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八章:折羽天使。

　　

　　為什麼……我要的結局不是這樣的……為什麼會這樣？到底……哪裡做錯了？

　　雲凡無法理解，不懂是什麼地方出了錯，線性、輪廓、未來的藍圖，明明沒有改變多少，可為何！為何會出現他無法掌握的結局?！

　　身體機能迅速的消失，生命燃燒到了盡頭，此際腦袋卻越發活躍。

　　彷彿預見了未來，夜雋雅被活捉，帶往實驗室，解剖、藥劑測試、彈道實驗……經歷一項項殘酷的測驗，尋找血族的弱點並給予對方迎頭痛擊。

　　當生命受到威脅，人類利用老鼠來實驗，替未來創造奇蹟，雲凡並不悲天憫人，也不認回這有錯，只是，當對象變成他所在乎的，他……無法接受！

　　他同樣預見，白柔被捕，或成戰畜、或成寵物，或以基因改造替人類育種，當人族面臨危機，禁忌將不再禁忌，延續生存的大旗下，任何不合理都能成為合理，差別只是可能性！雲凡不知道白虎族是否能夠與人族融合，但他清楚人族會不斷實驗，就是無法也會尋找其他物種測試，這對身為雌體的白柔是怎樣的傷害，在雲凡眼裡，她不是白虎族，她只是個天真的小女孩！

　　不是空想，他理解人類！更有修仙界奴隸佐證，人類邪惡時連同類都能殘害，有什麼是幹不出來的?！

　　為什麼……這結果不是他想要的，更是他最不想見到的！

　　目光逐漸渙散，悲憤、憋屈加深內心的懊悔，但無濟於事，任何掙扎都無法解除生命流逝的事實。

　　黑暗，視野周圍出現一圈黑，逐步收攏，當整個視野完全漆黑時，是不是就死了?一切都結束了……嗎?

　　不！

　　還有……還有一個機會，一個可能性！

　　內心泛起漣漪，腦海閃過一絲清明，視野周圍的黑輕顫，緩止幾許，再度加速吞噬。

　　對此雲凡已經顧不得了，抖動鏽跡斑斑的身軀，費盡氣力轉過身子，好不容易見到後方的她，模糊的視野已經了焦距。

　　他也無法確認自己耗費多久時間，生命流逝，他的動作應該不慢，否則趕不上死亡的速度，只是疼痛與流逝，讓他覺得時間漫長。

　　這一刻的他，早無氣力，身子虛軟，整個人往前倒去，就這麼倒在夜雋雅身上，雲凡勉強吐出幾個字:｢雅兒……幫幫我……。｣

　　幾個字幾乎耗盡雲凡的氣力，只剩些許的覺的他將脖子一斜，盡可能的靠向夜雋雅的雙唇。

　　雲凡只希望對方不要多想，用鮮血緩解體內的毒素，盡快逃離此處，只要夜雋雅脫困，以她對白柔的態度，是不可能讓白柔遭遇委屈的。

　　至於人類、明日城、或者兩族的仇恨，還是這個試煉，全都隨風吧！

　　噗滋。

　　彷彿禱告應驗，生命燃盡之際，頸部傳來搔癢，許是傷口太過嚴重，頸部的傷倒是沒有多少疼痛，甚至有些微妙。

　　也在這時，生命踏上盡頭，他盡力了……未來如何，他心有餘力不足。

　　｢開槍——！｣

　　低喝打破了寧靜。

　　｢二、二隊，目標被障礙阻擋了！｣

　　｢那就給我貫穿障礙物！｣阿爾法激吼，指的正是雲凡的屍體，如今被夜雋雅抱在身前，不只阻擋了他們瞄準，後者那雙紅唇更貼附在頸部，蠶食鮮血，一張滿是黑絲的臉龐，隨著血食淡化。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阿爾法一聲令下，藏匿在叢林中的兵士頃刻集火。查覺到夜雋雅透過鮮血淡化銀的侵蝕，自然不是麻醉彈，而是真正的銀彈。

　　雖然他們要活捉對方，那也是沒有威脅的前提，況論夜雋雅能力特殊，集火也未必會死透，血族的回復力驚人，只要對方一息尚存，他們再以鮮血吊著對方一口氣，同樣可以活捉！

　　暗夜驚心的槍響此起彼落，槍管上火光連遞，一時間點亮了密林，高速迴旋的子彈共同的目標是那剛死不久的屍體！

　　這時，夜雋雅忽然鬆口，下巴一昂，一絲腥紅沿著嘴角滑落，視線迎上萬千子彈，火紅而深邃的瞳孔一縮。

　　頃刻之間，漫天子彈全速禁止。

　　搭搭搭

　　一顆顆子彈同步落地。

　　｢又一次……又一次的……又一次的害死他！｣

　　低沉的聲音充滿磁性，卻是冰冷，除了仇恨容不下其他情感。

　　｢開、開火！快開火！｣

　　阿爾法慌了，是驚是怕，眼前的一切脫離他的理解了，這種能力根本無法抵抗，根本無法戰勝！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槍聲連綿，註定今夜不平，奈何槍光無數，前方彷彿有一堵無形的牆，不論多少子彈都無法跨越那道橫溝，全數掉落一地。

　　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眼前詭異的一幕，整顆心都弦了起來。

　　夜雋雅橫向抱起雲凡的屍體，漆黑的羽翼坦開，拍動躍飛半空。

　　｢我聽過一個故事，故事裡說每個女孩都是天使，當她們不小心愛上男孩，天使寧可折羽也要留在對方身旁……。｣

　　半空之中，夜雋雅的聲音飄盪而下，子彈已經射光了，扣著槍扣除了咖咖咖的聲音，射不出任何，他們只看著空中的異像，聽見對方莫名的話語。

　　此際的夜雋雅聲音依舊冰冷，卻讓人覺得柔和，她的話不是在對他們說，而是在對懷中的他說。

　　｢天使不符合我的風格。｣

　　望著懷中的他，夜雋雅淒美一笑，似在嘲諷自己般:｢也沒有當天使的資格！｣

　　｢為了你，我願凜羽染血，身墜幽冥——以己為惡！不求你的憐憫，只希望盡可能替你……掃去阻礙。｣

　　聲音抖落，大地微晃，夜雋雅如血的目光掃過眾人，不論隱藏與否，都逃不過她的雙眼，那道目光，如同死神，讓他們心臟狠狠一縮。

　　｢人族……｣

　　她詭譎一笑:｢你們想覆滅血族，想要苟延殘喘，我讓你們如願，未來你們只有絕望，至死、至湮滅之時，都只有絕望！｣

　　｢百血歸元，固我身！｣

　　一聲落下，遠處血族大本營中，低等血僕化做虛無，高階血族身體消融，一滴鮮紅的血液從中脫離，飛至高空，轉眼瞬間歸入夜雋雅身體。

　　天地間，就如降下血雨，這些血雨非由上落下，而是橫向奔入夜雋雅體內。

　　此刻漆黑凜羽，漸漸剝落，變得耀眼灼目的鮮紅，周圍的空氣越發灼熱，高溫下樹木枯萎自燃。

　　赤紅的羽翼微張，散發光輝。

　　｢吼——！｣

　　眾人注意力全在夜雋雅身上，那方本被認為早該昏厥的白柔，忽然一吼，身體拔巨，後背上同有一對潔白羽翼。

　　一聲驚醒眾人，卻不容他們反映，成人大的白虎，化作流光撲向一人。

　　喀嚓。

　　一生脆響，鮮血由著虎口噴濺，點滴落在地面。

　　｢噗——！｣

　　白柔大口一張，直把這顆頭顱吐了出去，帶血頭顱頸部呈鋸齒狀，被一口吐出速度飛快，噴飛而去，直撞在阿爾法身上。

　　撞得阿爾法咳出鮮血，雙手抱著頭顱，下意識的望去。

　　頭顱還露著死前的惶恐，猙獰的臉龐不知是痛苦還是懊悔，這人正是林騰甫。

　　｢赤羽我知道自己的使命，沒必要這樣提醒我！｣

　　白虎口吐人話，聲音很平靜，不是白柔該有的語調。

　　｢不只提醒妳，同是要自己不準遺忘，妳動了那份力量。｣夜雋雅並未看她，依舊吸收著周圍的血珠。

　　｢妳不也是?我並不比妳對他的心意淺！｣白柔道。

　　｢我知道，我還知道，當這份力量消失後，他會更喜歡現在的妳。｣

　　說罷，夜雋雅喚出一道光芒，將雲凡的軀體挪到地面，再度凝望著這群人:｢以吾之火，燃盡諸世罪惡，以吾之焰，消融百域之魔，吾族朱雀，吾名赤羽——焚絕！｣

　　這一刻夜雋雅不復人型，化身為禽，此際形象正是浩劫之前的樣子，拍打翎羽高飛，彷彿夜空中的一道豔陽，將黑夜點綴成白晝。

　　祂盡顯高貴而神聖，如今這狀態更像引發神蹟，明日城中，有不少人引頸仰望，更有人見此曲膝膜拜。

　　只是，這些人不知道，祂正是人族如今的對頭血族，更不知道她為報復而來！

　　焰火從牠口中密集，一下噴射而出，強火過處，土樹沙化，怒火直衝明日城，一瞬間使得明日城化為火海，一半的城池在火光之中崩毀，不管範圍內的人是在膜拜還是其他，此刻已成虛無，火光的邊緣些許火苗蔓延。

　　｢鳧——｣

　　高空中傳來啼叫，祂低空盤旋一圈，再度對準剩下半邊的城池。

　　｢赤羽夠了！｣

　　查覺到祂的想法，白柔開口。

　　彙集的火光在這聲傳來，些許延遲，才逐漸收斂，被喚為赤羽的夜雋雅，還在低空盤旋，翎羽拍打灑落漫天火苗，將地面燒得焦黑，肆意宣洩祂的怒火。

　　直到落地再顯人型，背上的凜羽依舊鮮紅，夜雋雅抱起雲凡，目光始終盯著那方的人類，祂的攻擊錯開他們。

　　她要這些人永遠活在悔恨，活在絕望之中，所以她不會殺他們。

　　｢皢，我先離開，別放過他們。｣

　　｢嗯。｣

　　白柔平靜道，她知道赤羽想做什麼，哪怕犧牲自己，赤羽都不會讓他死，這也代表｢南火赤羽｣完全殞落了，只是又如何?今日過去｢西守皢｣，也將不赴存在，白虎除名，只有白柔。

　　皢，白之意，你說日生而破曉，摘其意，為日之白，要我知道終會雨過天青，終能迎來黎明。

　　當時我沒說，我……很喜歡，未來的我怕是不會記得這些，甚至不懂思考這些，只希望那樣的我，你不會嫌棄……尊主大人……。

　　短暫的回憶，白柔歛起目光:｢還好她願意收手，不然你們都要沒命了。｣

　　這聲讓阿爾法與眾人看來，今夜經歷，他們尚不能從震撼中回神，如今聽到白柔的話，依舊恍惚。

　　｢那也是因為她要你們至死都品嚐著絕望。｣

　　白柔很平靜的開口:｢既然是祂的要求，就讓你們看清楚這世界的真相，一切的起源！｣

　　｢邪眸——。｣

　　琥珀色的瞳孔璀璨無限，妖異金光閃現，一瞬之間又消失無蹤，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只是雙眸早已經深深埋入眾人眼中，他們腦海中浮出一段不屬於他們的記憶，顯現了白柔與夜雋雅所所謂的真相。

　　他們本以為經歷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是能嚇到他們，可此刻他們不只震撼，更是崩潰。

　　答答……答答答……。

　　獸型態的白柔無視他們轉身離去，這是夜雋雅要求的，讓他們活著，活在絕望直至死亡，同是她希望的。

　　｢我是皢，對你們害他殞落，使他不得不倒轉陰陽，我與她同無法原諒！絕對無法原諒！｣