林彧……襄兒學姊……小璐……」
喃喃自語的名字，時隔多年，依舊如一根根刺，紮在杜奕瑾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